裴然写完这句话后将折纸对折,他是心血来潮才想在折纸上写下自己对她的感情的,他想,如果有一天尤念无意间拆开了这只纸鹤,她就会发现自己有多爱她……

——纸鹤,拆开。

嗒。

轻薄的折纸忽然落在了桌面上,裴然双睫毛轻颤满脑子都是尤念屋中的千纸鹤,想起曾经尤念的种种反常,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紧张那些千纸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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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最爱的念念(六)

【当他高高在上享受着众人的追捧时, 而我只是地上的污泥, 怯弱而不起眼。

其实想想也是,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一直以来,他只当我是个笑话, 这是杨采妮警告给我的话。】

……

尤念上次总结了千纸鹤的颜色,所以她回到自己房间中,展开的全是红色纸鹤。

这次她没有前几次这么幸运,如今她展开的折纸内容和之前的风格完全不同,里面的文字自嘲而忧郁,满满都是记录着她的心情。

【尤念于裴然来说算什么呢?

——不过是玩玩而已。

这句话也是杨采妮告诉我的,她说这是裴然亲口和对他们说的,她还说如果她不信的话可以去问裴楚, 当时他也听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是很苦涩挣扎的感觉。裴然,你可能不知道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 我有多害怕。】

【裴然, 我想我可以不再喜欢你。】

尤念最开始展开折纸时还挺平静的, 可随着展开的折纸越多她的手就越哆嗦, 折纸上的一字一句开始像针一般往她心里扎,其中最多出现的一个名字是杨采妮,这个人, 尤念记得裴然对她提过。

就是那个长发飘飘染着红色指甲的女孩儿吧?

尤念记起她似乎经常嘲笑她,而且她还曾对裴然告白过,裴然就是因为她才让她滚出教室。虽然后来裴然给她解释了这件事, 但是如今她通过这些文字再去想杨采妮这个人,心中还是膈应的厉害。

红色的千纸鹤很多,再加上折纸复杂,尤念废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才只展开了一小半。那一小半已经让她的心沉到了低谷了,不知为什么心中生出一种不安感,她看了眼时间,拉开抽屉想找个地方将这些展开的折纸藏起来,却意外发现了别的秘密。

抽屉的最底下压了一本书,尤念没怎么思考就将那本书拿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书页中掉了出来,哗啦啦红色的折纸散落一地,她一愣,蹲下身一看,发现折纸上还写着字。

【上天真会开玩笑,当我讨厌你的时候,你让我发现了你的好,原来所谓外表很坏的你也有温柔耐心的一面。

当我喜欢你的时候,好多人都在说我配不上你,我也没有多想啊,我只是……想和你变成糖糖和萧辞那样的关系,挺好的不是吗?

可是啊,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原以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借着这层关系我在你心中会有一点点不同,可是后来呢?尤念是裴然的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用你本人的话来讲,你只是看着我可怜和我玩玩而已。

其实你一点也不好,你不想让我好过,甚至还不准亲近我的人好过,裴然,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最最可笑的是……当我终于放弃自己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你喜欢我。

喜欢啊,真的喜欢吗?

那天天台上的风很大,你可能不会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冷多平静,其实你这句话我等了好久好久了,久到我都绝望你才说出,可是已经晚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看,你果然也不喜欢我。

在我拒绝你的时候,你马上也就翻脸了不是?裴然,你这是又想和我玩玩了吗?

心中最后一丝火焰熄灭,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

【兜兜转转,我还是嫁给了你,这应该算是我对你的亏欠吧?

其实当我妈妈拉着你的手强逼着你娶我的时候,其实我好怕你会拒绝,虽然那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你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再说你不喜欢我的,会拒绝也是应该。

可你还是答应了,当时我死寂的内心重新恢复跳动,我抬头看向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自欺欺人了好久。

——我还是很喜欢你,

谢谢你,裴然。】

……

【我真傻,竟妄想你是爱我的,到头来只是一场骗局。原来我的们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怪不得你不肯和我离婚呢。

妈妈啊,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想让我在地狱中永远不能翻身呢?

你不是爱我,你是想逼死我!】

火焰般的红色铺了一地,上面的文字不再是一笔一划,写的非常凌乱潦草。因为字数太多,这几段文字都是在很多张纸上写的,尤念拼了好一会儿才将它们拼完整。

“骗、局?”尤念捡起最后一张折纸,将上面那段话看了好久好久。

这几张折纸上提起了尤念对裴然的感情变化,也提了一个很少提起的人,那人是她的母亲。

看完这段话后,她理解了什么似乎也什么都没理解。从文字上看,当初裴然会和她结婚是受了她母亲的逼迫,可尤念最后却发现是一场骗局,其中还牵扯到利益纠纷和不能离婚?

尤念眨了眨眼睛,只感觉眼睛干涩涩的眼眶发疼,她微张着嘴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身体发软的跌坐在地上,尤念周围铺满了写着文字的红色折纸,那艳丽的颜色刺的尤念的眼睛更是疼的厉害,这像是对她的一种讽刺。

砰——

当裴然撞门进来的时候,尤念正烦乱的驱散那些折纸,艳红色在满屋子中飞舞,尤念抱着头看着那些折纸目光呆滞,她好痛苦,如果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希望自己永远失忆。

“念念。”

地上满满都是折纸和千纸鹤,而且全部都是裴然最喜欢的红色。一张折纸飘飘跌落在他的脚边,他弯身捡起一看,上面写着几句话:

【今天又有人来警告我,让我离你远一点,我看的出来她是喜欢你的,喜欢你的人可真多。】

【是啊,喜欢你的人这么多,可是为什么她们只挑我一个说我配不上你呢?我是癞蛤.蟆,你是天鹅,这是我今天听到最有意思的比喻了。】

裴然的心绪一点点下沉,他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张写着类似话语的折纸,当他走到尤念面前的时候,又有一张折纸恰好落在裴然眼前,他定睛一看,上面写道:

裴然,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她……喜欢过他?!

震惊与喜悦之情将他淹没,他将那张折纸小心的收入掌心。弯身蹲在她的面前,他试探的想要去碰一碰她的脸颊,尤念抬头看他,她问他:“裴然,如果我说我想和你离婚,你会答应吗?”

“……”

尤念最后是被裴然强抱走的,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着她笑了笑,他说:“念念,不要闹了。”

那满屋子的纸鹤折纸被锁入室内,裴然将尤念抱回右宅后,就找人守在了卧室外面。当天他彻夜未归,尤念也是一晚上没有睡觉,其实想也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她那满屋子的千纸鹤,如今应该都被裴然看到了吧?

裴然的确看到了。

他花了一夜的时间去看折纸上的文字,从最开始的惊喜到后来的心痛,情绪起起伏伏,他这半生从未像今夜这般难熬。

第二天清晨,裴然夹杂着一身寒意归来,他推开卧室的门抱住尤念久久不语,最后他将脸埋入了尤念的项窝间,“对不起……”

他很轻很轻的说了这三个字。

“念念,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他们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右宅乃至整个裴宅都笼罩着股压抑氛围。裴然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尤念从右宅离开了,走之前他没给任何人说他们要去哪里,车子一路颠簸,尤念坐在车上脸色苍白,手中握着一个橘子一路上都不曾说话。

来之前尤念问他:“你到底是为什么和我结婚?”

裴然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爱你。”

“可是我知道的是,你是被我妈妈逼婚的,我妈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逼婚的你能和我说说吗?”

裴然望着她的眸色有些复杂,他摇了摇头,半响后才回道:“她没有逼迫我,我是自愿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离婚呢?折纸上写着的骗局和利益纠纷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和我离婚后会损失所有?”最后一句话她完全是在讽刺。

最开始,尤念也不理解这样的裴然究竟是为什么会和自己结婚,她太天真,就算再不理解,也从未将这些当成阴谋想过,而如今……

尤念痛苦的抱住头,她的记忆并没有因为那些折纸而有所恢复,那种想起一半又忘记一半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她有些崩溃道:“裴然,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这一刻,她好想将一切想起来,又不敢想知道。

“……”

裴然带她来的是座还未开发完的旅游小镇,这里有山有海还有一大片的花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尤念紧绷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缓解。

裴然带她住进的是座靠海的漂亮小别墅,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尤念发现海上不远处有一座小岛屿,望着那片光亮,尤念总觉得心里发慌,听照顾她的王姨说,那里是被人买下来的私人岛屿,有人曾上去送过吃的,说上面被建造的很是漂亮。

尤念脑海中不由就浮现出一间黑暗又奢华的房间,她笑了笑没再继续询问,这两天她的头总是闷疼,裴然有带她去看过医生,不过并没查出什么问题。

两人在这儿住了大概五天之久,在这期间尤念很少和裴然说话,不是故意不理,而是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念念,听说你和裴然出去了,你们去了哪里?】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裴然并没有每天跟着她不放,他给了她充足的个人安静时间,他似乎在这里有事情要做,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也变得忙碌了许多。

裴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裴然刚刚出去,她心情烦闷就和他聊了几句,后来裴楚和她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你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周围的风景,或许你的心情会有所好转。】

尤念今天头疼并不想出去,从窗口向外望去的时候,她看到有道熟悉的身影从海边一闪而过。那是一个女人,而且尤念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但是莫名她就是觉得这背影熟悉,或许之前还认识。

第二天清晨阳光特别的好,尤念醒来时,裴然已经准备出去了。

“别总是闷在房间里,我给王姨说了,今天让她带着你出去走走。”裴然告诉她,今天街上有一个集市可以去逛逛,自从来到这里他对她没了任何约束,其实想想也是,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跑不到别的地方去。

尤念的头疼症状今天得到了好转,就算裴然不说,她也是要出去的。

刚出去的时候,海边传来的风往她脸上一吹,她的心情的确得到了缓解。街上人山人海,不知不觉间她就和王姨走散了,等她回头时王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不太熟悉这里,只好循着来时的路去寻找王姨。

在走到一个街口的时候,忽然跳出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她察觉到不妙,正要回头跑,头部传来巨疼,尤念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尤念被绑架了,绑架她的人她不认识,但是很显然他们是认识她的,从他们的口中,尤念还听到了裴然的名字,大概率他们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尤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仓库中,这仓库中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尤念看仓库的整洁程度,发现这里应该还在使用。

“唔唔……”被敲击过的头还在疼着,那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让她出了很多冷汗,后来仓库被人推开,隐隐约约间她听到有人说什么发财之类的,最后一句尤念听得非常清楚,那人说:“放心吧,他会一个人过来的。”

一个人过来?谁?他们说的是裴然吗?

头部的疼痛感并没有影响尤念的思考能力,她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粗糙的绳子摩擦间将她的手腕擦破,当大门再次出现的时候,裴然出现了。

他手中提着一个密码箱,视线缓缓在尤念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开口道:“钱和合同我都带来了,你们放了她。”

“老二,你先去检查检查周围有没有埋伏。”

今天仓库中聚集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老大似的人腰上别着一把枪,他坐在椅子上任由手下人去开箱子,虽然面上平静,但他的腿一直在哆嗦,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枪声,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尤念被他们放在角落根本就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挣扎着去解手腕上的绳子时忽然被人提了起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老大冲到尤念面前,她拿枪指着她冲着门口嘶吼道:“都别过来,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不准动,你们谁也不许动,不然我就开枪崩了他!】

尤念起身时牵扯到头部的伤口,她只感觉眼前一片片的黑花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传来模糊的尖叫与撞击声,模糊的两道声音重叠,随着刺穿空气的枪响,尤念被人迅速的扑倒在地下,她昏迷前,看到裴然将她护到身下,他双手捂住了尤念的耳朵,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说了什么。

尤念睁大眼睛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记忆横冲直撞,她头疼的越来越厉害。

“裴然……”

砰——

最后,是枪声让一切都归于沉寂,尤念陷入黑暗前,坠入了无底黑洞。

“……”

〣( ?Δ? )〣

第77章 最爱的念念(七)

尤念家境普通, 父亲尤德海是一名门卫内保, 母亲周贝才是普通的家政钟点工。

在她小时候的记忆中, 她的父亲特别喜欢看警匪悬疑破案剧,每当电视上出现一个新的案件时, 他就是拿着纸和笔记录案件上的破绽和疑点,然后总是能先一步比电视揭露真正的凶手,从那时起,尤念就特别崇拜她的父亲。

尤念的母亲告诉她,爸爸的理想就是当一名人民警察。她看的出来她的爸爸非常聪明,各方面也都非常的优秀,有一天她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去当警察呢?”

当时尤德海正在记录电视中上演的新的案情, 闻言他叹了口气,他说:“爸爸没资格啊。”

“为什么没资格?”

小小的尤念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爸爸很优秀, 但她并不知道, 警察招录要求中有一条将他卡的死死的, 纵使他各方都很优秀, 但只要有那一个污点,那么他无论做什么也没用。

尤德海上面有一个哥哥,也就是尤念的大伯, 尤念本人是从来没见过这位大伯的,有次她偶尔听到父母的谈话,才知道她这位大伯被关入监狱还判了死刑, 也就是因为这位大伯的关系,她的爸爸才失去了当警察的资格。

有一年尤妈妈所在的公司出了事,管事人欠着员工两个月的工资没发卷钱跑了,长年累月的忙碌已经让周贝才累出了一身病,后来一听说这事,直接就病倒了。

最加雪上加霜的是,尤妈妈累病住院的那天,尤德海所管的小区出现了两起偷盗案件,那两家人丢了不少贵重物品,最后层层推脱,这件事就赖在了门卫看守失职身上,那天刚好是尤德海值班,于是那两家业主要求他赔偿所有损失,甚至还面临辞退。

那是一个深秋,尤念所住的小区底下栽种着满满的树,当时树叶发黄变得金灿灿的,十分漂亮。

尤念跟着父母从小区中搬出来的那天,她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些高大树木,风吹过时黄色的树叶纷纷落下,那些叶子落在了尤念的头发上、鼻子上还有肩膀上。

“走吧。”尤德海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他伸手为尤念拂去身上的落叶,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离开。

“爸爸,我们不住在这里了吗?”

“不住了。”

尤念依依不舍的扭头看向那些树木,抽着鼻子问道:“为什么呀?”

尤德海拉了拉她的小手示意她看路,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因为咱们住不起了呀。”

“念念,爸爸和妈妈都事业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很会艰苦,所以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了爸爸,我会乖乖听话的!”尤念对他甜甜一笑,尚不知艰苦是什么意思。

尤念以前是很喜欢秋天的,因为她觉得秋天好看,树叶会变成金黄色,每天她从家中跑到楼下时,都会踩着树底下厚厚的落叶玩上好一会儿,而她第一次觉得秋天不美丽,是在她跟着父母搬入黑漆漆的小巷子中。

那里面很脏,角落中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堆积成小山发出难闻的味道,这里也没有尤念喜欢的花草树木,她抬头看了看天,感觉就连这里的天空都是灰色的,一点也不美。

这是一个很冷的秋天,明明还没到深冬,但尤念已经冷的受不了。

单纯可爱的小女孩似乎就是在这种寒冷中长大的,她的母亲是一个悲观且极端的人,自从住进小巷子后,周贝才天天卧病在床,她时而暴躁时而哭泣,有时候会当着她的面和尤德海吵架骂着些难听的话,有时她也会抱着尤念痛哭,对她说着对不起,说她不应该让她出生,不该让她和她一样忍受这种贫穷苦。

“念念,不要怪你妈妈,她只是小时候日子过得太苦了,如今的生活让她不安,只要你多多照顾她安慰她,她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好转了。”

尤德海是比较乐观坚强的人,尽管他们的生活跌入了低谷,但他在咬牙支撑着这个家时仍然会对着尤念笑。他会辅导尤念的功课会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偶尔还是带她出去玩。

无论日子过得多苦,他的爱好仍旧没变,每天还是会看他喜欢的破案警匪剧。

他们最最苦的那年冬天,尤念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了。她只知道自己每天都特别冷特别冷,冷的像是骨节僵硬要一寸寸的断裂。

当天气恢复温暖之后,尤念母亲的病症也在一点点好转,尤德海担忧周贝才的身体,心疼她不让她出去工作了,周贝才不听,才工作了两天就又累病了,自此她就只能窝在家中,每天做饭洗衣,但再也没给尤德海好脸色过。

她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尤德海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你当初说会带我过上好日子的,可你看看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我们娘俩上街去讨饭了?早知道你会带我过这种日子,当初我就不应该给你生孩子,生了也应该掐死!”

“尤德海,你说让孩子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你是想让她再将我之前受过的折磨经历一遍吗?尤德海你真没用!”

其实每当听到周贝才说这种话,尤念心里都是十分难受的,尤其是她这个时候她的母亲望着她的眼神总是愧疚又绝望,这种感觉让小小的她无法喘息,她想说自己不在意的,后来也试着和尤妈说了。

“你才多大你懂什么!”周贝才听到尤念的话没有半点欣慰,反而还很凶恶。

“你知道钱有多重要吗?钱可以买到一切,当初要不是因为没有钱,你外公外婆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我告诉你念念,钱,可以买到世界上的一切东西,包括生命。如今你竟然给我说你不在乎,你是被你爸爸那个没志气的东西给洗脑了?”

当天尤念被周贝才骂哭了,她扯着她的耳朵不停地说着钱有多重要,从外面打工回来的尤德海第一次和她吵了架,后来尤爸将她抱出小巷子,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了几个小时的星星。

“念念,你不要怪你妈妈,但也不要什么都听她的好吗?”尤德海忘不了他进门时,周贝才对尤念吼的那句话:“尤念,你以后一定要变成有钱人,无论做什么都要成为有钱人,哪怕不择手段去给别人当小.三,也不要当一个穷鬼!”

婚后十几年,尤德海虽然赚的钱不多,但平心而论并未少过周贝才的吃穿,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周贝才还是患得患失,她受不得一点贫穷苦,只要家里生活一不好,她就整日担惊受怕还做噩梦,这些尤德海都是理解的。

周贝才的名字是她父亲给她起的,贝才合起来是个财字,她父亲是想让她成为一个有钱人。

周贝才的父母也都是穷人,是属于特别穷家里孩子还特别多的那种。周贝才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上面三个姐姐被一个个卖掉的。

父母用卖掉孩子的钱维持生计,可是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后来她也面临被卖掉的命运,但这个时候,她父亲半夜摸黑走夜路跌入湖中被淹死,母亲也因此病倒了。

周贝才是‘幸运’的,因为家中的变故,她躲过了被卖掉的命运,但她也是悲哀的,因为没钱,家里买不起粮食更看不起病,周贝才为了活下去每日乞讨捡垃圾,她的母亲是病了,但她最后是眼睁睁看她死的。

直到后来她也不清楚,她母亲到底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她只知道她母亲是死在一个街角,浑身上下瘦的只剩骨头,死也没有闭眼。

这段记忆是周贝才的噩梦,因为小时候过的太苦,这导致她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这些尤德海原本是不想告诉尤念的,但如今他也是不得不说了。

“念念,你不要被你母亲影响,她的思想已经扭曲了,那些是错误的。咱们就算是再穷,也要堂堂正正做个善良的好人,知道吗?”

“嗯,爸爸我知道了。”

临近夏季,天上的星星很亮眼,那夜尤爸爸和她说的很多话她都没理解,但是她却记得一字不差,之后的很多年都没有忘记。

她没想到的是,那是尤德海陪她看的最后一次星星,也是最后一次教导她了。

在这之后的没几天,尤德海带着她去中央广场玩,当天周贝才也被他哄着带了出来。

市中心总是很热闹,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拿着小零食四处奔跑的小孩子,尤念知道家中没多少钱,所以她没有开口要吃的,只是乖乖的跟在父母身边走。

忽然间人群正前方传来阵暴动,尤念眨着眼睛正在看顶楼大屏幕上播放的动画片,她没察觉到什么问题,只是隐约间听到爸爸说了句‘乖乖站在这里不要动’,人就消失不见了。

“爸爸?”

“爸爸你去哪里了呀?”

当尤念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身边已经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的正对面是朝着她往相反方向逃窜的人群,尤念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去了哪里,隐约间她在正前方看到的父亲的身影,她没有听从父亲的话,而是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都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他!”

“哈哈哈哈我要你们陪我一起死!”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有一些红色的花在人身上绽开,尤念僵在原地,她看到前方好多人都倒在地上不动了,周围满满都是人们的尖叫。

后来,有一双手遮在了她的眼睛上,刚刚从公厕出来的周贝才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周围陷入一切黑暗的时候,尤念听到她母亲颤着声音说:“念念,不要看,也不要去听。”

咚咚,咚咚——

是心跳的声音。

好似是她自己的,也好似是贴的她很近很近她身后的周贝才的。不知不觉间黑暗的空间裂出一条缝隙,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尤念感觉周贝才遮在她眼睛上的手指松出一条缝隙,她眨了眨眼睛顺着缝隙向外望去……

砰——

枪击声伴随着一道黑影从高楼跌落,尤念从指缝间睁大眼睛往外看,红色的液体在地面迅速蔓延,张牙舞爪的形成狰狞图腾,她哑声张大嘴巴看向那人的面容。

天旋地转,尤念的整个世界都塌了。

尤德海救下的是一位老人,中枪坠落时他对那位老人说:“请帮我照顾好我的妻女。”

有人说他的父亲是个英雄,后来也有人说她的父亲是个无脑的莽夫,甚至还有人觉得,她的父亲就是因为知道歹徒劫持的人质不是一般人,才会冒死去救只为换得妻女之后的好日子。

不管怎么说,她的父亲都是死了。

死前没有给尤念留下一句话,甚至在他想也不想转身去救人的时候,都没有让尤念再好好看他一眼。

滴答滴答——

小白球在黑暗的世界一晃一晃最后炸裂,随着它的崩开,尤念四分五裂的记忆也在恢复完整,她渐渐在这黑暗的世界中恢复了记忆,不——

她恢复的不仅仅是她之前的记忆,还想起了她童年的这场噩梦,以及她父亲被血色图腾包围的样子。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没什么比那血色人体图腾更让她恐惧的了。

在尤念醒来之前,她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周贝才脸色苍白眼珠中满是红血丝,她躺在床上抓着尤念的手,一声声尖利的逼迫道:“尤念,我要你嫁给裴然,你一定要嫁给他!”

“你不喜欢他又怎样?他可是有钱人啊,他是家中独子将来就算不能继承家业,钱多的也能让你一辈子花不完的,有了钱、有了钱你做什么不好?啊?”

“念念,你听妈妈的话,妈妈有办法让他娶你的,你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你有了钱,你可以在外面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她边说边咳,身体明明不好但力气大的惊人。被她死死抓着,尤念白皙的手臂上多出几条血色抓痕,最后周贝才的面容一点点扭曲,她大声吼道:“尤念,如果你不嫁给他,我就死给你看!”

吱——

砰——

梦的最后,是尤念从右宅开着车飞奔出去。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头上的鲜血流入眼睛中,鲜血与眼泪都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尤念的手背上、车子的方向盘上,她意识昏沉时,听到有人在一声声的呼唤着她。

画面一转,是裴然撞开劫持她的人将她扑倒在地上,耳边枪声不停,裴然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嘈杂尖锐的声音被裴然用手挡住,他低眸凝视着她嘴巴一张一合,他好似再说——

他在说什么?

尤念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78章 最爱的念念(八)

“……”

尤念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在一间宽敞的病房中。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头上还缠着纱布, 清醒后后脑的疼痛感也变得清晰起来。

手指微动,尤念这才察觉到自己手臂上还扎着点滴线, 缓慢从病床上坐起来后,她看着这满墙的雪白,只觉得这颜色白的特别刺眼,像是死亡的颜色。

吱——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尤念侧头去看时,刚好与来人的目光对上。

“醒了?”她醒的比预期要早了好一会儿,裴然将洗好的苹果放到桌子上,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手臂抬起, 他似乎是想查看尤念头上的伤口,尤念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就偏头避开了,裴然的手扑了个空, 僵在原地停留了一秒。

侧眸, 再次与尤念的目光对上, 有一些墨色在他眼中流转。这房间中的阳光很充足,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裴然的脸色苍白的有些透明,这显得他唇色过分的红, 看起来有些妖异。

好似没感受到尤念的抗拒,裴然弯了弯嘴角若无其事的将手臂收回,起身坐到了床头的小藤椅上。

“饿了吗?”他捏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在手中抛了抛道:“要不要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尤念唇瓣干涩,她微微垂下视线没有再看裴然,似乎是努力了好久才憋出一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嗯’字,裴然也不知道是听到了没有,不过他并不在意尤念的回答,因为他已经在削了。

对比第一次他在医院中给她削苹果,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如今的他苹果皮削的很熟练,尤念抬头时看到他指根处闪闪发光的婚戒,不由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张嘴。”苹果已经削好了,裴然细心的将它们切成小块放在了盘子中。

端着盘子重新坐回床边,他叉起一个苹果递到尤念嘴边,尤念抓着床单的力道越来越近,她没控制住自己,还是偏头避开了他。

嗒——

见尤念不吃,裴然也没有勉强。将苹果块丢入盘子中,他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

“念念。”裴然从床侧站了起来。

嗓音不比之前的温润,他垂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缓声说道:“抗拒的这么明显,你还是别装了。”

他真正的念念终于……回来了。

从进门与她对视的那眼起,裴然就已经发现了问题。知道此刻的尤念一定不想和他近距离接触,于是他走到了窗边,只给她留了个背影。

既然裴然已经发现了,尤念也就没有了伪装的必要。

以前的记忆才刚刚恢复,失忆时经历过的事情她也都还记得,只是此时她脑海中乱糟糟的这两种不同的记忆扭成了一团,其实她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他。

尤念现在只想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

“裴然……”尤念嗓音哑哑的,再次喊出这个名字恍如隔世。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上次这样喊他时,是在他书房发现了那几张合同书,只要一想到她出车祸前所经历的那些,她的情绪就有些无法控制。

“你先出去。”尤念声线发颤,微垂着眼睛看着床上的白色被子,她一字一句道:“你先出去好不好?”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如果没有失忆后的这些记忆,她此刻可能会将自己触手能拿到的一切东西向他砸去,然而她不能。

现在的她平白多了一段记忆,记忆中的裴然温柔又体贴,他会纵容她会哄着她,尤念更忘不了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不顾一切的撞开歹徒将她护入了怀中。如今这些记忆操纵了她的情绪,控制着她无法对裴然冷下心发脾气刺激他。

“好。”裴然知道她此刻需要冷静,于是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走到门口时,他发现尤念扎着点滴线的那只手正用力的抓着床单,透明的点滴线上涌出一股暗红,他微微皱眉,走过去快速按住了尤念的手腕,帮她把针拔了出来。

“自己按好。”这次裴然没有给她抗拒自己的机会,抓着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她正在流血的针眼处。

不知为什么,尤念感觉他倾身触碰她的手时他的手指在微微发颤,而且他的脸色也比刚才更白了一分。没给尤念说话的机会,裴然出门就去找医生了。

护士来的时候,裴然并没有跟着过来,当点滴重新扎好后尤念的目光不由就放在了门口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热水后,她没忍住问道:“裴然呢?”

“裴然?”

年长的护士显然不认识裴然,她微微皱眉,很快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年轻男人吧?”

“他现在正在隔壁包扎伤口呢。”

“包扎伤口?”尤念心里一紧:“他受伤了?”

“你不知道吗?”护士长奇怪道:“他昨天抱你来时肩膀上的血都把衣服浸湿了,伤口一看就是刀伤。”

虽然不知道裴然的名字,但护士长对尤念口中的这个人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昨天他抱着尤念来医院的时候,身后跟着五六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当时他穿的是件白色上衣,所以血花染在他的后肩很明显的一块,就算他抱着怀中的人手臂都在颤了,他也没肯换别人去抱。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护士长话才说完,目光就落在了尤念的手指上。

看到她指根上的戒指位置,她很快改口道:“你老公很帅哦,而且他对你真好,刚才我进来时他还嘱咐我给你倒杯热水喝,你一会儿打完点滴过去看看他吧,他还有些发低烧。”

“好。”

尤念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轻轻应了护士一声,在房间中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指根处的戒指上。

她记得,当初裴然答应周贝才要娶她后,当天就找人定制了戒指。

裴然是个个人风格很明显的人,从他住的病房都和别人与众不同就能看出。他似乎很重视这两枚婚戒,当时婚戒的样式一改再改,为了让它们染上属于他的独特气息,他还亲手在婚戒的内部刻上了他们二人的名字缩写。

从结婚的那天起,这枚婚戒戴在她手上就没摘下来过。尤念指腹缓缓摩擦过戒面上的纹路,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在她驾车逃离右宅时,有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砸到裴然身上。

当时那枚戒指从他身上滚落到哪里去了尤念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失忆第一次醒来时,这枚戒指就又好端端的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微微叹气,裴然的偏执刻入骨中,尤念知道,自己想摆脱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

打完点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尤念原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但奈何当她闭上眼睛时,脑海中全是护士长和她说的那些话。

裴然受伤了,而且还发了低烧。

只是……他怎么会受伤呢?

尤念在被绑架时后脑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从那时起她的意识就不怎么清醒了。被绑后的大多数事情她都是懵懵的,她就只是记得裴然为了救她亲自去了那个仓库,后来仓库中涌入一群武.装警.察,枪声不停,其中几名绑匪被击倒在地上后,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拿枪劫持了她。

当时她的头痛的有多厉害只有她自己清楚,但尤念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被人击重了头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的。

说来凑巧,绑匪拿枪劫持她当做人质的样子,实在是和尤念小时候看到的噩梦太像了,这场景深深刺激了她,正如周妮娜所说,她是因为想起了那场噩梦,才由此为发泄口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意识昏沉之间,尤念感觉到子弹在头顶飞驰而过的气流,她昏迷前一直抓着裴然的衣袖,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并没有注意到他有没有受伤。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因为她而受伤的。想起当时的危险,尤念无法让自己冷下心肠不去在意他。

掀开身上的被子,她下床还是出了病房。听护士长说裴然就在隔壁,她走到隔壁病房前站了一会儿,想推开门,但是又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