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逸风哑口无言,但心中那个恨,那个悔啊,为什么以前要惯着桃夭,想吃什么就买来给她。否则,现在随便拿出一道菜就把她弄到手了吗?失策失策,大大的失策!
慕容逸风付完帐,垂头丧气地跟着桃夭往前走。
镇东面,有一条湖,湖面上泛着许多条装饰华美的小船。月光清莹,整个湖面闪着粼粼的光,画面幽静。在这个澄明的夏夜,空气中有着暖暖的熏香,荡漾着人的心湖。
两人租了一条小船,坐在里面,观看月色。
船夫在后面安静地滑动着,桨侵入清澈的湖水,泛起一股股光滑的水波,那哗哗的声响仿若天籁。
桃夭坐在前舱,仰头,指着夜空,道:“慕容,看见那颗星了吗?”
慕容逸风点点头:“怎么了?”
桃夭抱着膝盖,缓缓说道:“从小,我一直把那颗星当成我爹的象征。”
“那么,你和你娘是旁边那两颗吗?”慕容逸风问。
“不,”桃夭淡淡说道:“我们没有和他靠在一起。”
闻言,慕容逸风沉默了,良久,他问道:“桃夭,当你见到你爹时,会责怪他吗?”
桃夭没有回答,她看着天空,眼中,盛曼星辰,良久,她缓缓开口:“不,我不会怪他,我只是想见到他。。。只是想见到他。”
“那么,你娘有怪过他吗?”慕容逸风问。
“我不知道,”桃夭缓缓说道:“是她让我去找爹的,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娘有没有让你带什么东西给你爹?”慕容逸风问。
桃夭从腰间拿出一个香囊,缓缓说道:“这个,她把这个给了我,我想。。。她是要我转交给爹。”
慕容逸风拿过,细细观察起来,只见那香囊面料上等,绣功精致,海棠花纹栩栩如生。而凑近一嗅,则发觉香气清郁,仿若幽兰。
“我估计这个应该是你爹娘的定情信物吧。”慕容逸风推测。
桃夭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是认同的。
此刻,一艘装饰得颇为香艳的船驶进他们,那上面,莺声燕语,香气萦绕,丽影朦胧。
慕容逸风好奇:“船家,那是谁家的船啊?”
船家移开眼睛,小声道:“公子,那是咱们这最大的妓院温情阁的红牌姑娘们,她们啊,可泼辣了,你们还是坐回船舱吧,安全些。”
慕容逸风正准备起身入舱,却听见一个娇声响起:“姐妹们,快看,那艘小船上坐着的那名公子好俊秀呢。”
“我看看,唷,还真不错呢。”
“何止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俊的男子,看来今晚是出来对了。”
闻言,慕容逸风嘴角眉心心脏一起往上扬起,心内洋洋得意。
就连各位见多识广的青楼姐姐们都夸自己俊秀,这次在桃夭面前可算长了一点脸了。
他清清嗓子,道:“船家,先别划,等等那些姑娘们。”
船家无法,只能依言停下。
接着,那艘船慢慢向他们靠近。
桃夭好奇:“她们来干嘛?”
慕容逸风捋捋头发,得意地一笑:“应该是见我少年英俊,想来与我一会吧。。。不过桃夭你放心,有你在,我是不会多看她们一眼的。当然你没在,我也不会看的。”
说完,慕容逸风站起身来,整整衣服,准备迎接自己的崇拜者。
谁知,当两船靠近后,那个领头的,穿着鹅黄色纱衣的红牌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而是唤了声桃夭:“姑娘,姑娘。”
桃夭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青楼女子看了眼慕容逸风,再看着桃夭,妩媚地一笑:“姑娘,这位小倌你是从哪间南风馆找的啊?质量还真不错。对了,一晚上多少银子,贵不贵?哎,算了,这种上等货色,贵点也是应该。诶,你只包一晚上对吧,那明晚我包下他,试试味道。”
慕容逸风:“。。。”
在遭遇了一番调戏之后,船家好心地将船远离人群,以免慕容逸风触景伤情。
但慕容逸风的心,实在是伤得太重,他来到船尾,拿出一锭金子,对船家道:“大叔,麻烦你先离开吧。”
船家的眼睛,和金子一起发着光,忙道:“没问题,没问题,公子姑娘你们慢聊啊,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船家拿着金子,一个翻身,跳入湖中。
慕容逸风回到船头,怏怏地坐下。
周围是寂静的,只听得远处传来人群的喧嚣声,一阵阵,隐隐约约,很不真实的感觉。
桃夭依旧望着星空,轻声问道:“慕容,你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慕容逸风想了想,回忆道:“我小时候特别不听话,总是喜欢在练武时间躲在后山钓鱼,捉小鸟,就这么躲一天,到了晚上,肚子饿了,便跑回家。吃完饭后,我爹就会罚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两个时辰。一般跪到中途时,我娘舅会派来云叔给我送宵夜。偶尔,我爹娘也会因为我的事情而争吵,但最后都是滚到床上去解决,仔细想想,那时的日子还挺快乐的。”
桃夭看着月光,微笑:“我觉得,你一直都是很快乐的一个人。”
“是吗?”慕容逸风沾沾自喜:“桃夭你总算是发现我的优点了。”
“你有很多优点的,长得漂亮,心地好,对朋友也义气,还很乐观,所以,”桃夭看着月光,那清莹的颜色,氤氲了她的眼睛:“所以慕容,你走吧。”
杀戮
湖面风平浪静,偶尔泛起点点涟漪。那轮明月,映在水中,皱皱的,朦胧的。
慕容逸风的神情,就像湖水一样平静,他也仰头,和桃夭一样,看着那轮皎月:“你不想让我冒险,是这样吗?”
桃夭沉默着,莹白的月光,洒在脸上,似乎能穿透她的皮肤,抵达体内。良久,她开口了:“慕容,你一向都是快乐的,今后,也会一直这么快乐下去。而我将走的路,全是杀戮以及血腥……所以,请你离开,帮我实现它。”
两人同时看着明月对话,目光虽未触及,但他们却很明白对方现在的表情。
远外,隐隐约约传来桨在水中滑动的声响,清脆中带着圆润,仿佛是一个梦境。
夜风徐徐吹来,两个靠是很近,偶尔,衣衫与发丝,都是纠结的。
慕容逸风忽然低下头,轻轻接住了桃夭的一缕发。
不是握住,而是接住,让那缕发自然地落在自己的掌心中。
他垂着眼,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华柔的黑发,长而浓的睫毛内,盛满了温柔。而他的声音也慢载着平淡的柔情:“如果因为害怕危险而离开了你,我永远也不会快乐。所以,我绝对不会离开。”
桃夭摇摇头:“慕容,你不该这样做。当我认识你时,你是个单纯的贵公子,行走江湖,只为了好玩,与我同行,也只是想寻找江湖上有趣的事情……可是现在,情况改变了,我们接触的东西,不再有趣,不现时是你想追求的东西。所以慕容,回去吧。”
慕容逸风依旧抚摸着那缕发,像是在抚摸着一只闹别扭的猫,耐心地,有着节奏。
“你说得没错,情况改变了。”慕容逸风的嘴角,淡淡地漾起一朵笑,在波光的映照下,带着不染尘世的美:“那个时候,我们是结伴而行的同伴,而现在,你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是我……无法失去的一个人。氢,我不能离开。”
闻言,桃夭慢慢转头,看向慕容逸风。
船下的湖水,缓缓流动,将潋滟的波光,映在慕容逸风的脸上,那种流动的透明的柔白,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但桃夭还是看了出来,今晚的慕容,身上有种陌生的东西,不危险,却让她的心,有丝异样。
接着,慢慢向她靠近。他的皮肤,有着与她相近的颜色,他的眼睛,氤氲着柔情,他的鼻梁,俊秀高挺,他的嘴唇,泛着水润的光泽慢慢向她靠近……
就在双唇要接触的瞬间,一只手隔在了他们的唇之间。
慕容逸风呼吸顿时停止,难道桃夭又拒绝了他?
但,怎么感觉这只手的触觉有些异样,没有女人特有的柔嫩?慕容逸风试探性的亲了亲,好像掌心间有薄薄的茧?再亲了亲,咦,怎么比桃夭的手要大许多?
正准备再亲亲,九霄的声音响起:“别再弄口水在我手上了。”
慕容逸风吓得不轻,转头,发现九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旁边,而那只打断了自己好事的手,就是他的!
“大哥,拜托以后别再装鬼吓我们行不?”慕容逸风拍拍胸口。
九霄没理会他,只是看着桃夭。
他的脸色,有些沉静,是一种月光都无法穿透的沉重。
桃夭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问:“是不是人侯爷府出事了?”
九霄点点头,明明是很轻微的动作,却重重地打在桃夭与慕容逸风的心上
三人赶紧飞快向侯爷府奔去越靠近,人群便越喧哗,而他们的皮肤,则感觉到越烈的烫。
是火。
整个侯爷府,都沐浴在烈火之中,如血一般的火,染红了天际。
三人没有多想,直接冲了进去。
在滚滚浓烟中,他们看清了那惨烈的场景,那些晚饭时才看见的鲜活的生命,全都躺在地上,瞪着疑惑而惊惧的眼睛,望着那群已经离开的……
血,一股股的血,从无辜的人颈腾云驾雾喷薄而出,洒在墙上,划出凄厉而诡异的弧度。
没有活口,一个也没有,他们的生命,永远被定格在这一刻。
终于,在大厅正中,他们看见了赫连夫妇的尸体,两个相拥着,安静地睡着。
三人慢慢走过去,在他们面前跪下,在灼热烈火的包围下,久久没有做声。
慕容逸风明白
这场杀戮,是他们引来的
如果不是他们,侯爷府会永远安宁下去,如世外桃园,满溢着世间难得的快乐,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人间炼狱。
可恨的是,在速写为这样的厄运后,他们依旧不清楚背后的人是谁。
一种深深的无力压在心上,让他无法呼吸。
三人在火的包围下久久地站立着,直到九霄开口:“好好把他们埋葬了吧。”
慕容逸风点点头,小心而恭敬地移动着两人的尸体。
但就在这时,桃夭看见了地板上两个两个模糊的血字——京都。
那是赫连风在临死前努力留下的最后讯息。
慕容逸风皱眉:“难道,侯爷的意思是,下毒手的人,在京都?”
桃夭看着那用最后的生命写成的字,缓缓说道:“或者,殷家的灭门,也是那人做的。”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没多久,一群官兵起了进来,为首的官司员指着他们,大声道:“上头的命令,这群贼人杀了渤海侯夫妇,快全部给我拿下。”
官兵得令,全都拿着武器向他们冲来。
三人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觑准机会,便从窗户跳了出去,在满天的火光之中,消失了。
从山上往下看,那把火,依旧在燃烧着,将一切罪恶的痕迹都燃烧殆尽。
桃夭站在山头,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睛,被凛冽的风吹得凉了,冷了。
“那群官司兵,什么也没问,便冲了进来,认定我们是凶手。”慕容逸风微微眯起眼睛:“我看,真正动手的人,便是他们口中的上头了。看得出来,关于殷家被灭门的事情,侯爷似乎是知道什么,而一直想对付我们的人害怕他抖出来,便提前下手将他杀害,就和对待万长风一样。但他们没料到,侯爷临死前居然在自己身后写下了线索,也就是说,殷 家被灭门,是京都里的一个人干的,而桃夭的爹,也很可能与此人有关
桃夭没有说话,眼睛里,还是倒映着那些火光。
慕容逸风转向九宵,牢牢地看着他:“我想,关于这场杀戮,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九宵没有与他对视,只是缓缓说道:“是芬青,还有一群与苍青同等武功的人。”
“你确定?”慕容逸风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九宵静静说道:“碧落失踪了,一定是芬青下的手,而能同时将赫连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害,则需要一群训练有素的,且武功不亚于赫连夫人的人。”
慕容逸风轻声道:“能够支配苍青他们,并且住在京都,这个人,身份一定很高贵……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风呼呼地吹着,将夜的沉默渗透得更为彻底。
桃夭忽然开口,她的声音,轻而坚定。
“去京都,按照侯爷的遗言,去京都”
闻言,九宵仰头,眼中流过暗暗的光。
快了。
天,就要破晓了。
京都
妓院
桃夭放弃了那张写满人名的单子,他们直接走向京都,去许找真相。
三人害怕受到跟踪,一路上都是走的小路,行踪隐蔽。终于在一个月后,到达了京都附近。
这天,他们歇息整理后,正准备入城,却无意间在城门外发现了自己的通缉画像。
上面说,他们是杀害渤海侯夫妇的凶手,全国重令通缉。
三人注视着那通缉画像,默默无声。
良久,慕容逸风忽然开口:“为什么你们的赏金都比我高,不公平啊!”
桃夭,九宵“……”
看来,他们是不可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入京了。于是,三人决定头戴笠帽,用冒缘垂下的黑纱挡住自己的脸。
第二次来到城门口,还没入城,一个官兵便指着他们,大叫道:“快拿下!”
慕容逸风又惊又疑,质问道:“搞错没,你们连我么脸都没看见,凭什么抓我们?”
那边回道:“十个戴黑纱的有九个是通缉犯,剩下的那个,就是耍帅讨打的,直接拿下准没错,大家上啊。
说完,一大群官兵,直接冲了上来,吓得桃夭等三人落荒而逃。
前面两次入城都以失败告终,经过三人的认真分析,确定一不能以真面目入城,二不能戴遮蔽物,那么,就只能改装。
通缉令上写的是两男一女,那么他们就改装成两女一男好了。
所以,桃夭轻轻松松地换成了男装,而九宵和慕容逸风换成了女装。
这次,总能通过了吧,三人这么想。
但守城官兵还是把他们拦下了,色迷迷地看着换成女装的九宵,调戏道:“这位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有否婚配啊?”
在慕容逸风的示意下,桃夭悄悄将一锭银子递给那名官兵,代答道:“她叫九儿,今年二十二,刚在家乡克死了第四任丈夫,想来京都寻找第五任。”
“啧啧啧,真可惜,如果不是这克夫命,我就娶了啊。”那官兵惋惜地摇摇头:“算了,你们走吧。”
三人松口气,正准备离开,那官兵却伸手在九宵屁股上抓了一把,叹道:“屁股这么挺,铁定很能生,只是无福消受啊,可惜可惜。”
当下,九宵身子一僵,手握得咯咯直响。
慕容逸风带点幸灾乐祸地笑道:“大哥,没事,就当被狗咬了下屁股,忍耐忍耐。”
九宵:“……”
在九宵的牺牲下,三人终于得以进入京都。
城内,是整齐划一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喧闹繁荣的街市,一派盛世。
慕容逸风小声对桃夭道:“虽然是第一次到京都,但我们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要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桃夭,快看这副画,手法真好!哎,还有这香炉,造型好别致!还有这木雕,真是鬼斧神工啊!”
九宵,桃夭:“……”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华丽的典型纨绔公子,带着四个手下,将慕容逸风团团围住。
那公子笑眼中闪着霪光:“姑娘,你芳龄几何,可否婚配啊?”
桃夭依旧上前代答:“她今年二十二,刚在家乡克死了第四任丈夫,想来京都寻找第五任。”
“嘿嘿,算你幸运。我是当今丞相的儿子吴世贵。”纨绔子弟伸手摸着慕容逸风白嫩的脸蛋,淫笑道:“大美人,今后你就跟着我吃香喝辣吧。”
眼见那只脏手在自己脸上肆虐,慕容逸风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九宵凑近慕容逸风耳边,将刚才他送给自己的话回给他:“忍耐忍耐。”
慕容逸风:“……”
桃夭以为他没听清楚,便重复道:“可是公子,娶了她的人,都会被克死的。”
吴世贵哈哈一笑,露出一口银牙:“放新,我只奸不娶……来,把大美人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