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想问大人情况还是想侧面了解夫人?凌风忍不住多想了下,面上却声色不动,客气道:“多谢侯爷关心,我家大人无虞。”

江枞阳敛了敛神色,平声道:“那就好!”至于哪里好,江枞阳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凌阁老剑术高强,等闲之辈岂能伤得了他,老江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斜刺里冒出一道肆意的声音,把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就见陈铉溜溜达达的从厢房内走出来,身上衣袍松松垮垮的披着,一幅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顶着众人的目光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哈出一口热气,瞬间凝成了白雾。

“陈佥事也在?这么巧!”凌风目光深深的看着他。

陈铉勾唇一笑:“可不是,今儿是个上香的好日子。”

凌风目光如炬,盯着陈铉的眼睛不放:“倒是我们打扰陈佥事好眠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陈铉的反应却比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还慢,可能吗?

陈铉挑了挑眉:“可不是,佛门清静地,难得睡得这般熟呢!”他要笑不笑的睨一眼凌风:“倒是辛苦各位了,这大晚上的还得捉拿刺客,捉到了吗?”他放眼看一圈,不无惋惜的叹了一声:“看来是没有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凌风盯着笑容惫懒的陈铉,眼神锐利:“他跑不了的!”

陈铉笑了一声,漫不经意道了一声:“那我在这祝凌护卫好运了!”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往回走:“恕在下不奉陪了。”

“且慢!”凌风扬声,对陈铉道:“还请陈佥事配合调查。”

陈铉驻足旋身,讥诮地看着凌风:“怎么个配合法?”

“刺客可能藏匿在此院中,还请陈佥事让我们进去查一查。毕竟陈佥事睡得这般熟,若是刺客进了屋,怕是您也发现不了。”凌风难得讥讽了一句。

“想搜我屋子?”陈铉舌尖舔了一圈牙齿,似笑非笑的看着凌风:“去年我追拿逃犯时,凌护卫可没给我行这个方便。要搜,可以,拿出公文来,便是阁老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啊!”

凌风神情骤冷,这是不肯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陈铉舔了舔嘴角,眼底露出兴奋之色。

院子里的温度彷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诸人忍不住拢了拢衣服,下意识离得二人更远了。也有一些好事之徒忍不住双眼冒光,暗搓搓盼着二人大战三百回合。

江枞阳皱了皱眉头,目光沉沉的看着陈铉,他近来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打破场中凝滞的气氛,一人飞速奔至,拱手对凌风道:“二里外发现逃逸的三名刺客。”

凌风一怔,侧脸望一眼几步开外的陈铉。

陈铉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三名刺客?

凌风松了松手,对在场众人抱了抱拳:“今日多有得罪,还请诸位海涵。”说罢带着人快速离开。留下一圈懵圈之人,尤其是还指望着能看上一场高手对决的,瞪得眼珠子都快脱窗了差点就要破口大骂,暗骂了一声晦气,悻悻的回了屋。

不一会儿院内人就走的七零八落了,江枞阳抬了脚也要走。

“啧,被他这一闹都睡不着了。”陈铉笑盈盈的走向江枞阳,神态一如从前:“咱们也好久没说话,叙叙旧?”说着人已经十分自来熟的迈进了他的院子。

长庚拧眉,眼下沾上他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由去看江枞阳。

陈铉突然回过头来,挑眉讥笑:“怎么,怕和我扯上关系,日后被清算。”

江枞阳沉了沉嘴角,抬起脚。

长庚气结,激将法,明火执仗的激将法,可他家少爷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怎么就中计了呢!

进了屋,陈铉舒服的喟叹一声,十分没形象的盘腿坐在炕上,抬头对不远处的江枞阳用下巴指了指对面:“坐啊!”活像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似的。

江枞阳坐了上去,静待他开口。

“连杯热茶都没有,老江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江枞阳便抬了抬手。

长庚会意,忧心忡忡的离开。

片刻后热茶来了,茶点也来了,也不知大半夜的长庚哪儿寻摸来的,放下东西,他便知情知趣的离开,还带上了门。

“有什么话你说吧!”江枞阳开门见山。

陈铉缓缓的收起脸上的笑:“咱们这么坐着说话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吧!”一年都不到,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枞阳目光微微一动,似乎也想起了昔日交情。无论如何,陈铉帮过他几次,尤其是在江进和韩家的事上,若非他帮忙,他的仇不可能报的那么容易。虽然他后来已经想法设法还这份人情债,不过这份人情他依旧记着。

“大局已定,你尽早为自己安排后路!”江枞阳道。他宫中行走,知道天顺帝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太子之势已成,哪怕天顺帝一意孤行留下让福王登基的遗诏,也无济于事。太子登基势在必行,一旦太子继位,陈家处境堪忧。

“我不就是在为自己安排后路吗”陈铉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你猜到了吧,我就是其中一个刺客。”

江枞阳垂了垂眼皮,这并不难猜,凌渊若是死了,太子一系群龙无首势必要大乱一场,这就是福王一系的机会,何况以陈忠贤和凌渊的私怨,想刺杀凌渊太正常了,奇怪的反倒是凌府的反应。

“那你能猜到我是奉谁的命行事吗?”

江枞阳愣了下,瞳孔微微一缩,脸色突然变了,难掩惊愕的看着陈铉。

陈铉微微一笑:“你猜到了是吗?”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江枞阳发紧的脸:“是陛下。”

见江枞阳脸色紧绷,陈铉似乎很满意:“陛下怕尾大不掉,太子耳根子软,对凌渊言听计从,陛下担心有朝一日太子成了傀儡。陛下曾想在宫里动手除掉他,可你相信吗?陛下发现他竟然无处下手,他没法确定身边的人还值不值得信赖,他怕打草惊蛇,迎来凌渊的反扑,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江枞阳的嘴唇不知不觉抿成一条薄线。

陈铉幽幽一叹:“其实我伯父和太子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反倒是和凌渊这么些年斗下来已是水火不容。陛下说了,只要我们能为他办成这件事,就会给太子留下遗诏,要求他善待我们陈家,太子仁厚,没了凌渊在一旁煽风点火,看在陛下面上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陈家,我们家权势肯定不如现在,可起码性命无忧了。”他笑了笑:“除掉凌渊,祁王作为宗室也该是乐见的,不是吗?没了他这个太傅把持朝纲,太子自然要多多依赖祁王这位皇叔。”

“说来,没了凌渊,对你也是一桩好事呢!”陈铉目不转睛的盯着江枞阳,目光凌厉彷佛直达人心:“他若死了,洛婉兮可就无主了。”

想跳美人骄这个坑的小天使们请默念三遍,冲动是魔鬼!

PS 第二更在下午六点左右,中间我要修改下错别字,所以请姑娘们不要理会中间的更新提示(づ ̄3 ̄)づ

第128章

凌风带着三具自尽身亡的刺客尸体回了山顶别庄。他觉得陈铉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刺客, 他和逃走的三个刺客都过过招, 只要一试就能试出来。可下面人说找到刺客了,他若再要求搜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总要顾忌名声, 遂他不得不作罢。

听他说完了白马寺发生的事, 坐在黑漆描金靠背椅上的凌渊若无若无的弯了下嘴角:“倒是挺巧!”

可不是, 凌风道:“属下查过, 陈铉他是下午申时进白马寺的。”顶着风雪上山,他倒是虔诚的很, 若说刺杀这回事和他无关, 打死凌风都是不肯信的。陈铉这是一开始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凌渊见他一脸的愤恨,显然对于没能拿下陈铉而耿耿于怀, 淡声道:“你当时便是进去了也找不到证据, 那点时间足够他毁灭证据了。”他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知道是陈家动的手就成了。”

用这么点人就想杀他,是陈忠贤变蠢了还是他以为自己变蠢了, 凌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忽然笑了笑,眼里却无丝毫笑意,眼眸冷冰冰凉丝丝的。

他站了起来,漫不经心道:“这事便到此为止吧!”

凌风一惊,不甘道:“就这样放过他!”

已经走到门口的凌渊打开了门,头也不回道:“自然,不可能!”

寒风裹挟着雪花飘进来,猝不及防之下凌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再看过去时,凌渊已经出了屋子。

寝房内,洛婉兮拥着被子靠在床榻上,盯着烛火发呆,桃露和桃叶守候在床前,听见脚步声后,洛婉兮倏尔回神就见小丫鬟打起了帘子,凌渊大步走进来。

桃露和桃叶屈膝后悄声告退。

洛婉兮不禁向前倾了倾身,眼不错的看着他,眼底满满都是忧虑。

被她这么看着凌渊嘴角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走到床头坐下,搂着她的肩柔声哄道:“没事儿了,吓坏了?”

洛婉兮抓着他的衣袖,实实在在的触感让她的心踏实了一些,问他:“刺客是谁派来的知道吗?”

“陈家。”凌渊回道。

洛婉兮一怔,陈家情况堪忧,连刺杀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这是狗急跳墙了,可就算要刺杀也该冲着太子去啊,没了太子,皇帝只剩福王这个儿子了,这才是一劳永逸,刺杀凌渊干什么?

“他们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吧,这次失败了,肯定还有下一次,你当心些。”当人陷入绝境时,没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凌渊十分受用她的担心,眼角眉梢都是融融笑意,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放心,我一直防着他们,要不了多久,这个麻烦就能解决了。”他还有她要照顾,怎么会不当心。

洛婉兮心头一跳,要有个了结了吗?抬眼望了望他,见他神情从容,目光沉稳,好像没什么能难倒他的样子,便放了心,困意一阵阵袭来:“夜深了,歇息吧,明儿你还要上朝!”

凌渊轻轻的应了一声,扶着她躺下后起身吹灭了蜡烛。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有雪的天总是格外明亮些。洛婉兮看了看旁边的空枕头,伸手一摸被褥,已经冷透了,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她在床上躺了一一会儿,才慢慢坐了起来。

洗漱的空档,桃露问洛婉兮,是否要在别庄里逛一逛,看看腊梅再下去。

坐在梳妆台前的洛婉兮偏头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腊梅花,想起了昨夜的混乱,什么心思都没了,遂道:“昨晚的事,大嫂她们也该知道了,怕是要担心的,还是早点下去吧!”

如此桃露便不再多言,装扮妥当,又用了早膳,一行人便准备下山。

“你在这儿,大人那谁保护?”见带队的是凌风,洛婉兮不由吃了一惊,再看一圈发现护卫比昨天还多了些。莫不是他把人拨给自己了,可人家是冲着他去的。

凌风忙道:“夫人放心,今儿天不亮,府里就加派了护卫过来,”

这般洛婉兮就放心了。

后头的桃露和桃叶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喜气。这一年多来大人对夫人的用情至深她们都看在眼里,可夫人这总有些淡淡的,眼下夫人主动担心大人,着实是个好兆头。

洛婉兮一行回到白马寺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昨晚她还是被人背上去的,就觉得下山之路更难了。

听说她回来了,萧氏和洛婉妤等连忙迎了出来,最快的是洛邺,抱腿就跑。

在半路上堵到了回来的洛婉兮,小家伙跑的气喘吁吁的,见了洛婉兮,眼底浮现可疑的水光。

洛婉兮心头一软,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阿姐没事!”

洛邺抓着她的手,似乎怕她跑了,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确定她完完整整,还面色红润,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当下吐出一口气来,小大人似的叮嘱:“阿姐就不该跟着姐夫出去玩的,要是留在寺里不就没事了。”

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怨念还挺深,洛婉兮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点头:“你说得对,下次出门阿姐再不乱走了。”

洛邺便点点头,不过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

洛婉兮牵着他往厢房走,问他昨晚休息的可好。

萧氏和洛婉妤昨晚就得了讯知道她无事,可没亲眼瞧瞧到底不放心,眼下见她好好的,悬着的心便落回肚子里,转而问起昨晚的事来。

洛婉兮略说了几句,倒没说出刺客是陈家派来的事。

正说着话,有丫鬟进来禀报祁王妃和慧敏郡主来了。

二人闻说洛婉兮回来了,便过来慰问一番。

慧敏郡主关切道:“凌夫人,你没被吓到吧?”昨儿被母妃说了一通,慧敏郡主深感自己多疑了,对洛婉兮有说不出的歉疚。

洛婉兮笑盈盈道:“多谢郡主关心,我无事。”

慧敏郡主打量她,看她气色信了,笑道:“也是凌叔叔怎么可能让你出事呢,”说的洛婉兮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屋内一众人皆是善意的笑起来。

“下山的路已经清干净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要不我们一块走,路上也好做个伴儿。”祁王妃提议。

洛婉兮这边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厢分开,各自回去收拾了下,一刻钟后一道离了白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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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面色蜡黄的皇帝掩嘴轻咳两声后幽幽一叹:“失败了啊!”

“陛下息怒!”陈忠贤低头道:“凌渊身边高手如云,臣手下精锐尽出可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便是臣的侄儿昨晚差点就回不来了。微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皇帝扯了扯嘴角,政事上抓不到把柄,于是不得不暗杀,在宫里行不通,在宫外也行不通,皇帝用力的握紧了扶手,难道真要让他继续做大下去,颠倒了乾坤。这江山终究要朱家人说了算的,他复辟后处处受凌渊受陆家掣肘,换成太子情况只会比他更糟糕,太子妃可是陆家人,还怀了孕,若是生下嫡子…

突然,皇帝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惊天动地,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陛下!”陈忠贤担忧的抬起头,望着龙椅上面色潮红的皇帝,一颗心不住往下沉,皇帝的身体事真的不行了。

咳得眼泪都要出来的皇帝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只觉得胸腔处火辣辣的疼,他定定的看了陈忠贤半响,到底是做了近三十年皇帝的人,哪怕他晚年沉迷于丹药女色荒唐不经,可沉下脸时依旧威严不可侵。

看得陈忠贤背后发凉,好一会儿才见皇帝动了,他从手边的黑漆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块赤金的令牌,对陈忠贤道:“你过来!”

瞥见那一抹金灿,陈忠贤心跳加快,险些绷不住脸,他定下心神,脚步沉着的走向皇帝,闻到了从帝王身上传来的熏香味,是龙诞香,其中还掺杂着浓郁的药香,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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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宫门口的陈铉见陈忠贤出来了,迎了上去,端详片刻后,发现伯父脸色如常,什么都看不出来,索性他也不揣测了。

服侍他上了轿子,自己翻身上马,一路回到了陈府,打发走下人后伯侄两人径直进了书房。

不等陈铉开口,陈忠贤先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陈铉:“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他勒令侄子别掺和这次行动,这一次刺杀与其说是为了杀凌渊,不如说是演给皇帝看的戏,想靠几个刺客就杀了凌渊,未免太过儿戏。要真那么容易,他岂能容凌渊活到现在,早杀他十回八回了。

陈铉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没出事吗,伯父!”

“等出了事就晚了。要不是我派的人及时接应,昨晚你能那么容易脱身,但凡被凌渊抓到蛛丝马迹,你以为他会放过你。”陈忠贤冷斥,陈家就剩这么根独苗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陈铉赶紧赔笑。

见他嬉皮笑脸的,陈忠贤就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他警告:“你最近给我安分点,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凌渊肯定猜到是我们做的,难保他不私下动手脚。”

陈铉立马应了,果断转移话题:“伯父,陛下召见您说了什么?”一下朝,伯父就被皇帝召走了。

“计划失败,陛下十分失望!”陈忠贤不紧不慢道。

陈铉挑眉:“除了失望,陛下就没其他动作了。”

陈忠贤看着他慢慢笑起来,缓缓的从袖里掏出一块令牌摊在手上。

“乾坤令!”陈铉瞳孔一缩,乾坤令,如朕亲临。

谢谢孤月山人扔的手榴弹(づ ̄3 ̄)づ

第129章

凌渊示意来人退下, 转着手中翡翠扳指不语。

坐在两旁的人互相看了看, 也不知来人对他耳语了什么,总觉得是十分要紧的事。于是不约而同的看向陆承泽。陆承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对方继续深情的望着他。

陆承泽败退, 扭头看着凌渊, 问:“出什么事了?”这群混蛋自己好奇不敢问, 就推他出来。

“陛下把乾坤令给了陈忠贤!”轻描淡写的语气。

陆承泽瞠目结舌,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场众人神情与他差不离, 皆是难以置信。

乾坤令比尚方宝剑还好使, 除了能先斩后奏,一定程度上还可当兵符用。皇帝这是病傻了吧!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陈忠贤, 他唯恐天下不乱不成。

凌渊放眼看一圈书房内众人, 淡淡一笑:“不过是块令牌罢了,诸位何必如此惊慌。”他看向右下首的兵部尚书:“陈忠贤手执令牌要你签发调兵公文, 你签吗?”

兵部尚书当即道:“自是不可能。”

凌渊又问西军都督:“陈忠贤要你派兵, 你派吗?”

西军都督自然摇头。

为避免武将做大,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却无调兵权,而兵部唯有调兵权而无法统兵,两者互相制衡。唯有皇帝可以直接命令,乾坤令代表皇帝也有此作用。

凌渊便笑起来:“既然如此,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块鎏了金的铜块罢了!”真以为弄块令牌就掌兵权了,能被令牌驱使的那些本就是墙头草, 不足为惧。当年他把景泰拉下马时手里可没什么乾坤令,景泰手里还有虎符呢!

在场大臣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再看上首的凌渊云淡风轻,不觉也放松下来。他们都是当年追随凌渊推翻景泰帝拥立天顺帝过来的,当年那样险恶的情况都熬过来了,没道理栽在这儿。

一直没出声的凌御史定了定神,皱眉:“陛下想干嘛?”

凌渊往后靠了靠,放在螭虎纹镶金紫檀桌的双手交握,语调微凉:“飞鸟尽良弓藏!”

在座众人忍不住心头一凛,其实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早在几年前皇帝就隐隐流露出这个意思了,景泰的势力被打压下去后,皇帝就有些看他们不顺眼。君臣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皇帝想乾纲独断,为人臣子却不想被当牛马驱使,沦落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

皇帝提拔陈忠贤,召回杨炳义…就是为了平衡朝野,不想让一家独大。他们能理解也愿意配合适当放权,纵观历史,一党独大的权臣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可发展到后来,皇帝想让福王继位,性质就变了。

皇帝想除他们而后快,可他们不想死,只能和他斗一斗,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他们又不是没干过。好不容易皇帝身体垮了,终于歇了扶持福王的心思,也避免了最坏的结果,哪想临了临了皇帝还来了这么一出。

给陈忠贤乾坤令,不就是变相给福王翻盘的机会?还以为皇帝死心了呢!

陆承泽冷笑一声:“过河就想拆桥,天下没这样的道理。”拼着诛九族的风险把他从南宫捞出来,最后便宜了福王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当他们陆家是死人啊!呵,说不得皇帝还真想他们陆家去死一死。

他拧着扶手问凌渊:“你觉得陈忠贤拿着乾坤令会做什么?”

凌渊食指轻敲着手背,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大半个时辰后,书房内的议论声才停下来,凌渊起身送到了书房门口,众人拱手告辞,请他留步。

凌渊便适时停了脚步,不一会儿人都走了,就连隔壁的堂兄凌御史都离开了。

“你不走?”凌渊挑眉看着还坐在圈椅上的陆承泽。

陆承泽懒洋洋道:“就没见过赶大舅子的妹夫,你这么能,小妹知道吗?”

凌渊瞥他一眼,走了回去,在他旁边坐了。

陆承泽瞅瞅他,冷不丁道:“以咱们对陈忠贤的了解,他肯定会趁机对太子下手,比起除掉你更迫切,毕竟只要福王上位,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