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怪不得他,月色下,湿衣包裹中,她全身的轮廓纤毫毕现,这样的效果竟然比之前还要诱人了些。

梅非注意到他的视线,咬牙捂住胸口。“你在看什么呢?色桃子。”

陶无辛咳了咳,他也很难堪的好不好?一身的衣服湿成这样,什么反应也掩藏不住。

“食色性也。”他晃着脑袋别开了眼,却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自己的下腹部份。“再说,好像是你先投怀送抱的罢?”

他瞥了她一眼,掩下困窘之色。“若我毫无反应,你才该恼火。”

梅非噎了噎,依然愤愤地盯着他。“谁叫你拿黄鳝吓我?”

陶无辛已经全没了之前的不自在。

“我好心好意帮你捉这条黄鳝,怎么却成了吓你?”他朝四周看了看。“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站到天明?要是这样,明儿个出名的可就是我们两人了。”

“可是——她怎么办?”梅非朝姜红月的方向努了努嘴。

“难道你还想把她送回去?”陶无辛挑眉。“我们一定会被人发现。”

“可是她一个人在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陶无辛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

“看不出来,你还会担心自己的情敌?”

梅非瞪了他一眼。“你帮不帮?”

“好罢。”陶无辛摇摇头,叹了口气。“为了咱们这一起蹲平湖的情谊,我就帮你这一次。”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看了看。

“被水泡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这是什么?”梅非忍不住问。

“当然是解药。”陶无辛拿着朝她眼前晃了晃。“去给她闻闻。”

梅非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放在鼻前一闻,一股刺激的气味钻入鼻腔,顿时难受得流了泪。

“真是解药?”

陶无辛眉一皱。

梅非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半躺在假山后的姜红月走去,将瓷瓶放在她鼻前摇了摇。

“走罢,一炷香之后,她就会醒。”

陶无辛几个纵身跃上屋顶,转头见梅非跟在身后,神色却有些犹豫。

“怎么,后悔救她了?”

梅非没有回答他,只是停了脚步。“我想等她醒过来再走。”

陶无辛面露讶色。

“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你的作风。”

“你先走吧。”梅非慢吞吞地趴到屋顶上。“明天我会去找你。”

陶无辛挪了挪脚,最终还是没走,模仿着她的姿势趴到她身边。“对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这个女子可是你容师兄未来的夫人。”

“我只知道她是大师兄喜欢的人。”梅非隔了一会儿才回话。“要是她有事,大师兄会很难过。再说——我挺明白她。”

“你明白她?”陶无辛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梅非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说话。

她明白姜红月。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能随心所欲去爱,只因为自己肩负了责任。

这一点上,她们两个倒是有点儿相似。只不过姜红月肩负的是家族的使命,而自己肩负的是大夏连氏重拾河山的全部希望。

陶无辛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口处一段一段,生出莫名的烦闷。

“你有解药,这么说,桃色真的是你派去的?”梅非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

陶无辛摇了摇头。“不是我。”

“桃色不是你的人?”

“算是罢。”

梅非蹙紧了眉。“我不明白。”

“桃色有双重身份。”陶无辛终于说了出来。“表面上看她是我的人,实际上她却是冯傲的人。”

梅非盯着他的脸。

“接下去,你是不是要问我是谁的人?”陶无辛笑了一声。“放心,我会慢慢将所有事都告诉你,我的公主殿下。”

梅非神色一凝。

“不必猜疑。要是我想对你不利,早就该动手了不是?”陶无辛别开眼去。

梅非神情莫测,依旧盯着他的侧脸。

“那解药——”

“桃色擅制毒,微醺擅解毒。”陶无辛慢悠悠地解释。“这解药便是微醺制成的。我料到桃色会用这种毒,所以特地将解药带了来。”

一炷香之后,姜红月果然悠悠醒转。

她清醒过来之后,立刻四处打量,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来又走出假山后踱了几步,抱着手臂蹙紧了眉。

“她察觉到不对劲了。”陶无辛悄声说。“很冷静。不愧是红月将军。”

姜红月又仔细地四处查探了一番,才绕出假山,迅速地离开了。

梅非松了一口气。

“走罢。”

她站起身来,双腿弯了弯。

“陶无辛。”

“什么?”他回过头,正好对上她一张惨白的脸,吓了一跳。

“我有点儿——”

还没说完,她双眼一翻,身体就软软地朝屋檐下面倒了下去。

陶无辛眼明手快,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却发觉她额头滚烫,手心冰凉,已经厥了过去。

“内力这么弱,怎么还在湖里泡那么久!”他全然忘记了她在湖里泡着的原因,只蹙紧了眉,一边抱怨,一边把她紧紧抓在怀里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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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日记:

俺就是那条悲催的黄鳝。

真心喜欢一个人,咋就这么难涅?阻力咋就这么大涅?

上回说到我终于遇见了那个叫我心动的她,满心欢喜地朝她游了过去,没忘记摆出最帅的造型。

她的外表实在有些奇怪,叫我不知道从何入手,索性拿头蹭了蹭——这是我们族类向来表示亲热的方式。

我想她一定也很喜欢我,因为我蹭完之后,她就激动地猛烈蹦了起来。

于是我再接再厉,朝她的方向游过去。正在这时,一只罪恶的大手抓住了我!我拼命地挣扎,最终只换来狠狠的一扔…

我知道,他一定是嫉妒我潇洒不凡的外表和痴情不渝的内心,所以才把我和她残忍地分开。那狠狠一扔不仅让我的身体受了重创(以后再也不能繁衍小黄鳝),也让我的心从此沉寂了。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就是,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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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桃花世子

“醒了?”

梅非的脑袋晕晕沉沉,眼前一片昏黄。

“明明内力薄弱,还非得在湖里蹲那么久。蹲就蹲吧,你还为个情敌趴屋顶吹冷风。不着凉才怪了。”

耳旁有人絮絮叨叨。她闭上眼,背过脸缩成一团。周围很暖和,被衾里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又叫她昏昏欲睡。

“怎么?不想听?”

那声音没了寻常的慵懒磁性,倒是多了些家长里短嚼舌似的真实。

她的唇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翘了起来。

“你真像东街头住的王婶。”

声音顿了顿。“王婶?做什么的?”他似乎有些疑惑。

“说媒的。”

“你说我像媒婆?”陶无辛怒,伸手去推她。“起来起来,不知好歹的女人。”

梅非没有回身,只伸手去挡,却感觉到有些不对。低头一看,见自己什么都没有穿,就这么光着身子被塞在被子里。

“陶-无-辛!”

她咬牙切齿地裹了薄被从床上蹦起来。“你脱我衣服了?”

陶无辛坐回桌旁,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了根银簪戳了戳灯芯。“你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不脱掉难道还等着你自己用体温烤干么?”

“你——”梅非语塞。“那也不能就这么脱!”

陶无辛笑了一声,放下手上的银簪,朝她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番。“不这么脱,要怎么脱?反正你我早有了肌肤之亲,何必那么矫情?”

梅非怒目而对,抓着薄被的双手紧了紧。

陶无辛的视线却落在她无意中露在外头的一只洁白细润的脚指上,纠结了那么一瞬又转开眼来,清了清嗓子。

“你刚刚晕了过去,还在发热。”他的眼睛定在桌上的烛台上,思绪却早已不知跑到了何方。“我让微醺拿了颗驱寒的药丸子给你吃下了,那湿衣服却绝不能穿了。这半夜三更的客栈里头除了我便是微醺。难道你要让微醺替你脱衣服?”

“我宁愿——”梅非正要表达自己的意向,陶无辛的燕子眸危险地眯了眯。

“早就知道你对微醺心怀不轨,这等送羊入虎口之事我可不做。”他似笑非笑。“到时候你肯定会以他看了你的身体为由赖上他要他负责,微醺又那么老实,哪儿逃得过你的蹂躏?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太划不来。”

梅非恼羞成怒,又觉得他这话哪儿不对劲。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有些尴尬。

赔了夫人又折兵?微醺算是“兵”的话,那这“夫人”——

陶无辛极不自然地咳了一咳。

“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一出口,两人愈加不自在。

梅非揉了揉鼻尖,别开眼不看他。“我的衣服呢?”

“在这儿,还没有干透。”陶无辛指了指屏风上搭着的数件衣衫。“这件肚兜颜色不错。”

梅非瞪着他。

陶无辛摸了摸鼻子。“好吧。我不说话了。”

“你还是说罢。”梅非全身充满了无力感,连喉咙里吐出的气也绵绵长长。“比如,你究竟是谁?”

陶无辛转过眼来看她,敛去了随意的神情。

“西蜀莫无辛,见过公主殿下。”

他站起身来,左手压在右手上,举手加额,向她行了一个正式的揖礼。

梅非的凤眸转了转,光彩四溢。

“莫?你是西蜀王的——?”

“我是西蜀王的长子。”他朝床榻走了两步,挡去了烛台微薄的光线。

梅非微抬了头,注视着他的脸。

“桃花世子?”她微微一笑。“真没想到。”

她一直暗中关注着西蜀的动向,不露痕迹地收集关于西蜀的一切消息,自然也不会漏过西蜀王的子嗣情况。传说西蜀王的长子放浪不羁,偏爱桃花,被蜀地人称作“桃花世子”。

“没想到我的名声已经传得那么广了?”陶无辛抱着手臂靠在床柱上,又恢复了之前慵懒松散的样子。“那传闻有没有说桃花世子面如冠玉目若晨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梅非白了他一眼。

“没有。只说此人性情浪荡,性好渔色。”

陶无辛一脸忿忿。“什么传言?完全与实不符。”

“是么?”梅非拿眼角瞟了他一眼。“我倒觉得挺像。”

堂堂西蜀世子跑到越州来开妓馆,还死皮赖脸用尽手段对她行纠缠之能事,的确极不靠谱。他浪荡,她荒唐。难怪会缠到一块儿,成了一根灯芯两股绳。

陶无辛换了一身素白的棉袍,袖口和襟口上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粉桃,栩栩如生,映得他面颊含粉,唇色殷红。不管其它的寓意,光是这桃花本身便跟他衬得很。梅非暗暗地想,蜀地的人们的确挺有眼光。

“虽然像,但总归是空口无凭。”梅非垂了眸,面色沉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

一块巴掌大小的长形碧色玉牌送到她眼前。

“这桃花玉牌代表了我的身份。”

梅非从他手里接下了玉牌,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玉牌的正面用楷体刻了一个蜀字,背后雕着细致的桃枝。

“一年之前,我父王接到了梅泗从越州传来的密信,便令我想办法到越州做一查探。冯傲在西蜀也安排了不少眼线,我们怕打草惊蛇,对你造成危险,才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先潜伏到美人笑周围观察,等到绝对安全之后再行相认。”

梅非依然望着他的眼,一语不发。

陶无辛勾唇,继续往下说。

“二十年前,冯傲血洗昌平皇城,诛杀了连家皇室一百八十六人,其中包括了太子连尚。但却有一个人在太傅林似海的掩护下逃了出去。”

他顿了顿,燕子眸一闪。“这个人,就是太子妃莫予,也是我的姑姑。当时她已身怀六甲,在逃亡途中跟林似海的夫人同时生产。林夫人因难产而死,只留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梅隐。太子妃在产下一女之后被冯傲的人找到,最终遇害。这个女儿就是你,我说得可对?”

梅非不置可否地笑笑。

“太傅林似海逃到了越州,化名梅泗开了家酒肆。”陶无辛的手指抚额,似有疑惑。“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在二十年后才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送到西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