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假如换了别人,恐怕真的会很惊讶,但是司南已经见识过了身为琴师的长歌,身为棋士的七月流火,以及身为博物学者的苏幕遮后,对于这类特殊职业,已经比较有接受能力。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见司南反应冷淡,很是不捧场,小正太暗叹了一声,安慰自己不是每个人都能领会艺术魅力的,粗大的毛笔往砚台上一探,白毫染成墨黑,上前两步,手腕一抖,一串浓黑的墨汁就这么朝司南甩了过来。
“泼墨山水。”同时喊出口的不知道是招式还是武功的名称。
司南谨慎的闪身避开,才斜踏两步,原本在十多米外的小正太已经窜到了不足三四米处。
原来是障眼法。
司南一笑,正要挥剑迎上去,却见那小正太左手一翻,将砚台中的墨水全部朝他泼过来。
看着那黑漆漆的一片墨汁,司南还是谨慎的选择了再度闪避后退。
假如那是毒药什么的,沾上就太不划算了。
他退了两次,波斯猫已经来到他身前,侧身抬手,一笔分数影朝他点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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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头,波斯猫同学,我还是觉得你那个能模拟任何武功的小无相功设定有点超出我的体系了,所以就你的武功改成了这样。想当年鸠同学好歹也是爬了几次藏经阁才学会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啊><
一百四十五章 月黑风高夜
司南斜踏一步,便不理会点向自己的毛笔,只挥剑刺向波斯猫。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七杀剑法特性如此,他没得选择。
遇到个这么肯拼命的,波斯猫自然不愿意以伤换伤,扣着砚台去挡司南的剑尖,却不料司南原本速度平常的招式在半途中陡然加速,快得他反应不及,长剑化作一道电光刺入波斯猫的左肩。
波斯猫吃痛,执笔指向司南的手抖了一下,没有点到司南身上,却甩出了一道墨汁。
怎么没有随机出斩断效要有所动作,忽然发现,自己左手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知觉。
而左手肩臂之处,赫然一片漆黑的墨汁。
司南惊愕的看向波斯猫,后者微微一笑,道:“泼墨山水,墨汁有30%几率令沾上的部位麻痹。”
司南撇撇嘴,道:“那又如何,我是拿右手用剑的。”他面上镇定如常,内心却有几分震惊,同时自省从前太过小看所有玩家,虽然他的剑很快,可是别人未必没有出人意料的绝招。
擂台上不能用药,波斯猫先失一着,伤口在不断流血,这么下去迟早会耗尽生命。
他耗不起。
波斯猫后退几步,伸指在伤口附近点了两下,暂时减缓流血,不过相对付出的代价却是左手不能活动。接着,他轻喝一声,笔端挥洒,点、抹、挑、勾,姿态看起来真的好似在作画一般,只是那画布是不合作的司南。
司南不住地闪避后退,小心不让墨汁沾身,暗暗分析双方现状,现在两个人都是左臂不能使用的状态,不过小正太的情况比他糟一些,所以只要他沉住气,耗到比赛结束,那么胜利自然是他的。
只不过,这样比赛未免太无趣了些。
司南试着运功缓解左臂的麻痹,原本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不料内力流过处麻痹确实有所消减,司南一笑,反复用内力冲刷两三次后左手的麻痹感已完全消失,接着他停下脚步,正面迎上波斯猫的笔,右手同时挥剑。
波斯猫心中一喜,因为司南即使出剑砍伤他,但他这一笔点的是司南的穴道,只要用这支笔点中穴道,就能够让他为所欲为了。
就在毛笔快要点上司南胸口之际,司南一直呈现僵直状态的左手忽然抬起来,挡住胸口要穴,波斯猫的笔自然是点在了司南的手上。
而这个时候,司南的长剑斜斜削断波斯猫执笔的手臂。
波斯猫脸色苍白,扶着断臂连连后退,小孩儿一样的面孔上浮现痛楚的神色,让司南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波斯猫惊讶的看着司南挡在胸口的左手,颤声道:“你根本没有被麻痹?刚才一直在骗我?”他没料到司南的内力强得不像现阶段该有的,只通过以前与人交手时的经验判断司南使诈骗他。毕竟他与人交手多次,还未见过能那么快光凭借内力便解除麻痹的玩家。
没等司南回答,波斯猫便对一旁的npc裁判说了声:“我认输。”
司南也懒得多加解释,只对波斯猫微一点头道:“承让。”他原想抱拳为礼,只不过刚才波斯猫的那一点,又点得他的左手麻痹动弹不得了。
传送出擂台,回到参赛选手休息室,司南这才有暇看收到了什么消息,一看之下司南惊讶不已:南方将他从好友中删除了!
那家伙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吧?不就是昨天没和他一起去打怪吗?
司南想了想,觉得其间必有曲折,看一眼参赛卡,自己的下一场比赛在两个小时后,这其间可以去找南方,于是便出走出选手室,向演武堂外走去。
演武堂门口,两个NPC守卫拦住司南,道:“请选手不要轻易离开赛场。”
司南微笑道:“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去找人,到了比赛时间我会回来的。”
二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希望您速去速回。”接着让开去路。
司南才走出演武堂不久,身后便传来一阵风声,明显能听出是有人拿着武器朝他扑来,并且光是从这动静就能听出,那人武功极差。
司南冷笑一声,他最近正因为刺杀的事心烦,居然有人就这么往枪口上撞,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司南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刺过去,不意外的听见一声闷哼,接着,他转过身,看清白光中那人的面孔,顿时脸色大变:“南方!怎么是你?”
但是南方这个时候已经发不出声音,白光中他憎恶的神色分外的刺眼,而且从他开闭的口型看,那绝不是什么好话。
为什么会是这样?司南懵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拔腿朝重生点的方向狂奔。
为什么要杀他?
他要问个明白!
远远的看见重生点,南方刚刚从那里跑出来,一看见他,立即红着眼气势汹汹朝他扑过来。
司南下意识的挥手格开他的剑,却不料南方的力量小得出奇,他随手的一剑,南方居然挡不住,砍向司南的长剑被推回到他自己身上,司南收手不及,只能看着南方又一次变成白光!
南方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弱得……好像完全没有一样!
司南这时才注意到,不光是剑术,南方的身法和生命都变得极差,防御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好像……就好像被人轮白了一样!
南方不住破口大骂,又一次从重生点跳出来,再度挥剑指向司南!
司南叹了口气,收剑回鞘,闪身轻松避开他这一剑,同时伸出手指,在南方身上点了几下,令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南方骂道:“**!你***有种就光明正大杀我到0级,鬼鬼祟祟算什么?我***居然会加你这种烂人做好友,算我瞎了眼!你这人头顶流脓脚底生疮,整一个贱人!你爸当年怎么没把你射在墙上?”接下来,是一连串更不堪入耳的辱骂,骂了不一会他的声音消失了,嘴唇无声的开合,显然是因为口出秽语被系统禁言了。
任谁给这么劈头盖脸的泼脏水都难以保持心平气和,司南脸色一变,冲动的拔出剑,抵在南方的咽喉上:“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被洗白又怎么了,我当初不是被洗白过?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南方嘿嘿冷笑,轻蔑的看着司南,嘴唇开合说了什么,接着,他身上白光一闪,强行退出了游戏。
司南这边原也是余怒未消,看见南方强行断线,忽然好像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整个冷静下来。
“冷静。司南。”
他对自己说:“你现在是想和他好好谈,假”
司南想了想,觉得待会就算他等到南方再度上线,也不一定能真正开诚布公,假如南方又破口大骂,他可能再度被挑起怒火,那么比较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局外人做他们中间的调解。
司南察看了一下好友列表,目光在吴钩的名字上定下,接着飞鸽传书:现在有没有什么要紧事?
吴钩:闲着,正准备去演武堂看比赛呢,怎么了?被人淘汰了?
他的淘汰之语自然是说笑,但司南却笑不出来,只发信道:有件事求你帮忙,能不能过来下?
吴钩:没问题!见面说吧!
二人见面,司南对吴钩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者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后,沉吟片刻,道:“他只要上线,一定会在复活点出现吧,交给我吧,我会帮你搞定的,你不是还要去参加比赛吗?别留在这里了,你留在这里不方便静下来谈话。”
司南想想也是,南方现在看见他就破口大骂,他避开反而对开诚布公的谈话有利。
“他如果迁怒骂你,麻烦你多担待一些。”司南不放心的叮嘱,吴钩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他骂的人是你,我会沉住气的。”
司南回到演武堂中,在参赛者休息室看其余人的比赛,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期间出去几次发信问吴钩情况,得到的答复依然是南方还没上线,只能又烦躁的回到休息室中。
比赛时间到,司南将坏心情带到了擂台上,一剑将自己的对手——那个一上台就唧唧歪歪名叫蓝慰炎的家伙给挑飞了。
用几乎可以称作是破纪录的速度结束比赛,司南回到休息室,坐了一会便再也坐不住,好像患了强迫症一样,不住地想给吴钩发信。
这一回,他没有收到吴钩的回信,而是收到系统的提示:对方关闭了通讯。
司南一愣,随即很快想明白:吴钩等到了南方,为了不让飞鸽传书打扰谈话气氛,特地将通讯先关上了。
司南几乎冲动地想立即去找吴钩,但是又怕弄巧成拙再度激怒南方,只能焦虑的在原地打转。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和笑声:“我说他一定在门口等着吧?”那是吴钩的声音。
司南惊喜地转过头去,看见吴钩身旁站着南方,前不久还对他怒目相向的南方,现在却满脸尴尬的看着他。
司南笑着走过去,张开手用力拥抱了一下南方,道:“不好意思,刚才害你挂了三次。”他全不提南方偷袭痛骂自己的事,后者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自然起来。
三人在附近找了个茶棚坐下,南方开始慢慢叙述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的月黑风高,原来真的成了杀人夜。
一百四十六章 丧钟为谁鸣
昨天晚上,其实说的是游戏中的夜晚,天色虽然暗了,但是对于武功比较高的人,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只要不到太危险的地方,就没有挂掉的危险,南方收到司南拒绝的信,也没怎么在意,只找了一个怪物级别不太高的地方慢慢的练习剑法。
练了一阵子,瓶颈依然是瓶颈,南方于是心想明天一定要想法约司南出来,探讨一下突破问题,他们的武功相克相生,说不定在瓶颈方面也彼此相关。
就在那个时候,忽然有个黑衣蒙面人跳出来对他挥剑,南方自然不会等着挨砍,出手之后很惊讶的发现对方用的是七杀剑法!
南方还以为司南在和他开玩笑,也就开玩笑的说:“司南,别蒙着脸了,会七杀剑法的人,谁不知道是你?你明知道我的刻意剑法是专刻你的,来多少次都一样……何必呢,何苦呢?”
可是那蒙面人一击不成,就迅速后退,南方有点奇怪,心想司南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随手打开好友栏,却意外地发现司南的名字是灰色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在线上。
怎么回事?
南方正在疑惑,忽然从黑衣人退走的方向杀出一大堆黑衣蒙面人,武功都还不错,他寡不敌众,被挂回重生点。
可是重生点内站满了人,也是一样的黑衣蒙面,有人用当初绝刀轮白司南的办法,将他挤出重生点外,接着又是一场围杀。
南方虽然平时喜欢嬉皮笑脸,可是怒火上头的时候,他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即便被杀了很多次,也不肯通过强行断线来躲避,反倒是其中一个蒙面人看杀得差不多了,低声说了句:“可以了,这么多次,什么武功都该白了。”接着,一群人先退走,另一半人围着南方又杀了几次后也走了。
而南方,原本已经达到了六十五级,硬是被杀到了三十一级,什么轻功内功剑术都洗得干干净净,他觉得这件事是司南在害他,因为除了司南外没人会这么忌惮他的刻意剑法,一开始出现的那个使用七杀剑法的蒙面人,就算不是司南,也与他有莫大关系。
被杀了三十多次的南方站在复活点,心中充斥着愤懑和不平,于是当场将司南从好友栏中删除,第二天上线后实在气不过,便守在演武堂门口等司南出来。
就算杀不死司南,也要吐他一身口水。
司南苦笑一下,道:“现在学七杀剑法残篇的一共七个人,这七个人确实和我有点关系,可惜差不多都是敌对的。”
南方迟疑一下,道:“这个我刚才听吴钩说了。”吴钩和他说了很多,才打消他的怀疑,心平气和的来见司南。
天涯海角侠客行各有所长,其中吴钩这个人,和别人出名的方式不一样,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是武功,而是信用和公正。
这一点,不仅在天涯海角之中人人皆知,就连不混帮派的人也有所耳闻。
所以,南方才会被区区一番话语打动,进而相信司南的无辜。
因为说话的那个人是吴钩。
吴钩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应该讨论的,是昨天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轮白南方?因为南方的剑法不仅能够克制司南的七杀剑法全篇,也能克制残篇,学了残篇的几个人都想挂掉司南得到正版货,得到正版货后,他们自然不会希望有一个人能一直克着自己。所以,昨天他们就先下手为强了。从南方的描述可以看出来,昨天行动的是两个帮派,最起码,是两股势力,之所以有两个帮派,我想是因为这两个帮派中都有残篇学习者,在利益一致的前提下,他们联手了。”
加上昨晚上的黑夜黑得很彻底,无星无月,光线前所未有的差,停留在游戏中的人很少,更增加了轮白行动的隐蔽性。
司南转向南方,道:“你有没有录下昨天的情境?”假如录下了,他可以去找青冥,请他辨认那些人使用的是什么武功,以此来判断蒙面人所属的帮派。
南方一愣,脸上浮现懊悔地神色,摇了摇头,道:“没有。”他昨天气坏了,一时间忘了这一茬。
司南平静地道:“那么就只能从拥有七杀剑残篇学习者所在的帮派中去寻找了。除开风舞狂沙,我知道一个叫血色冰轮的是有帮派的,可惜具体帮派不晓得,还知道一个名字叫潇潇暮雨,剩下四个人我一无所知。”
司南通过玩家日志,将昨天拍下的血色冰轮截图传给吴钩。
吴钩看了看截图,微微一笑,道:“我不参加比赛,最近比较闲。交给我吧。”他发现南方在呆呆的发愣,不由问道:“怎么了?”
南方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那个潇潇暮雨,我认识。”假如不是同音不同字的话,那司南说的潇潇暮雨,和他所知道的那个,大约是同一个人。
“怎么回事?”司南和吴钩闻言都愣了一下,随即让南方继续说下去。
南方整理了一下思绪,道:“这个人一直在我好友名单上,我认识他还是刚进游戏不久,那时候大家级别武功差不多,都挺烂的,都在一块混,他基本上混得和我一样惨,后来我无意中得到了刻意剑法秘籍,学习之后发现刻意剑法的说明,是用来克制另一套剑法的,就当玩笑一样和他说了一下,说不知道七杀剑法是什么样一种武功,结常。
南方叹了口气,道:“假如是他带人来杀我的,那我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也许潇潇暮雨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得到七杀剑法残篇的,这件事也算是因他而起。
司南冷笑:“胡说八道,什么自作自受,难道就因为你的剑法能克制他的武功,就要把你给轮白了?就准他杀人,不准人杀他?这算什么强盗逻辑!”简直***放屁!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站起来道:“我还有比赛……对了,南方,今后你打算怎么样?”
南方哈哈一笑,道:“还能怎么样?武功没了再学再练呗!不过我现在对剑这种武器腻味了,打算加晏庄学掌法。你最好也小心点,他们能出那么多人轮白我,说不定也会想办法对付你。”
这也是实话,若非任务定死了七杀剑残篇学习者只能单人出手杀死司南,司南只怕早就被挂掉了。
司南点点头,不放心的看看南方,欲言又止,倒是南方此时已经看开,拍着胸口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不就是武功等级没了吗?武功可以重新学,等级可以重新练,游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几个月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司南松了口气,也笑起来:“说得好,重新开始,几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回到演武堂,司南在休息室内坐着,看着场上其他人的比赛,思绪却飘得很远,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阴沉。
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对手,司南今天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他走出演武堂,却意外看见吴钩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他。
“就知道你一定比赛完就出来。”吴钩微微一笑,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我能查到的全部资料了,看看吧。”
“多谢。”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拿到资料,司南知道吴钩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粗略的扫了一下,司南的手不着痕迹的抖了抖,面色却安静镇定,一如平常。
司南仔细地阅读,确定将纸上的所有资料印在脑子里后才抬起头,正对上吴钩的了然微笑:“打算先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