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手记之西夜怨伶 作者:夷梦

一、尼雅奇遇

天空的西边挂着一轮红日,深金色的光芒映照着远处起伏的沙丘。灼热的风卷起黄沙,越过孤零零耸立于沙漠之上的古城墙,在空中留下一片蒙蒙的黄雾。近处零散地分布着几株咖啡色的胡杨,风一过,细碎的叶沙沙作响,和着风的呼声,那是从千年前带来的消息。

一队骆驼队伍缓慢而有序地走过,它们的背上托着沉重的货物,脸上是千年不变的安详。驼背上的人满脸沧桑,他们似乎被这里风景所感染,大声地唱起歌谣。那是一种无法听懂的语言,苍凉的歌声久久回荡。

二千年的岁月,沧海已变成了桑田,只有曾经的生活和浪漫沉淀在人们的骨子里。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竟然看不出有多少改变。

殷漓望着面前的风景,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黄沙打在脸上,隐隐有些疼痛。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猛地往她肩膀上一拍,她吓了一跳,差点坐到沙里去。

“小漓,看——我说傍晚的时候来看遗址最好,你还不信。现在人这么少,我们可以好好玩玩了。”身旁的女孩穿着一身便于行走的T恤牛仔,顶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和一顶白色的旅游帽,臭美得即使是在炎热的沙漠里也不肯把头发扎起来:“走,我们去那城墙遗址看看。”话还没说完,已经拉着殷漓朝不远处的古城墙奔去。殷漓有些哭笑不得,跟着她在黄沙里狂奔,鞋子里进了一脚的沙。

原本高大绵长的古城墙,现在只剩下了一截断壁还立在黄沙之上。长年的风化使得上面布满了各种孔洞,风一吹过,就会响起呜咽的声音,仿佛鬼哭。

“我爬上去看看。”女孩说着就要往上爬。

一个中年男子连忙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来,大声吼道:“快下来,快下来,太危险了!”

“知道了,程导。”女孩不情愿地将已经蹬在石壁上的脚收了回来。殷漓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这个女孩是她最好的朋友,叫秦雯,和《红楼梦》里那个有些嚣张的漂亮女孩同音。她也如那个秦雯一样漂亮可人,不同的是她善良得有些过分,为人单纯,这也是殷漓喜欢她的原因之一。两人是大学同学,从进校的第一天开始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大学四年都是焦不离孟。在上学期间两人就有了旅游的梦想,她们约定毕业之后一起沿着丝绸之路南道往西走,直到喀什,然后再从喀什沿北道回西安。为了这个梦想她们在大学时没少打工,如今她们都已经毕业,就背上背包,一路西来。

程导指着秦雯严厉地骂了几句,回去给其他游客讲解古城传说去了。这里是离民丰县城以北一百五十千米的尼雅河下游尾闾地带,大名鼎鼎的精绝王国国都尼雅的遗址就在这里。百年之前,斯坦因发现这座古城的时候,它已经在沙漠中沉睡了一千多年,里面文物保护得十分完好。

殷漓和秦雯一直都对这里充满了向往,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到这里来看看。但是尼雅遗址位于沙漠之中,自助游太过危险。两人在民丰城的时候,刚好有个比较大的旅游团正在租车进沙漠,她们就求着导游将她们一起带过来。好说歹说,还交了不少钱,程导才总算点了头。

这个时候的程导正领着大家在遗址中寻找民居,然后在民居附近搭建帐篷。大家似乎都没有让她们帮忙的意思,兴高采烈地忙着。两人也不会搭帐篷,就在遗址里瞎逛。

这座古遗址以佛塔为中心,散布于南北长二十五公里,东西宽五至七公里的区域内。遗址内发现有房屋、场院、墓地、佛塔、佛寺、田地、果园、畜圈、河渠、陶窑、冶炼遗址等遗迹。两人一边参照着随身带来的专业书本一边参观,玩得不亦乐乎,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

也不知走了多久,搭建帐篷的旅游团已经看不见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当两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天空已经罩上了一层浓重的幕布,上面点缀着无数闪亮的星辰。

“好漂亮!”秦雯仰头望着天空,感叹道:“城市里根本见不到这么多星星,那应该是大熊星座吧?那是仙女座…”

“小雯!”殷漓忍无可忍,怒道,“你居然还有心情看星星!你知不知道我们迷路了!”

秦雯愣了两秒,说:“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轻松?”殷漓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个秦雯,对什么事情的反应都慢半拍。

“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们就死定了!”

“那又怎么样?”秦雯在旁边一座类似民居的房屋旁坐了下来,无所谓地说,“大不了在这里睡一个晚上,明天他们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殷漓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所谓鸡同鸭讲恐怕就是现在这种场景吧?她不再理那个拿着木棍在沙上乱画的秦雯,拿出手电筒,沿着来的方向往回仔细地找,希望自己的脚印没有被风沙掩埋。

但她的努力是徒劳的,还未走出一百米,就已经看不到脚印了,脚下只是茫茫的黄沙。她叹了口气,只得又走回来。就在她回到刚刚那栋民居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升了上来,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不见了!秦雯不见了!

她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但就在墙角下的沙地上,还留有秦雯乱画时留下的不规则图案。

没错!就是这里!可是,秦雯哪儿去了?

“小雯!”殷漓拿着手电筒环视四周,那淡黄色的光划过周围的民居和腐朽的木桩,就是看不到秦雯的影子。

“小雯!你在哪儿?你别吓我!”

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回声,她的声音似乎被这座古老的废城吞没了。死一般的静寂令她的心越来越凉,呼喊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小雯!出来,这个游戏不好玩!”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心里一急,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踉跄,差点摔在沙地里。

她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发现,沙地上有一串脚印。

那串脚印不可能是小雯的,小雯穿着运动鞋,留下的脚印应该会有些花纹。可那脚印却是平平的一片,有些像以前自制的布鞋,况且印子很小,最多24码。

这座死亡之城里除了她们,还有别人?这个想法令殷漓不寒而栗。

这个脚印太小,自然不可能是程导他们的,况且程导不会只带着小雯一个人回营地。那么,这个脚印的主人是谁?

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些奇怪的脚印,这么小的脚印,难道是小孩子的吗?可是,小孩子的脚印不会这么深。就算是成年人的脚印,也不会深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脚印的主人驮着什么重物。

重物?

殷漓想到了自己的好友秦雯,难道这个怪人…他驮的是,小雯?!小雯的跆拳道是家传,普通人还不能近她的身。既然她被驮着…

殷漓的心猛地一抖,小雯有危险!

她一咬牙,站起身来,循着脚印往前走去。不管是谁,绝不能让他伤害小雯!

脚印一直延伸到民居建筑的深处,殷漓在众多的民居前犹豫了一下,这片居民区似乎保存得很完好,竟然能够看到铺着黄沙的街道。

殷漓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以前所看过的恐怖电影在脑中一一闪现。这座可怕的古城遗址,在沙漠的腹地,沉睡了千年,里面会有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空中吹着沙漠的冷风,夹着黄沙。沙漠中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四十多度,晚上可以降到零下十几度。她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短袖的衬衣,冷得她瑟瑟发抖,却没心思从背包里拿毛衣换上。

就在这个时候,居民区中突然亮起一个光点。那光点在这个漆黑的沙漠之夜里十分醒目。殷漓吃了一惊,难道是小雯的手电筒?不,不可能的!那光点微微摇晃,明灭不定,应该不是手电筒,而是蜡烛。

蜡烛?

小雯的身上没有蜡烛!

二、神秘古董

殷漓握着电筒的手在渐渐缩紧,五根指头都成了白色。额头和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被风一吹,更加寒冷。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仿佛把胆子给打了出来。她定了定心神,走进了街道,朝那微弱的光点走去。

那光点来自一间保存相对完好的民居,窗户上似乎糊着一层纸,蜡烛的光在屋子里摇动,映出一个人影来。殷漓看到那人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那道影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身型有些矮小,看不出男女。

殷漓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这就是那些奇怪脚印的主人?

心脏如狡兔一般猛烈地跳动着,她盯着那道影子,良久,才鼓起勇气朝着那屋子喊道:“小雯?小雯你在吗?”

那道影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身形一顿,往旁边一闪就不见了。殷漓觉得胸膛里像在擂鼓,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

已经没有门了,曾经的门在千年的风化中已经不见了踪影。殷漓站在门口,看到屋子里有张桌子。那桌子虽然不新,却不像千年前的文物。桌子上立着一支白色的蜡烛,并不见人影。

“小雯?”殷漓走进屋去,屋子内部比外部还要破败,只是单独的一间,没有卧房,里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小雯!”殷漓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好友。她躺在屋角的床上,那张床是石床,也许曾经铺过棉絮,但现在只剩下灰尘和一些石块。秦雯就睡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殷漓连忙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使劲地掐她人中:“小雯!你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的呼唤中带了一丝哭腔,如果小雯遇害了,她要怎么向她的父母交代?怎么向自己交代?

秦雯眉头一皱,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殷漓的脸从模糊逐渐清晰:“小漓?我,这是在哪儿?”

“谢天谢地!”殷漓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转起来,却没有落下。

秦雯满脸的不解:“我记得我刚才坐在地上画图,怎么到这儿了?”

“你记不记得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殷漓连忙问。

“我…”秦雯的眼中一片迷朦,她挠了挠脑袋,仔细回想。

“我在画画,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好像还有点意识。我,好像看到了一张老太婆的脸。”

“老太婆?”殷漓惊道。

“是啊,一个很老的老太婆,身上披着一件长袍,满脸都是皱纹,很矮小的样子。”

老太婆?殷漓皱起眉头,如果是老太婆,也许脚确实很小。不过一个老太婆能背得动小雯?

她走到窗户边去看那层糊窗的纸,风刮在纸上,梭梭作响。纸很新,应该是刚糊上去的,难道也是那老太婆做的?她到底要干什么?

“小漓!你快来看!”秦雯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叫道。

殷漓连忙回到她身边,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块木板和一块沾满了灰的石头,说:“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在床上。”秦雯小心地抹掉木板上的灰尘,上面用墨写着一排奇怪的文字。

“佉卢文?”秦雯惊呼。

“什么是佉卢文?”殷漓不明所以地问。

“佉卢文又叫佉楼书、驴唇文,是尼雅方言。行文从右到左横书,精绝王国一直就是使用这种文字,百年前斯坦因教授所发现的木简上也都书写着这样的文字。”秦雯一边说一边抬头,看见殷漓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说:“你忘了?我妈妈是研究西域文字的专家啊,我跟着妈妈也学了不少东西。”

“那这上面写了什么?”殷漓急切地道。

“我哪儿知道?”秦雯耸了耸肩,说,“佉卢文是世界范围内最难解的文字之一。我学得最多的也不是这种文字,只能带回去让妈妈帮忙看看,也许能了解大意。”说着就把木板往自己的背包里放,殷漓吓了一跳,说:“这可是重要文物,你就不怕犯法啊?”

秦雯见她吓得脸色苍白,坏坏地笑:“放心吧,这个东西绝对不是古物。木板太新了,墨迹也新,一定是最近才做成的,只要不是古董,我怕什么?”

“最近才做成的?”殷漓皱起眉头,这座古城里怎么会有最近才做成的木简?难道?是那个老太婆留下的?她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这样想着,殷漓从秦雯手中拿过那块跟木板放在一起的石头。抹掉灰尘之后,脸色不禁一变:“玉佩?”

“让我看看!”秦雯对玉石情有独钟,一听说玉佩连忙抢过来,脸色也跟着变了。

那是一块质地相当好的玉佩,墨蓝色的底子,里面仿佛有液体在汩汩流动。握在手里,竟然能够感觉到一股暖意。玉身被雕刻成昆虫的造型,有两片满是花纹的翅膀,似蛾非蛾,似蝶非蝶。也不知是哪年月的东西,不过做工十分精致,应该不是俗物。

“真奇怪,精绝王国好像没有这样的图案记载啊。”秦雯挠了挠脑袋:“难道这不是精绝王国的东西?”

“你在嘀咕什么?”殷漓问,“这个是古董吗?”

秦雯一愣,在看到这块玉佩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它。如果说这块玉至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小漓肯定逼着她上交,到时候她想见它就难了,不如?

“不,不是什么好东西,普通的玉而已。”秦雯不太会撒谎,一边说脸就一边红了。幸好屋子里灯光暗淡,殷漓似乎并没有起疑。

“好了,快起来,我们去找回去的路。”殷漓扶着她下了床,两人刚走到门边。殷漓脚下一顿,脸立刻变得惨白。

“小漓,你怎么了?”秦雯一惊,难道小漓知道她在骗她?

“小雯,刚才我在屋外的时候看见屋子里有个矮小的影子,但进了屋就没了。可是我并没有看见她从正门出去啊。”

“也许,是从窗户…”秦雯转过头去,屋子里面只有一扇窗户,上面糊着一层白纸。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和那张纸一样白,两人对望一眼,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字眼:

鬼!

两人惨呼一声,撒开脚丫子一阵猛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黄沙打在脸上,像刀在割,她们却浑然不觉。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没了力气,跌坐在沙堆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酸痛。

“小漓——我们,我们刚才的速度,可以参加奥运会了吧?”秦雯天生的乐天,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开玩笑:“绝对不比刘翔差。”

殷漓无语,只能苦笑。

秦雯无意间转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惊喜:“小漓!你看,我们的营地!”

“什么?”殷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转过身子,果然看见一串起伏的帐篷和通明的灯火。

两人一阵激动,也顾不上累,兴高采烈地朝营地奔去。奔跑的过程中,殷漓回过头望向来路,那诡秘的尼雅民居早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夜色中模糊一团的黑暗。

三、先知阿菩尔

“漓,小漓,快醒醒。”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殷漓模糊的意识开始渐渐清晰。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女的脸:“小——雯?”

“小漓,下车吧,到叶城县了。”秦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催促道。殷漓转头望了望窗外,才发现自己乘坐的大巴已经停在了叶城车站。车站里有些凌乱,地上零星地躺着漆黑的油渍。秦雯见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轻轻推了她一把,说:“你怎么啦?睡一觉脑袋就秀豆(注:不灵光,生锈了)啦?”

殷漓揉了揉隐隐生疼的太阳穴,原来已经到叶城了吗?离开尼雅遗址已经四天了,途中他们还参观了玛利克瓦特遗址。可是在她的记忆中,仿佛这一路上所参观的所有遗址都淡化了。只有尼雅,那个诡异的死亡之城,她记得尤为清晰,清晰得就仿佛是用刀子刻在了心里一般。

她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杂念赶出去,随着秦雯下了车。两人从行李舱里取出自己的箱子,走出车站。车站的位置很偏僻,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排出租车并排停在门前,等待着外地来的旅客。

“两位小姐到哪儿?”一张颇具西域风格的脸从一辆出租车里伸了出来,用带着浓厚口音的普通话问道。

“西夜旅馆。”秦雯将两人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上了车。引擎发动,路旁的树木向后面快速地退去。殷漓望着窗外的景色,愣愣地发着呆。秦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怎么?又想起尼雅遗址的事情了?”

殷漓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秦雯不满地皱了皱眉,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也许那块木板上只是普通的铭文呢?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不要让这件事坏了我们的心情。”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殷漓道,“那个老太婆究竟是谁?她给我们木板和玉佩有什么用意?总不会是逗着我们玩吧?”

“那你觉得她有什么用意?”

殷漓垂下眼帘,似乎在沉思,良久才说:“我觉得,她是在提醒我们。”

“提醒我们?”秦雯心中一动:“提醒我们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殷漓从随身的旅行背包里拿出那块木板,木板有些发黄了,上面的字迹却非常清晰。她伸手在字上细细地摩挲,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我想她把想告诉我们的事情都写在这块木板上了,只要解开木板文字之谜,所有的疑问,就会迎刃而解。”

话音未落,出租车突然一个刹车。两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前排的座位上,倒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得不轻。

“师傅,怎么开车的啊?”秦雯有些不满地说,却看见司机转过头,用诡异的眼神望着她们。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惊疑。

两个女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对望了一眼。如今出租车正停在荒郊野外,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大地,别说行人了,连辆车都看不见。她们心中开始涌起一丝恐惧,不会是遇到黑车了吧?

“你们,你们刚刚说在尼雅城里遇到过一个老太婆?”司机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思考良久,秦雯才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很矮小,身上披着长袍?”司机的手都在颤抖,直直地望着两人,吓得两人脸色惨变,一起往后靠了靠,说:“好像,是。怎么了?”

“是阿菩尔!是阿菩尔!真神保佑,你们竟然见到了阿菩尔!”司机激动得一个劲地向苍天祷告。殷漓和秦雯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心想是不是一个不小心遇到了疯子?

“什么是阿菩尔?”秦雯小心翼翼地问。

“阿菩尔是传说中的先知,是真神安拉的使者。”司机高兴得手舞足蹈,看着两人的眼神都变得恭敬了,“两位小姐真是有福气,竟然能够得到阿菩尔的庇佑。要知道,几千年来,能够得到阿菩尔神喻的也只有几个人而已。”

“先知?”两人再次对望,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个老太婆是先知?真神安拉的使者?现在是科学社会,哪里会有什么神和先知?可是尼雅遗址里那诡异的遭遇,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老太婆,以及来历不明的古玉和木板,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那,你看这木板上的字是什么意思?”秦雯从殷漓手中拿过木板,递给司机。殷漓脸色一变,连忙按住她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秦雯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冲动,这个司机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怎么可以轻易就相信一个人。

司机看见那木板,连连摆手,道:“两位小姐,阿菩尔的神喻除了受安拉庇佑的人之外是不能看的,否则会被真神下到热沙地狱。”

“什么?下到热沙地狱?”秦雯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手一哆嗦,木板应声而落。殷漓吓得连忙扑过去,稳稳当当地接住木板,不满地说:“小心点啊,摔坏了怎么办?”

“我…我在于田县的时候把木板上的字扫给我妈妈了,让她帮我解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秦雯一把抓住殷漓的胳膊,几乎快哭出来。殷漓眼睛一翻,本想说这种事情你也相信啊?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白受了?但话到嘴边,看了看虔诚的司机,又吞了回去。只得安慰道:“没,没什么的,又不是直接给阿姨看木板。安拉不会怪罪你的。”

“真,真的?”秦雯看了看殷漓,又转头看了看司机。司机脸上带着遗憾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说:“两位小姐是真神庇佑的人,只要诚心祷告,安拉会原谅你们的。”

虽然连虔诚信奉安拉的司机都这么说了,秦雯还是满心的忐忑。就在她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出租车到达了位置同样荒僻的“西夜旅馆”。

叶城是传说中西域三十六国中神秘的西夜国之所在,盛产石榴,境内有许多闻名海内外的旅游景点。这间小旅馆虽然地处偏僻,但位于通向著名的景点千佛洞的必经之路上。如今又是旅游旺季,住满了旅客,幸好两人在来之前就已经订好了房间,否则就得乖乖地去睡走廊了。

两个女孩拿着行李箱下了出租车,司机说什么也不要她们的钱,说受阿菩尔指点的福人乘坐自己的车子,是莫大的荣幸。两人很不好意思,但盛情难却,也只得跟他道了谢,走进了旅店。

顺利地在前台登了记,两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往楼上走去。刚一踏上楼梯,就听到身后传来大门被人用脚踢开的粗暴声响。两人本能地回头,看见一群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态度嚣张,对前台接待的服务生说:“给我三个房间。”

服务生见几个并非善类,心中恐惧,稍稍往后退了一退,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几位有预约吗?”

“妈的!老子住店还要预约?”其中一个满脸横肉、嘴唇厚得像两根香肠的男人,往前台的桌子上一拍,吓得服务生差点钻到桌子下面去。秦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双眼一瞪就想冲下去打抱不平。殷漓连忙一把抓住她的T恤,将她扯了回来,低声道:“你疯啦!就你一个人,难道还能对付人家五个不成?别惹事!”

四、镜中魅影

秦雯冷哼一声,气愤地甩开她的手,蹬蹬蹬地往楼上跑去。殷漓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刚想跟上,却见五人中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来,冷着脸说:“老四,别惹事!”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威严,那长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不再说话,乖乖地退到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殷漓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与身后的四人不同。也许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缘故,身上穿着一套阿迪的运动服,脸部线条刚毅,有棱有角,颇为英俊。

那年轻男子从皮包里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服务生,说:“我们今天一定要在店里住下来,麻烦你安排一下。”

服务生原本就被吓得脸色苍白,这下更是不敢怠慢,颤抖着接过身份证,在登记本上登记,几次都握不住笔。殷漓不解地望着那年轻男子,他有那么可怕吗,竟然把服务生吓成那样。

那年轻男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倏地抬头,刚好看见站在楼梯上呆呆望着自己的女孩。就在这一刹那,殷漓看见了他的眼睛,深绿的眸子,像祖母绿一般漂亮。可是她却觉得那是一汪深潭,深得望不见潭底。

她突然有了一种错觉,那双眸子里仿佛有一个深深的旋涡,把自己陷了进去。

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一动,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殷漓被那笑容一激,早已飞到九天外的魂魄才又醒转了过来。连忙移开眼睛,满脸通红,惊慌地朝楼上跑去。刚跑上二楼的楼梯口,就看见秦雯叉着腰站在那里,满脸的奸笑,那样的眼神,看得殷漓全身发毛。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男人了?”秦雯一副逼供的模样,仿佛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势不罢休。殷漓听见楼下的脚步声,连忙把她往房间里推:“你胡说八道什么,让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两人的房间在二楼的角落里,木门上贴了块225的深蓝色铁牌子。两个女孩推推搡搡地进了门,秦雯刚要说话,殷漓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偷偷地向外张望。秦雯在心中奸笑:“自己一副花痴的模样,还敢说我胡说八道,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这样想着,她也把脑袋伸了过去。

那五个男人被安排在了二楼的几间双人房里,年轻男子住的是217房。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进门之前稍稍顿了顿,转过头望向225的方向,两个女孩吓了一跳,连忙关上房门。

她们没有看到,年轻男子眼睛里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殷漓刚刚在床上坐下,秦雯就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把她压在身下。夸张地嘿嘿冷笑:“说,是不是看上他了?”

“不是。”殷漓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秦雯显然不信。

“你不觉得他们有些奇怪吗?”

“奇怪?”秦雯被她往旁边一推,坐了起来,“哪里奇怪了?只不过是普通的混混而已。”

“我看不那么简单。”殷漓摇头,“他们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很大的包,包很沉。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金属工具。”

“砍刀?”秦雯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殷漓连忙捂住她的嘴:“叫这么大声干吗?怕别人听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