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萧连山默默的点点头脸上透着欣慰,可话语中却分明是溢于言表的落寞。“他们都入六道轮回,可我这身子怕是等不到和他们重聚那天……”
“爸,您说什么呢,您和妈身体硬朗着,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和他们既然是故友,也就二十年光阴的事。”顾小小从我手中接过茶笑着送到萧连山手中乖巧的说。“雁回哥……不对,他是您的哥,我都该管他叫叔了,秦叔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不弃在鬼市一盏清茶静候他们,到时候我陪您一起去。”
萧连山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旁边的顾安琪也一怔看向顾小小,萧连山激动不已的问。
“你刚才说什么?”
“陪您一起去鬼市啊。”顾小小一脸茫然的回答。
“你刚才说谁在鬼市一盏清茶静候他们?”萧连山迫不及待的追问。
“秦……秦叔啊,秦雁回。”顾小小一本正经的说。
“你们见到他了?!”萧连山激动不已的看着我们。
“爸,您之前从常说您一生中有一位极其敬重的人,那人是你哥,想必您指的应该就是秦雁回吧,还有每次家宴你都会空出些座位,说是留给故人,之前我不明白现在算是懂了,您等的那些人都还在。”我搀扶着萧连山慢慢坐回去宽慰的说。“他告诉我,您一生忠义,是他的生死故交,爸,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您。”
我明显感觉到萧连山的身体在抖动,目光中透着憧憬和期盼,然后慢慢黯然在眼睛里,声音有些失望和无奈的说。
“可他始终还是不愿意来见我……”
“对啊,您和秦叔既然是故交,为什么这么久他从来见他来看过您?”顾小小诧异的问。
“他的苦你们永远也不会懂的。”顾安琪走到萧连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他也是为了你好,这些年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也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是埋黄土的人,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我哥的话。”萧连山说到这里拉住顾安琪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安琪,你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答应,你说什么都答应。”顾安琪像是哄小孩一样点头。
“我此生无憾,只求临终之时无论如何让我再见他一面。”萧连山的声音透着无助的乞求。
“……”顾安琪一愣,轻轻拍了拍萧连山的手背,宽慰的笑了笑眼角有些湿润。“别当着孩子说这些丧气话,你身体不是还好着嘛,真等到那一天我答应你,一定会让雁回哥来见你。”
萧连山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我们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和顾安琪,听到方想被打伤,他们表情很沉痛。
“方想留守阴庙七世,宅心仁厚悲天悯人,没想到她七世修为竟然抵挡不住只有三魂的芈子栖。”萧连山重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当年祭宫一役,秦皇、秋诺、霆哥还有闻卓以及千玲都不惜牺牲自己性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付出那么多才除掉芈子栖,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十年光阴,芈子栖竟然又能重生。”
“她身上那么重的怨念,一旦让她聚齐三魂六魄重生,她尽得龙甲神章的神通,放眼天下没人能与其匹敌,芈子栖在祭宫差一点就开启幽冥之路,若让她重生势必是滔天浩劫。”顾安琪心有余悸的说。
“我师傅似乎知道如何克制芈子栖的办法,她说要聚齐三界之力,还要冥皇降世和祖龙嬴政君临天下,可首当其冲我必须取回自己的天界神力。”韩煜一边说一边把玉圭拿了出来。“这是开启昆仑仙境的钥匙,我们也是才知晓,昆仑仙境其实上从上古神图,也是冥界七宝之一的封神图演变而来的封神榜,而封神榜的下落便在这玉圭之中。”
“这玉圭我已经有几十年没见到了,第一次见到玉圭的时候,我还和你们一般大小,当时和朋友上龙虎山闯三曲九洞的事就亦如发生在昨天,现在每每想起还是记忆犹新。”萧连山慢慢接过韩煜手中的玉圭感慨万千的触摸。
“昆仑仙境竟然就是封神榜!”顾安琪精通玄学,听闻后也惊诧不已,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封神榜最后一次出现是太公姜子牙岐山封神,自此封神榜就销声敛迹不知所踪,玄门中人都知道,持玉圭者号令天下玄门弟子,原来玉圭里隐藏着这么重要的秘密,难怪是玄门信物。”
“可问题是,我们回来的路上反复研究过这玉圭,上面没有纹路也没有文字,我们实在看不出这玉圭隐藏的秘密。”云杜若忧心忡忡的说。
顾安琪从萧连山手中拿起玉圭反复看了良久,若有所思的说。
“冥皇转世之前把封神榜下落隐藏在玉圭之中,说明这玉圭另有深意,冥皇既然选择玉圭,想要知道封神榜的下落,追根溯源就先要知道这玉圭的来临和作用。”
关于玉圭的作用叶轻语已经告诉过我们,但凡仙人入六道渡劫,仙人五衰之前势必会将自己的法力封印于昆仑仙境之中,转世为人再行修道想重回仙班就得去昆仑仙境。
尘世中人想要修道成仙除要经历劫难考验外,还需要经历时间的磨砺,少说几百年多则上千,可昆仑仙境是仙福之地,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多少修道之人穷尽一生想入昆仑仙境求道可也未曾如愿,一旦进入会事半功倍千年道法一朝便成。
“世上已千年,即便能进入到封神榜中修炼,若是仙人早已超脱俗世当然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可若是凡人去封神榜求仙问道,就算最终大道独行,离开封神榜后世间已是沧海桑田,不知世间是何年。”顾安琪听完意味深长的说。
“所以这玉圭就至关重要,听叶天师说,这玉圭除了是开启封神榜的关键,另一个更重要的作用便是能禁锢住时间,对于进入封神榜的凡人来说,不管在封神榜中停留多长时间,这玉圭都能让昆仑仙境里的时间停滞,即便在其中待再长时间,而这世间或许不过是一瞬的光阴世间的时间。”我对顾安琪说。
“时间……”顾安琪看看手中的玉圭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那就对了,不管是大罗金仙还是诸天神佛都难逃仙人五衰,凡夫俗子也有生老病死,这一切都是由时间在主宰,只不过是长短之分,这玉圭既然能禁锢住时间,这作用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仙人也好,凡人也罢,最终都难逃死劫,生死说到底就是时间,掌管时间的人便能主宰生死。”萧连山说到这里看向我意味深长的说。“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世人敬畏阎王,说到底其实是惧怕死亡,只不过凡人的生死有阎王来判,而仙人和神佛的生死却由你掌控。”
第六十四章 玉圭的秘密
自从我知道自己是冥皇转世,听到最多的就是我可以执掌三界众生的时间和生死,如今听萧连山的意思,突然恍然大悟。
“爸,您的意思是说,这玉圭的来历和我有关?”
“当年上龙虎山曾听闻过和这玉圭有关的事,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持有玉圭者号令天下玄门。”萧连山答非所问不慌不忙的说。“可你们又知不知道,能闯过龙虎山三曲九洞拿到玉圭加封天师的人,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我们茫然的摇头,没有打断萧连山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是去泰山祭祀。”萧连山脱口而出。
“泰山祭天?”太子想了想冷静的问。“泰山祭天是华夏传统,为民祈福福泽苍生,是大功德之事,不过登泰山祭天都是帝王,即便是号令天下玄门的天师也不能代表人界祭天啊?”
“我没有说祭天,是祭祀,而且祭祀的也不是天界神尊。”萧连山很沉稳的回答。
“那……那祭祀的是谁?”云杜若疑惑的问。
“玉圭的主人!”
“玉圭的主人?!”顾小小一怔,诧异的问。“爸,玉圭的主人是谁?”
“东岳大帝。”顾安琪不慌不忙的回答。
“东岳大帝……”顾小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对我们说外公顾连城曾告诉过她,东岳大帝在道家的地位相当崇高,这从庙宇中供奉的东岳大帝塑像就能看出来,他和天帝有一样的造型,头戴紫金冠,手拿笏板,身穿黄色龙袍服装,上面绘制有龙腾潮水图案,威风凛凛居高临下,身边配有金童玉女,两边站班神像供奉朝拜。“而且东岳大帝掌管着天下三百六十五路诸神,他是幽冥神,是阴曹地府的十殿阎君和十八层地狱的主宰者,在幽冥的地位相当尊崇。”
“幽冥神!”韩煜一愣猛然抬起头吃惊的说。“玉圭能禁锢时间,而时间能主宰生死,上泰山祭祀的不是天界,而是幽冥!”
“为什么会选在泰山祭祀?”我很诧异的问。
“因为泰山是离幽冥之地最近的地方,要祭祀幽冥神就必须先拿到玉圭。”顾安琪极其从容的回答。
太子猛然抬起头,眼睛一亮看着我若有所思的说。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泰山的确是离幽冥最近的地方。”
“不对啊,不是说鬼城在丰都嘛,按理说祭祀幽冥神应该去丰都才对,怎么上泰山?”云杜若大为不解的问。
“泰山有天主地主之祠,其义即缘封禅而起,三皇五帝封禅泰山后,泰山为太昊青帝,死者魂归泰山,即归于地主,从此泰山青帝有了双重的神职。”顾小小精通玄门典籍不慌不忙的回答。
顾安琪点点头,看着手中的玉圭接着顾小小的话继续说。
“五岳古本真形图中有记载,太昊青帝被封东岳泰山君,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帅,血食庙祀宗伯,俗世所奉鬼祠邪精之神而死者,皆归泰山受罪考。”
顾小小说道家典籍中对东岳大帝有很详尽的记载,
东岳大生天齐仁元圣帝,服青袍戴苍碧七称之冠,佩通阳太明之印,乘青龙,从群官来迎,气应青阳,位尊震位,独居中界,统摄万灵,掌人间善恶之权,司阴府是非之目,案判七十二曹,刑分三十六岳,惩奸罚恶,灵死注生,化形四岳四天圣帝,抚世间万物群生……
“既然这玉圭是东岳大帝之物,得玉圭者当然要登泰山祭祀这个掌管阴魂注生录死的阴王。”顾安琪不慌不忙的说。
“那冥皇为什么会把封神榜的下落隐藏在这个阴王的玉圭之中呢?”云杜若一脸疑惑的问。
“青帝并非是道家正统神,他和冥皇一样也是上古神尊,后来三界初定,青帝才被道家供奉为幽冥阴王,但三界的幽冥并非洪荒上古的幽冥之国,因为那个时候冥皇已经超脱三界独尊,三界的幽冥才归于东岳大帝统辖,这玉圭既然有禁锢时间的作用,三界众生都无法驱使时间,真正掌握这个能力的只有上古神冥皇。”顾安琪来回走了几步意味深长的说。“想必这玉圭也应该是上古之物,冥皇将封神榜的下落隐藏在玉圭之中,是因为三界之中没有谁能开启和驾驭玉圭的能力。”
“那谁有这个能力?”顾小小惊愕的问。
“傻孩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封存的这个秘密当然要谁来开启。”顾安琪淡淡一笑把手中的玉圭递到我面前。
“我?!”我一愣舔舐了一下嘴唇,茫然的接过玉圭,在我手中翻来覆去看了良久,依旧一筹莫展。
“既然是上古神物,东岳大帝司职生死掌管人界群生的生死,而你却是执掌三界众生所有的生死,封神榜的秘密藏在玉圭之中,唯一的原因就是,只有掌管时间的人才能开启里面的秘密。”顾安琪不慌不忙的笑了笑。“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冥皇,可是你的血里却拥有冥皇的神力,你滴血到玉圭上试试。”
我按照顾安琪指点的办法,咬破手指把一滴血滴落在玉圭上,当我的血触及到玉圭的刹那,血立刻浸透进玉圭之中,原本洁白光亮的玉圭顿时变成血红色。
我瞠目结舌的看见手中的玉圭突然从正中腾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那是我如今可以驾轻就熟的冥焰,而这冥焰似乎和我身体中潜藏的某种力量发生共鸣,我整个身体顿时被冥焰所环绕。
一道幽蓝色的火墙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我们竟然看见一个在火焰中呈现的画面,其他人都慢慢围上来,目不转睛看着火焰中的画面。
那是一处很陌生的地方,但却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的震撼无比,画面中有一处高大雄伟的宫殿,看宫殿的样式应该很久远,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巍巍城墙与宫殿交相辉映,看上去像是一个盛极一时的都城,威严矗立气势磅礴恢宏气势。
高高的城墙之下,放眼望去全是金戈铁马,数之不清一身戎装铠甲的兵将整齐划一的站立守卫在下面。
宫殿的四周有一条蜿蜒明亮的河流盘绕而过,而在宫殿的上方可以清楚的看见繁星闪耀的天际。
“在画面中出现的是一处宫殿,难道封神榜就被冥皇隐藏在这宫殿之中?”
“看着宫殿的样式应该是秦汉之风,如此规模庞大的宫殿如今若是还在应该不难找到才对。”顾小小见多识广看了半天意味深长的说。“可是我怎么就想不出,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宫殿?”
“这不是宫殿!”
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我们回头看见萧连山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神情有些激动和惆怅,顾安琪始终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画面中随着火焰起伏的图案,眼神中流露出黯然的忧伤。
“爸,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顾小小好奇的问。
“当然知道……”萧连山慢慢走到冥焰的面前,嘴角不由自主的蠕动一下。“你说的没错,这宫殿的造型是秦汉之风,而且至今还在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事实上从来都没有人去过这个地方。”
“萧叔,您说这不是宫殿,那这是什么地方?”云杜若诧异的问。
“陵墓!”旁边的顾安琪终于黯然的说出两字。
“陵墓?!”韩煜一愣转头重新看着冥焰中的图案瞠目结舌的说。“这是什么陵墓,竟然如此庞大气势恢宏,我们之前也见识过成吉思汗的陵墓,足以让人震撼,可和这里比起来就完全不值一提。”
“陵墓……”我看着萧连山和顾安琪的表情,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忧伤的样子,如果真有一处陵墓能让他们介怀,想必里面埋藏着他们至今都不愿意面对和记起的过往,不过我刚好知道有一个地方。“难道这里就是……祭宫!”
“秦始皇陵?!”顾小小听完说出祭宫两字顿时反应过来,震惊无比的张开嘴。
“对!这里就是千古一帝祖龙嬴政的皇陵。”萧连山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难怪姜子牙岐山封神之后,封神榜消声灭迹原来封神榜一直都被冥皇藏匿在秦始皇陵,难怪没有人能找到封神榜的下落。”
“秦始皇陵从来没有人开启过,难道说要得到封神榜,我们必须先进入皇陵,可我记得秦叔说过,秦始皇陵以宝石为天,代表九天神尊永世镇守此地,再用水银为江河湖海,阻隔阴阳两界,再以百万兵马俑护其祭宫四周,以亡魂附体永守此地,生人勿近,孤绝之地”顾小小惊讶无比的看着我们说。“没有活人能进入秦始皇陵,我们即便知道封神榜在皇陵里,也进不去。”
“看来……我们还要去一次祭宫。”萧连山忽然重重叹了口气,看向顾安琪声音忧伤的说。
“也该去了,这都多少年了,一直想去看看她,我怕你想起以前的事会难过,所以从来没提过。”顾安琪牵起萧连山的手轻轻拍了拍。“封神榜既然在祭宫,他们是进不去的,就当是我们去拜祭她吧……”
第六十五章 重回祭宫
听完萧连山和顾安琪的对话,我这才想起他们随同秦雁回在祭宫于芈子栖生死一战,我虽然不知道几十年前的那场祭宫一役到底让他们留下多大的悲伤和遗憾,以至于到现在我从未听萧连山在我面前提及过半句。
不过唯一让我们庆幸的是,从未被人开启的秦始皇陵似乎萧连山和顾安琪知道怎么进入,他让我们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出发赶往骊山。
一天之后我们在骊山终于看见了千古一帝祖龙嬴政的皇陵,远远往过去秦始皇陵南依层层叠嶂、山林葱郁的骊山,北临逶迤曲转、似银蛇横卧在渭水之滨,高大的封冢在巍巍峰峦环抱之中与骊山浑然一体气势雄伟。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和这座旷世皇陵联系在一起,而且是那样的紧密,也未曾想过,真的有一天,我竟然会走进这沉睡千年的皇陵。
萧连山和顾安琪似乎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尤为熟悉,可他并没有带我们去秦始皇陵,而是轻车熟路的带着我们往骊山的半山腰走去。
顾小小在旁边小声的告诉我们,玄门相传在骊山有通向秦始皇陵的传闻,不过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如今看来这传闻怕未必是空穴来风,果然萧连山一直把我们带到骊山的半山腰,天色已晚四下无人,萧连山和顾安琪警觉的查看四周后,停在一处山壁的前面,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退到一边说。
“祭宫的入口就在这里,不过能开启的只有祖龙嬴政和我哥秦雁回。”
“啊……”我吃惊的看着萧连山疑惑的说。“他们都不在这里,我们如何才能进去?”
“这里只所以被称为孤绝之地,对于凡人来说最可怕的便是守护皇陵的百万亡魂,听你们所说千年前嬴政在此和冥皇合力封印芈子栖,并有上古的四方结界镇守,想必这百万亡魂都是嬴政向冥皇借的幽冥之力”萧连山不慌不忙的说。“既然封神榜就在这祭宫之中,想必冥皇也能开启皇陵,你既然是冥皇转世当然不会惧怕三界孤绝,即便是里面的百万亡魂怕也要听命于你。”
“那要怎么才能开启这祭宫?”
“你把玉圭放在山壁上,上一次我们来这里,我哥就是用玉圭开启的秦始皇陵。”萧连山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手中的玉圭。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把玉圭伸向山壁,月色下映射着皎洁月光晶莹剔透的玉圭顿时泛起浑黑之气,远处的秦始皇陵四周土地微微震动。
萧连山告诉我说,一旦开启祭宫,守护在皇陵外的百万亡魂会附身于兵马俑之上护佑皇陵,那是一支可以毁天灭地的大军,如今已经被我彻底的唤醒。
山壁在玉圭的黑光照耀下缓缓分开,通向前方的道路被两边持戟石俑锋利的兵器所阻挡,我走向前那些兵器被收起来,两边的石俑如同亲卫站立,整齐如一的动作和声音在悠远的山体中回荡,若不是这些石俑身上抖落的尘埃还有他们那赤如鲜血的眼睛,很难想象,这些石俑都是已经被赋予战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且嗜血残暴的亡魂大军。
我们穿行在通道中,这条笔直的道路会带我去传闻中千古一帝嬴政的皇陵,在那里有千年的宿命还有……还有剩下的应该就是萧连山他们挥散不去的伤痛。
我的余光看见萧连山和顾安琪越是往里走,表情越沉重,从未见过他们如此的忧伤和胆怯,那种胆怯不是害怕,而是不愿意去面对,想必他们已经为这样的胆怯逃避了很长时间,若不是要帮我们找到封神榜,我想他们或许此生永远也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地方。
等我们穿过这条由亡魂石俑守护的通道,当眼前出现一望无际的空旷时,除了萧连山和顾安琪,我们所有人都慢慢张开嘴被眼前触目所及的景象所震撼。
我见过一服四海成吉思汗的帝陵,也见识过传闻中明十四陵,还有那紫禁城下令人震惊的地宫,可这一切和眼前这座皇陵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这根本不是皇陵,不管怎么看这里更像是一座气势磅礴高大宏伟的都城。
最让我们震撼的还是那守护在这里的那百万亡魂,穿过通道的时候我还在心里想过,百万拥有上个幽冥之力的大军有多少,我曾经认为这是一个夸张过的数字,或许指的就是秦始皇陵外的兵马俑,加在一起充其量不过数万人。
但等我们真正站在通道的尽头时候,我才真正领悟到为什么嬴政可以登泰山伐天,一己之力封退九天神众,若是他愿意三界称皇也是举手之劳。
先不管嬴政所拥有的龙甲神章上那上古魔神的旷世神通,在我们面前被火光照亮的地底,触目所及全是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按照秦军编织,前军、中军和后排重步以及弓弩还有铁骑,那是一支真正的军队,就安安静静的站在我们的面前,我们走向什么地方,他们的目光就追随到什么地方,他们如同静候于此饥饿千年,就在等待任何擅自妄想闯入和僭越这里的人,他们便可吞噬一切来填补那双双嗜血的眼睛。
百万亡魂大军按四方队形分布,我穿行在这些可以毁天灭地的亡魂大军之中,所到之处无不感应到他们呼之欲出的暴戾和永远无法填满的嗜血,拥有这样一支亡魂大军的嬴政欲要三界称皇又有何难。
在亡魂大军护佑的中间,我看见一座巍峨耸立的宫殿,从来没有谁真正见识过这气势磅礴恢宏无比的地宫,文献中也鲜有提及后世之人都是从文史中的只言片语去揣摩这里令人震撼的景象。
秦始皇陵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不过这些文字中所描绘出来的秦始皇陵,和真正我们看见的却相差太远,嬴政在骊山地底与其说修建了一座皇陵,还不如说修建了另一座大秦皇宫,文献中的描述不过是这座旷世宫殿的冰山一角。
登上高殿我们能环视这地底宫殿雄伟壮观的一切,百万亡魂大军尽收眼底,亭台楼阁让我们恍如隔世有一种重回大秦的感觉,高殿之下那百万亡魂大军睁着赤红血眼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们,透过那一双双充满暴戾和怨恨的眼睛,我看的只有无尽的杀戮和永不屈服的戾气。
那些亡魂似乎开始蠢蠢欲动,应该是感觉到我们并不应该属于这里,我突然想起开阴阳眼的时候,我恍惚中看见自己也是站在一座高殿之上,就和现在的情景如出一辙,我下意识慢慢抬起手臂,透过张开的五指缝隙,高殿下那百万亡魂大军如同权操我手。
我深吸一口气猛然握紧拳头,冥焰瞬间从我身上腾起,当我整个人被冥焰所环护的那刻。
哗!
高殿之下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下面的百万亡魂大军齐齐的跪了下去,血红的双眼中只剩下畏惧的臣服,看来萧连山猜测的没错,这里守护皇陵的大军都是来至上古幽冥的亡魂,他们当然很清楚能驾驭冥焰的人是谁,我才是幽冥的主宰,凌驾于三界之上的神。
看着百万亡魂大军俯首称臣的跪拜在城下,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对权利趋之若鹜,我第一次体会到高高在上权操一切的感觉久久的难以平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间万物都一手尽握,这只有至高无上的神才能做到的事如今被我做到。
我久久不愿把手放下,直到余光看见云杜若用诧异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和她眼神对视猛然清醒过来,刚才那一刻连我自己都感觉陌生,那不应该是我会有的想法,我回头重新看看高殿之下跪拜的亡魂大军。
曾经……
曾经秦雁回也应该站在这个位置,他同样拥有权操天下的神通,可他最终却选择了归隐,一个拥有通天彻地神力的人到最后和自己在意的人,醉极山林笑看红尘都变成奢望,即便能三界独尊又能怎么样,我终于开始有些能体会他的落寞和哀伤还有那溢于言表的无奈,好在我比他要幸运的多,至少我现在还能选择。
我放下手对云杜若淡淡一笑,她才是我的全部,没有什么比她对我来说还要珍贵,我无可眷恋的转身牵起云杜若的手向宫殿深处走去。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里应该就是秦雁回向我们提及过的祭宫,几十年前萧连山和顾安琪都来过这里,如今他们两人停滞在宫殿的门口,踌躇不前的仰望着宫殿,我没经历过那场祭宫之役,但如今看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到当时有多惨烈。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永不熄灭的火光照亮这奢华的宫殿,作为皇陵最大的宫殿,殿顶绘满天星宿,都是由硕大的明珠镶嵌,抬头能很清楚的看见北斗和九星以及九宫,满天神众包罗万象,脚下是琥珀铺设成的殿面,清楚的看见一条银龙串流而过,蜿蜒盘旋在整个皇陵四周,这就是传闻中的宝石为天,水银为河,而这里也是封绝一切的三绝之地。
宫殿是按照秦皇宫主殿修建,盘龙柱、编钟等等巨细无遗,殿堂正中是龙椅,后面一大一下金漆棺椁各一副,棺椁的四角有四盏人鱼膏灯烁烁闪动、长明不灭。
较小的那副棺椁并没被封盖,我忽然发现这里既然沉寂千年,按理说应该聚集很厚的尘土,可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尤为的干净,想必有人经常会来这里清扫。
回头才看见萧连山久久凝望着那开启的棺椁,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忧伤,嘴角蠕动几下一行老泪脱口而出,旁边的顾安琪应该是担心萧连山太激动,一边抹着眼角的泪花一边搀扶着萧连山。
我慢慢望向那棺椁,不知道里面长眠的是谁,但我已经能猜到,对于萧连山和顾安琪来说,他们一直不愿意面对和逃避,还有他们挥散不去的哀伤都是因为长眠在里面的那人。
我和顾小小上去去搀扶他们,我只感觉萧连山整个人不停的在颤抖,走向那棺椁越近他和顾安琪越是难以平静,其实我现在已经能猜到长眠在那里的人是谁,因为我在秦雁回脸上也看见过同样的哀伤。
他在这里亲手杀掉自己最在意的人,就亦如千年前嬴政在此狙杀芈子栖,这里埋葬的是他们无法破除的宿命,不是终极,这里只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第六十六章 心结
走近棺椁里面长眠着一名女子,看年纪和云杜若相仿,风姿卓越清秀绝俗,若不是早就得知她香消玉殒几十年,初看这女子面容祥和如同只是熟睡一般。
“千玲……”萧连山颤抖的手触摸到棺椁顿时老泪纵横,蠕动的嘴角喊了一声后就再不忍看下去,颤巍巍的靠着棺椁慢慢坐到地上,顾安琪搀扶着萧连山,抿着嘴恋恋不舍的抚摸棺椁,好半天才唏嘘不已的说。“我和连山来看你了……”
越千玲。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秦雁回的口中,这是一个提及名字都能让他痛彻心扉的女人,至今我从秦雁回的眼神中还能看见刻骨铭心的眷恋和无法割舍的哀伤,亲手杀掉自己最在意的人……
我在心里重重叹口气,那种无奈和绝望还有心痛,怕是我永远也无法体会的到,不过我想对于秦雁回来说,他最大的痛苦还不仅于此,就如同秦雁回说的那样,一个人活的太久只会记住更多的事,有时候记得越清楚越是痛苦,更何况他会一直活下去,这种挥之不去的哀伤也会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我虽然无法体会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寂和煎熬,可站在这棺椁旁边静静看着里面长眠的越千玲,忽然能明白秦雁回那脸上溢于言表的沧桑和落寞。
越千玲安详的熟睡在棺椁中,双手交叉放于身前,一面铜镜放在她手中,那铜镜我一眼便认出来,倒不是铜镜有多奇特,只不过我记住了上面那两行字。
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
这两行字怕是秦雁回最深刻的写照,我想起第一次在鬼市遇到秦雁回时,我曾答应过帮他把镜子的主人带回来,他的执念即便万世怕也不会更改丝毫。
萧连山对我们摇摇手,他说想和顾安琪在这里静静陪越千玲坐坐,几十年有好多话想对她说,这让我想起每逢家宴时,那些空在萧连山旁边的座位,和他从未在我们面前提及的朋友和故人,放不下的何止秦雁回一人,那该是多深的情义才会让他们都无法自拔,唯一不同的是,秦雁回选择了孤寂的面对,或许看见萧连山和顾安琪只会让他更清楚的想起往事,殊不知他的离开留给萧连山的却是更深的遗憾和无奈。
在我心中萧连山顶天立地忠孝仁义,可即便是如此坚强的人,最终也还是妥协的选择了逃避,不是他不愿意给我们讲述他曾经的过往和那些他生死与共的朋友,他是怕提及,那种无法释怀的眷恋让他变得懦弱,以至于这几十年他都不敢再踏入这里半步。
“我和安琪不是不想来看你,人老了胆子也变小了……”萧连山背靠着棺椁声音颤抖的说。“我怕来这里,更怕见到你,经常会在半夜惊醒,然后发现身边只剩下安琪,曾经一起生死与共的朋友都没了……”
“千玲,别怪连山这么久都不肯来看你,他的性子你应该清楚,别看他刚毅可心软的很,祭宫一别对他打击太大,以至于这几十年来他从来没再提过半句。”顾安琪心痛的抚摸着萧连山的手背对棺椁里的越千玲说。“我知道他把一切都放在心里,可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他说……雁回哥应该会经常来陪你,可他算起来已经有几十年没再见到雁回哥了。”
我在旁边听着都莫名的心痛,担心顾安琪的身体坚持不住,上前搀扶住她,目光落在棺椁中,忽然看见越千玲的身边摆满了红色的风铃手链,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鬼市见到秦雁回的时候,他手中正在编织的便是这样的手链,然后随手挂在旁边的柳树上,风吹过摇曳柳叶,上面系着的铃铛迎风响动宛如风铃。
声不断、檐响风铃,甚是悦耳动听。
我问他这手链是干什么用,记得当时他回我,他有一位故人远行多年未见,每一次我看到这些风铃响起时,几乎认为我自己回到答应过等她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说的应该就是越千玲,我记得的最清楚的是秦雁回当时给我描绘的景象,他想带着越千玲回到家乡,盖一间春水绿波柳荫花树掩映下的小屋,屋檐下是擦得发亮的风铃,和她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每一次回家他都可以听见那清悦的风铃声。
记得当时他的话语字字都透着对那越千玲的眷恋和期盼,当时始终无法体会秦雁回如此简单的憧憬为什么在他眼中却那样珍惜,现在才明白,或许对于我们来说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却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奢求,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每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把一条编织好的风铃手链放在越千玲的身边。
看着棺椁中长眠的越千玲和她身边那些整齐摆放的风铃手链,我下意识牵起身旁云杜若的手,听见风铃清脆的声音,低头看见她手腕上那串秦雁回在鬼市送给我的手链。
……既然有缘,这串风铃送给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到了最后才追悔莫及……
当时他是这样对我说的,只可惜那个时候在我眼里他不过是鬼市中招摇撞骗的神棍,现在才能体会到他这句话的含义,他是说给我听,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听,至少在他眼里,我比他要幸运的多,如今站在这里,我能想到秦雁回每每站立在这棺椁旁,自己最在意的人就近在咫尺,可却咫尺天涯的绝望和无奈。
“当年我们一起来这里,这祭宫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我以为也是一切终结的地方,可最后……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秋诺走了、嬴政和霆哥走了、汐雪也走了,闻卓也走,千玲也走了,最后……你也走了。”萧连山颓然的坐在棺椁旁边一个一个提及很多我们都不知晓的名字,看得出每一个名字对于他来说都意义非凡,好像每个名字都承载着他不同的记忆,如今从他口中念出的都是他这些年压抑在心底挥散不去的哀伤。“那么多人一同来祭宫,最后从这里离开的却只剩下我和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