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灵笔录 作者:君不贱

文案:

看相的说我是百鬼送子,断我要和死人打一辈子交道。

所以我选择当一名法医,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职业,古时候称之为仵作,被视为不祥之人,在三教九流中属下九流行当。

入行这些年,我经历过各种离奇诡异的案件,这些生人勿进的恐怖诡事,我都记录在一本从来不敢公开的笔记里。

我是离阴间最近的人。

死亡是我的名片。

我叫容彦!

一个百鬼送子的法医,一本恐怖灵异笔记,一段生人勿进的诡事,尽在探灵笔录

楔子

我叫容彦,是一名法医,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职业,古时候称之为仵作,三教九流里下九流行当,倒不是这职业有多卑贱,旧时官府检验命案死尸,由于检查尸体是件很辛苦的事,多晦气和忌讳,被视为不祥之人。

我的不详是从出生开始的,我从来不会刻意去记生日,每年路边成群结队的人各自点燃元宝蜡烛,摇曳的烛光会勾画出每个人脸上的阴沉和哀伤,伴随着漫天飘舞的灰烬,整个夜晚都弥漫着死亡和离别的气息,每年这一天便是我的生日。

老黄历上写着,七月十五,中元节,日值已死,诸事不宜。

父亲信命找人给我算八字,看相的说我是百鬼送子,命硬伤人,刑克双亲,不祥之人。

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我被送进孤儿院,七岁那年我得了一场重病,高烧接连十多天不退,都以为我活不了,或许我真是命硬,居然扛了过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很庆幸我居然还有人愿意收养,我的生活开始变的正常,或许是因为我真相信了阿炳的话,我是百鬼送子的不祥人,注定要和死人打一辈子交道。

高中毕业后我报考了法医专业,在学校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猎人进山猎熊,他以为熊只有黑熊和白熊,最后他死了,因为他不知道,其实还有灰熊。

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人是我大学导师,告诉我这个故事的目的,是让我明白,法医是帮尸体说话的人,所以务必一定要公正和严谨还有细心,他最强调的是,在法医眼中只有活人和死人。

在他给我讲完这个故事后不久,他死了……

我把导师的话当成座右铭,时刻鞭策着自己,大学毕业后我成为一名法医,我每天接触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命案和尸体,因为我的严谨和业务知识扎实,很快我成为省厅里最年轻的主检法医。

本来一切都在按照可预见性的轨迹发展,但一桩离奇的凶杀案改变了我所有的认知,我终于明白导师给我讲的那个故事真正的含义。

世界上除了黑熊和白熊,还有灰熊。

在法医眼里除了活人和死人,还有……

也是从那以后,我开始习惯把我所遇到的一些诡异离奇的案件都记录在一本笔记里,这些不为人知的案件档案属于绝密,永远也不会公之于众。

我要讲述的就是我这本笔录中所记载的那些案件。

我相信这些案件每一起都足以让人感觉恐怕可怕和离奇诡异,更重要的是,这些案件背后隐藏的那些不为人知又匪夷所思的真相,在笔录中我所记载的第一起案件我称之为。

青衣.尸

这个案件要从一起在警方档案中被标记为碎尸积木的案件说起。

五月十一日。

我在尸检一具被分割为大小一致的碎尸案时,无意中在清理出来的尸块上发现一张黄色的纸张,长时间在水中的浸泡导致纸张的颜料脱落,上面的字符变得模糊不清,而我在左下角找到道缘堂三个字。

道缘堂是一家主要从事宗教物品买卖的店铺,实际多是为人做道场、卖符占卜算命之类,信众很多来往人繁杂,店主名叫张松林自称是道家正一教弟子,在当地很有名气。

我想死者应该和这个地方有关系,并把这个情况反馈给刑警队队长云杜若,当时已经深夜她决定前往道缘堂调查情况,刑侦本不是法医的工作职责,我居然鬼使神差的跟她一同前往,就是这一次随行后让我接触到一些之前从未相信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彻底改变了我所有认知。

我和云杜若赶到道缘堂,敲门并未有人应答,离开的时候我隐约闻到淡淡的血腥,或许是从事法医的缘故,我对血腥味特别的敏感,云杜若职业的敏感担心道缘堂有事发生,再未经过任何请示的情况下和我从后院破窗而入。

进入到道缘堂后发现这是一间很奇特的房间,门窗的缝隙都从里面被黄色道符封闭着,云杜若检查过所有的缝隙,除了我们进来的地方都完好无损,这应该是一间被人从里面封闭的密室,可我们进来至今未见到过人。

一楼是店铺,二楼是店主张松林住的地方,二楼的床铺很凌乱,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极其匆忙的起来,我用手试探被窝中已经没有温度,想必睡在这里的人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一把断裂的桃木剑遗落在下楼的台阶处,放在窗户边的镜子四分五裂的碎裂一地,这里应该是发生过争执或者是打斗,云杜若在台阶处发现指甲的抓扯留下的印记,还有一枚断裂的指甲镶嵌在地上的缝隙中。

我们顺着楼梯小心翼翼走下去,一楼的店铺并不大,一目了然就能看清楚所有的地方,从现场环境看,这个房间至少应该有两个以上的人才对,而且一直都留在这个房间中没有离开过,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其他的人。

转身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我准备拾取的时候,发现茶水竟然从地板中渗透下去,这说明在地板下还有空间,云杜若经过探查找到了隐蔽的开关,一道幽暗的台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在云杜若手电的照射下,我们小心翼翼走了下去,在那幽暗的地下室中我们终于找到消失在这个房间的主人。

那或许是我入行这么多年见过最毛骨悚然的凶案现场。

至今回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云杜若的手电光慢慢扫视着房间,满屋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四周的墙上写着歪歪倒倒,大小不一的血字。

我该死!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这里的开关,当我打开地下室灯的瞬间,我和云杜若瞠目结舌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在房间的中间一名死者跪在地上,双眼眼皮被割去,双眼被插入细长玻璃,眼球已经破裂只剩下两个留着黑血的窟窿,浓血和黑水混杂在一起从里面流淌出来,在死者脸上画出两道阴森诡异的线条。

死者腹部有撕裂创口,脏器完好无遗失,但大肠被拖出腹腔捆绑双脚,死者双手抱膝,左右各一根铁刺从手背刺入,穿透膝盖后透入胸腔,至后背肩胛骨穿出。

死者是被刻意固定成这个形状,从血液凝固的程度以及尸斑推断死者至少已经死亡两天以上,整个地下室弥漫着血腥和腐肉混杂在一起的恶臭。

云杜若始终都全神贯注的警示着四周,这应该是一起密室凶案,可我们只找到了死者,但是我和云杜若搜索完整个道缘堂,也没发现行凶的凶手。

第一章 屠夫

我很不服气地蹲在地上拾取散落一地的验尸报告,斜着偷偷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屠夫,十分钟之前他把我整理几个通宵的验尸报告气急败坏地扔在我脸上,到现在我还大气不敢出,我相信局里应该没有谁敢在屠夫发火的时候说话。

屠夫真名叫姜山,公安局局长,为人刚正不阿不苟言笑,来局里大半年了感觉谁都欠他钱似的,从来没见他笑过,背地里大伙都叫他屠夫。

这个名字的由来和他个性没关系,源于他的经历,七九年对越反击战,姜山那个时候还是侦察连连长,老山轮战的时候,姜山的连队奉命向敌军后方迂回穿插,被堵在一个无名高地上,死磕三天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姜山的连队攻上高地时,双方都弹尽粮绝。

白刃战最为惨烈,姜山冲在最前面,尖锐的刺刀已经无法填补嗜血的戾气,他拿着牺牲炊事员的菜刀,劈砍着每一个冲上来的越军,是砍!活生生的砍杀,不分部位地重复着简单的动作,那已经不是杀敌,而是如同屠夫宰杀畜生般,倒在他面前的越军被他一刀刀分解成参差不齐的肉块。

一路杀上高地,姜山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和支离破碎的尸块,他犹如一个从屠宰场出来的屠夫般站在阵地上,浑身沾满鲜血只能看见一双嗜血的眼睛,手中那把菜刀卷裂的刀刃上沾满着肉屑和骨渣,据说当晚的饭就是用这把菜刀做得,阵地上被炸死的野兔剥了皮扔在钢盔里炖,面上漂着一层肉沫星子,分不清是兔肉还是人肉,姜山沉默地喝下第一碗,从此他便有了屠夫这个称号。

我站起身的时候,发现云杜若在旁边看我,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刑警大队都是群爷们把持的地方,全是警队里百里挑一的好手,各各都有手绝活,能当这群人的头能力可想而知,偏偏被一个女的当了大队长,一帮爷们硬是被驯服得服服帖帖,月月拿卫生第一的小红旗,刑警大队门口的无烟办公室牌子,已经成为局里天大的笑话。

不过这一切并不影响云杜若在办公室里的威信和在屠夫面前的印象,毕竟一个精通搏击、枪械同时智商极高,善于推理和案件重组的警察在刑警大队多么不可或缺,何况在她带领下破获过多起离奇案件,调过来之前就听闻她是警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相信用不了多久,屠夫的位置应该是由她来坐的。

只是我永远是站错队伍的那个人,刚来第一天我就站在刑警大队门口的无烟办公室牌子面前傻笑,她一本正经地站在我身后等我笑完回头才看见她,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你是第一个赶到命案现场的,当时的情况你最清楚,从头给我说说。”姜山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角,抬头看了云杜若一眼,严肃地问。

“我们是晚上九点半,在道缘堂的地下室里发现死者,死者张松林,男,五十七岁,未婚,经营一家名叫道缘堂的店铺,对外主要从事宗教物品买卖,实际多是为人做道场、卖符占卜算命之类,信众很多来往人繁杂,张松林自称是道家正一教弟子,据调查并无此人,应该是借道家招摇撞骗来敛财的骗子。”云杜若对答如流。

“我不听这些,说说在命案现场你们都看见什么?”屠夫有些焦躁地拨弄着桌上的文件问。

云杜若白了我一眼,一个劲看地上对我使眼色,我半天没明白她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直到她压低声音小声说。

“有点眼力劲,地上的打火机。”

我这才看见刚才屠夫发火的时候被碰到地上的打火机,连忙拾起来点燃递过去,屠夫抬头看我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看眼神应该是对我的不满,一把夺过我手中打火机,对云杜若不耐烦地点点头。

“继续往下说。”

“命案现场很隐蔽,在一楼的地下室里,入口隐藏在香炉下面,我们去的时候地下室里墙上到处都是血,写着大大小小的三个字,我该死!”云杜若不假思索地说下去。“死者跪在地上,双眼眼皮被割去,双眼被插入细长玻璃,腹部有撕裂创口,脏器完好无遗失,大肠被拖出腹腔捆绑双脚,死者双手抱膝,左右各一根铁刺从手背刺入,穿透膝盖后透入胸腔,至后背肩胛骨穿出……哦,最后发现死者口中舌头断裂。”

屠夫沉默了半天,皱着眉头终于今天第一次正眼看我,冷冷地问。

“你是法医,你现在告诉我这个张松林是怎么死的?”

“根据验尸结果,死者身体创口较多,有舌下神经受损以及胸腔脏器破裂还有……”

“你说这些我听不懂,直接点,死因是什么?”屠夫加重声音打断我的话。

“失血性休克!”

“你验得尸,从这个张松林的伤口上看,凶手有几个人?”屠夫点燃嘴角的烟严肃地问。

我停顿了片刻,手搓着刚拾起来的验尸报告,蠕动着喉结好半天才回答出来。

“没……没有凶手!”

“没凶手?!”旁边的云杜若一听立刻看向我,很惊讶地问。“这么大的案子,你当时也在现场,没凶手,张松林难道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样……你?你意思该不会是说,张松林是自杀?!”

我揉着额头没有理会云杜若,这就是之前屠夫气急败坏把验尸报告扔在我脸上的原因,在死因结论中,我签名写着。

死者系自杀!

“验尸你是专家,你现在是不是还是坚持张松林是自杀?”屠夫深吸一口烟冷冷的问。

我沉默地点点头,依照我的专业,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和认同我的判定,只不过面前的两个人似乎都不这样想。

“坐这儿之前我也搞刑侦的,好多年不碰了,活还留了些,今天我就和你捋捋。”屠夫弹着烟灰瞟我一眼,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后停在我身边。“按照你的结论,张松林是自杀,你的专业依据我就不过问了,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我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张松林首先是自己割掉双眼眼皮,然后用手沾染血在墙上写……”

“不是割掉眼皮流的血,墙上的血字需要大量的血,张松林是先割掉舌头,那里的大血管分布较多,化验结果也证实墙上的血来源于张松林舌部创口。”我怯生生打断屠夫的话,压低声音说。“这些验尸报告里都有写……”

“好,是舌头血,张松林自己割掉舌头然后在墙上写字,然后再割开自己腹部,拉出大肠捆绑双脚,接着是割掉自己双眼眼皮后,插入玻璃,最后是双手抱膝跪在铁刺上,穿透自己身体。”屠夫说完后抬头和我对视,默不作声地看我半天后问。“你的验尸报告是想告诉我这个结果吗?”

事实上验尸结果也让我疑惑了很久,但事实的确是这样,我翻查过张松林之前的病历,未曾发现有精神病史,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在心智健全的情况下,张松林身上任何一个创伤没有人能做到,先不说要忍受剧烈的疼痛,单纯是心理承受上都无法完成。

我没有让屠夫的质疑持续下去,抬起头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第一、死者张松林尸斑暗红色,位于头枕部、项、背、腰骶、四肢低下处未受压部位,指压不褪色,可见尸体未曾被移动,地下室系第一案发现场。

第二、死者张松林眼皮被割开,其切割面不规则,创部多锯齿状断痕,随后发现的舌部断裂创口处有同样特征,切割物应是不锋利器物,在尸检过程中,我在眼皮和舌根部都提取到玻璃碎片,经过核对,插入张松林右眼长度为十三厘米的玻璃边缘和眼部以及舌部创口断面吻合,由此可推这就是造成两处创口的器物,随后鉴定科在玻璃上提取到张松林一个人的指纹。

“指纹只能作为参考,也可能是凶手在行凶时带有防护性手套或者直接抹去指纹,造成张松林自杀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云杜若听到这里沉稳地反驳。

我想都没想,眼睛还是直视着屠夫,突然竖起两指,向身旁的云杜若两眼插去,云杜若压根没想到我会这样,本能的向后一退,惊慌失色的瞪我一眼。

“你干什么?”

“关于指纹的事我之前也有想过,可有一样是不能作假的,就是人的本能。”我没有理会云杜若,对屠夫一本正经的继续说下去。“从现场血迹溅落的痕迹,我反复比对试验,如果当时是有人胁迫张松林,在十三厘米的玻璃插向眼睛的时候,他会本能地闪避,即便有人束缚他,张松林挣扎也会改变血迹溅落的痕迹,可在现场我完全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而且张松林的尸检中未曾发现有中枢神经控制药物,就是说当时的张松林是完全清醒的。”

屠夫深吸一口烟,皱着眉头重新来回走了几步,声音开始变得有些缓和。

“说下去。”

“然后是第三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如果是有人行凶,按照习惯右手持玻璃割掉张松林眼皮和舌头再插入的话,那创口不规则断面应该是由左到右,但张松林的创口却刚好相反,我核对过张松林的资料,张松林是左撇子。”

“凶手也有可能是左手行凶,或许是为了误导警方,知道张松林是左撇子,故意用左手。”云杜若应该还没被刚才的惊吓缓过神来,愤愤不平地插话进来。

“云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一点你怎么解释?”屠夫背着走低沉的问。

“当然也会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在张松林的左手手掌发现伤口,伤痕和那十三厘米的玻璃边缘吻合,从伤痕深浅可以推断出力度,刚好是切割眼皮和舌头所需的力量。”我胸有成竹地看着屠夫和云杜若平静地回答。“而且手掌伤痕的深度恰到合适,如果有人握住张松林的手行凶的话,相信张松林会反抗,那手掌承受的力量会更大,伤痕也会很深,所以我绝对有理由相信,都是张松林自己造成的。”

第二章 碎尸积木

我重新把整理好的验尸报告放到屠夫的办公桌上,最后是腹部的创口,那不是用玻璃切割的,整个腹部的创口极其不规则和凌乱,我在张松林的指甲里找到残留的皮屑,和腹部组织吻合,我告诉办公室里的两人,是张松林用自己的指甲,从肚脐开始撕挖,直至挖开腹腔并拖出大肠捆绑双脚。

我明显地看见屠夫喉结在蠕动,云杜若擅长案件重组,而如今她的脸颊变得有些苍白,我对这份验尸报告极其有信心,如果说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地方,因为发现尸体是三天之后,我始终无法判断,张松林到底是死于失血性休克,还是中枢神经受严重剧烈刺激后受损导致的死亡,毕竟一个活人要承受如此的疼痛,而且还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

屠夫这一次没有再扔那份尸检报告,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指头没有节奏地敲击在报告上,沉默了良久后抬头看我。

“从专业上讲,张松林是自杀,你们背地里都叫我屠夫,那是因为我见过的尸体比你们多得多,人我也杀过,其实真到了你死我亡的时候,死就并不可怕了,杀人就变成一件很简单机械的事,不过……自杀,自杀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比如信仰的坍塌或者希望被断绝等等,但是,张松林的资料我看过,一个招摇撞骗的敛财商人,我不相信他会有自杀的勇气,一个没有廉耻的人是无法直视死亡的,所以……这验尸报告我不会签字。”

“姜局,您这是主观推断,所有的验尸结果都是有客观科学依据……”

“你要给我讲科学依据?”屠夫打断我的话,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新的报告扔在我和云杜若面前。“这是鉴定科提交上来的现场勘查报告,在张松林命案现场一共提取到三个人的脚印和指纹,其中一个是张松林,另外两个……”

屠夫一边说一边把报告里面的两种照片分别推到我和云杜若面前,吸完最后一口烟,用力掐灭在烟灰缸里冷冷地说。

“另外两个,一个是你云杜若的,一个是你容彦的,我根据客观科学依据判断,你们两人在命案现场出现过,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和命案有关。”

我和云杜若茫然的一愣然后相互对视,惊慌失措地说。

“姜局,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和云队是去查案,我们发现的命案现场,怎么可能和命案有关!”

“你刚才不是和我说客观科学依据嘛,这依据上只显示你们出现在命案现场,并没有显示你们是去查案。”屠夫身体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很认真地看着我。“云队是刑侦队长,去查案我可以理解,容彦,你就是法医,你去干什么?”

我还想解释,就被屠夫挥手打断,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很多事不能光看证据表明的东西,你说张松林是自杀,我尊重你的专业,不过你也要给我一个张松林自杀的理由,什么时候你找到了,我就什么时候签字。”

“查案是云队的事,我就是法医啊。”我彻底的急了。

“对啊,你也知道自己是法医,可你竟然能发现命案现场,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嫌疑犯。”屠夫站起身一脸平静如常地指着门口。“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停职接受调查,要么你和云队合作,给我找出张松林自杀的原因。”

我木讷地呆滞在原地,云杜若有些得意地浅笑,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屠夫重新叫了回来。

“让你们查无头女尸碎尸案,结果查到这桩自杀案上来了,既然两案有关联,云队牵头负责,容彦你协助,两案并案侦察,节约人力物力,无头碎尸案的进展上面催得紧,你们抓紧点。”

被屠夫赶出来的时候,云杜若关上门后很愉快地对我笑着,大方地伸出手。

“热闹欢迎你协助刑警队侦破这两起命案,为了以后沟通方便,从明天开始,你还是直接来刑警队办公吧……哦,你应该知道的,刑警队办公室不能抽烟,以后只有委屈你了。”

云杜若口中说得客气,不过我知道她没有和我商量的意思,屠夫既然都开了口,就是刀山我也得去,突然发现站对队伍的重要性,我整天拿刑警队里那帮哥们开涮,如今居然会落到云杜若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回到鉴定科我摸出干瘪的烟盒,弯曲的烟叼在嘴角,可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心烦意乱的时候一团火苗在面前升起,抬头看见是楚天启,刚调过来的见习法医,黑框眼镜和一身干净得体的着装,看上去斯文秀气。

楚天启话很少,业务知识倒是很娴熟,虽说是见习法医,不过在工作上早能独当一面,最难得的是他的勤快,在他身上我还能看见我刚入行的那份激情,只是时间长了就被消耗在无尽的命案和尸体之中。

“听说姜局今天找你和云队了,是不是张松林的案件了结了。”如果说这局里还有谁能严谨自律到背地里能记得屠夫的真名,那只有是楚天启了。

我点点头,把验尸报告随手扔在抽屉里,揉了揉额头没心思回答楚天启。

“好多天了,那女尸拼凑得怎么样了?”

“碎尸太小,而且不完全,陆陆续续有被发现的送来,不过一直没有头部的报告,所以现在进展很慢。”

“你怎么永远都戴着一副手套?”我在楚天启手中点燃烟,目光落在他手上,记忆里从他来报道那天开始,不管是去解剖室还是办公室,任何地方他都戴着手中这副白色橡胶手套。

“可能是学这个专业太久了,心理有些问题,总感觉手碰过尸体后,有一股洗不干净的味道。”楚天启不慌不忙地解释,他说话很慢和他性格一样,总是慢条斯理。

我没心情去理会楚天启的个人爱好,翻出一双手套戴上,向解剖室走去,楚天启在身后叫我。

“容科……解剖室不让抽烟。”

“……”我一愣,才回过神嘴角叼着的烟,深吸一口转过头没好气地回答。“最后一只,再不抽就没机会了。”

鉴定科的解剖室用局里人的话说,阴气重的很,人在里面呆久了浑身都不自在,我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工作一大半时间是在这里面渡过的。

我走到第三号解剖台,上面摆放着大小一致的尸块,旁边的水盆里泡着一大堆白色布料包裹的东西,碎尸就是从这些白色布料里发现的,陆陆续续地送到这里,由于时间过长,上面的干涸的血渍和布料粘连在一起。

我给楚天启安排的工作就是在这水盆中把尸块从白色布料中剥离出来,毕竟我已经过了那份满腔热情废寝忘食工作的岁月,好在楚天启心静,总是很仔细地剥离每一块尸块,有时候我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好奇,感觉他的认真就如同在剥离一块肉香扑鼻的粽子。

解剖台上是已经清理好的尸块,张松林的命案就是由这具无名女尸而发现的,第一次发现无名女尸是在四月七号,第一批白色布料包裹的尸块被发现,在清理出来后我着实惊讶了很久。

入行也有好多年,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识过,唯独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分尸案常有,多是凶手为了掩饰罪行隐瞒死者身份或者就是泄愤,但不管是哪一种,杀人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更不用说碎尸,在处理的时候都会慌乱和紧张,心理素质再好的凶手也会在尸体上给我留下线索,可眼前的这一具却出乎意外。

尸块的长度五厘米,宽度五厘米。

不是一块,而是所有的。

每一块的切割面都相当整齐,在已经发现的人骨里,不管是较软的肋软骨,还是骨质坚硬的股骨或者是尺骨,都保持得分毫不差的精准,在人骨的边缘处我甚至能找到打磨的痕迹,而人肉部分迄今为止我没找到一块皮肤,可见凶手是先将死者剥皮后再分尸。

我仔细留意过皮下组织,除了腐烂和清理时候的损伤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破裂的痕迹,楚天启在清理尸块的时候很震惊地告诉我,即便是现在一流的外科医生也很难做到如此精细的人皮分离。

我心中默认了楚天启的话,这凶手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而是在雕琢一件他心目中的艺术品,这需要极高的外科解剖技术和超乎常人的耐心以及麻木的冷酷。

因为没有皮肤,在找到的尸块中所发现的指头无法提取指纹,头也没有下落,所以这具并不完整的尸体就凌乱地堆积在三号解剖台上,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拼凑这些尸块。

每具尸体都有编号和名字,这一具女尸的编号是07463,至于名字一栏一直是空白的,直到有一天我在上面写下。

积木!

我就像堆砌积木一般在拼凑这具人肉拼图,凶手把解剖的技艺发挥到超乎艺术的高度,我努力还原着死者完整的躯体,也努力在这场游戏中寻找线索。

只不过……

我一无所获。

云杜若是我少见能长时间待在解剖室里的女人,她的专注多少有些让我钦佩,都说女人的美貌和智商成反比,云杜若成功地推翻了这个观点,在我完成初步尸检后,她根据验尸报告得出的分析和我想的如出一辙。

凶手具备娴熟的外科解剖知识,如此精密的分尸应该是一个人单独完成,这需要极大的体力,所以凶手应该是男性,年龄介于25-35之间,如此仔细的杀人分尸,需要极其安静和隐蔽的场所,因此凶手拥有私人场地,可见凶手有固定住所和稳定收入,如此有耐心的一个人完成分尸,说明凶手是一个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现实中比较孤僻的人。

第三章 忘川小栈

尸检过程中唯一的发现是在一块尸骨中找到一张缠绕在上面的纸,深黄色,由于被水浸泡过,上面的字体大多都模糊,纸上有斑驳的红色颜料,经过化验是朱砂,而在纸张右下角还能依稀分辨出道缘堂三个残缺的字。

入行这些年,我早已过了热血沸腾的冲动,仅有的棱角也被这解剖室里各种各样的尸体打磨得圆滑,恪尽职守这四个字被我诠释得淋漓尽致,除了验尸我极少过问案件的其他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根据道缘堂这三个字鬼使神差地去看看。

结果……

烟烫到我的手指,我慌乱地扔掉,屠夫要让我给张松林的自杀案找一个理由,这已经不是我能推脱的事了,既然无名碎尸案和道缘堂发现的自杀案有联系,那张已经破裂残缺的黄色纸或许会提供些线索,不过我首先需要搞明白,那纸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鉴证科和云杜若那队人已经反复研究了好些天,始终没有发现,不过我想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帮到我。

离开的时候,看见楚天启又戴上新的橡胶手套进来,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

“都下班了,别天天都待在这里面,早晚人都会待傻的,公安局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至于这么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