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梁凉和魏奎被学校保安阴沉着脸赶出来。
教学楼之所以没关门,是因为保安正在偷偷地用电插销在一层烧水。正好把他俩逮个正着。
等重新回到了光亮处的街道,梁凉的头发、衣服、鞋子都已经因为翻墙和脏到不成样子。LO裙这种装扮是非常繁复的,很要求单品的干净程度。
反观魏奎,他只是稍嫌邋遢而已。
两人都失去兴致,魏奎还是强打精神问她:“吃完夜宵再回去吧。”
梁凉坐在座位上,刚想用手机查找附近的餐厅。魏奎就已经把车再大喇喇地停在路口,那里有家麦当劳。
“娘娘你就别下来了,我去买。待会买完东西咱们打包走。”
梁凉透过车窗看着魏奎的背影,她垂下长长的睫毛,表情有点黯然。
唉…
怎么又是麦当劳嘛。
虽然说魏奎真的是超级喜欢吃奶茶、快餐食品这些东西的,但喜欢的男人每次见面都拉自己去吃这些,而且都吃了快二十年就…感觉有点不被重视。
梁凉为她的想法羞愧,因为她真的挺想在高级餐厅和魏奎吃饭、聊天、喝喝下午茶什么的。
就只有一次也好,自己掏钱也没关系。
“好啊,”魏奎听了后说,“你换套衣服咱们就去。”
梁凉每次出去都是lo娘打扮,在外面总会吸引路人的目光,魏奎真的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的手套、帽子、沙沙作响的裙子,全都使人疲劳,让人心烦。
沉默了很久。
梁凉终于拗不过,她也不知道魏奎那“相亲”是不是刺激到什么,终于为难地轻声说:“…嗯,下次你过生日吧,我就脱一次LO服。”
“…然后穿上比基尼?”
“魏奎!”
第 33 章[
梁凉怀里被塞了一堆没吃完的可乐、薯条和汉堡被送回家, 第二天早上,她华丽丽地又起晚了。
早晨九点半而已,也不是很晚。
床头有雕刻着玫瑰的黄铜抽纸盒,有小天使形状的烛台和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星星形状的灯具,梁凉平常从来都不是那种下雨时倚窗而赏的文艺风格女孩,更多时候也就看看书、摆弄摆弄家具、海淘下LO风格裙子。
她安静地玩着枕芯上的金色细穗, 先自己回味了会魏奎昨晚很自然地拉自己手的瞬间, 傻笑了会后没头没脑地就想到了吴燕夏。
呃, 他应该明天就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 梁凉感觉心情有点别别扭扭的,好像很有点期待,又好像不希望这位夏大仙回来。
如果说魏奎像乘坐有惊无险的过山车, 吴燕夏绝对是一个看似平静的轰炸机。区别在于,梁凉和魏奎相处, 她总觉得更疯的人是魏奎;而和吴燕夏相处, 她怀疑自己的精神也被.干扰到不大正常。
梁凉试图回想吴燕夏, 感觉真是太矛盾了。做正常事傻得像一只猪, 做稀奇事就是一只怪,长的模样也不好看,很阴险很可怕, 反正就是各种不好。
她自己猛点了好久的头。
梁凉在上午头晕晕地去瑰丽签供货代理商合同书。
酒店的办公区,有专门的律师小姐拿来厚厚的合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针对代理商错误的归责制和赔偿制度。
她以前吃过日本供货商的亏,知道要看合同细则, 一条一条地耐心读。
面前的中年律师女士看着也是精英团体的一员,穿着合体昂贵的黑色女款西服,从金丝眼镜后面犀利地打量梁凉和她今天的那套水溶刺绣水波花边连衣裙,肩部绑带的非主流装饰,很久没说什么话。
梁凉穿LO服那么多年,但她脸皮再厚还是受不了这长达五分钟的凝视。
她鼓起勇气问:“有什么问题吗?”
律师女士古板的脸一抽,似乎同样在凝聚什么勇气,最后看着眼前清甜的女孩,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您的衣服很好看。”
梁凉脸微微红了,羞涩地道谢。
呀,感觉一切挺顺利的。
然后又被带到瑰丽的日式餐厅和主厨聊了聊,路过酒店熟悉的华丽复古楼梯。
她脚步微停,那天,魏奎就是把她堵在这里。
梁凉低头走过去。
唉…
她完全可以接受魏奎不喜欢她的穿着,他们相识十几年就只一起看过三场电影,他们不能在公开场合出现,但…梁凉真的很害怕魏奎每次见到自己时流露的不耐烦表情。
她昨晚答应了魏奎,要在他生日当天脱下一天的LO 服。
唉,LO裙和美男都为自己所欲。到底谁又更重要呢,自己已经做出选择…
吉兆的订货量一窜上去,供货商自然乐意带来更优质的货。
中午店里来了个大块头的金枪鱼,足有半个米袋这么肥厚。梁凉以前在桑先生手下学过割鱼,心血来潮地要自己验货。
割金枪鱼有专门的刀具,得先用湿毛巾把鱼皮擦拭干净,从侧面的鱼鳍开始往下切。桑先生刚要继续指点旁边的LU和小景去帮她翻转,突然看到梁凉原本准确地握着刀的手抖了一下。
他大惊:“切到手了?有血赶紧拿走,别玷污到我的鱼!”
“没事。”梁凉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也许是这两天盯坦克的粗黄尾巴盯多了,爬行纲的线状生物都有从彻底静止瞬间转为狂暴进攻的能力。
刚才某个瞬间,梁凉突然觉得手下新鲜冰冷的死鱼会像蛇一样突然痉挛弹跳,持刀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唉唉唉,她是真的生理性怕蛇啊。
梁凉心不在焉地洗手,奇怪,之前吴燕夏在的那段时间,她盯着坦克好像没有那么恐惧的感觉。
…一定是夏大仙本身气场干扰的,可怕的事情需要对比。
等等,梁凉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后她呆住。糟糕,今天早上居然忘记去他家铲屎了!
怎么就忘记了?
事到如今,梁凉不由汗颜觉得她确实有点见色忘义,不,见色忘事(绝对不是屎)的品质。
她花费很久的时间,纠结今晚要不要独自去吴燕夏的那“凶宅”铲屎。与此同时,脑海里把吴燕夏讲过的“欧洲凶宅小石头”故事又过了一遍。太可怕了,昨晚在镜子里见到那个保安,梁凉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吴燕夏在场就好了…
有鬼的话,她要立刻躲到大仙背后。
梁凉心里的恐怖指数排名是:蛇 > 吴燕夏 > 鬼,不对不对,她重新排名了一遍,是鬼 > 蛇 > 吴燕夏。不对不对,蛇和鬼都好可怕啊。
正乱想着,手机响起来,梁凉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闪烁的债主号码,怔了一下,手指却已经滑过屏幕。
今晚吴燕夏那边的环境就很安静,他说:“美少女?”
梁凉上来就沉痛地汇报工作:“我,我今天还没去你家呢。都怪我早上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吴燕夏反正是无所谓,“它们少吃一顿应该饿不死,你就当成别人家的狗,少喂点。”
梁凉被他调侃得心虚又不好意思:“我今晚去你家也可以,但我一个人实在害怕。等明天早上我早点过去好吗?对不起,下次我绝对不会忘。”
吴燕夏轻快地说:“到明天我也就回来了。”
“几点?”
“让我看看日程——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到站,从火车站回去得半个小时。十二点半左右到家。”
“那已经都是后天了。”
她话语中的沮丧莫名取悦了吴燕夏,他温柔地叫了她的名字:“凉凉,别等我。”
梁凉的脸猛然绯红,幸亏吴燕夏看不见她表情。因为,她刚刚确实正在很认真地思考,明晚怎么去他家里等着见他一面。
…感觉太奇怪了,之前还阴暗地希望他不要回来的。她为什么又要等他?这人真的好怪,他是不是真的有预言能力,他怎么连她想什么都知道。
“凉凉?”吴燕夏又在叫她。
梁凉第一次发现他隐藏的声线很好听,有点说不出的呢喃感,在莫名的节点里好像能令耳朵缴械。
她整个人在这种陌生的慌乱中,居然大胆挑战原本最害怕的灵异话题。
“大仙大仙,你家如果是凶宅的话,有什么故事吗?”
吴燕夏呆住,扶额想这姑娘不是胆子很小么,怎么这两次总追着问他这件事。
梁凉在这句话说出口后,同样也给自己跪了。
…就,突然间紧张到不过脑子了嘛。
不过当吴燕夏绘声绘色地讲完他梦到女鬼的事情时,梁凉终于拖着她华美的裙子从地面站起来——所谓脑残问的鬼故事,跪着也要听完。
书里有说狐狸精勾搭书生,鬼吸食人的阳气续命,但就没听过一个女鬼“哭着喊着非说要想嫁给我”。
吴燕夏长得根本没那么好看!鬼也是人变的,难道她瞎了吗!
梁凉于是忍不住为女鬼提出合理的怀疑:“…大仙,你听错了吧,人家应该只是说吃掉你,不想嫁给你。”
吴燕夏也一怔,他很警惕地问:“为什么要吃掉我?”
梁凉立刻捂住嘴,呵呵傻笑一下带过。她说得太顺口了,总不能说自己其实也考虑过要吃掉他吧。
不知觉间,梁凉已经从吉兆慢腾腾地走回到家了,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和吴燕夏聊天。
这时候,手机传来“电量低”的警告。
吴燕夏一点也不纠缠,道了声晚安就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剩下梁凉呆呆地坐在床上,寂静中,她突然又把手机着火似的丢在床脚。
公主房里第二次飘来很疑惑的声音。
“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下蛊了?”
夜色分明,月色如灯。
其实,月球在大大宇宙和小小太阳系里都算不上好看,但为什么面对这么平静的月色,她依旧会有强烈的心跳呢。
梁凉原本鼓着脸庞,随后就甜美的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五点多就醒了,在家吃了简单早饭,穿上简单的LO裙,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吴燕夏家。
外面天光明明全亮了起来,吴燕夏家的客厅里整个还是暗的。
梁凉习惯性地又是先拉开窗帘,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本来想给他家里透气,然而窗户怎么拉都拉不开,最后费劲巴拉只拽开一点小缝。
“算了,反正外面热死了。”梁凉用手扇着风,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夏天温度很高,她本来想打开空调,又觉得自己最多只待五分钟不需要费电,还是快快去给它俩清洁和喂食吧,昨天真是太粗心了。
梁凉哼着歌,高兴地从冰箱里拿了冰镇狗粮和饮用水,蹦跶着进蛇室。
今天莫名很开心。
一切都如常。
她先来到神灯的笼子前蹲下,“泰迪”依旧用黄澄澄的眸子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地盘在笼子里的角落。
它的食盆已经空了。
“对不起呀,昨天早上忘记来了。你肯定饿坏了吧。”
梁凉自言自语地道歉,然后刷好狗粮盆,准备给它舀新的罐头。
神灯至今一点也不像狗,它每次面对投食都很高傲,并不会主动凑过来。甚至像老僧样不闻不问。要知道,梁凉以前都不敢在坦克面前吃任何零食呢。它狗鼻子可灵了,听到最细微的撕包装纸声音都会狂奔而来,卖萌对主人讨食。
梁凉正在给神灯倒狗粮,突然间,很清晰感觉到有什么在后面拽住了自己的裙摆。
她伢然地一回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蒙着蓝布的蛇笼子被撞开了大口,坦克拖着长长的、弯曲的姜黄色蛇身,像幽灵一样从笼子里游滑了出来。那姿态诡异到说游也不是游,说滑也不是滑,它的黑眼睛依旧忠诚憨厚,但那倒三角形的蛇脸往前直勾勾地探着,嘶嘶地吐着信子,
一甩尾巴,整条蛇就像噩梦般跳到了梁凉的眼前。
她鼻尖甚至闻到一股蛇的冰冷腥气。
第 34 章
杨雨薇这两天都有点罕见的心浮气躁。
那一天晚上吴燕夏从 KTV 溜出来, 逃回酒店的途中正好被加班完的杨雨薇碰上,她拉着他进自己的房间喝了两杯。
“男女之间没有真正友谊”这句话在吴燕夏和杨雨薇之间不存在。杨雨薇很长时间把吴燕夏看为 gay 和闺蜜之间的人物,俗称灵魂军师。她有段时间也真的怀疑吴燕夏的性向,而这人从来不解释,总是模棱两可地嘎嘎嘎乱笑。
“都可以,确实都可以。”
突然间, 这家伙就宣布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杨雨薇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一个巴掌大的紫水晶晶柱, 这是吴燕夏曾经送的, 虽然他本人早忘记了这事, 但她每次出差都带着。
“一般只有塔罗师会建议他人买水晶,塔罗师把塔罗牌看为’未来的明净指引者’,他们自己身上也佩戴水晶灵摆。一般人哪里能这么轻易被影响磁场, 除非你在家搁个大晶洞。水晶配饰其实更偏向治愈功能——什么防小人、受骗、丢物和治疗失眠可能也有点用。但对求财、招桃花甚至辟邪之类的大影响几乎没有。”吴燕夏正等着杨雨薇给自己倒酒,顺便普及迷信消费者常识。
“不过, 普通人可以买个黑曜石。那玩意儿价格便宜且有灵性。你买两个相同的黑曜石手链, 一个天天戴一个搁着。自身气场不好的人戴一段时间就会把水晶戴浑浊, 这时候, 链子也就不能要了…”
吴燕夏放松的时候像个话痨,他对占星最精通,但基本的风水、塔罗、乃至中国的古典占卜文化都知道。
杨雨薇半听半不听的, 突然问:“夏夏,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的星盘是什么样?”
吴燕夏没说话,只是平淡望了杨雨薇一眼。
他偶尔的目光显得厉害而世故, 甚至洞悉一切。
杨雨薇是在职场刀枪不入过来的,她继续声色不动地问:“我只是奇怪,你怎么都不看她的星盘?这样不是能提前了解她的更多真实信息吗?要知道,如今人和人相处时会撒很多谎,会掩饰真实的自己。”
也是因为如此担心,杨雨薇每次交男友前都会让他看星盘。
吴燕夏没觉得有异,终于收起那股犀利,又恢复了无精打采、一副白痴的表情低头捧着水晶酒杯。
也许是苗族的关系,他酒量奇佳,什么酒都能喝,但也通常只喝一杯。
“没必要。”吴燕夏盯着荡漾的杯中酒纹,终于懒洋洋的解释,“星盘不能代替相处,真相也不会产生感情。我不能因为仗着我会看星盘就欺负人家小姑娘,再说我如果什么都看出来,她会吓死的,我不想在家里再看见尸体了…”
杨雨薇忽略他胡说八道,她问了女人都会关心的问题。
“那女孩长得很好看吗?”
LO装爱好者会把正常着装风格的统统称为“地球人”,仿佛是种自嘲又仿佛是种排斥。大多数正常“地球人”来看,LO装爱好者属于相同的奇装异服和哗众取宠者。
但,每一个LO娘都有无法模仿和复制的风格。
吴燕夏每次看到梁凉都心旷神怡。她长腿细腰,有一张精致脸蛋,但梁凉身上最显著的标签从不是“美女”。实际上,没有人能从那整套过于人工、像樱花别墅般的LO服里猜出穿着者的任何真实内容。
因此,梁凉就好像…
星云。
星云又花又冷又有分寸,星云大部分时间只是强烈反射光辉,星云安静到并不在乎其他人和自己的命运标签。
吴燕夏迎着杨雨薇的怀疑目光,他弯起嘴角作出评价:“非常美。”
清早的时候,吴燕夏又被那白富美缠住,她在自助餐厅门口堵住他,要占星师给自己提供私人星盘服务。
杨雨薇出面帮他婉言拒绝,可惜效果不大,对方坚持要和两人共进早餐。
占星师依旧在自助餐桌前专心看着类目,很快就端着燕麦粥、咖啡、橙汁等满满一盘东西开心地回到桌前。
“小哥哥你吃这么多?”对方瞠目。
吴燕夏平时懒得早起,只有出差在外才有机会吃点早餐。他吃饭时有少数民族特有的豪迈,什么都得尝一口,令人觉得同样很有食欲。
他汗颜一笑,抬头诧异地看了眼旁边不作声的杨雨薇,似乎问这个考究服装的少女是谁。
杨雨薇便知道占星师已经彻底忘记对方的脸,再一次。
“小哥哥,什么叫上升星盘?”
“小哥哥,我能从星盘里看到男人的性能力吗?”
“小哥哥,我怎么从星盘里看出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