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玄保持趴在桌上的姿态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看着我?”
“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怎么会是天脉,也好奇为什么你会练就太一毒经?”
花柔一脸茫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楚玄扭了扭嘴巴:“你不是听不懂,你是不记得。唉,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终于遇上了一个唐门毒房的大活人,可她偏偏什么也不记得了。”
花柔顿了顿:“你很想见到唐门毒房的人?”
楚玄此时终于坐直了身子,认真道:“当然。”
“为什么?”
楚玄笑得十分明媚:“因为我要娶一个天脉者啊!”
“娶一个天脉者?”花柔神情费解:“为什么?”
楚玄眨巴眨巴眼睛:“因为…命中注定啊!”
花柔一脸探究,但楚玄却冲她摆摆手:“行了,你吃吧,我去收拾收拾外面,不然这个样子谁还敢来看病,我又怎么试药啊!”
楚玄出去了,花柔一脸茫然地扒拉了两口饭,追了出去,她想问得清楚一些,可是一出去才发现外面居然满地狼藉,而院里那些进进出出的人竟一个也没有了。
“这里怎么乱糟糟的?还有这里的人呢?”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啊!”楚玄一边收拾一边作答:“人啊,都因为恶霸的出现而吓跑了,恶霸呢因为…”他看到了花柔的茫然,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因为什么?”
“因为作恶多端已经被阎王爷收走了。”
花柔正诧异这话的意思呢,几个病患竟在回春林的院门口伸头探脑张望。
楚玄眼尖看到他们,冲他们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来帮着收拾?你们还想不想吃药了?”
几个病患立刻屁颠屁颠进院帮着收拾。
“神医,那三个恶霸…”
“走了。”楚玄理所当然地说着假话。
“我说神医啊,你倒是把这事儿解决了呀!每隔十天就要砸一次,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去去去,要你们废话,我惹上那几个泼皮还不是因为你们,走走走,赶紧收拾利落!”
几个病患当下各自散开忙碌,花柔却一脸费解地来到楚玄身边看着他。
楚玄见状,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又就近在水桶里张望自己面容倒映,可是并无异样,他转头看向花柔,见她依旧盯着自己:“你干什么这么看我?”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我要杀了你!
“你怎么惹上恶霸的?”
楚玄一愣,指那几个病患:“抢人呗!”说完,他拎着地上的草药背篓进了诊室的那间茅草屋。
花柔懵而不解站在原地,此时有病患端着水盆来到跟前一边干活一边解释:“我们都是流民,被那三个恶霸抓去做苦力,每日工钱上交一半,换个落脚的地儿,弄口饭吃吊着命。“
另一个也凑过来絮叨:“一年多下来,我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病,发起来真是痛不欲生,可恶霸不许我们看病,活照干,能不能活下去,只有天知道,但是我们遇到了楚神医…”
“他是大好人,不但给我们看病,还给我们钱,管我们吃和住,我们当然留在这里,恶霸没了人可以欺负,自然要找他的麻烦。”
“神医就只有给他们钱,说好一个人十天就是二十个铁钱,他们尝到了甜头,现在已经要到一个人三十五个铁钱了!”
正说着,又回来了几个病患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病患们当即相互招呼起来。
花柔眨眨眼,进了茅草屋去找楚玄。
“有事?”楚玄在屋内分类整理背篓中的草药,见她进来张开询问。
“你是好人。”
楚玄闻言一顿,笑了:“那当然。”
“我会保护你的。”花柔说完就走,楚玄却是错愕又无奈:
保护我?你能不毒死这帮人就谢天谢地了。
转眼间,天近黄昏,此时的回春林已经恢复了热闹。
楚玄端着药匣子,喊一个人发一颗药丸。
而花柔就站在她住的那间茅草屋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此时,有个病患拿了药,边剥开包着药丸的纸边从花柔身旁走过,当他将剥出来的药丢进口中时,花柔脑袋一歪,眉眼骤然出现厉色,继而一抬手就打在病患的背上。
那病患当即扑爬在地,口中药丸也因此喷吐而出:“你干什么打我?”
“毒。”花柔双眼发直:“那药丸是毒。”
病患错愕地看着花柔,楚玄则急忙放下盒子,冲过来:“能不是毒吗?他关节寒气积存过重,每夜针扎刺痛,我不拿毒给他祛那用什么?”
花柔偏头看着他:“过了。”
楚玄愣住,随即一脸认真:“哪过了?”
“苍耳,一钱的粉已足够,你用了三钱,这毒会存在他体内,快则两个时辰,慢则一日,便会毒发,伤肝肾,出血力竭,重者致死。”
楚玄闻言并未惊慌,反而双眼放光,抓上花柔的手就往屋里拽:“来来来,你慢慢说,等我记下来啊!”
花柔一脸费解地被拽着进了茅草屋。
院里的人则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那趴在地上的病患已站了起来,一边拍身上的土一边口中喃喃:“她不知道回春林的规矩吗?”
而此时,终于赶到此处的玉儿站在院门口向内张望,被站在门口的病患斜了一眼:“看病啊?明个一早来吧!”
“我要见神医,立刻。”玉儿这一路来,已经十分疲惫,但她此刻眼里满是期望—找到了回春林,解毒的事已有指望。
“可是他在忙啊。”那病患说着看了一眼茅草屋:“你先等等吧!”
茅草屋内,楚玄激动地铺开案头纸:“你再说一遍,我记下来。”说着就提笔沾墨。
花柔站在桌前,看着他皱眉:“你不是郎中吗?用药的深浅,你不知吗?”
“用药的深浅我当然知道,可毒我不熟啊!”
“什么?不熟你就敢给他们用毒?”
“用了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才能记录下来写成毒典啊!”
“毒典?”
楚玄放下笔,一脸认真地解释:“是这样的…我的家族比较特别,族中男人到了弱冠之年都会定下一个目标,离开家门,只有完成它才能回家。”
“所以你的目标是…毒典?”
“没错!我只有写出毒典,才能回家,所以我必须得知道毒理的每一种变化,要不然我干嘛贴钱贴药贴地儿的养着这些人?”
花柔蹙眉不悦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你用毒的测试者?”
楚玄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他们是自愿的。”
“自愿?”花柔骤然愤怒道:“你这是在杀人,你是坏人!”话音一落,她的一只眼眸登时泛红,楚玄眼见不对,赶紧抬手安抚:“喂喂喂,我不是坏人,你别激动啊…”
“神医,有人找你看病。”此时一个病患进来招呼,楚玄哪里顾得上见人,急忙喝道:“没空,出去!”
那病患立刻往外退,却不料玉儿推开他直冲进来,恰恰对上的是花柔的后背与楚玄的正脸:“不管你有没有空,都必须给我看!”
楚玄盯着花柔,眼见她一只眼眸已红,知道大事不妙,又听得这么霸道的口气,当即焦躁地吼道:“看个屁!出去,给我快出去!”
玉儿一把抽出匕首指向楚玄:“看不看!不看,我杀了你!”
她习惯了武力的强横,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裹挟,却不料因为她提到了“杀”字,身前的人回了头。
只是,此刻屋内灯烛幽暗,花柔转身恰恰背对烛光,虽面容清晰,但眼眸红色并不明显。
“花…花柔!”玉儿看到花柔十分震惊,继而眼露惊喜,可是她手持着匕首,这匕首让花柔没有任何犹豫地抬手一掌就打在了玉儿的胸口。
玉儿当即飞出了茅草屋,而与此同时花柔的另一只眼眸也开始发红,她抬脚就往前走,但楚玄抱住她试图阻拦:“别激动…”
此刻的花柔已经失控了,她回身一掌,将楚玄打趴在地,转身就走了出去。
而院里,因为玉儿被打飞出来,已经吓得这些病患们各自奔逃—他们有人狂奔出院,也有人躲进了茅草屋内,连门都紧闭上了。
猝不及防地玉儿挣扎着刚刚坐起来,就喷吐出一口血,与此同时,花柔红着眼眸走了出来,她杀气腾腾地盯着玉儿,一步步向前。
“你打我?”玉儿难以置信地盯着花柔:“你…居然对我动手?”
天色暗沉,她只看到了花柔走向她,根本看不到她眼眸的颜色。
“我要杀了你!”花柔暴喝一声,双手掐诀,玉儿见状下意识的抬手甩出一溜飞针,而后趁着花柔闪身避开飞针时,迅速逃离了回春林。
当花柔闪避飞针后,面前已无玉儿的身影,可是她不管,凶神恶煞地如同一头狂兽向前迈步,但突然的她身子一僵,随即倒地。
此时她的后颈处,扎着一支长针。
站在茅屋门口等楚玄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嘴角淌血地长舒一口气后,跌坐在地。
我的天呢!再晚点,只怕这里没活口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恶意
玉儿拼了命地逃到了荒野林地的一棵树下,就急忙摸出针扎上了自己周身的要穴,并用匕首划开了肩膀—她在放血,她在散毒,这是她能想到的或许可以救下自己的方法。
花柔先前击中她的那一掌,使得可怕的毒素正在侵蚀掠夺着她的生命!
她的视界在模糊、在飘忽、在旋转,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在流淌!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她内心奋力地呐喊着,她对生命如此渴望,但老天爷却像是总要夺走她所在乎的一切般给她重创。
“她杀我!她居然要杀我!呜呜…她怎么可以杀我?不相信我还不够,还要杀我…”她痛哭,她难受,她的全身筛糠般地哆嗦起来,继而整个人开始抽搐、痉挛这令她出溜到地上,神情痛苦。
“飞…燕…”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唐诗琪的声音,浑浑噩噩中她勉力看向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别…别过来…”她已经看不清楚来的人是谁,但她知道答案,于是她试图往另外一边爬,口中费力地告知:“别过来,我…我在散毒,我会…我会…害死…你的。”
可是此时的她根本爬不走,而唐诗琪却来到了她的身边,开心地一把抱住了她:“飞…燕…”
“不要…放开我…不要…”玉儿在流泪,而此刻拥抱她的怀抱,松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那个身影倒下,随即她也失去了意识。
…
夜,月儿爬上了树梢,在醴陵的铁匠铺里,沸腾的铜水灌入了模范。
旁观的唐六两眉眼慎重,而唐寂眼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与此同时,楚王宫的大殿里,慕君吾放下了画笔。
桌上的画卷里,花柔栩栩如生。
他将画卷拿起来递给了身旁的袁德妃后,再铺开一张新的画卷,提笔绘画。
袁德妃拿着画卷走到一边,摊开晾墨。
此刻,大殿的地上摊着数张打开的画卷,全部是花柔的画像。
袁德妃看看地上的画卷,又扭头看看用心绘制的慕君吾,眉眼含愁。
…
翌日清晨,玉儿幽幽醒来。
在顿了几秒,确定自己还活着后,她想起了唐诗琪,立刻爬起身来,她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人,确切地说,那是一具尸体,且已凉透僵化了。
玉儿看着她,眼泪凝聚,滴落。
“不!”一声嘶喊,她的双眼充满了无法压抑的痛恨:“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每一次给我希望,又拿走!可恶!可恶!”
这个清晨的时分,这个太阳初升的时刻,她的内心没有温暖,感受到的只有冷,只有命运给她的恶意。
…
天火炮已造出。
铁军的几个弟子围着天火炮,看稀奇一般。
可唐六两却没有往日的得瑟与显摆,他少见的沉默着,皱着眉头,一脸忧色。
“别这样!”唐寂拍拍他的肩头:“我们是用来自保的。”
唐六两点点头,又向院门张望:“为什么箫哥还没来和我们回合?他不会出事了吧?”
唐寂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有这个可能,慕君吾本就本事不小,现在他手里还有军队…”
“那怎么办?”
“我们回去救他,若他真被慕君吾那混蛋扣下了,我们就用天火炮轰开他的城门!”
唐六两闻言一顿,不禁犹豫起来,唐寂见状忙道:“那家伙害了花柔,我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他再伤害唐箫,我唐寂与他势不两立!”说着他冲向其他弟子:“你们呢?”
“为门主报仇!”
“去救唐箫师兄!”
大家的回答完全不出所料,唐寂满意地看向唐六两:“你呢?去不去?”
“我当然去啊!”
“那就立刻收拾东西,走!”
唐六两虽然点头,但依然有些迟疑,唐寂见他神情这般,并未吭声,拉着他回房收拾东西。
唐六两闷着脑袋,边收拾边嘟囔:“其实我觉得咱们去是没问题,可带着天火炮是不是太张扬了?而且我不是很想…”
此刻,唐寂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缓缓从怀中拿出了一株马齿苋在指尖揉搓后,将手指按在了唐六两的脖颈处。
这突然地举动令唐六两回身惊愕:“你…你…”只是话未说完,人已栽进唐寂怀中。
“对不起六两。”唐寂抱着他,轻声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希望你醒来能原谅我。”他将唐六两放倒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后,拎起自己的行囊走了出去。
铁军弟子动作麻利的都已收拾好了行囊等在院里,看到只有唐寂一人出来,自然意外。
“诶?怎么只有你?”
“六两师兄呢?”
“他一夜未眠才组装出天火炮,刚才收拾东西就困得厉害,考虑到咱们是去替门主报仇的,带上他还得照顾他,我劝他在此休憩等我们回来。”
唐寂说得一脸平静,铁军弟子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唐寂瞥了一眼已经捆扎在马车上的天火炮:“你们,拿个被单来遮挡一下。”
当下,有弟子跑进屋去拿,不多时弄了一张被单过来,大家这就遮盖上天火炮。
正忙活间,唐箫竟骑着马儿奔进了院中。
“唐箫师兄!”
众人见他回来了,惊讶、惊喜的纷纷上前,自不知道给天火炮遮盖被单的唐寂已愣在原地,眼里更有了一丝慌乱。
“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唐箫师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出事儿了!”
“我没事,只是事情有些超出了预料…”唐箫从马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尚未遮盖完毕的天火炮,惊愕地直冲上前:“怎么把它造出来了?”
唐寂强压心虚,故作镇定道:“我们以为你出了事,为了自保,为了和慕君吾讨债,才…”
“你们误会了!这事儿和慕君吾没关系,我们都错怪他了!”
唐寂佯装惊讶,周围弟子已经七嘴八舌。
“误会?”
“错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