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基不稳,心神又受到刺激,出现了失心的情况,不过现在已经控制住,没有大碍了。”

就在唐九儿回话时,姥姥睁开双眼,与唐雷有了一瞬的对视--姥姥的眼神带着审视的阴鸷,而唐雷则带着不甘与无奈。

这一瞬,双方都很尴尬。

下一秒,玉儿抓着一个茶盅奔了出来:“毒主,您看这油行吗?”

说话间,玉儿也看到了唐雷和唐飞燕,她有些惊讶,但还是把茶盅送到了唐九儿的面前。

唐九儿伸手沾了一点送到嘴里尝了一下后,才用手帕沾了一点给姥姥清眼。

唐雷和唐飞燕对视一眼,两人默默转身准备向外走。

“家主!”姥姥高声道:“我将和毒主去禁地处清除来犯之徒,这门内的贼子就交给你们父女吧?”

唐雷错愕地回头,看向正在清洗眼睛的姥姥,而唐飞燕已经兴奋地高声作答:“没问题的姥姥!我和爹一定尽力保护好唐门,清除那些贼子!”

“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唐飞燕拉着唐雷,兴奋地往外冲,唐雷眼神透着复杂的情绪,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女儿走了出去。

唐九儿此时擦去多余的油脂,轻声道:“您现在睁眼看看?”

姥姥睁开眼睛眨巴眨巴:“无碍了。”

唐九儿松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您竟然敢用家主。”

姥姥撇了嘴:“你不是说了嘛,守护禁地者有大功。”

唐九儿一愣:“您的意思是…是家主…”

“花柔这丫头真不简单,我素来不信人心,而她偏笃信人心,今日看来,倒是她赢了!”姥姥转头看向玉儿:“好丫头,你护了我,我都记着。”

玉儿面色发紧:“姥姥您别这么说,玉儿…保护不利…”

“行了,这会儿不是废话的时候,耽搁不得,我们立刻去禁地,得确保唐门根基无损…”

姥姥说话间已起身,然而她刚一站起来,身子一晃,不由自主的人就往后跌,唐九儿和玉儿赶紧上前搀扶,将她按回石凳上。

“您就别到处跑了!”心知姥姥身体底子的唐九儿眉头紧皱:“否则真到了危急关头我该照顾谁?玉儿留在这里守着你,万一有什么,也还能有机关保护着。禁地那边,我去就够了!”

唐九儿说完看向玉儿:“你照顾姥姥。”

“是!”玉儿扶住了姥姥,唐九儿当即转身向外走去。

姥姥伸手捏了捏眉心,皱眉口中喃喃:“怎么偏这会儿不中用了呢?”

“姥姥,您是太累了,没事的,毒主她们定会尽全力守护好唐门…”

“我是唐门之主!”姥姥不但严厉地打断玉儿的安慰,还抓住了她的手,狠狠地盯着她道:“快给我扎鬼命针!”

“什么?”

姥姥目色绝决:“青囊十三针第九针,鬼命针!这唐门,我得亲自守护!”

“不行!”玉儿连忙摇头:“那鬼命针是搏命所用,您现在这样,针效过后,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若不能为唐门倾尽全力,岂不是对不起我曾经以门主之名漠视的无数生命?来吧!给我扎针!”

姥姥的真心是如此的犀利与直白,玉儿被震住了,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心狠手辣的姥姥对自己也没有一丝手软。

而且她此时此刻才知道,姥姥原来也并不是完全漠视了生命的,她只是太执着太较真太认死理儿,并且把自己的生命都投入其中了。

“扎啊!愣着做什么!别磨叽!”

玉儿面色泛起紧张,不安地瑟瑟发抖:“我…我扎下去了,您万一…那唐门谁来主持大局?!”

“这些用不着你操心,我早有安排!快!”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素来性子狠戾,做事不管不顾的吗?这个时候,你又磨磨唧唧作什么?我让你送死的时候,可没半点犹豫!”

玉儿看着姥姥,神情纠结。

姥姥怒极,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扎不扎?不扎我…”

玉儿慌张之下伸出了手,一针扎在了姥姥的天枢穴上。

姥姥当即安静闭眼,玉儿却是咬了咬牙心道:别怪我,这是你自己要扎的。

唐门四处都在交战中,唯有竹林这片地方无人理会。

慕君吾抱着花柔来到此处,撕下自己的衣袍,小心地为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花柔眉头一蹙,慢慢睁开了双眼。

慕君吾惊喜又小心:“花柔?”

花柔慢慢看清慕君吾的面容,惊喜地坐了起来:“君吾!你没事吗?你没死?”

慕君吾一顿,随即摸了摸花柔的脸,笑了:“我怎么会死?我得好好地活着才能保护你…”

花柔此时已经扑进了慕君吾的怀中,她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怕极了他会就此消失一般:“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我当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慕君吾一听这话,登时明白过来,忙是紧紧拥住了花柔:“所以你是因为我,才会锁闭了心神吗?”

花柔错愕不解,从慕君吾怀中直起身来,挂着眼泪看着慕君吾:“你说什么?”

慕君吾看着她的眼泪,突然没有心情去提及先前的事了,但他很清楚,唐九儿口中说的花柔遭受了非常非常大的刺激,是源于自己被震晕而让她误以为人已死。

他伸手抚去了花柔的眼泪:“我说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如此担心害怕,闭锁心神。”

花柔不解还是想问个明白,此时慕君吾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将她再次拥回自己的怀抱。

静待了几息之后,一众喧哗声伴随着众多凌乱的脚步声从竹林前跑过。

“兄弟们,都跟上!唐门有一部分人藏在他们的禁地里,我们得杀回去!”

遥遥的,依稀有招呼声飘来,花柔闻言从慕君吾怀中挣脱向外探望,能看到的不过是火把的光影在竹林外闪烁摇曳,而片刻后,一切归于宁静。

“走!君吾!”花柔面色忧愤:“我们去阻止这帮歹人!”

花柔说着刚要起身,却被慕君吾拽回:“你不能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暴雨梨花针

慕君吾看着花柔不解地模样,不得不低声给她解释。

“你之前使用毒功时,因我而心神闭锁,出现失心之状,为免你收不住毒态,毒血杀人,毒主方才不得不封住了你的毒性,若你三日之内再次启用毒功,恐有性命之危。”

花柔愣在那里,脸上除了难以置信之外更多的忧色。

“我知道你的担心,你留在这里,我去火器房找六两,只要那火炮做出来,这帮来犯者谁都不能毁了唐门。”慕君吾贴心的支招,可花柔没出声,她只是埋着头,似怀疑着他的话。

“花柔?”

“你去吧。”花柔抬头看着他,脸上有着淡淡的一丝笑容:“我会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当真?”慕君吾看着那丝笑容有些不安:“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我不能使用毒功,出去只会增添麻烦,还不如留在这里等你。”花柔回答的明明白白,慕君吾欣慰地点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花柔的头发—今天的她不知为何格外的令人心疼。

“你快去吧!早点做出那厉害的火器来,保护大家!”

慕君吾的手滑到了花柔的脸颊上,温柔轻抚:“好,那你等我!”

花柔温柔地看着慕君吾点了点头。

慕君吾当下收手起身离开了竹林。

他走后,花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内心竟满是说不清道不出的惆怅:我真的…不能用毒功了吗?

张业站在树后,盯着军营四处升起的火焰,面有怒色。

副将匆匆奔到近前相劝:“将军,我们得撤…”

“撤什么?”张业一把抓住副将的甲胄:“赵都尉的人马一过来,我们便可立马扭转局面!”

“将军。”副将一脸苦色:“刚刚得到的消息,董璋已夺下合州了!”

“什么?”

“赵都尉将派来支援的兵马分成了两路,一路赶往合州支援,一路已回撤渝州守城!”

张业的手慢慢松开了副将的甲胄,失望地喃语道:“这么说,他已无暇支援我们了…”

“将军,赵都尉给的一营人马,如今已经折损近半,剩下的一半虽然已奔至河道,但至今未发出成功的信号,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不如,我们从长计议…”

“哼!”张业咬牙切齿:“唐门,还真是块硬骨头!但我张业偏偏不信邪!”他一拔腰间马刀:“走,你我亲自杀将上去,誓要拿下唐门,给孟公、赵都尉一个交代!”

张业刚要迈步,斥候匆匆奔来,双手捧着一道烧着火漆的密函:“将军,节度使密令!”

张业错愕,立马收刀接信。

副将也赶忙掏出火折子点燃,给他照明。

张业借着火光,扫了一下火漆之后,拆信取瓤,看完内容,面有不甘与猜疑之色,又专门对着火光,仔细地看那信函上的火漆,可是怎么看,都没有问题。

“将军,孟公可有军令?”

张业压着火气道:“董璋那个莽儿趁着与我们约定共讨唐门时,已发兵昌州,如今昌州合州都在他手,孟公说唐门可暂缓清剿,但渝州、遂州、普州都绝不可失!命我即刻带兵奔赴普州!”

副将闻言转头看向了漆黑的山脉:“可我们的人马已在唐门之中…真要撤吗?”

张业转了转眼珠子:“如果我们撤了人马,之前探路的兵马岂不是白白牺牲?我张业可咽不下这口气!这样,你留在这里,待人马攻下唐门后,再带去昌州见我!”

“是!那将军您…”

“孟公之令不能不从,我先行前往昌州,凭此函沿途调动各地牙军一营半营的,也能应对!”

“这倒是个办法。”

当下,张业揣信函入怀,就此和副将兵分了两路。

火器房内,弟子们全都井然有序地打造着零件,精细地修磨着。

唐六两、唐蕴、唐贺之三人围在桌前,全神贯注合力组装着机关。

“连轴好了没?”

“马上!”

负责打磨的弟子在砾石上磨了两下手里的连轴,赶紧送到了唐六两的手上。

唐六两将连轴往机关匣内安装,但帮忙扶住底架的唐贺之却皱眉道:“不行,粗了,还得磨!”

唐六两闻言立刻把连轴拿了出来,又看了看递给那弟子:“按照图纸磨啊!粗了你知不知道?”

打磨的弟子抹了额头汗水:“机主,我是按照慕君吾给的图纸磨的,您说粗了,哪儿粗?粗多少?”

唐贺之瞪着眼道:“图纸在你手里,你自己比对啊!我哪里知道粗多少,反正六两放不进去!”

“慕君吾来了!”正怼着呢,一声招呼,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刚刚进来的慕君吾。

“如何了?”慕君吾刚问了一句,众人七嘴八舌涌上前去询问,一片嘈杂。

“慕君吾,你看看…”

“慕君吾,我这个…”

都给老子闭嘴!”唐六两突然一声大吼,室内,顿时安静,他直冲到慕君吾跟前,拽着人来到机关匣前:“你来放!所有的零件哪儿不对,你来告诉他们!”

慕君吾看了眼唐六两,又看向唐蕴和唐贺之。

人家两个房主在此,轮得到他开口吗?

“你来吧!”唐蕴居然一点也不含糊。

“你眼力毒!来吧!”唐贺之也没什么计较之态。

“好!”既然两位房主并无意见,慕君吾也很痛快,一抬手扯下唐六两的腰带,撸扎在自己的衣袖上,这就准备亲自动手。

唐六两一点也不介意,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把连杆递了过去。

慕君吾却改接为指,点在了连轴的接头上:“这里拿去再磨三下。”

打磨弟子二话不说,抓过连轴就去磨,此时慕君吾扫了一眼已经安装的部分,随即低声道:“从动杆!”

唐六两像个二传一样,扯着嗓子大喊:“从动杆!”

“来了!”立刻就有弟子送了东西上前。

禁地这边,唐九儿凭着毒功,以一人之力,对抗着不断冲进来的士兵。

毒功多霸道啊!完全就是一人可挡千军之态,场面自然是得到了控制!

但是,孟军也并不是没有针对她的法子—箭雨!

孟军眼看自己得不到好,释放了密集的箭雨朝着唐九儿射来!

唐九儿不得不闪身躲避,于是等到她避开箭雨再来迎战时,禁地内已涌入了大量的士兵,且他们十几人为一组,一起朝唐九儿射出了弩箭!

唐九儿见状不得不连续后退避让,待到躲过这一轮轮弩箭之后,密密麻麻的士兵已经逼近到她面门!

唐九儿眉头一簇,从腰间摸出了匕首,匕首之刃朝向自己,举刀便准备往臂膀上扎!

就在此时,数枚飞针却擦着她身影飞过,她身前数十士兵登时被射杀,而唐九儿惊愕地喊道:“暴雨梨花针!”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不也一样?

暴雨梨花针,这可是唐门暗器里数一数二的匣内暗器啊!

门里配备这等暗器的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唐九儿心中一凛,急忙回头但见姥姥左手拄着金杖,右手半举—那装着暗器的匣机就扎在她的胳膊上。

而的身侧站着提着篮子的玉儿。

“门主?”唐九儿很是惊愕。

姥姥一脸狂态边上前边口中喝骂:“黄毛小儿敢欺我唐门,今日姥姥就让你们知道鬼门关是个什么模样!”

姥姥说完右手一扬,又有数枚飞针扑簌簌地接连射出,玉儿也从篮子内抓出数枚铁蒺藜朝着士兵飞掷!

就在她们三个于禁地对抗孟军士兵时。唐雷和唐飞燕也在勉力清剿着门中的散兵游勇。

然而他们清剿得顺畅时,有一支瓷瓶被人掷了过来,摔碎在了他们近前!

“走!”唐雷看了一眼摔碎的瓷瓶脸色大变。立时拉着唐飞燕赶紧撤退—家业房收集了多少东西上交给孟知祥的人马他心中有数,那瓷瓶里装的可是毒!

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撤退,然而却有爆裂管朝着他们投掷而来!

唐雷不假思索甩出了手中兵器,在空中击爆了爆裂管,然后于炸裂开来的一片烟尘中,带着唐飞燕迅速逃窜直观向前奔。

仓皇间,两人所奔方向乃是夺魂房,然而刚刚逃窜到了竹林外,一枚枚爆裂管又被投掷到了近前,唐雷和唐飞燕狼狈不堪,无处躲藏,只能钻进了竹林中!

追击而来的士兵奔到竹林前倒是很机灵,像是知道在这竹林里将优势全无,他们一个个抽出了带来的爆裂管。

“炸死他们!”

为首者一声喊,这帮人就准备将爆裂管掷入林中,可是一股冷风却从竹林内陡然荡出!

这冷风狠狠地拍在了士兵们的脸上,身上!

于是,前排士兵被击飞出去,他们手中的爆裂管落在地上,轰然炸裂,不少士兵因此被炸死或炸伤!

这突发的情况令这些追来的孟军错愕又惊诧,很快,他们就看到一个人从竹林内迈步走出,她的脸上带着怒意,眼神却清明无比!

愤怒的花柔挥动双掌,冷风肆虐而起,如一条暴虐的冰龙喷吐了寒烟剧毒一般,顷刻间,就将此处所有士兵全部放翻在地,每个人都抽搐着口吐白沫。

“可以出来了!”花柔看着倒地的这些士兵,冷声高喊,很快唐雷和唐飞燕从竹林内走出,当他们看到遍地抽搐的士兵时,两人满脸惊讶。

“他们…”

“他们中了毒,已然不能伤害我们。现在哪里的敌人最多?”

“禁地。”唐雷皱着眉:“那边一直有士兵入侵来犯!”

“我们去禁地。”花柔当即迈步,但她刚走两步,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唐飞燕一把扶住了她:“花柔!”

花柔站定,深吸两口气:“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