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慕君吾一把将花柔搂入怀中,紧紧地圈着:“你可知道,听到你被抓的时候,我差点就瞒不住了,真怕你…出事。”
后怕,真得后怕。
他来就是要保护她,他不想再感受失去的滋味,特别是这么一个给他生活带来阳光与灿烂的女孩儿,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对未来充满希望了。
“其实当时我也很绝望。”花柔听着慕君吾的心跳,轻声说道:“一旦身份被印证出来,我和玉儿都只有死路一条…死撑的时候我听到你来了,就想起你教我的假死心法,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只能赌一把…诶,你怎么知道有朝一日我需要用这招才能逃出生天?”
慕君吾心有余悸,以唇吻着花柔的头发:“傻丫头,我哪里就知道了,当初不过是想着你能多一条退路罢了,结果真用上了…”
花柔红着脸把头埋在慕君吾的颈窝里:“君吾,谢谢你救了我。”
她感受到了疼爱,感受到了保护,但是也明白自己的弱—如果不是慕君吾的到来以及预先判断而处处为她计划筹谋的话,此刻的她只怕…
“不!该说谢谢的是我。”慕君吾紧紧地搂着花柔:“谢谢你还活着,你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苟活在这世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在这儿
花柔闻言惊讶错愕地抬头看向慕君吾的双眼。
我若不在了,他便不苟活于世…
这是怎样的真诚告白?这是怎样的情深意切?
“你…你难道以后都不会再离开我了吗?”
慕君吾顺时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你说呢?傻丫头。”
花柔红着脸,低下了头:“我们…还是快赶路吧。”
最真挚的情感是令人雀跃与幸福满满的,只是此刻她羞得不知所措,也没忘记他们还得逃离。
“好。”慕君吾怎会不察她的羞涩与窘迫?当下微笑道:“不过现在,你得坐在我前面了。”
慕君吾将马儿牵来,把花柔抱上马,而后他怀抱着花柔,纵马飞奔起来。
…
玉儿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脚处,暗中观察孟府正门。
此时,一辆辆马车载着郎中们飞奔至此。
大约是府里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些守门家丁对郎中们并未细致盘查,就急忙把人往院子里拉,急吼吼地样子,令玉儿想到了混进府内的办法,迅速退走。
马车一辆辆地赶到,郎中们带着学徒匆匆入内。
片刻后,又有一辆新的马车赶到,郎中下马入内,人刚进去,马车帘子一掀,穿着男人袍子的玉儿手里捧着个匣子就跟着跳下了马车,急忙往门口奔。
守卫见是个年轻小伙子,当即拦住:“做什么的?”
玉儿捧着匣子,一脸急切:“我家先生的药匣子,他忘了拿!就刚进去的那个!”
此时,又有马车赶到,新的郎中也来了,守卫根本招呼不过来,自然无瑕再搭理玉儿,直接摆手:“快进进进!”
玉儿当下捧着药匣子,堂而皇之的立刻入内了。
此刻,孟府花厅屋顶上的唐诗琪醒了。
她很懵地坐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去想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却骤然发现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错愕又茫然,她低头看自己,看到了身下的一片片瓦檐。
瓦?我在房顶上?
唐诗琪诧异地起身,可是药效并未从她的身上褪尽,她这一起身,腿软地立时跪跌,就从屋顶上直接滚落于地!
这一摔,摔得她人更懵了,但是此时玉儿恰好捧着匣子溜进这花厅里,玉儿看到唐诗琪的那一瞬间是僵直的,而后她的双眼迸射了怒火,一把丟了匣子,直冲唐诗琪奔来!
唐诗琪已经失去了记忆,自然不认得玉儿,正在又懵又痛时看到一人出现在眼前,本能的就伸出了手:“你…你…”
唐诗琪突然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这时正好玉儿捧着手中的匣子,从旁边的走廊内路过。
看到滚落在地的唐诗琪,玉儿愣了一秒,这时唐诗琪看到玉儿,向她伸出了手:“你…你…”
“是不是你,出卖了我们?!”玉儿一把抓住了唐诗琪的衣领:“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暴露的?!”
唐诗琪茫然而惊恐,她可能到了玉儿眼中可怕地怒色,本能地高声呼救:“救…救命!”
玉儿害怕得马上捂住了唐诗琪的嘴,唐诗琪奋力挣扎、脚踹玉儿。
人在危险的孟府,又是偷溜进来的,此刻的玉儿本就是惊弓之鸟,唐诗琪的那一声高喊,让她总觉得有一帮人在迅速地奔往这里,她慌了,她觉得有一种死亡的恐惧在逼近自己。
惶惶间,她看到了唐诗琪腰间插着一把短匕,情急之下一把抓起来,直接就割上了唐诗琪的喉咙。
立时唐诗琪身体僵住,而此时真的有说话声由远及近,玉儿立刻将手中短匕丢入一旁花丛中,拾起地上的匣子撒腿就跑。
她前脚刚刚跑出了花厅,后脚说话的几个人走进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脖颈一片殷红的唐诗琪…
玉儿胡乱狂奔,兜兜转转间看到了好几个郎中被引入主厅,忙跟在那些郎中的身后,很自然顺利的进入了主厅。
主厅内,宾客们已被安置在各处或坐或躺,郎中们急得满头大汗,一个接一个地给他们看诊。
因为孟贻矩和孟昶都是昏迷不醒,孟知祥关切地顿在他们两人中间左顾右盼愁眉不展,公主李氏则一脸焦虑地照看着孟贻矩,时不时地给他擦拭着嘴角旁涎流而出的白沫。
玉儿随便选了一个昏迷不醒地宾客,抓起那人的手腕做诊脉状,实则偷偷窥视着这里的情况。
此时,给孟贻矩诊治的郎中起身对着孟知祥鞠躬行礼。
“快说,我儿如何?”孟知祥急切之下,失态地已伸手抓上了郎中的肩头
那郎中额头滴汗:“大人,大公子中毒太深,五脏已衰,只能速速以解药救之。”
“解药?”孟知祥闻言大怒:“你看了这么半天还做不出来吗?!”
“大人有所不知,这毒,和病不一样,这解药也是有毒的…在下不知这毒药的配比,实在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配出解药来,更不敢以大公子的性命冒险…小的只能配药给大公子催吐,但这效果就…”
“又是催吐!”孟知祥气得要命:“你们一个个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给孟昶诊治的郎中此时放下了孟昶的手,向孟知祥行礼:“大人,三公子中的毒…没有性命之危。”
孟知祥闻言,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当真?”
“大人请放心,三公子昏睡到明天早上,就必然会醒过来的。”
“好好,那你快给矩儿也瞧瞧!”孟知祥把原先的郎中推开,一脸期望地看着新郎中,希冀着会得到好消息。
玉儿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心中猜测这些人中毒,应是花柔所为,就在这时,宋志快步入内:“老爷!”
孟知祥立刻上前迎他:“如何?找到玉儿没有?”
“城中都寻遍了,没找到。”
孟知祥怒气又上来了:“再找!没有她,我拿什么换解药?”
玉儿闻言挑眉:我?换解药?
“是,老爷!不过…”宋志看了一眼周遭,踮脚贴耳地告知了他花厅外的发现。
“死了?”孟知祥一脸错愕。
宋志点了点头。
“走,去看看!”
孟知祥回身向李氏略一欠身,就随着宋志出厅而去。
玉儿略一思量,咬牙起身也跟着出去了。
孟知祥和宋志匆匆从主厅出来,刚进游廊,就听到身后一声唤:“主人,不要找了,我在这儿。”
第二百九十六章 唐门是什么?
孟知祥和宋志闻言惊愕转身,院内家丁闻声呼啦啦地迅速上前将玉儿围住,宋志更是急步上前:“真是你!”
此时,孟知祥一把推开家丁,上前两步盯着玉儿。
玉儿不慌不忙折身行礼:“主人,玉儿回来是向您表明忠心的。”
孟知祥盯着玉儿,沉默着看了片刻后,压着火气低声道:“你跟我来!”
孟知祥转身走向内堂,玉儿跟了过去。
“你的忠心如何可鉴?”一进内堂,孟知祥便盯着玉儿质问。
“主人,花柔以毒相胁要换我回去,说明我已深得她的信任,如果您想掌控唐门,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我控制花柔。”
孟知祥眼珠子微微一转:“是谁救得你?”
“唐门弟子,这次来,并非只有我和花柔,他们不知道花柔已经逃离,故而将我救下,准备带离,但我是主人的人,当然必须回来向主人说个明白,所以我假称回府救花柔之故,折回来见您。”
“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玉儿诚心可鉴日月,若不是真为主人谋算,又何需再自投罗网?”
孟知祥搓了搓手指:“她那么信任你,那我把你扣在府中,引她回来相救,岂不更好?”
玉儿不动声色道:“主人若执意如此,玉儿愿意配合,但现在花柔应该已经和其他弟子汇合了,她身边也有姥姥的人看着,只怕他们不会再让她前来…更重要的是,如今府中这么多人中了剧毒,而现在只有我可以回去向她讨得解药…”
孟知祥面有迟疑,但宋志却突然冲进了内堂:“老爷!不好了,大公子他…他…”
孟知祥立时冲出了内堂,玉儿略一思索,也追着宋志和孟知祥也出去了。
大公子死了。
他中毒太深,又无解药医治,这个结果是注定的。
“贻矩!贻矩!”悲伤的孟知祥扑到了孟贻矩的身上悲号,郎中等人退在一边,俱是瑟瑟发抖—他们觉得自己已是凶多吉少。
李氏本就身体孱弱,这会儿亲眼看着儿子死了,完全就是悲伤过度,急欲昏死。
宋志瞧着不对,生怕她再有个三长两短,便急忙遣人送她回了房中。
“你们快救他啊!”孟知祥老泪纵横,冲着郎中们嘶吼:“快救他!”
没有郎中敢应答,大家全部低着头,鸦雀无声。
孟知祥不见人应答,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郎中:“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大人!”郎中脸有苦色:“我们实在是配不出这毒的解药,大公子他...已经去了,请您节哀!”
“一群没用的东西!”孟知祥气得一把推开郎中,转头看向玉儿,眼都急红了:“你,快给我救他!”
玉儿咬牙跪在地上:“毒房的毒,只有下毒的人,才有解药,我…”
孟知祥闻言绝望闭眼,那宋志恼怒之下上前一脚踹在了玉儿的心口上:“解不出,那就杀了你为大公子抵命!”
玉儿跌在地上,口中大喊:“若能救回大公子,你杀我便是!然而又有什么用!”
玉儿一脸无惧之态:“怕只怕!再耽误下去,会有更多人性命不保,到时你们才追悔莫及!”
宋志闻言怒不可遏,却不敢再对玉儿动手。
玉儿再次看向孟知祥:“主人,真不能再耽误了,主人信我!我现在去找花柔,也许还来得及!”
孟知祥抚摸着孟贻矩的脸庞,又看了看屋中倒下的众宾客,一脸哀痛:“让她走!”
玉儿大喜:“谢主人!”
“老爷!”宋志刚喊出一声,就被孟知祥抬手制止,他自己一步步走到了玉儿的面前。
“你记住!这笔债,我要从花柔、从唐门的身上拿回来!我要的,不仅仅是解药,我还要你给我杀了花柔!”
玉儿错愕地看着孟知祥:“主人,难道得到唐门,就不重要了吗?”
“唐门?没有她我一样能得到!”
玉儿看着孟知祥眼神的犀利狠辣,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立刻匍匐于地:“玉儿领命!”
孟知祥转头冲宋志吩咐:“放她出城。”
“主人,我还要带一个唐门弟子一并出城。”
孟知祥咬牙瞪眼:“你要的太多了。”
“主人,我需要有同门弟子证明我是被救回去的,若不然,她们必定对我起疑,我没有把握能为您除掉花柔。”
孟知祥犹豫了几秒,终究是点了头:“好。”
一刻钟后,玉儿驾着一辆马车,驶离了成都府。
马车内,唐箫昏沉不醒。
…
山中的破庙里,慕君吾将烤熟的兔腿撕扯下来递给身边的花柔。
花柔接过:“所以,你的那套假死心法是在生死冢里学的吗?”
“没错。”
花柔叹了一口气:“要是我当时就学的是你那套心法和剑法就好了。”
慕君吾看着花柔:“你害怕了?”
花柔愣了一下,点头。
慕君吾沉吟片刻:“花柔,你希望这天下重获秩序吗?”
“当然希望啊!”花柔答得不假思索。
“那你就不能害怕!”慕君吾看向破庙外天上的月亮:“我也曾逃避过,害怕过,以为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就可以逍遥洒脱…可乱世无序,善恶无道,我们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
慕君吾扭头看向花柔,眼眸真诚无比:“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让这天下重归秩序?”
“我当然愿意啊!可是…我能帮你什么呢?”
慕君吾把花柔手中的兔腿拿走,放到一边,郑重其事道:“做唐门的门主。”
“我?”花柔惊讶道:“做门主?”
“对!如果我们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那就只有先成为强者,成为主宰者!只有控制局面,才能改变一切!”
“可是,这和我做唐门门主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唐门,是什么吗?”
这一问,问得花柔怔住了。
唐门,是什么?江湖门派啊!
“还记得我们在生死冢里看到的吗?唐门在起源的最初,是一个古老国度的窥视之眼,它注视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好的、坏的…然后将那些对国家做了坏事的恶人除去。”
“我记得,壁画上有人被砍头…”
慕君吾点头:“唐门是那个国家最早的法度机构,所以在它的构成里,有负责监察的,也有负责行刑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那个国家的秩序!”
“后来呢?”
“后来那个国家消失了,但唐门的实力和功能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如果我们善加利用,把唐门握在手中,就可以凭借唐门的力量,为这天下重塑秩序!”
花柔可没有学富五车的底蕴,对于这些相关,即使慕君吾说得很明白,她也不过是似懂非懂,一时有些愣神的呆滞着。
慕君吾见状紧紧地握住花柔的手:“相信我,如果你成为门主,我们就去搞清楚唐门中藏着的所有秘密,你父母之死,还有我…兄弟之死,我们都会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是人,不是刀
“一定要成为门主,才能查清他们的死因吗?”花柔并不明白这之间的关系。
“当然,唐门的很多秘密,只有身居最高位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知晓,而更重要的是…”慕君吾双眼发亮:“我想做那个让天下重归秩序的人,而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完成这件事!”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逃避的,那么这一刻,他只想面对。
在孟府的发现让他已经明白他和他的家园,他的祖国身在一场巨大的猎食谋局里,这一刻,他知道什么叫责无旁贷,他知道如果他再不站出来,那他就对不起自己。
花柔沉默着凝视慕君吾,片刻后,她鼓起勇气:“我明白了,我…会的,为了你…我会的!”
慕君吾激动地将花柔拥入怀中,眼中似燃烧着火焰。
花柔听着慕君吾的心跳的声音,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君吾,为了你,再难的事,我也会为你做到!
就在他们彼此燃烧热情与斗志的时刻,渝州城的一座赌坊阁楼的二楼雅间里,唐寂正在等待。
他的面前是姥姥给的那个装满了毒药的瓷瓶。
他的手指在匣子上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摩挲着,眼神里满是算计。
门扉被敲响,唐寂立刻缩了手,管事地秋叔入内:“人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