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儿闻言出声提醒:“参蕨的须根处有红色的茎线,而玉参没有。”
唐贺之立时观察须根,随即咂舌:“啧啧,这不细看还真容易弄混!”
“家主,门里所有的材料可都是你这边负责采买购置的。”唐九儿盯着唐雷不客气地说道:“这玉参和参蕨混淆,险些酿出祸事来,你怕是回去后,得好好治理你房中人了!”
唐雷阴着一张脸:“我自会好生管教。”
“你是得好好管管!”姥姥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立时唐雷等人欠身听训。
“一个小小的意外,我唐门弟子竟然可以被放倒这么多人,若这次是剧毒,我唐门岂不危矣?九儿,从今日起,每日饭菜你毒房必验其毒,不可重蹈覆辙!”
“是,门主。”
“唐雷,我把家业房交给你,你却给我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三日之内,你给我一个交代!”
唐雷低头应声:“是。”
姥姥看了一眼正前方低着头的花柔:“行了,都散了吧,各自回房妥善处理。”
姥姥说罢,扶着红姑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没有讨到好处,反被将了一军的唐雷和唐诗琪也阴着一张脸带着弟子亲随离开了。
“你跟我来。”外人走后,唐九儿冲花柔念了一句,就往主厅而去,花柔自然应声跟上。
院内,子画和玉儿对视一眼,各自扭头回了屋。
花柔进了主厅,唐九儿不但关上了房门,更打开了暗门密室。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入内,当密室的石门合并上时,唐九儿看向花柔:“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柔闭紧了嘴巴,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面对唐九儿的询问,花柔将手指紧紧揪在一起,指节泛白,却还是不吐一字。
“你不想和我说,那就去给姥姥交代吧,我想门主一定会对鸡汤饭里为什么会有木叶粉感兴…”
“噗通”,花柔跪下了:“师父,我没有下毒!木叶粉是无毒的,吃下去只会活血化瘀,只有…只有沾过蛟龙杀的人才会昏倒。”
唐九儿闻言蹙眉:“谁中了蛟龙杀?”
花柔双肩紧绷,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无意中看到地上有个物件有毒,一时好奇,想知道是什么。发现是蛟龙杀后,又想弄明白是谁在下毒,谁中了毒,这才…”
“这里是唐门,门中最擅长的就是毒与机关,一个物件有毒并不稀奇,用不着你瞎操心!有这闲功夫,不如好生提高你的实力才是正经!”
“师父教训的是!”花柔垂下了头,但又立刻抬了起来:“可是,万一门中真有谁不小心中了毒怎么办?”
唐九儿盯着花柔看了几秒:“有人中毒我自会解,解不掉,那就是他命该如此!”
花柔嘴唇翕张两下,闭上了。
唐九儿见状,反倒凑到花柔面前,语重心长道:“你今天也看到了,在唐门生存,一旦大意就会被人算计。以后做事谨慎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吗?”
“是,师父。”
“起来吧!”
“谢师父。”花柔起身:“师父,徒儿有件事想不明白。”
“说。”
“为什么家业房总是和我们过不去?”
唐九儿伸手在花柔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拍:“他们和谁都过不去。”
…
“师父回来了!”
机关房里,唐钰和几个弟子闻声丢下了正在照顾的同门立刻往刚回来的唐贺之身边凑。
慕君吾并没有动,他一边给师弟喂水,一边朝那边张望。
“现在大家情况如何?”
“师父不必担心,大家喝了解毒的汤水都逐渐醒来了。”唐钰高声作答,见唐贺之放心点头,急忙问道:“师父,查清楚了吗?是不是那个花柔下的毒啊?”
“不是”唐贺之摆手:“这只是个意外,那些家业房的人收材料时太大意,竟把参蕨当玉参收了回来,炖汤的厨娘忙碌间也没留神,结果弄成了这样。”
众人闻言各自言语,慕君吾则垂目暗忖。
家业房怎么可能授人以柄,犯这种低级错误?这定有内情。花柔,幸好你没事,只是,你到底做了什么?
…
夜半时分,唐九儿走入了祠堂密室,刚一进去,姥姥就一脸愠怒地喝道:“你可别和我说这是一场意外!”
唐九儿默默地将一个瓷瓶放在了石桌上。
姥姥见状拿起来打开一闻,皱眉道:“红蕨毒。”
“这是子画放在花柔桌子上的,她以为没人知道。”
“你故意按兵不动,让这么多人昏倒?”
“不这样,怎么知道是这两个小姑娘的下作,还是…”唐九儿眼里泛着冷光:“有人在背后撺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暗涌
“两个?”姥姥的眉一蹙。
“就这么一点毒,子琪能昏倒?哼!”唐九儿眼里闪过不悦之色。
子琪的天赋可不差,资质平心来说也绝对是上佳,依照她自身的能力,再加上已经开始修习毒功,这毒就是再翻三倍量她也不会昏倒,如今居然能躺在屋里,这不摆明了是装的吗?
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这个意思。
“想弄清楚无可厚非,可是你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要是他们在饭食中下的是剧毒,这会儿,我们只怕是损失惨重。”姥姥忧心冲冲,今日这突然的情况真得吓到了她。
“出了这么个事挺好,整顿有理,防备更甚,他们也不会在这上面绞尽脑汁了,只不过…这次他们根本就没在饭食中下毒,有毒的是餐具,想来你让我以后盯着饭食,怕也是防不胜防。”
姥姥闻言一拳砸在了桌上:“那…就只能先给他们甜头了!”
“这是个办法,让他们以为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就应该还不会到撕破脸的局面。”
“是啊,撑过了这次试炼,一切都好办了。”
唐九儿看向姥姥,眼里浮动着隐隐的激动:“您不会是打算…”
姥姥点头道:“我的身体越发不行了,怕是等不到下一次试炼。况且现在他们太张狂了些,只怕也不会给我们更多的时间。”
“可是,花柔现在只练到第三层,恐怕…
“时间不多了,你我没得选。”
唐九儿咬唇沉默,神情纠结。
姥姥看着唐九儿那踌躇的模样,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这次试炼之时,我会派一名毒房弟子出去执行任务。”
唐九儿身子一颤,双眼紧盯着姥姥。
“先前的药已经吃完了,你亲自配一批‘九日裂心丸’吧!”
唐九儿闻言不禁眼中泪光山洞,姥姥又捏了捏她的手,喟叹道:“唐门欠你太多,此番…定不负你。”
唐九儿当即单膝下跪:“门主放心,九儿知道自己的责任,也绝不负唐门。”
姥姥笑着将唐九儿拉起来:“不过,下次你做这些东西时先给我通个气,还好唐寂没把参蕨放进去,不然搜出两份来,可就好笑了…”
“什么?”唐九儿惊讶地看着姥姥:“搜出来的那份不是您…”
“当然不是。”姥姥说完眼里也闪过了不安之色:“这么说那份也不是你…”
唐九儿摇摇头,此时她与姥姥对视的目光中满是惊讶。
会是谁呢?
“真不是你放的?”主厅的密室内,唐九儿抓着琳琳的双肩,神情激动。
她能够想到的人就是琳琳,可琳琳却说不是她。
“怎么可能是我?我本身就在闭关,是您喊我出去偷偷把瓷瓶换了就回去,我照做了呀!您压根儿就没提什么参蕨,我更是不知道啊!”
“不是你,那会是…”话说了一半,唐九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慕君吾。
难道,是慕君吾?他看过我毒房的书,更了解过一些毒物,应该是他吧?
“怎么了师父?这是出什么事了吗?花柔不会还是被陷害了吧?”
唐九儿皱眉摇头:“别问了,既然不是你放的,这事儿就与你再无关系。试炼的日子近了,咱们抓紧时间,我得再多教你一些…”
琳琳闻言登时兴奋起来:“您要我参加试炼?”
“不。”
琳琳一顿,笑容僵住。
唐九儿冲琳琳微微一笑:“那是你离开唐门的时候。”
…
唐箫一身疲惫地推门进屋。
关上房门后,他点燃蜡烛。刚一回身,就看见了一个人,吓得他后退一步,这才看清那坐在座位上的人是姥姥。
“姥姥您…”
“参蕨是你放的?”姥姥双眼盯着唐箫,开门见山的问话里已有隐怒。
唐箫一愣,而后他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看到唐箫的默认,姥姥的眉皱了起来:“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没有!”唐箫抬头,一脸正直:“我只是看到有人陷害花柔,就做了我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姥姥不悦地打断道:“是四处伸张正义吗?”
唐箫看得出姥姥已动怒,虽然他心里不觉得有错,但还是闭紧嘴巴不做反驳。
“箫儿,你可是唐门未来的继承人,不是什么刑堂堂主!你给我听好了,这些事自有人去做,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
听着姥姥的语重心长,看着姥姥的犀利目光与凝重神色,唐箫心有不甘,但还是点头妥协:“我知道了,姥姥。”
“别不甘心,也别觉得委屈,你心里得有杆秤,得知道,谁轻谁重!”
“是,姥姥。”
就在姥姥训诫唐箫的时候,毒房的东厢房里,子琪和子画也在小声嘀咕。
“所以,这一次我们又失败了?”
子画耸肩摊手:“对啊!谁知道那瓷瓶里的毒药怎么就没了?而且灶房里居然还搜出了参蕨,只怕从一开始,就有人在玩我们!”
“玩我们?”子琪脸色阴郁:“就凭她?”
“姐,算了吧!”子画撇嘴叹息:“这么多次,咱们没一次得手的,这次…又黄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和她较劲儿…”
“你是糊涂了吗?”子琪瞪着子画:“你以为我们放过花柔,就能安生了?”
子画不解地看着子琪:“不能吗?”
子琪气恼地捶了子画的肩头:“你傻啊你!毒主这么护着花柔,还私下教她制毒,这摆明了是器重她。如果我们不把她除掉,毒主就不会把我们当心腹,万一我们没机会进试炼之地,凤主会放过你和我吗?”
子画闻言面露惧色:“那…那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啊?”
子琪沉默着看向西厢房,眼神毒辣。
…
夜虽已深,但今夜注定很多人都无法安然入睡。
“亏你想到了用取材料说事儿,我以为她会百口莫辩,可惜还不是…”唐诗琪叹了口气,往丈夫的怀里蹭了蹭:“不过,我倒不觉得白搭。”
“瞧出些端倪了?”
“嗯,唐九儿那么护着花柔,看来我的推测没错。”
唐雷此时眯了眼:“参蕨出现在玉参之中,应该是门主出手掩饰。看来,这个花柔对于门主来说,也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了,如果花柔继承了天脉,毒房这个残支就能复兴,门主手里就多了一支重要的筹码,你我可就…”
唐雷面色凝重道:“你那边查出结果了吗?”
“运气不好。”唐诗琪叹息道:“当年和她一起出去任务的,全都死了,再往下查,难。”
“全都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你问这个干…”唐诗琪不解的表情瞬时变为恍悟:“我懂了,你是怕这些人都是被灭口的?”
“对于门主来说,保全一个天脉,就算是死上十几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诗琪郑重道:“给我两天时间,我会弄清楚的。”
“不仅要弄清楚这些,还要找找可能和这些人相近要好的,总会有人知道些秘密的。”
唐诗琪笑道:“明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惊,她早知道…
玉儿翻身时,看见花柔披着衣服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亮。
她眨眨眼睛,披了衣服下床来到花柔的身边。
“怎么还不睡?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吗?”
花柔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啊?明明被人欺负了一次又一次,也知道要防备要小心,可还是着了道。”
“这不是笨。”玉儿伸手搓了搓花柔的胳膊:“是你心眼好,你眼里没坏人,你觉得这些人都不会害人,你更不知道她们坏起来手段有多黑。”
花柔闻言,抱住了玉儿的胳膊,将头轻轻地靠着她的肩:“人和人之间不就应该是温暖的吗?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因为有的人心里装了别的啊!他们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根本不在乎是否会伤害别人…”
“那家业房的人想得到什么呢?我现在都躲着唐箫师兄走,为什么他们还要陷害我呢?”
“你被欺负不是因为唐箫。”
花柔立刻坐直看着玉儿:“那是因为什么?”
玉儿犹豫了几秒才给出了答案:“因为你是毒房的人。”
花柔呆若木鸡。
“唐门里一共七房,姥姥掌管着夺魂房和暗器房,可以说握有力量;家业房和凤雉房自从联姻之后就捆绑在一起,掌握着财力与人脉;至于火器房和机关房,只醉心钻研,并不参与门中诸事,而毒房…”
“毒房怎样?”
“我进入唐门时,毒房就已经衰败了,只是听人说过毒房曾经特别威风,和暗器房不相上下!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毒房只要存在,对于家业房来说,就是一个威胁。”
“威胁?”
“嗯,打破两两平衡的威胁,毒房靠近哪一边,哪一边就会更强大。”
花柔皱了眉:“既然毒房为谁所用,谁就会强大,那家业房的人怎么不讨好毒房和咱们亲近,反而…”
“你以为他们不想笼络毒房啊?”玉儿笑道:“毒主的性子,跟谁都不亲近,她更瞧不起家业房那些人的行事手段。”
“我也瞧不起!”花柔说着单手托腮:“可就因为这样,就要对立吗?”
玉儿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对于有些人来说,只要你不站在我这边,那就是我的敌人,何况…”
玉儿迟迟不说后面的话,花柔不得不催问:“何况什么?”
玉儿静默片刻,扭头看向了外面的月亮:“何况毒房不容小觑,与其看着它壮大起来成为威胁,还不如早早地…掐死在襁褓中!”
花柔闻言打了个哆嗦:“为什么要这样啊!都是同门,何苦相残?”
“谁知道呢?反正打我进唐门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了。”玉儿低下头:“我能知道这些,也是因为我是在凤雉房里长大的。”
“玉儿…”
“我也曾一心向着他们,但当我出事后,却被他们丢弃在苦牢,像个死人一样,根本没有人记得我…”
花柔立刻抓紧了玉儿的手:“别想这些了,现在你有我,还有慕大哥、唐六两这些朋友,你不会再孤单的!”
玉儿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眼中有泪,更是反手握紧了花柔的手:“嗯,我有你们,我…不会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