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就像你相信唐寂师兄一样!”

唐六两撇嘴:“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慕君吾还是有点怕我的。”

花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唐六两得意地挠挠下巴:“你不知道,我今天一出来就去找他比试,他居然不在机关房,问了其他弟子,说他早上就出去了,我就在机关房等到中午才出来!你想想,一上午不见人,他肯定因为害怕输给我在躲我!”

“慕大哥才不会怕你呢!”花柔冲唐六两吐了下舌头:“不和你说了,你自己在这儿做梦吧,我还要去采草药,先走了!”

慕君吾提醒了她不能对别人说他的任何事,所以花柔即使知道慕君吾是在忙五方阵的事也不敢提。

她匆匆前往药田准备采药,却很意外地看到了慕君吾坐在药田里仰头看着远方。

“慕大哥?”

花柔很惊讶,他不是忙五方阵吗?怎么在这里?

花柔快步奔过去,刚要同慕君吾说话,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与此同时,她也看到慕君吾的脚下倒着两个小酒坛。

“慕大哥,你…为什么喝酒啊?”

慕君吾慢悠悠地转头看向花柔,他眼神迷离,哂笑的样子让花柔很不习惯。

“慕大哥…是我,花柔。”她怀疑他已经醉得不认得自己。

“你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花柔一愣:“最重要的?”

“对,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花柔沉吟片刻,十分严肃认真地作答:“活着,好好地活着。”

慕君吾脸上的哂笑之色淡去,继而他转头看向远方。

“哪怕背井离乡,远离父母,泯然众人也无所谓吗?”

慕君吾的声音透着幽凉,像是数九寒天里的一只孤鸿般凄凄,分外孤单。

花柔的眼圈泛了红,她压着鼻头涌出的酸涩,咬着唇重重地“嗯”了一声。

慕君吾猛然回头看向花柔:“不痛苦吗?不觉得目之所及一片灰暗吗?”

“我不想背井离乡,也不想离开…父母,可是当有些事情发生了,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好好活着,哪怕…”

花柔一梗脖子,挺起她纤细的身板,眼神倔强:“哪怕夜里做噩梦,哪怕周围一片灰暗,我也要挺直身板,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

慕君吾盯着花柔眼里的倔强,一声不吭。

“我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我的父母、我自己,和我所遭遇的灰暗,痛苦。”花柔说着眼泪漫出,滑落脸颊:“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输!绝不!”

“你…”慕君吾盯着她脸颊上的泪,一时语塞,而花柔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

“慕大哥,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也很苦,你的那两位兄弟…不在了,而我,我爹娘…也不在了,在这里,我举目无亲,你也没了同伴,但是…”

花柔有一丝的迟疑,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我们有彼此啊!”

第七十三章 她没死

“我们?”慕君吾有些错愕。

花柔用力点头:“嗯!我们!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互相关心,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人,有你在这,我也不觉得孤单。”她冲慕君吾扬起笑容:“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为那些爱我们的人,好好地活着。”

慕君吾万万没有想到,如此暖人心窝的话会出自一个没见过世面,没读过书,甚至很多时候都在犯蠢的丫头之口。

而他读过很多书,知道很多别人所不知道的,此刻如此浅白的道理却听得他心头泛暖。

慕君吾看着花柔那含着眼泪的笑容,禁不住有些心疼,而此时,花柔眼中的泪再次涌出滑落。

慕君吾的心一荡,手抬了起来,触及了花柔的脸颊,并用大拇指轻轻擦去了那滴泪。

花柔愣住了。

他居然…

“你说得对,活着,为死去的人好好地活着,哪怕…”慕君吾没有再说下去,他垂下了手,对着她凄苦一笑。

花柔看着他那样子,觉得不大对劲儿,一伸手抓了他的胳膊:“慕大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慕君吾缓缓垂下脑袋,看了眼花柔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他慢慢地抬起手,带着花柔的手去抓自己的袖子上:“抓这里。”

花柔一脸不解,而此时慕君吾突然抬头并靠近花柔的脸颊,低声说道:“认识你,不赖。”

这突然的靠近,喷溅在耳边的热气让花柔震惊错愕,直接僵直了身躯。

“多笑笑。你笑,很好看。”慕君吾冲着花柔一笑,身子一偏倒在了花柔的肩头随即滑倒于地。

“慕大哥!”花柔惊讶关切,叫了几声都不见慕君吾有反应。

花柔看着醉得人事不省的慕君吾,无奈又心疼,好半晌才轻喃自语:“所有的不好都会过去的。不管多难的事,也打不倒我们。”

慕君吾睁开了双眼,他愣神呆滞地盯着天空中的绯色云霞有一阵子后,才猛地坐起来扫看四周。

不足一丈之距,花柔正蹲在药田里采集草药,她身边的背篓已经装满了。

慕君吾低头看看脚边不远处的酒坛子,伸手揉了揉脑袋,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控。

“诶,慕大哥你醒了?”

慕君吾闻言有些不自在地点了一下头。

花柔迅速来到慕君吾身边蹲下,递上一株草药:“闻闻这个,可以醒脑,还能祛除头疼。”

慕君吾接过,看了眼花柔:“我…”

他酒量不算太好,且一旦喝过了头,就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他总是克制自己少去沾酒的。

这会儿他根本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想问她,却发现他问不出口,而此刻花柔睁大眼睛看着他:“嗯?”

“没什么。”

慕君吾低头嗅草,掩盖尴尬。

清爽的药香从鼻翼钻入,脑仁的胀痛立刻舒缓很多,隐隐约约间,他仿若看到了她关切的模样,看到了她流泪的模样,也看到了她的笑颜。

她在认真的对自己说—我们有彼此。

心里莫名一慌,他赶紧起身,花柔立刻跟着起身:“放心吧,太阳那么大,下午没人上药山。”

慕君吾一愣,对上花柔那浅笑的眸子,心下倒骤然安定--她居然知道他所在意的。

他看了眼花柔的背篓:“要下山吗?”

“要啊!我早都采够了!”

花柔说着准备去背背篓,慕君吾却横跨两步,伸手把背篓一拿,就单肩背着往山下走了。

花柔愣了一下,顺从地跟在后面。

走了没几步,花柔的眼神落在了慕君吾摆动胳膊的衣袖上。

她笑了笑,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慕君吾的衣袖。

慕君吾的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向前,像是没有任何反应。

花柔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她抬头看向了天空。

爹,娘,女儿在唐门挺好的,你们看,现在有慕大哥照顾我,我…再也不觉得孤单了呢!

走在前面的慕君吾,此时脸上也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

纵然时日无多,但我也不该放弃希望,至少,我也应该像她一样,努力地、好好地活着。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再交谈过,可是夕阳的霞光照出了两人容颜的悦色,是那么的生动与美好。

“明早,药田见。”在机关房的门口,慕君吾终于放下了背篓。

“好,明早见。”花柔红着脸,像一朵娇艳的杜鹃花。

他转身离去,尽管没有再多的言语,但花柔觉得他不那么冷了。

花柔看着慕君吾消失于视野,才拎起背篓进了院去了东厢房。

“新的材料我已经都找齐了,明天还要采哪些?”

“明早会告诉你的。”子琪低着头翻书,一派懒得搭理的模样,而子画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至于琳琳,她在花柔进来时,就已经转身去拿筲箕了。

“那我先回房了。”

花柔转身离开,她一走,子琪放下了书册,子画也迅速爬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守在窗前,关注着花柔的举动。

琳琳抱着个筲箕到背篓跟前准备拿草药,看到子琪子画这奇怪的举动,也凑到跟前细看,就见对面西厢房里花柔正在喝水,并没有什么稀奇。

“两位师姐,你们在看什么?”

“没什么。”子琪说着迅速走开,子画则不耐烦地冲琳琳摆手:“去去去,多管闲事,拿你的草药赶紧配毒去,每次就数你最慢。”

琳琳闻言低头去拿草药,子画和子琪对视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琳琳抱着草药出去了,子画看着她走远后,立刻折回到子琪身边:“姐,明早你就能舒坦了。”

子琪笑着闭上了眼睛,她很期待明早花柔横尸的画面。

鸟鸣声中,子画醒了,她慵懒地抻了懒腰后,听到了窗外的轻叱之声。

她身子一僵,迅速爬起来推窗,便见花柔正在院落里练习玉化功,打得是行云流水,忘我投入。

“姐!姐!”

子画脸色发白,她连摇带拽地晃醒身边的子琪。

“干嘛,配毒到半夜,你让我多睡会儿…”

“姐,花柔,花柔她…”

子琪闭着的眼唰地一下睁开,喜悦又期待地坐了起来:“如何?她…”

她看到了子画那见鬼般的表情,立刻扭头看向窗外,随即她也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姐,她…该不会是鬼吧?”

子琪扫了眼地上的影子,脸上的惊色变成了怒色:“她没死。”

第七十四章 呼救

“我放了。”子画赌咒发誓般的举着手指头:“我保证!”

子琪盯着窗外生龙活虎的花柔,咬唇道:“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要么是琳琳没配好,要么…她自己解了毒。”

“琳琳肯定是配好了的,我怕出岔子,昨天尝了一滴,解药吃晚了点,都头疼了一个时辰呢!不过,不是琳琳的问题,花柔怎么可能解得了?”

“她现在就活生生地立在那里,有什么不可能?”

子画立时握拳:“这臭丫头莫非是装的?”

“是我大意了,还真当她是个废物…”

“深藏不露!哼,一次不行我来两次,两次不行我…”

“下次换毒性更猛烈的。”子琪的眼神阴鸷又冰冷:“我就不信她还解得掉。”

光从气孔投射下来照在密室内,形成一根根光柱。

姥姥独坐在祠堂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摩挲着一只眼睛形状的铜铸门主令,眼盯着那些光柱,神色恍惚。

暗门此时喀拉拉地打开,唐九儿走了进来。

姥姥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垂眼继续摩挲着门主令:“有事?”

唐九儿直接坐到姥姥旁边的椅子上:“门主可看了慕君吾的五方阵?”

姥姥点头。

“您觉得…”

“的确天赋异禀,他的设计比贺之高明了许多。”姥姥的脸上扬起一抹喜悦。

“那毒阵呢?”

“我觉得不错,怎么?”姥姥抬眼看向唐九儿:“你不太满意?”

“那主毒,可是无解的。”

姥姥眨眨眼,再次垂眸:“无解就无解吧,既是防御大阵,那闯入者死了也是活该。”

唐九儿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如果慕君吾当初闯入的就是这样的五方阵,那他已经死了,您可痛失人才。”

姥姥的唇抿了一下,抬头:“所以呢?”

“我配了‘毒梦’,可以替换阵中主毒,至少…有转圜的余地。”

姥姥用力地摩挲了一下门主令:“两套都备着,平时用毒梦,万一…”她的脸上忽然显出一抹透着寒气地笑容:“倒可以是个绝妙的猎杀阵。”

唐九儿犹豫片刻后,咬唇点头:“好。”

唐九儿说完迈步就走。

“小九,那毒,你觉不觉得熟悉?”

唐九儿此刻背对着姥姥,闻言先是闭眼吸气而后转身:“倒没什么印象,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可以造出这样一种毒来。”

姥姥盯着唐九儿,见她眼底平静无澜,随即垂了眼眸:“我老了,越发不中用了,所以在你眼中,我就该老眼昏花,失忆昏聩?”

唐九儿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泛白:“门主这话,我不懂。”

“不懂?呵,那毒你制过,你想用来救一个人,以为如此便能以毒攻毒压住那人体内的毒。”

唐九儿低头一言不发。

“只可惜,都是徒劳,而此毒今日再现…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事出有因。”

姥姥说完这些再次盯着唐九儿。

唐九儿深呼吸了一下:“他已经死了,有没有解法对我已毫无意义。”

姥姥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或许吧!”

唐九儿扭头离开,姥姥则依旧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门主令,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慕君吾…我该相信这是个巧合吗?

唐九儿一脸阴郁地回到院落时,正遇上琳琳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在竹架上。

她看着琳琳的背影,眼圈不禁泛红。

“你想用来救一个人,以为如此便能以毒攻毒压住那人体内的毒,只可惜,都是徒劳…”

唐九儿身子微微一晃,伸手扶住了廊柱,眼盯着琳琳。

对不起,铭郎,我没能救得了你,也怕是…护不住你的女儿了。

此刻琳琳整理着晾晒的衣裳,口中轻哼着小调,压根儿不知道不远处唐九儿正眼有不安地看着她。

每天清晨,花柔会早早的来到药田,跟在慕君吾身边一起演练招式,等到大家陆续上山后,慕君吾就会离开;夜晚,交了草药的花柔并未休息,而是认认真真的在桌前习字练字,努力地学习。

就在她刻苦上进这些日子里,子画可没闲着,到处与弟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那些弟子们个个听闻得惊讶又厌恶不已。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临近积分兑换结束还有一天。

这天清早,家主唐雷在细细看过账册后冲唐诗琪满意地一笑:“大功告成,是时候给女儿出气了。”

正午时分,花柔捧着匣子前来提交制品,惊讶地发现以往热闹无比的家业房里除了两个负责收东西的弟子懒散地坐在桌椅前闲聊,竟没什么人。

奇怪?怎么会没人?难道我记错了日子,兑换已经结束了?

花柔不解地上前询问:“两位师兄,请问今天还收东西吗?”

“收啊,怎么不收?”高个子的弟子懒懒地斜了花柔一眼:“你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