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柔震惊了,她真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家业房如此气势汹汹?
“走!”唐六两拽着一脸震惊的花柔直接往外走。
“六两师兄,这样…真的没关系吗?”花柔很不确定,因为那些家业房的弟子们虽然退开了,却都一个个的瞪着他们。
“放心吧,寂哥是夺魂房的人,没人敢跟夺魂房作对的,就算是家业房也不敢!”唐六两一脸招摇无比的自信:“走吧,我送你回去!”
就这样,唐六两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花柔大大咧咧地带走了,家业房的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说什么。
“阿嚏!阿嚏!”在演武场上练功的唐寂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后,他不安地嘟囔起来:“不会是六两又给我惹什么事了吧?”
嘟囔归嘟囔,练功却不会耽误,唐寂摇摇头,继续挥舞着手中三寸长的短刃小刀在立柱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
“你把我们配的毒弄哪里去了?”
花柔揉着胳膊刚回到毒房院里,就看到子琪插着腰站在院内瞪着自己,大声质问。
“我不知道,我上交的时候是满的…”
“满的?满的我们怎么会一分不得?”子琪激动地冲到花柔面前:“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们的领先优势没有了!到时候材料拿不够,你叫我们怎么修习?你又叫毒房、叫师父的脸往哪搁?”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花柔委屈地辩解:“真的就是莫名其妙…”
“花柔你给我听着!”子琪的声音有些尖厉:“毒房里的弟子一共就我们四个,如果你真的不堪重用,就请你滚出毒房,少来拖累我们!”
子琪说完甩了袖子转身回房,花柔满腹委屈却无法辩解,心口自是发闷,她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舒坦了些,随即低头冲回了西厢房,根本没注意到主厅的门口站着唐九儿和琳琳。
“毒是我装的,我确定花柔拿出去的时候是满的,可是里面的东西怎么会少了那么多呢?一定是有人在捣乱!”
琳琳说着看向了唐九儿:“这事儿真不赖花柔。”
唐九儿眨眨眼:“做好你自己的事。”
“那花柔…”
“那是她的事。”唐九儿说完转身回了主厅,琳琳皱着眉看向了西厢房,一脸爱莫能助。
黄昏时分,烈日已失锋芒,红霞布满天际。
慕君吾拎着布袋在毒房院落后面的河溪边上翻找材料,刚将两块硝石挖出丢进布口袋,就看到花柔急匆匆跑进溪边的林地里。
慕君吾的眼珠子转了转,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花柔手里拿着个小陶罐,一路弯腰蹲身翻开一些石块探寻。
慕君吾保持着距离,远远地看着花柔的一举一动,思量着她在找什么。
花柔接连翻了好几个大石块后,终于看到了一条红色的大蜈蚣,她立刻把陶罐对准蜈蚣,用树叶把蜈蚣拨进了去后便塞住罐口,继续翻找。
盯着她的慕君吾见状,眉眼里先是闪过狐疑之色,随后却是了然一笑,神态颇有几分欣慰。
很快,花柔又抓了一只蜈蚣,她拍着陶罐口中喃喃:“我只有靠你们了!”
…
翌日,花柔主动要求去交制品,子琪子画配毒辛苦,巴不得可以休息一会儿,自是由了她去。
花柔当着她们的面清点制品后才去了毒房,对上昨日罚了她的负责人,她毫不畏惧地主动提出当面审核清点,但是负责人却根本不理她的收了走。
“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清点?”花柔盯着那负责人,毫不客气。
“家业房有家业房的规矩,午后来吧!下一个!”
花柔退去了一边,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在这房间里站着等待。
午后,负责人手持一张单子到记分牌前修改积分,但是到他修改结束,毒房积分都依然只有25分,不曾变过。
“今日,你们交来的物资大都完成了当日任务,超额的只有机关房一家,不过毒房这边怎么回事?”负责人看向花柔:“已经第二次没完成了!”
“不可能,我们做齐了的!”花柔大步上前,此时负责人一抬手,有弟子送上了匣子,花柔一打开,匣内只有七个瓷瓶。
“这就是你们的做齐了?”
花柔面对负责人毫不掩饰的嘲色,昂头大声道:“我在装毒物的瓷瓶上涂抹了毒液,相信拿走了内里毒物的那位,双手已经红肿起泡了吧?你现在站出来实话实说,我还能给你解毒,否则…”
花柔转身眼扫众人:“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间,双手坏死残废,可就别怪我了!”
花柔的话让众人诧异,不禁左顾右盼议论纷纷,而站在人群中的慕君吾,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花柔。
此刻站在人群角落处,并不起眼的郑锋却是双手缩进了袖子里。
他的手在发烫发痛,灼烧的感觉其实在花柔道明前就出现了,他不以为意,以为是自己偷取毒物时,不小心沾惹,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丫头所为。
不过…
死丫头,你以为你能抓出我来吗?这点痛我还不至于受不起!等过了这一关,我要你好看!
第六十六章 告诫(下)
郑锋眼有毒色地盯着花柔,保持着身形一动不动,自信没有一丝破绽。
等了半天,无人站出,花柔脸上的自信不禁慢慢消失,高昂的头也低了几分。
议论声渐渐从沸腾转变为寥寥,那些左顾右盼的人们也开始纷纷看向花柔,大有好事者脸有戏谑与嘲色,显然等着看花柔的笑话。
花柔不安起来,她大声道:“我不是说笑的!也不是吓唬你!你快点站出来!你的手真的会废掉的!”
慕君吾闻言立刻转头眼扫众人。
他的眼很毒,犀利如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扫探着每一个人的举止,很快,他发现了郑锋,因为他的双手缩在袖子里,既不与人交谈,也无半点放松,且看向花柔的眼神根本就是带着毒色。
慕君吾的手往下一垂,一枚云子落在掌中,他指尖一动,云子朝着郑峰射了出去。
“啊!”鼻头被击打,那痛楚来的太突然,郑锋本能地抬手去捂了鼻子。
他不捂尚好,这一捂,手上的血泡碰到发痛的鼻子,竟让他忍不住地叫了一声出来。
“哎呀!快看他的手!”身旁的人闻声转头,看到了郑锋那醒目的手。
“原来是他!这满手的血水泡!”
于众人惊呼中,花柔快步冲到跟前,看到郑峰的双手,她舒了一口气:“是你拿走了我们毒房的东西!诶,是你?”
花柔认出了郑锋,她清楚的记得那个黄昏他曾出现在她的身后。
难道…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些莫名出现的小麻烦。
“药山上捣鬼的人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峰一看败漏,也不做掩饰,反而恶狠狠地盯着花柔:“看你不顺眼!”
花柔错愕:“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自然没有得罪我,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郑峰说完也不管自己的双手,转身离开人群,阳光将他腰上星辰图案的花纹照得清晰非常。
花柔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听不明白郑峰的意思。
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我几时招惹人了?
“毒房的东西看来确实被人恶意盗取了,但是现在东西不全,我又只能按数记分,所以…希望你们明天都能完成吧。”负责人说着摆手:“好了,都散了吧!”
负责人说完转身就走,院里的弟子们见状也讨论着纷纷离场,而花柔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但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招惹了谁,还对负责人这种处置态度无法接受。
他们都是家业房的人,蛇鼠一窝不难理解,但是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
花柔闻声转头,看到的是慕君吾的双眸。
花柔抿着唇,缓缓摇头。
慕君吾扫了眼家业房的院子,轻声道:“你离唐箫远点吧!”
“唐箫师兄?”花柔眼睛睁得溜圆:“为什么?”
“能让家业房如此针对你,还能是什么?”
慕君吾说完转身就走,他刚走出院落,震惊不已的花柔追出来跟在他身后。
“慕大哥,你是说,这都是因为飞燕师姐?”
慕君吾迈步向前:“看来你还不算太傻。”
“可是我…”花柔倍感委屈:“我没做什么啊?我只是…只是和唐箫师兄学…”
“有些人不会管原因的。”
慕君吾的回答让花柔不禁低头发愁口中轻喃:“可我若离了唐箫师兄,谁来教我识字啊?”
慕君吾没说话,他依旧迈步往前,显然并不想卷进与花柔相关的是是非非里,但是他走着走着却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脚步变得无力,且越走越慢,而后,他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花柔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低声抽泣,她很难过。
她只是想让自己变强,想要学会那些她不曾会的东西,她不愿意伤害别人,也不敢有任何肖想,但是现实却一次次带给她阴云,一次次的打击她伤害她。
“我。”
突然的一个字,在头顶轻声响起,是熟悉的声音。
抽泣的花柔闻言抬头,泪眼蒙蒙一脸懵色地看着站在身边弯腰看着自己的慕君吾:“什么?”
慕君吾眼里有一瞬的心疼:“我教你。”
一秒,两秒…
花柔“蹭”地站了起来:“真的吗?可以吗?你不是说,教我会…”
“别多话。”慕君吾转身迈步,花柔愣了愣,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地追在后面。
细微的笑声,似春日和煦的风,慕君吾不禁回头,对上了她的笑容。
“刚才还哭呢!”
花柔吸溜着鼻子:“你肯教我,就没什么可难过的了!”
慕君吾眨眨眼,轻笑道:“真羡慕你,烦恼忧愁眨眼消。”
慕君吾说完迈步欲走,花柔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你有烦恼忧愁?”
慕君吾没说话,但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袖,闷闷地点了下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不过…”花柔一脸真诚:“我娘曾经和我说‘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太阳每天还是会从东边升起,再是烦恼忧愁,日子一样过,那还不如开开心心地过。’”
花柔说完冲慕君吾一笑。
慕君吾看着花柔的笑颜,看着她还湿润的眼眶,点了点头:“受教了。”
花柔闻言一愣,慕君吾已迈步向前,衣袖也从花柔的手中飘然而去。
花柔看着慕君吾的背影,第一次从那颀长迷人中看到了孤寂与幽凉,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两步追到他身边笑道:“慕大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慕君吾偏头看她一眼:“没兴趣。”
花柔一顿,无奈地撇嘴:“你要笑啊,每天冷着一张脸,多无趣啊!”
慕君吾抬头看了看天:“傻笑,也很无趣。”
花柔立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闷闷地垂着脑袋,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是没有可能劝慕君吾笑了。
慕君吾却在此时突然站住了:“瓷瓶上你抹了什么毒?”
“哦,那是我用蜈蚣毒汁加了好几种毒草汁混的,哎呀!”花柔脸色陡然变得不安:“坏了,我得去找郑锋。”
“你担心他的手会废?”
花柔点头转身就要跑,但慕君吾却喊住了她:“别多事,凤主会解的,更何况解不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花柔错愕地看着慕君吾,她没想到他并不在乎郑峰的手。
慕君吾瞧着花柔那样子,嘴巴一抿:“今天我先教你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第六十七章 戏,黄了。
“欲拟:即日起各州部商税同茶,桑麻上涨一成!”
太监总管赵吉昌宣读着手中草诏,一旁坐在龙椅上的马希声却是表情郁郁,透着不耐烦。
赵吉昌宣读的内容如油锅滴水,炸起一片议论之声,登时本该肃穆威严的朝议事殿内哄闹如菜市。
赵吉昌看着乱哄哄的场面,撇嘴向马希声看去,他已经在提醒大王得控制场面,可是,不知道大王在想什么,居然就这么看着大家交头接耳不做反应。
赵吉昌见状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可有异议?”
一句话,哄闹消停了,几位大臣立刻相继站出开始反对。
“大王!先王颁布税法,只征茶税,不收商税,至今已有三十载!如今先王大行尚不足一年就改税法,只怕不妥!”
“是啊,大王!税法安民,养息强国,若是动了税法,还加收桑麻,只怕会召民生之怨!还请大王三思!”
“臣附议。“
“臣附议。”
马希声脸上郁色深了几分,他扫了一眼右相徐德勋,徐德勋立刻会意的出列了。
“几位大人不必惊慌,税法安民固然是治国之本,但先王之世与大王之世已然不同,若一成不变,如何充盈国库、强兵建防?”
“可是…”
徐德勋抬手制止对方说话道:“你们只看到民怨沸腾,却无视我国周遭虎狼环伺?那荆南高氏强兵林立,吴越野心甲兵环伺,闽福静海虎视眈眈,我们若再不强兵,国将不国,哪里还有民!”
几位大臣被怼到一时无言,马希声此时一拍扶手:“说得好!若国都不在了,哪里还有民?此诏已定,无需再议!孤,必是一个强军之王!”
大王都强行拍板定钉了,大臣们只能默默退下,右相此时又一作揖道:“大王,臣有一议!”
“讲!”马希声挺直了身子,与先前那种郁郁截然不同的透着一份期待。
“大王,祈王失踪已一月有余,兵马三州同寻也未见其踪!虽大王执意寻找,但镇南节度使一职不能空悬,请大王早做决断…”
“右相的意思是…”
“大王不如昭告天下祈王失踪,另封他人为镇南节度使,以保治事无忧…”
君臣两个搭戏一般,一唱一和的正渐入佳境呢,谁知司徒李铎却突然激动地冲出来大声阻拦:“不可!大王不可宣布告祈王失踪无察,更不可将镇南节度使之职委任他人!”
马希声看着李铎,不悦皱眉道:“为何不可?”
“大王,您和祈王素来亲近,先王大行,您掌社稷,祈王相辅,此乃先王遗诏!若祈王离奇失踪不过月余,大王就宣告祈王无察,又将镇南治下定于他人,只怕百姓会议论大王不容兄弟,失仁失德啊!”
这几句话,提了先王遗命,又提了君王名声,把马希声憋得哑口无言—他能说自己不要名声,就是想祈王死吗?
司马昭之心虽路人皆知,却也是不会说破,抵死不认的啊!
“信口雌黄!大王社稷为先,谁敢非议?”大王无法怼,徐德勋却能怼。
只是李铎压根儿不虚他。
“右相!大王的言行乃天下表率,臣民之范!若大王依你之言,民间议论纷纷,只怕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徐德勋闻言刚要说话,哪知李铎压根不给他机会,抢言道:“一旦百姓误认为大王不顾兄弟亲情,口出秽语伤了大王的名声,这结果,您可承担得起?”
这话够毒,哪家臣子担得起大王名声受损?
而且李铎上前一步,直接给定了调:“大王仁名有失,你我臣工就是断头洒血也赔不起!”说完转身朝着马希声一跪:“大王!请三思!”
话都让李铎说完并堵死了,徐德勋还能说啥?他只能悻悻闭嘴。
王座中的马希声看着李铎只觉得如鲠在喉,最后一拍扶手:“右相之言,否!”
马希声很愤怒,愤怒的结果就是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呆,直接起身就往后殿走,扔下一殿臣工错愕又无语。
“朝议休止,退!”赵吉昌匆匆唱了一声立刻追着去了,而朝臣中的程将军则是面有苦色。
他还有要事汇报啊!
马希声很愤怒,他和右相精心准备的戏被司徒给搅黄了,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他要去御花园舒缓舒缓情绪,谁知才步入廊内,就见一名抱着香炉的宫女跪得慢悠悠地,登时他不爽地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又狠又猛地踹在宫女的心口处,痛得宫女忍不住叫了一嗓子,马希声登时火冒三丈,边踹边骂:
“叫什么叫?不就踹你吗?孤是大王,是你们的主子!孤想怎样就怎样,几时轮到你们在旁置喙?”
他把愤怒尽数撒在了这无辜的宫女身上,跟在他身后的赵吉昌一言不发,直到那宫女被踹得昏死过去,才上前拉了马希声一把:“大王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啊!”
马希声忿忿收脚,赵吉昌摆手,一旁的侍卫们才赶紧上前把宫女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