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把络子放到绣篮里,拉着萧娴在桌边坐下,把勺子塞到她手里:“正是夫人平日里没往那上头琢磨,不了解那些人的性子喜好,一时急起来,脱口而出的那几位,才叫姑娘觉得不妥当,要是天天就琢磨着,那就不一样了。”

许嬷嬷连声附和,见萧娴面色好些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 泥泞

今日谢筝出府,萧娴就去了傅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提起了陆毓衍和谢筝的婚事,屋里伺候的人手都不晓得该怎么应话了,正好沈氏进来,把话题带到了萧临的婚事上。

萧临的年纪与陆毓衍相仿,哥儿说亲不比姑娘,萧柏这几年都在明州,沈氏不懂官场上的事儿,没敢贸贸然与官家女眷接触来给萧临相看,正巧萧柏回京,沈氏此时与傅老太太提,也算得当。

傅老太太亦清楚,就问了沈氏京里的贵女们之中可否有合适的。

沈氏是话赶话,转开陆毓衍和谢筝的事儿的,一时被问起,哪有什么主意,只能硬着头皮提了几个,傅老太太还没说好坏,萧娴就先不乐意了。

那几个,萧娴从前在京里时是听说过的,出身一个比一个好,脾气一个比一个差,那样的姑娘来做她的嫂嫂,她可不答应。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姑娘都能气成这样,”谢筝嗔了萧娴一眼,“真到姑娘自个儿说亲的时候,还不晓得要恼成什么样儿呢!”

萧娴只比谢筝大几个月,秋天时就要及笄了。

前两日,沈氏与傅老太太还商量着,姑娘家及笄是要紧事儿,就算萧柏等不及要回明州去,也该让萧娴留在京城,风风光光操办了及笄礼才好,真要再回明州,也等来年开春时回去。

萧娴内心里也清楚,萧临是爷们,婚事拖几年也不妨事,她毕竟是姑娘,一直不说亲,总不像回事。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娴咽了一口绿豆沙,哼道,“你自个儿说,是不是母亲收服了你做说客,叫你彻底倒戈了?”

谢筝弯着眼笑,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热闹,萧娴倒是把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抛去了脑后,不再挂在嘴边了。

之后的几日,每到傍晚时,都要落一阵雷雨。

百姓们觉得暑气消散,爽快许多,在城外山上寻人的官兵、衙役们愈辛苦,叫雨水泥泞的山泥阻了步子。

顺天府大堂里,下午时分,就点了不少蜡烛,外头黑漆漆的,跟半夜里似的。

杨府尹没法在书房里安然坐着,背着手想在大堂里转上两转,就见大理寺和刑部的几位大人已经坐立难安了,他只好作罢。

巡山的衙役们能不能迅找到人,原本几位大人也没那么担心,可一听李昀跟着上山去了,一个个险些一口气梗着了。

田侍郎忿忿道:“像话吗?这像话吗?陆毓衍做事,也太离谱了!苏润卿要跟着,他不拒绝,现在五殿下要跟着,他还是不拦着!雨势大,山上难行,万一、万一…你们说,这可怎么办?”

不像话!

所有人都知道不像话。

可这事儿实在也怪不上陆毓衍。

李昀要去,别说陆毓衍和苏润卿两个,就连他们这群人一块拦,那也是拦不住的。

杨府尹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当口上,最好还是追随李昀的脚步,殿下让上山就上山,殿下让下沟就下沟,总之不能让殿下在外头受罪,他在衙门里安坐,可偏偏,他是顺天府尹,这群老大人在堂上坐着,他还真不能扔下他们,一个人跟着去。

坐又坐不住,站又站不稳,好不容易等到雨停,眼看着外头亮堂了,杨府尹大手一挥,让衙役把蜡烛都给撤了。

田大人气不顺,看谁都不舒服,抬声道:“急什么?也没见外头多亮啊!一会儿天黑了又要点上,也不嫌麻烦!”

杨府尹闻声,哼道:“那您做主位,我让人沿着给您点两排蜡烛,您愿意坐着就坐着。”

这话听着客气,仔细一想,险些没把田大人气得仰倒。

若是武人,大概就冲过去挥拳头了,但两人都是文臣,讲究君子动嘴不动手,你来我往地刺了一番,被别上的人各自劝了几句,寻了个台阶,也算消停了。

有衙役快步跑进来,指着大门口,喘着气,道:“大人,抓到了抓到了!刚进城门呢,我就赶紧来报信了。”

话音一落,大堂里压抑着的沉闷气息一消而散,仿若是被刚才的雨水带走了一般。

杨府尹和田大人谁也顾不上计较,一道迈着大步子往衙门外头去。

翘等了会儿,远远见到浑身泥泞的衙役过来,人群中还押着一个妇人,只是脑袋被布料遮着,看不出模样来。

等他们走到近前,田大人急切问道:“殿下呢?”

“殿下回府梳洗更衣去了,陆公子与苏公子一会儿就到。”打头的衙役咧嘴笑着答。

虽然没见到李昀,但听说他平安回城了,两位大人都松了一口气。

街头百姓之中,消息还没传开,萧家里头已经得了信了。

来传话的婆子憨憨立在庑廊下,冲谢筝道:“姑娘,衙门里请你过去一趟,松烟在府外候着了,姑娘你是没瞧见,那一身狼狈的哦,要不是那眼睛还露在外头,门房上都没认出人来。”

谢筝略有些诧异,她原想着在山上找寻,又是这种天气,少不得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今儿个就抓回来了。

夏日里的天黑得虽迟,眼下也已经过了申正了,出府并不恰当。

“也该明日去。”谢筝与那婆子道,见婆子一脸为难,她想了想,还是与萧娴说了声,自个儿去门房上寻松烟。

角门打开,谢筝探出去一看,饶是听婆子说了,还是叫松烟的样子唬了一跳。

不说鞋子衣摆,连头都是乱糟糟的,脸上似乎刚刚才洗过,但没完全洗净,鬓角处还粘着一些泥。

谢筝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去山上了,还是去滚泥潭了?”

松烟摸了摸鼻尖,笑容腼腆许多:“姑娘,连五殿下都走在前头,我们哪敢往后缩啊,别说是泥潭了,刀山火海也要去的。

别看我现在这德行,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不说殿下,我们爷、苏公子,跟我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泥人。

好在那妇人是抓到了。

姑娘,赶紧跟我走一趟衙门,把案子断明白了,不然晚些殿下问起来,都答不上来了。”

竟然连李昀都去了?

谢筝知道陆毓衍是叫淑妃推出来给李昀办事儿的,既然有了个打先锋了,她以为李昀就是稳坐钓鱼台了,没想到,李昀还跳下水塘里抓鱼去了。

连李昀都浑身泥泞狼狈,谢筝哪里敢推到明日,使人往内院里递个话,就和松烟一道往顺天府去了。

第三十四章 冷静

松烟一面走,一面与谢筝说着这几日的状况。

宁国寺附近的山上,香火不盛甚至是废弃的庙宇庵堂实在不少,几十个衙役官兵一道上山,就跟水滴落入了湖中一样,没影了。

一处处寻,一处处找,偏生遇见雷雨天,山道难行,一个不小心就摔个狗啃泥,谁也别笑话谁狼狈。

可也正是因为下雨,才叫他们找到些痕迹。

“除了香客,也有采药打猎的进山,衙役里有一个叫古阮的,瞧着才二十岁出头,眼睛可是毒辣了,”松烟说得兴起,“他一眼就能看出留在地上的脚印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不用测量比划,全靠着他,找到了几串妇人脚印,又跟着寻了,最后找到了那破庵堂里。”

那间庵堂似是空了有两三年的,破旧不堪,菩萨泥塑都歪了,大梁也掉下来两根,塌了半边墙。

要不是破旧大殿外的泥脚印,许是就要错过了这么一处显然已经不适合落脚的地方了。

直到仔细看了,才现背风处有两间厢房,还没有漏雨,大夏天的,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那妇人正好在里头,就被逮了个正着。”松烟道。

两人走到顺天府外,有松烟领路,谢筝顺利进了衙门。

绕过大堂,谢筝一眼瞧见站在庑廊下的陆毓衍。

陆毓衍似乎也才刚刚到,和苏润卿站在一块,杨府尹贤侄长贤侄短的声音,隔了半个天井,谢筝都听得明明白白。

听见脚步声,陆毓衍抬眸望了过来,嘴唇动了动,大抵是与杨府尹说了什么,后者亦转头看向谢筝。

谢筝与松烟快步上前,福身问安。

杨府尹搓了搓手,道:“一会儿可看仔细了。”

谢筝应了。

见她不卑不亢,杨府尹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是急着想破案,但也不想判错案,抓了个假犯人,叫真凶逍遥法外,回头再添几桩命案。

他不想给谢筝压力,更不想误导她,免得这小丫鬟心里急切认错了,但他也烦恼,万一谢筝摇头,说里头那个不是宁国寺里勒她脖子的妇人,那这案子…

难道明日继续让李昀去山上找人不成?

杨府尹纠结极了,想再跟谢筝交代几句,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恰当,犹豫着咽了下去。

谢筝看杨府尹的神色,隐约猜到他的烦恼,问道:“大人,那妇人在哪里?”

杨府尹解释道:“她也是一身泥,找了两个婆子给她把脸和手洗干净,也好让姑娘好认一些。”

闻言,谢筝的视线迅瞟了陆毓衍和苏润卿。

这两位身上已经寻不到松烟说过的狼狈样子了,想来是已经收拾过了。

仔细看了,陆毓衍的尾还有些潮,并没有全干。

湿着头就束起来,也不怕脑门疼。

谢筝暗暗撇了撇嘴。

没一会儿,天井对侧的厢房大门打开,一个婆子从里头出来,朝杨府尹点了点头。

而另一头,留影引着一个姑娘进了后院,谢筝看去,正是岁儿。

来衙门里认人说话,岁儿还是头一遭,小小的脸上全是紧张不安,直到看见了谢筝,她才松了一口气:“姐姐也在,真是太好了。”

一行人到了对侧厢房,谢筝迈进去,仔细打量着被压着坐在椅子上的妇人。

岁儿跟在谢筝身后,怯怯看了两眼。

“岁儿,这个是罗妇人吗?”谢筝偏过头问道。

岁儿仔细瞧了瞧,道:“是的,虽然隔了几个月了,但就是她。”

一直安安静静的罗妇人闻言,突得就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又阴冷,唬得岁儿连连退了几步,险些叫门槛给绊倒。

谢筝也被这笑声给惊了惊,心跳加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她是不是有些疯魔了?”谢筝仰头问陆毓衍。

要不是疯魔了,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素未谋面、甚至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下手?

可想到她遭遇了的事情,谢筝想,疯了也不奇怪。

听见谢筝的话,陆毓衍低头看她,她有些迟疑,又有些笃定,凤眸清澈,直直就能望到眼底。

四目相接,谢筝微微一怔,那双桃花眼中正好映出她的身影,清晰得仿若是她梳妆台前的镜子。

谢筝捏了捏指尖,似是漫不经心一般,缓缓移开了视线,嘴上道:“看来,是疯魔了吧。”

陆毓衍朝罗妇人的方向抬了抬下颚:“她很静,也没有过激的举动。”

在庵堂里找到她的时候,罗妇人有一瞬的惊慌,然后是平静,没有吵也没有叫,不言不语地跟着他们下山进城,也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平和得不像是一个手上沾染了近十条人命的凶手。

陆毓衍赞同谢筝的说法,虽然罗妇人平静,甚至是冷静的,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一个接着一个夺人性命,若不是因为她与郑夫人有过些干系,只怕这案子还查不到她头上,但罗妇人的心底里已经疯魔了。

两个婆子把罗妇人的手放在桌面上,谢筝上前观察。

肤色白,骨节粗大,皮肤粗糙,与那日她在舍利殿里见到的手是一样的。

“你认得我吗?”谢筝问道,见罗妇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解开了脖子上的丝巾,露出还没有完全消退的瘀痕,“宁国寺舍利殿,你还认得我吗?”

罗妇人瞪大眼睛看着谢筝的脖子,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而后像是记起了什么,她又笑了。

比刚才的笑声更尖细,像是长长的指甲尖滑过起了皮的木门,叫人毛骨悚然。

谢筝头皮麻,忍住了往后退的脚步:“舍利殿里,为什么想杀我?”

罗妇人嗤嗤地笑:“你又为什么要拜佛?”

“人心向善,虽不是每一个诵经之人心底都存了善念,但也不是所有信徒,都是心狠手辣的,”谢筝沉沉望着罗妇人的眼睛,“起码,郑夫人是个好人,她想要帮你,甚至在三更半夜里让你进了厢房。”

提起郑夫人,罗妇人的笑声顿住了,但下一刻,她又大笑起来,要不是左右两个粗壮婆子拘着她,她只怕要捧腹打滚大笑。

第三十五章 疯魔

谢筝没有打断她,由着她笑。

这几桩命案,不说那些耽搁了两个月的案子,就算是刚刚生在宁国寺之中案子,也没有足够的人证、物证来断言罗妇人就是凶手。

仅仅只靠谢筝认手是不够的,若能有罗妇人的亲口陈述,案卷上头也能写得明明白白。

刺激她,亦或是顺着她,哪一种能让罗妇人开口,谢筝也不敢确定,她只是选了相对温和的方式,暂且一试。

罗妇人笑得差点岔了气,半天才缓过来,无神的眼珠子盯着谢筝,道:“好人?杀过人的也算好人?原来,我是好人啊。”

“你的意思是,郑夫人杀过人?”谢筝难以置信,但她还是把质疑强压下去,尽量平和地与罗妇人对话。

这一次,罗妇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颤:“那么小,才那么小,我的宝姐儿,我的姐儿…”

上一刻还笑个不停的罗妇人,突然间就哭了出来,她没有撕心裂肺一般大喊,只是坐在那儿,低低叹着,就让边上的人心里酸。

谢筝见不得人哭,咬着唇出了屋子,站在庑廊下匀气。

不疾不徐地脚步声跟着她出来,在她身边停驻,谢筝看了一眼,道:“衍二爷,她就是那天在宁国寺的妇人。”

陆毓衍背手站着,道:“郑夫人杀人,你怎么看?”

“很难想象,”谢筝沉吟,“城中那么多善堂,无论是孩子还是妈妈们,没人说郑夫人不好,梁夫人因她出事病倒,郑家里头,上上下下也很敬重喜爱夫人,奴婢与夫人只那半日接触,不觉得她是一个心存歹念之人。”

陆毓衍抬眸看着渐渐沉下来的天色,道:“善有千百种,恶也有千百种。”

谢筝一怔,复又转眸看着陆毓衍,她有些懂他的意思,却又不完全懂。

她想再多思索一番,屋子里的罗妇人突然尖声大叫起来,惊得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往里头看去。

罗妇人痛哭流涕,却没有任何袭击旁人的举动,她蜷缩着身子,双眼空洞,道:“你们见过被狼咬死的孩子吗?我见过,我的宝姐儿,那么漂亮的宝姐儿,被咬得我都不敢认了,我连我自个儿的姐儿都认不出来了!

多狠啊!姐儿无辜!送到善堂里,好歹还有口饭吃,她却让姐儿去喂狼!

口口声声阿弥陀佛,整日里拜那堆泥像,心里却黑透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给姐儿活路,她说,这是天命,佛祖以身饲虎,姐儿能喂狼,也是善缘。

那她怎么自己不去喂?我生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拿我去喂?

她该死!她们都该死!”

谢筝鼻尖酸涩,她不曾为人母,但也懂得母亲对孩子的殷殷之爱。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罗老太竟然还讲过那样的歪理。

“她们?”谢筝稳住声音,问道,“那些死在菩萨跟前的人,你都认得吗?你知她们脾气秉性吗?就连我,你知我名姓,知我来历吗?我又哪儿该死了?郑夫人又哪儿该死了?”

罗妇人咬着后槽牙,道:“被几座泥巴像给糊弄了,现在不死,以后都要害人!郑夫人杀过的人,我亲耳听见的,她杀了一个小姑娘,只有一条胳膊的小姑娘,刚一出生,就叫她杀了。哈哈哈!凶手!她跟我一样,都是杀人凶手!”

若说之前谢筝把罗妇人的话当作是疯言疯语,但这一刻,她有些动摇了。

只有一条胳膊的小姑娘,一个身患残疾的小姑娘。

郑夫人对善堂里那些肢体残缺的孩子格外尽心、关照,远胜其他孩子。

这份偏护,到底是单纯的心善,亦或是存了愧疚?

谢筝下意识地看陆毓衍,见他亦是眉头微蹙,一副沉思模样。

罗妇人哭了会儿,又平静下来,若不是脸上的泪痕,仿若刚才痛哭失声的人不是她一般。

杨府尹见此,让那两个婆子简单替罗妇人擦了把脸,带去大堂里从头到脚仔仔细细问话。

苏润卿叫罗妇人哭得脑壳痛,缓了口劲儿,招呼陆毓衍一道过去。

“你跟岁儿还不能走,要等大堂里问话画押,”陆毓衍与谢筝道,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沉声道,“怎么瘀痕还不好?前次带回去的药没有抹吗?”

谢筝睨他,她这会儿又不是坐在他对面,他既然看不得伤口,又何必看呢?

腹诽归腹诽,谢筝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道:“擦伤都已经好了,瘀痕散得慢,奴婢这就把丝巾围上,不叫二爷看见了不舒坦。”

“围什么,”陆毓衍一把抽走了丝巾,便走便道,“大堂里问话的时候,还不是要取下来?你这脖子就是个物证。”

谢筝被他一打断,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里,不晓得该质疑她好好的一个人,成了一样“物”,还是先问陆毓衍把丝巾拿回来。

陆毓衍脚步大,留给谢筝一个背影。

谢筝抬声要叫他,岁儿过来怯怯拉住了谢筝的袖口,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人已经认过了,大堂上,杨大人问什么,你老老实实答就好。”谢筝安抚岁儿道。

岁儿眼眶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们夫人待她亲厚,还帮她,她不仅害了夫人,还给夫人泼脏水,怎么能这样呢?”

谢筝心思一动,压着声儿问她:“你跟了郑夫人没几年吧?除了大公子,夫人与郑博士没有其他孩子了?”

“没有了,”岁儿撅着嘴,道,“姐姐别听那罗妇人胡说!我听府里的妈妈说过,夫人跟老爷成亲的第二年就生了大公子,可惜生产时损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养了。妈妈们都说,亏得是个儿子,上头也没有公爹婆母了,老爷不介意,夫人的日子才能舒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