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伸手按住李治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着急,然后轻轻地一笑,“那以长孙大人之见,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做皇后管理后宫呢?”
长孙无忌肃然道:“至少得让天下人心服口服,比如说眼下这件事情发生了,当皇后的就该立刻处置,敢问武昭仪可有好的处置方法?”
李治冷笑一声,“这还不简单?大唐律法在上,宫闱私斗,按律全部当斩。”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这些人都在后宫各房担任要职,倘若将她们全部处死,一时又没有替补的人,敢问皇上,后宫日常生活该如何维系?”
李治一愣,“可是若不处置她们,律法何在?倘若长孙大人觉得‘杀’太严重了,就先把她们关起来再说。”
长孙无忌平淡地指出,“关起来一样没有解决问题,而且还在无形中增加了后宫的负担,浪费了很多粮食。”
李治顿时犹豫了,“这…”
武媚娘笑起来,“倘若本宫是后宫之主,就会下旨放了她们,然后警告她们,一旦再犯任何错误,新罪旧罪一并处置,严惩不贷。本宫相信她们一定会更好地当差。”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武昭仪的这个方法表面上行得通,可是细推敲起来,还是有很多漏洞。比如大唐律法在上,身为后宫之主,怎么能够明知故犯、随便赦免呢?”
武媚娘笑道:“长孙大人忘了吗?一旦皇后入主中宫,便可大赦天下,这也是大唐律法中有的呀。”
长孙无忌一怔,顿时哑然。
李治哈哈大笑起来,“朕的媚娘果然聪慧过人。长孙大人,这下你该无话可说了吧?”
长孙无忌长吸一口气,无奈道:“老臣遵旨。”
话音落下,李治和媚娘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大唐的新皇后诞生了。
第15章 欺人太甚了
册封皇后的旨意很快诏告天下。整个宫廷都忙碌起来,司膳房里,以苗凤娘为首的女官们通宵达旦地商讨着大典宴席上的菜色布置。连心儿这些小小的打杂宫女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送进宫的新鲜蔬菜数量和花样都大大增加了。
这一日清晨,叶紫萱和杂役们站在菜车前焦急地等待着。
苗凤娘带着艾锦莲和宫女们过来,看到她愣了愣,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你最近可真有空啊,老是跑到皇宫里来郊游?小心别把命给玩没了。”
“没事,最近送菜送得多,我进来探问一声也正常,没人会怀疑的。”叶紫萱道。
苗凤娘带着她来到自己房内。刚关上房门,叶紫萱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有如冰的消息吗?”
苗凤娘摇摇头,“别提了,那丫头嘴紧得很,一时还拿她没有办法。”如今她正为大典的事情忙碌不已,哪有工夫去找心儿的麻烦。
叶紫萱急道:“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苗凤娘瞥了她一眼,和靳如冰血海深仇的人是自己,又不是她。
“当然急了,”叶紫萱苦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几年你从宫中偷出来的物品都有固定的买主。”
苗凤娘点点头。有固定的买主,这是好事。当时叶紫萱还兴冲冲地说她们的生意找到大财主了。
叶紫萱叹了一口气,道:“我刚刚得知这个买主很可能就是靳如冰。”
苗凤娘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紫萱。
叶紫萱苦笑道:“可能她看你进宫了,偷偷留了一手吧。一定得尽快找到她,不然咱们的生意很有可能暴露。眼下我已经在各衙门安插了眼线,估计她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万一哪天她狗急跳墙,找了个什么契机告我们,一切就全完了。”打量着苗凤娘的神色,又继续道,“你也知道,偷盗宫中物品可是死罪啊。我们俩都一把年纪了,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你的女儿还这么小,你丈夫才刚刚为她说了亲,万一连累到她…”
凤娘脸色变了,虽然叶紫萱极力掩饰,还是被她抓住了重点,“你拿我的女儿来威胁我?”
叶紫萱神色一紧,“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这些年又帮你打理牧场,又帮你照顾丈夫女儿,很辛苦的,这才享几天福呀…”
苗凤娘手一挡,冷笑一声,“行了,我会尽快设法把如冰的消息告诉你。”
叶紫萱笑道:“这样最好,免得大家都麻烦。”
苗凤娘咬住嘴唇,用力地握紧了拳头,“贺兰心儿…”
正在择菜的心儿打了个喷嚏,暗暗想着,该不会是着凉了吧?她们日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择菜洗菜,只累得腿脚发麻。如今阖宫上下连离若所在的司药房都忙碌了不少,因为劳累过度,生病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时,外面一个年长的宫女呼唤道:“贺兰心儿,你去把这些菜送到东边甲字房内。”心儿连忙擦干净手跑到门口,接过菜篮,往指定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心儿却愣住了,苗凤娘正带着艾锦莲和几个宫女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后退一步,“你们想干什么?”苗凤娘已经很久没有找她麻烦了,这些日子筹备大典,众人忙得不可开交,更不应该挑这种时候才对。
苗凤娘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定定地望着她,“你说呢?”
情知不妙,心儿夺路欲逃,却晚了一步,两个宫女飞快地关上房门。苗凤娘冷笑一声,“贺兰心儿,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可是你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们就让一切都做个了断吧,我再问你一次,靳如冰在哪儿?”
心儿咬咬牙,“我不会告诉你的。”
苗凤娘笑了笑,“是吗?”说着,冷不防一把将心儿推倒在地,迅速使了个眼色,宫女们立刻上前将心儿擒住,脱掉了她的鞋子。
心儿大惊,“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救命啊,救命啊…”
苗凤娘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慢慢地在手里把玩着,“我知道棍棒对你起不了作用,但是这世上有很多刑罚,可比棍棒有用多了。你有没有听过十大酷刑里有一种酷刑是把人脚上的指甲一片片的刨下来,这十指连心可是痛彻心扉啊…”
心儿怒目道:“你们胆敢滥用私刑!传出去你也要受罚。”
苗凤娘冷哼一声,“那也是你逼的,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明白这一次是逃不过了,心儿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苗凤娘大怒,目露凶光,从旁边小宫女手里接过一把钳子,对准心儿圆润的脚指头钳了下去,用力一拔。
突如其来的疼痛超乎想象,心儿痛苦地尖叫一声。
苗凤娘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再一次厉声问道:“说,还是不说…”
心儿咬牙忍住,闭上眼睛。
苗凤娘目光渐渐冷下来,又钳住她另一个脚指甲…
“这些花怎么能摆放在这里呢?颜色太杂乱,去跟司苑房的人说一声,全部换成红色的。”杨女史正带着人查看大典四处摆设布置情况。
几个宫女连连点头,众人走过一处走廊,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惨叫。
杨女史一愣,“什么声音这么惨…”
几个宫女也议论起来,“好像是司膳房那边啊。”
“难道是在杀鸡宰猪。”
“胡说八道什么,那明明是人的声音。”
杨女史皱了皱眉,环顾一圈,“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不许张扬,不许胡说八道,要是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仔细你们的皮。”
宫女们立刻齐齐应是。杨女史飞快地往前走去,循着声音找到出处,她猛地将门推开,快步走入,见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大惊失色,“你们在干什么?”
五六个司膳房的宫女围成一团,为首的正是掌司苗凤娘。而被她们围困在中间的小宫女双脚鲜血淋漓,脸色惨白,显然正在受刑。
被人破门而入,苗凤娘也吓了一跳,见是杨女史,方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只不过想问她几句话罢了,可是她死也不肯说,我气不过…”
杨女史皱起眉头,“气不过就滥用私刑了?你知不知道,这要是被林尚宫发现,你连司膳房都待不下去。”
心儿透过缝隙,隐约见到眼前一个人影,只是视线中白茫茫一片,是谁?听声音似乎是杨女史…
苗凤娘看了看左右,将杨女史拉到一边,摘下手上的金镯子塞过去,笑道:“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不过宫中刑责向来由女史你负责,只要你肯高高手,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杨女史略一犹豫,还是将手镯接过,塞进怀里,然后回头指着按住心儿手脚的艾锦莲和几个宫女,“你们是死人啊!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送她去司药房医治,万一要是出了人命,别说你们了,恐怕连我也要受牵连。”
艾锦莲一愣,看向苗凤娘,见苗凤娘点头,这才带着几人抬起心儿。
杨女史看了苗凤娘一眼,“等她醒来,我会好好劝劝她,看看她肯不肯把这口气咽下去,别说做姐妹的没有提醒你,你也真该收敛收敛了,这里是皇宫,不是你家的屠宰场,要是总这么胡作非为,就算把金山银山堆到我面前,我也无福消受了,听明白了吗?”说罢,也不看苗凤娘脸色,径直带人走了。
杨女史走在前面,艾锦莲和几个宫女扶着心儿脚不沾地地往前走去。经过一处长廊,杨女史忽然一顿,停下脚步。
前面走来一队人,黑衣银剑,正是神策营的巡逻队伍。
偏偏她们在长廊上避无可避,杨女史低下头贴近心儿耳边,“贺兰心儿,今日之事的确是苗凤娘不对,不过你也知道,这宫里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让主子们知道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想要在宫里生存,吃点亏不怕,怕的是吃了亏还落不到一个好,你明白吗?”
心儿脸色惨白,依然挣扎着应道:“奴婢明白。”
杨女史叹道:“忍着吧,忍忍就过去了,这宫里谁没有忍过啊?”她本对心儿有些不满,此时见了她的惨状,些许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
几人低着头,搀着心儿快速往前走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擦身而过的瞬间,还是被人一把拦下,“等等,你们是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心儿有些清醒,微微抬头,是他!
裴少卿这才看清中间被扶着的小宫女是谁,他顿时愣住了,“你…这,她这是怎么回事?”
杨女史言辞闪烁,“她…她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裴少卿自然不会相信,仔细查看伤口,他眸中浮起怒色,“从假山上摔下来?怎么别的地方没有伤,单单伤了脚?”
“这…这我哪知道啊?”杨女史搪塞道,暗暗恼火,此人好生烦人,难不成与这个贺兰心儿认识?
裴少卿冷然看着杨女史,“不会是宫中有人滥用私刑吧?如果是这样,倒要请林尚宫好好查查了。”
杨女史一惊,她好歹收了苗凤娘的东西,总得帮她把事情圆过去。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儿悠悠地睁开眼睛,低声道:“别…别惊动林尚宫…我真的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
裴少卿身形一颤,定定望着她,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充满活力,宛如一株金色的雏菊,无论是在朴素的乡野间,还是繁华的宫廷里,都盛开得肆无忌惮,热热闹闹,可是如今…
这个贺兰心儿倒是识相,杨女史暗暗思量,立刻道:“裴将军,听到了吧,我可没有骗您。现下请您让一让,我们要送伤者去司药房上药,倘若失血过多,有个什么好歹,您恐怕也担当不起吧?”
裴少卿一愣,看着心儿殷红的绣鞋,这样残忍的伤势,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在她落入陷阱的路上遇到她,而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他咬咬牙,退到一边,无论如何,现在最当紧的是让她把伤治好。
杨女史松了一口气,立刻带着众人飞快地往前走去。颠簸的行程让心儿痛得直发抖,只能强自压抑。
走了没几步,忽然身后又传来一声,“等等!”竟然是裴少卿从后面赶了上来。
未等杨女史反应,他上前一把抄起心儿,抱在怀里,“你们这样送过去,她疼也疼死了。”
“裴将军,这可不合规矩。”杨女史大惊失色。虽然贺兰心儿只是司膳房的小宫女,但这样的行为也多有不妥。
“事急从权,众目睽睽之下,清者自清。”裴少卿说得理直气壮。
心儿想要挣扎,但温暖坚实的触感传来。她忽然觉得很疲惫,很劳累。就这样吧,虽然只有短暂的片刻,就让她放肆自己的心情,依靠一下眼前这个人。她闭上眼睛,让温暖静悄悄弥漫在心中。
裴少卿坚持,杨女史也无可奈何。转头望去,同来的侍卫都已经走远了,而这一路偏僻,也没有多少人遇见,她稍稍松了口气。
快到司药房,她赶紧命几个宫女接过心儿。
进门的瞬间,心儿转头望去,裴少卿依然站在回廊下,遥望这边,他的神情遮蔽在阴影中,清透的目光却穿过重重花木,定定落在自己身上,她心神一阵恍惚。
上过药,杨女史又命人将心儿送回了房内,同时跟着回来的还有离若。
她关上房门,坐到床边,一边给心儿上药,一边低声问道:“刚才我就想问了,到底什么事,下这么重的手?”她眼中隐有怒色,在司药房的时候她就险些嚷嚷出来,是心儿死死拉住她的衣襟,才忍耐下来。
心儿有些犹豫。
“还说好姐妹,连我都不相信?”
心儿无奈,只得道:“不是不相信,是…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放心吧,我嘴紧得很。”
“我上次跟你说起过吧,这幅观音绣像,是一位绣娘传授给母亲的。这位绣娘以前也曾经在宫中服役过,后来大赦天下,才出了宫。”
离若点点头。
“苗凤娘拷问我,就是为了追寻这位绣娘的下落,据她说,她与这位绣娘有仇。”
“这你哪里知道啊!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离若愤愤不平。
“是啊,那位绣娘自从教过我母亲一段时间,早就辞别了,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哪里能够知道她的下落。”心儿苦笑道。
“就为了这点事儿,这苗凤娘也太不讲理了。就算你知道,也不能用这种手段…”离若气愤地满脸通红,“而且你以后还要在她手下干活,这怎么能行呢?”心儿一番话真假参半,单纯的离若完全没有起疑。
“好了,如今我受此酷刑,想必她也明白我确实不知道那位绣娘的下落,以后不会再逼问了。”心儿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安慰她道。若要说这个宫廷里除了王霓君和明崇俨,还有谁让她感受到意外的温暖,就是眼前的女孩了,还有…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身影,也不知此时的他有没有担心自己的伤势…
见她脸色不好,离若也不敢多说,连忙替她拉上被子,服侍她躺下。
若要说这次受伤带来的唯一好处,那就是在阖宫上下最忙碌的时候,心儿理直气壮地休起了假。苗凤娘自然不会催促,只是连着在被窝里躺了六七天,心儿也觉得无聊地要数指头了。
这一日清晨,掀开被子看去,伤痕已经愈合,虽然趾甲不是短时间能长好的,但暂时也不会妨碍行动了。
转眼七天过去了,这一日正是册封皇后的良辰吉日。贪睡的离若也起了个大早,前去典礼上服侍。
心儿起了床,走在御花园的廊道上,来往宫女极其稀少,园中静悄悄一片。
一直走到丹凤门前,都没有碰到几个人。所以当看到井口旁边的裴少卿时,心儿不禁愣住了。
这样重要的日子,身为神策营统领的他怎么能缺席呢?
明白她的疑惑,裴少卿笑道:“正因为是重要的日子,丹凤门这边更加不能缺人。而典礼那边有玉麒麟带人护卫,我放心。”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心儿身上。
心儿不自然地避开,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这种改变让心儿觉得温暖,也觉得恐慌,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掌控。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次多谢你了。”心儿低声道。
“不要谢我。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你的感谢只会让我惭愧。”裴少卿苦笑一声,摇摇头,“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心儿咬着下唇,“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
裴少卿望着她,终于移开视线,“我知道宫里的事很复杂,你不想说一定有你的原因,这些天我一直在等,每一次看到这口井,总觉得你会出现在这里,想不到你真的出现了。”
心儿默然,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裴少卿一愣,脸上有些狼狈,“这…我也不知道,就是每天想看见你,跟你说说话,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其实坚持留守只是借口,想过来看看你才是真的。”
这样赤裸裸的坦白心迹,心儿愣住了,隐有一丝甜蜜,却又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对她那么好,她却注定要辜负他…这一切无可挽回,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计划。一旦成功,她必定要流落江湖,而他依然在宫里。
他是官兵她是贼。
见她沉默不语,裴少卿素来冷静的面容上难得地出现慌乱,“心儿,你怎么啦?”
心儿摇摇头,忽然绽放出笑容,“没什么,我只怕…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将来有一天你会失望的。”
总感觉这笑容中带着莫名的苦涩,裴少卿一愣,继而摇头,“我不会失望的。在我眼前看到的,不就是你吗?我知道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比如这次是怎么受伤的。但我相信你会慢慢将这一切告诉我,像上次说起的那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心儿躲避着他的视线。
裴少卿哂然一笑,“那我也告诉你好不好。上次你说起过你小时候,作为交换,要不要听听我的小时候啊?”
她应该拒绝,应该离开他,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她已经离目标越来越近,她不能放任这个意外继续侵蚀她冷静算计的心。可是…她终于还是在台阶上坐下来。
裴少卿笑起来,也挑了个台阶坐下,开始讲述。“我小的时候也是个孤儿,同你一样,也是被义父收养的,不过比你幸运,没有落到人贩子手里。义父他祖上就是武将,高祖时候还曾经担任过定远将军,可惜到他这一辈逐渐落魄,只在军中担任一个伍长。他收养我的时候,义母已经过世了。其实他武功很高,却性情过于…暴烈,又惹了上级厌恶,久久不得晋升,郁闷烦躁之中,又惹了酗酒的毛病。他指导我武功很严格。”裴少卿面上浮现出一丝苦涩,其实他小时候的那段日子何止是严格能形容的。
掩去这些,裴少卿笑道:“那时候我还小,因为受不了那么辛苦的练功,甚至想过离家出走什么的。一直到了十六岁那年,父亲走托关系,将我送进了神策军,从一个士兵起,因为机缘巧合,立下了几桩功劳,一直到现在的统领之职。可惜就在我入军的那一年,义父便因为喝酒时候与人发生争执,械斗身亡了。”
心儿有些诧异,本以为他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是官家子弟呢。
见她发愣,裴少卿忍不住问道:“你呢,你的武功也很好,也是跟你义父学的吗?”
“怎么会呢?义父他虽然会些武功,但只是强身健体用,而且他也不赞成女孩子修炼武功。我姐姐的性情就从小被教养得温柔和婉,不过我从小调皮捣蛋,幸好义父和姐姐都一直包容着我。”提起学武功,她眸中闪烁起光彩,“十三岁那年,我陪着姐姐去庙里拜佛,遇到了师父。师父是庙中的尼姑,早年曾经在江湖上漂泊过一段时间,后来心灰意冷,便出家为尼了,可惜一身武功一直未曾找到传人,引为平生憾事,结果遇到了我。”
想必是很快乐的经历吧,裴少卿入神地凝望着她充满欢欣的精致侧脸。
“后来武功学成,总觉得不到江湖上闯荡一番很对不起这身功夫,就入江湖了,顺便想赚点儿银子,所以当了赏金猎人,没想到一来二去,还小有名气了。”心儿有些得意地说道。
其实她没有说实话,她入江湖的最初理由,是义父的失踪,那时候南方大水,官拜并州刺史的义父奉命带着官银前往赈灾,却不料在路上遭遇劫匪,银子被劫,护卫被杀,而义父不知所终。她闻讯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之后月余,行踪渺渺,线索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