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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川握紧把手, 面无表情地调转了摩托车方向离开。

“吕川!”倪胭在后面大喊了一声。

吕川车速慢下来, 紧紧握着把手的手逐渐松开。一只手滑了下来,垂在身侧。他背对着倪胭没有回头,从后视镜望着她。

倪胭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向身侧的时光, 她勉强扯起嘴角笑笑, 眸中却染着几分说不清的暗色。

“今天不用你送我回家了。”倪胭抿唇,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尚未来得及说,偏又失落地垂下眼睛, 什么都不愿意再多说。

她转身朝着吕川走去,刚迈出一步,时光拉住她的手腕。倪胭低着头尝试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

时光走到倪胭面前, 漆色的眸子藏着压抑的酸涩。他问:“答案呢?真的不给我答案吗?”

“我不知道……”倪胭摇头, 她奋力抽回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声音低低的, “时光,你真的很优秀很优秀,甚至可以说是很完美的一个人。也许正是因为你太优秀了,让我很有距离感。这段时间你帮我找医生陪我治疗,真的帮了我很多。你知道,修复脸上的疤痕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我却……对不起……”

时光自嘲地勾起嘴角, 质问:“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才帮你?还是你认为你拒绝了我我就不会再帮你?蓝燕,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时光再朝倪胭逼近一步。

他漆色的眼眸已经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倪胭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时光合上酸涩的眼,努力控制着五味杂陈的心绪。他从小就学会喜怒不颜于色,做一个绅士,做一个人前永远优秀骄傲的人。他不能把痛苦表露出来,他不能让自己一身狼狈。

“再见……”倪胭轻轻的声音飘进时光的耳中,他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合着的眼睛也未曾睁开。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穿着白衬衫的单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孤单。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惯了。向来都是好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任由他去挑。那些没有摆在他面前而他又想要的东西,只要他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拿到。他也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以为倪胭心里也是有他的。

他以为她答应和他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以为……

然而此时他耳边却是倪胭逐渐跑远的脚步声。

倪胭朝着吕川小跑过去,扶着他的肩跨上他的摩托。她双臂环过吕川的腰,将右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蹭了蹭,轻声说:“回家了。”

吕川把从后视镜盯着时光的视线收回来,一言不发地把摩托骑得飞快。

摩托在楼下停下来,倪胭跟着吕川上楼。老旧的小区设施破烂,楼道间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漆黑一片。

走在后面的倪胭将手搭在吕川的腰带上。

吕川瞥了一眼,收回视线。他晃动烟盒,点了支烟,放慢了速度上楼。倪胭脚步忽然踉跄了一下一脚踩空。吕川没有回头,向后伸出的手却把她稳稳扶住。

倪胭小跑了两步从落后两级的台阶跑到吕川同一层台阶,牵住他的手。

沉重的铁门打开又关上,倪胭从吕川身后抱住他,问:“你会不会怕我被别人抢走呀?”

“随便。”吕川懒散踢掉鞋子,松开倪胭的手,走进客厅在沙发坐下。他把嘴里叼着的半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拿了另外一种烟叼在嘴里。他在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摁了几次也没打出火苗。

视线里出现倪胭举着打火机的手,吕川撩起眼睛瞥了她一眼,才略微欠身凑过去点燃了香烟。

倪胭蹲在茶几旁,也从抽屉里拿了一支烟点燃,略微仰着头,小口地吸着。

“不是说治疗期间不能抽烟?”吕川动作生硬地夺了她嘴里的烟,摁进烟灰缸,掐了。

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烟,也一并掐了,烦躁地去了卧室躺下。他枕着双手,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白色的屋顶。

过了一会儿,倪胭站在卧室门口。

吕川转头望着她,目光有些冷硬。

两个人都没开口。

许久之后,倪胭走过去,在床侧坐下来,轻轻趴在吕川的胸口。卧室里安安静静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倪胭的眼泪将吕川胸口的衬衫一点一点打湿。

她攥着吕川肩膀上的衣服轻轻晃了晃,委屈地哽咽哭诉:“我想治好我的脸……我不想一直都这么难看。你现在说着不在意,可是时间久了,你总会厌了我,去找一个正常女孩……”

吕川喉间微动,他抬手搭在倪胭的背上轻轻拍着。

“不会。别哭。”这是吕川能想到的安慰她的所有话。

吕川坐起来,弯腰脱掉倪胭的鞋子,把她抱上床紧紧拥在怀里。他望着倪胭覆着纱布的左脸,收回想要轻抚的手。最后只剩用力抱着她。

倪胭在他怀里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执拗地说:“你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说你永远都不会变。你说嘛。”

“我喜欢你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倪胭破涕为笑,她胡乱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扯着嘴角对吕川说:“我会好起来的,会变得比以前更好看。”

吕川望着她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心里忽然揪起来,他不敢想象最后一场空欢喜时她要多难过。

许久之后,吕川问:“还要做几次修复?”

“还有最后一次手术,之后只要涂药就好。”

吕川缓缓点头。

倪胭凑过去亲吻吕川的嘴角,像一只小猫一样懒洋洋地趴在吕川的怀里。

这个时候吕川的电话忽然响了。

吕川看了一眼,是李潇海打过来的电话。他直接把电话断掉,没接。又过了一会儿,李潇海发过来一条信息。

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显示着李潇海发过来的内容:韩家那几个人快出狱了,你最近小心点。

手机屏幕直到黑下去,吕川都没有看手机。此时的吕川正将倪胭压在身下,认真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

·

很快就到了要去做最后一次修复手术的前一天,倪胭坐在沙发上,将掌心一抹流光注入一瓶药膏中。

掌心里吕川的第六颗星忽然亮起。可吕川并不在家,倪胭微微惊讶之后也没当回事。继续研究着手里的药膏。

瞬间恢复容貌太显眼,所以她将妖力注入药膏里。明天做完修复手术之后,她每天涂抹一点,等到一个月后,她就能恢复容貌。

倪胭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抹到一层纱布。她皱眉,弯着腰,照着镜子将脸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她已经做过几次修复手术,如今她脸上的疤痕虽然没有之前那样夸张的凹凸扭曲,却因为正在结痂,显得比没做修复手术之前更可怕。

倪胭一脸嫌弃。

她顶着这张脸这么久,真的是受够了。

倪胭指腹抹了一点药膏,对着镜子仔细涂抹在脸上的疤痕处。

吕川推开家门回来。他穿了一件长袖的黑色卫衣,兜帽扣在头上,将他整个人的身量越发拔高。

倪胭瞟了他一眼,随口说:“不热吗?”

吕川立在一旁,没说话。

倪胭又用指腹在药瓶里抹了一点药膏继续涂抹,对吕川说:“明天我要去做最后一次修复手术了。时间会比以前都要久一点。你陪我去好不好?”

倪胭可不想再惹吕川误会,干脆提出来让他陪着。反正他也知道了。

吕川没说话,忽然大步朝倪胭走过来,捏着倪胭纤细的手腕,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扯着她往卫生间走。

“干嘛呀,我的鞋!”倪胭一只脚穿着拖鞋,另外一只脚光着,只好单腿蹦着任由吕川把她拉进了卫生间。

吕川把倪胭拉到卫生间洗手台墙上的镜子前。

他说:“就算明天修复的效果不好也不许难过。”

“不会的。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一定能恢复以前的脸,还能比以前变得更漂亮!”

吕川没说话,只是把兜帽扯了下来。

倪胭漫不经心地抬头瞟了一眼面前的镜子,随意收回视线。下一瞬,她猛地抬头,重新望向面前的镜子。她盯着镜子里吕川的脸,眉头一点一点皱起眉。

黑色的藤蔓刺青占据了吕川的整个左脸,枝桠之间落了一只小小的燕子。因为是刚刚刺上去的,刺青下的皮肤红肿了一大片。

倪胭缓缓舒了口气,踩在另外一只鞋上的脚落了地。她转过身来,仰头仔细打量着吕川脸上的刺青。她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那片刺青。

吕川皱眉避开她的手。他低头望着倪胭,随手揉了一把她蓬松的短发,然后掰着她的脸,让她看向镜子。他弯下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说:“看,情侣脸不是也挺好看的吗?”

倪胭失笑。

“你啊……”倪胭摇摇头望着镜子里两人贴在一起的脸许久,她忽然觉得她这张可怖的脸也没那么恶心了。

她转过头去轻轻吻了吻吕川脸上的刺青,然后认真与他接吻。

倪胭手里还握着那瓶被她动过手脚,能让她变回去的药膏。她握着药膏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吕川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悄悄将药膏放进牛仔短裤的口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下个世界啊……

不写修仙,因为最后主世界《上神珍珠娘》大概属于修仙了。

不写西幻,讲真,我会把人名写混的……

不写末世,因为……我害怕!!

第117章 校园〖20〗

第117章

韩荐和朋友出去玩了一天, 喝了不少酒, 有些晕乎乎的。回家的路上一摇三晃。

“韩荐,现在就走吗?”一个女生从后面追上来,主动扶着他。

韩荐转过头盯着女生的脸,眼前忽然浮现倪胭的脸。那张巧笑嫣然还没有被毁掉的漂亮脸蛋。

“韩荐?韩荐?”

韩荐清醒过来, 眼前女生的脸又变成倪胭那张被毁掉之后的脸。他忽然惊恐地推开女生, 连连向后退,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韩荐,你怎么了?”女生急忙跑过去扶他。

视线里,女生的脸又变成了她自己的脸。

韩荐摇摇头, 双手揉压着太阳穴。他把女生推开了,不耐烦地喊了声“给我滚”,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往家走。

女生在后面跺跺脚, 生气地嘟囔:“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再也不管你了……”

韩荐前几天有看见倪胭,无意间撞见她和时光在一起。然后他稍微打听了一下, 知道时光带着倪胭在做脸部疤痕的修复。得知时光在帮倪胭修复的那一瞬间, 韩荐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也可以帮倪胭。然而没过多久,他又觉得被冒犯而生气——那是他留在她脸上的印记,别人凭什么多管闲事?就算是要修复,那也应该只有他才能帮她修复。

两种心情胶在一起,惹得他心绪烦躁。

他回到家,他的父母和舅舅、舅妈正在客厅里打麻将。

“儿子回来啦?”韩母刘芸瞥他一眼, 继续摸牌。

韩荐随意应了一声,挠了挠头,继续往楼上走。

“对了,你等等。”韩父把他喊住。

“干嘛?”韩荐抬着下巴,语气不耐烦。

“这孩子越来越没教养,什么态度。”韩父瞪了他一眼。

韩荐的舅舅刘昌国指了一下韩荐,笑着说:“是有点不像话了哈。你爸妈放心把你送到我的雅德,现在这样不成了我手下那群老师没教好?”

舅妈在一旁绵软软地说:“行啦。这个年纪的大男孩性子躁一点也没什么。”

韩荐的舅妈是刘昌国的第二任妻子,比刘昌国小了近二十岁,现在不过二十刚出头,说话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刘昌国一听爱妻说话,立刻笑眯了眼。

韩荐才不领情,仍旧是不耐烦的口气问:“到底什么事情?”

刘芸一边打牌一边慢悠悠地说:“你那两个表哥快出狱了,你平时多照顾一下,好好处着。到底是有案底的人了。哎,一眨眼五年了……”

她皱起眉,抱怨:“要我说也是冤,不就是年轻大男孩都能犯的错。那家人简直死心眼。要是像那个女生家里那么懂事接钱解决不就成了。”

娇气舅妈和刘昌国结婚不到三年,不知道那些事情,好奇地问:“哪个女生呀?”

刘芸口气漫不经心:“就是韩荐闯祸那回。不小心用硫酸弄坏了一个小女生的脸。那家人拿了两百万屁事没有。哪像吕家那么费劲,五千万都没摆平……”

“哦……”小娇妻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之前隐约听说过韩荐曾经朝一个女生泼了硫酸,具体经过却是不知。此时听着刘芸云淡风轻的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脸上有点疼,好像自己被泼了一样。她偷偷瞟了一眼阴着脸的韩荐,急忙收回视线。

她摸着牌,心里暗想不好惹,不敢惹,不能惹。不过她转念一想,如今自己算是干倒正室爬了上来,成了刘昌国名正言顺的老婆,还有可怕的呢?她不再多想,开开心心地搓牌。

“诶,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刘芸终于放下手里的麻将,回头看向韩荐。

韩荐脸色阴沉。

“我才不要搭理那两个强.□□女的人渣。”韩荐硬邦邦丢下这样一句转身往楼上走。

“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表哥!”

·

吕川嘴里叼着烟,问:“那俩狗东西还有多久出狱?”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然后响起李潇海急切暴躁的声音:“小川,你想干嘛?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都过去了,都他妈过去五年了!”

吕川脸上没什么表情,又问:“你到底知不知道?”

“小川,你听我说。你忘了小漪临走前怎么跟你说的吗?你不是答应她……”

“啰嗦。”吕川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慢慢将白色的烟雾从口中吐出,手指摩挲着照片上吕漪的笑脸。

“哥哥抱抱我好不好,以后是不是都看不到哥哥了?”

“哥哥,我不疼了,你别哭。”

“哥哥,你要好好的……”

吕川扯了扯嘴角。

才他妈五年。

倪胭推开侧卧的门,站在门口望着吕川的背影,说:“吕川,该走啦。”

吕川应了一声放下照片转身朝倪胭走去,他将手搭在倪胭的肩上,搂她在怀,带着她一起往外走。

倪胭回头看了一眼。

“吕川,你妹妹……”

吕川打断倪胭的话,说:“你上次问我怕不怕别人把你抢走。”

倪胭惊讶地抬眼看他,点点头,手搭在他的臂弯上甜糯撒娇:“嗯。答案呢?”

“我和你一样只在乎现在,不管未来。”吕川捏烟的手贴着倪胭耳侧搭在墙上,俯下身来擒住倪胭的下巴,用力索吻。

因为他没有未来。

·

时光站在私人医院三楼大厅落地窗前,从窗户望向外面。虽然只是三楼,但是因为角度,站在他这里可以看见外面很广阔的风景。

他看着吕川的摩托由远及近。摩托停在街边的一家便利店,倪胭从摩托上下来走进便利店买了一个冰淇淋。她站在摩托旁朝吕川举起冰淇淋,吕川摇头。倪胭拧着眉,手中的冰淇淋又朝他送去。吕川揉了一把她的蓬松短发,还是不吃。

倪胭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吕川忽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吃了一口冰淇淋。倪胭弯着眼睛点头,踮着脚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然后扶着吕川的肩重新坐上摩托。

时光苦笑。如果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大概会觉得这两人的互动很甜蜜。

可他不是旁观者。

心系其中,苦涩涛天。

他真的还有机会吗?他轻缓舒出一口气,眼下并不是急着把她追求到手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帮助她做修复。让她开心。

时光做出从容寻常的表情,又变成那个优雅温暖的他。他转身下楼去接倪胭和吕川他们两个。他刚走到一楼,倪胭和吕川也刚巧进门。

“过来了。”时光含笑开口。

“嗯。”倪胭稍微收了收脸上的笑。她望着时光点了下头,垂在身侧的手却抬了起来挽住吕川的胳膊。

谁说一定要两边欺瞒?

有时候,并不是拒绝了对方对方就会顿时心如死灰爱意泯灭。

像倪胭这么坏的女人,当然能够理直气壮地一边和吕川在一起,一边拒绝着时光却“被动”地让时光慢慢对她增加好感。

瞧,她掌心里时光的第六颗星这不是轻微闪烁了一下。

时光的视线顺着倪胭挽着吕川的手上移,友好地看向吕川打招呼,却在看见吕川的左脸的时候愣住了。

那一瞬间,时光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倪胭很好,尽心尽力。可是直到看见吕川的脸,他才恍然。也许吕川并不比他做得少。想来吕川也是真的很爱倪胭。所以才会为她做到这般。承认另外一个男人不比自己为她做的少,这滋味可并不好受。

吕川脸上没什么表情,对时光的目光恍若不知,问:“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时光回过神来,眸中黯然一闪而过,说:“医生已经到了,先做几个检查。”

时光走在前面带路。倪胭和吕川跟在后面上楼。倪胭转过头望着吕川,用一种带着撒娇的语气说:“今天你陪着我好不好?”

“知道。”

“是一直陪着,我做手术的时候也陪着。”

“知道。”

“那我要是疼得掉眼泪你可不能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