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和尚你不在你的寺中念经,跑来多管闲事!”
“臭和尚!坏我们的好事!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非也。”雪无淡笑,“贫僧乃渡尔等。”
“说的什么狗屁浑话,老子听不懂!”土匪头子挥手,“兄弟几个,不要跟这个臭和尚废话,先弄死了他,咱们再来快活!”
“听老大的!”
几个土匪暂时不管倪胭,从溪流中冲出来,拔.出腰间的佩刀、短斧,朝雪无冲过去。
雪无身形不动,手腕翻转间化解所有致命之招。他轻易夺过其中一个土匪刺过来的长刀,再一挥,以刀背抵在土匪喉间。又一土匪从他后背举斧砍来,他挥刀相迎,刀尖抵在那人胸口前一指之距。土匪一愣,顿时吓得变了脸色。
倪胭站在溪流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雪无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和尚不愧是和尚,即使对方想取他性命,他还是点到为止,不杀生不伤人。
倪胭在心里喊了一声:“白石头,你说这人攻略难度很高?”
白石头:“不知道。”
倪胭竖眉:“能不能说人话!”
白石头:“……我上次的意思是因为他是替换上来的攻略目标,任务难度会加深,但他个人攻略难度未知,系统测不出来。”
“那难度加深是什么意思?”
白石头:“你看你的掌心,他没有星图。在你攻略的过程中,他不会亮起任何一颗星。攻略成功,七星瞬间亮起。也就是说在你攻略的过程中,你将不可知攻略进度。”
倪胭勾起嘴角,眼中带笑:“白石头,我发现你现在可爱多了,起码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个哑巴。”
白石头沉默了三秒,重新开口:“你用树叶变得那几个土匪要撑不住了。”
倪胭“哦”了一声,轻轻一吹,那几个她用随手抓了几片树叶变的土匪假装不敌,落荒而逃。
雪无放下手中的刀,拢了拢僧袖。
“七师兄,那个女人被溪水冲走了!”小十二猛拉雪无的袖子。
这条溪流略湍急,而且尽头是落下悬崖的瀑布。
雪无身形闪过,行于水上,于倪胭将要落入瀑布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拎起来。
“施主?”
倪胭决定装昏倒,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
雪无犹豫了一瞬,抱着倪胭回到岸上。他抬首望了一眼正烈的太阳,选了一处平坦之地,将倪胭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让她平躺着。
他坐在一侧,脱下被溪水打湿的僧鞋,放在一旁晾着。日头正足,要不了多久就会晾干。
慧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张大了嘴,一脸惊愕:“七、七师兄!你、你抱女人了!”
雪无淡淡笑着,道:“万物有灵,众生平等,男子或女子本无区别。五戒之邪淫戒,戒的是邪欲,而不是女子。”
不远处溪水泠泠,却不敌他的声音甘澈。
慧无皱着眉冥思苦想片刻,摇头晃脑:“不得悟!不得悟!”
“待你将经书抄上一万遍自得悟。”
装昏迷的倪胭有点懵。这和计划的不太一样啊!难道不应该是年轻的和尚第一次和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心中惶惶,一边愧对佛祖,一边大念什么什么经吗?
不行……
倪胭觉得不能再装昏倒了。这太阳这么足,她再躺一会儿,费心弄湿的衣服都要被晒干了。
她假装一阵轻咳,慢慢转醒。
“多谢相救……”倪胭蜷膝坐起,膝盖抵在胸前,遮着尚有些湿的衣衫。却又偷偷抬眼打量着雪无。
“施主不必客气。”雪无穿上僧鞋起身,“你既醒了,应当早些去寻家人。贫僧再此别过。”
他双手合十,作了一揖。
“等等……”倪胭喊住他,“请问你们是乾安寺的人吗?我想去乾安寺祈福,在山林里走错了路。或者……你知道哪条路是通往乾安寺的吗?”
小十二“咦”了一声,“她也要去乾安寺?”
倪胭大喜,她站起来,忙说:“小女孤身而行。既然两位也要去乾安寺,不知可否同行?”
她眼中装满小心翼翼的期待。
雪无做了个请的手势。
山路崎岖,草藤多杂。
雪无跳下一块山石,转身将小十二抱下来。立于一侧等着倪胭跟过来。倪胭坐下,试探着伸脚踩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跳下来,她轻轻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
小十二呆呆望着倪胭,他半张着嘴儿,眨了眨眼。
雪无眸光流转,扫了他一眼。笑着敲了两下他的小光头,先转身而行。小十二懵懂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脑瓜,一蹦一跳地跟上雪无。
又走了一会儿,倪胭的脚步慢下来。女子娇嫩浅沉的呼吸声越发加重——寻常女子体力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雪无立在树下等她。
倪胭小跑了两步追到他面前,眼中歉意满满,喘息着说:“拖、拖累两位大师了。”
“无妨。”雪无弯腰,捡起地上一根枯木,将另一端递给倪胭。
倪胭攥着枯木一端,任由他拉着前行。
山林里的风可不温柔,山风吹起雪无青色的僧衣一角,拂过倪胭的手背,又一闪而过。
倪胭闻到了淡淡的檀香。
作者有话要说:15,红!么艹
第45章 圣僧与妖花魁〖05〗
第45章
走了大半日的路, 三个人在路边休息。天气炎热,小十二大口大口喝着水囊里的水。
倪胭抱膝坐在角落里, 悄悄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轻轻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
雪无起身走进身后的树林,他再回来的时候, 捧回来几颗山果递给倪胭。
“谢谢!”倪胭伸手去接,指尖儿似无意地悄悄滑过他的掌心。
雪无微怔,他再抬眼看倪胭的时候,却见倪胭一脸欢喜地接过山果, 坦然转身坐在原处,小口小口咬着吃。
女人吃东西的样子似与男子不同。
大概是他多心了。
雪无迅速收回视线, 默然坐在小十二身边。捻着手中的佛珠, 默诵了一遍经文。然而他总觉得倪胭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他忍了又忍, 待抬头看她,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着果子,似乎并没有望过来。
又是他多心了?
捻着佛珠的动作停下, 他问:“不知这位女施主去乾安寺所为何事?”
“小女季何氏, 此次去乾安寺是为了给亡夫上香祈福, 盼他来生托生好人家, 也能有个随意的好性子,一生顺遂安康。”
“夫人节哀。”雪无如此说道,他垂着眼,眼前浮现的却是倪胭身上大红色的绫罗裳。
倪胭皱眉, 道:“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不哀。”
雪无干净的浅色眼眸略惊讶地看向她。
倪胭抿了下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愿意,他活该。放着逍遥快活的好日子不过,偏偏用身家性命去打赌抓一条滑不溜秋的大鱼。鱼没抓到,自己赔了命。淹死了。”
她声音又渐低,“也不知道骨骇被鱼兽吃了没有。”
雪无嘴角噙笑,缓缓道:“正如夫人所言,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人有百态,放下是一种修行,可执着也是一种成全。外人观之或唏嘘不值,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善终。”
倪胭眸光微凝。
小十二眨巴着眼睛听他们两个人说话。只是……他挠了挠小光头,好像有点听不懂……
雪无起身,道:“该起身了。”
再走不久就到了正路,路上偶遇三五行人。走过长长的阶梯,终于到了乾安寺。乾安寺的小僧相迎,雪无带着小十二回礼。他再一转身,倪胭已经不见了。
香客来往,人群中却不见那一抹红色。
雪无皱了下眉。
“雪无师兄在找什么?”小僧询问。
雪无收回视线:“可曾见过与我同来的女子?”
“女……”小僧呆怔,“不、不曾见……”
小十二歪着小光头瞧了瞧雪无,又转身朝下方张望,喃喃自语:“怎么不见了……女人果然好可怕……”
雪无扫了他一眼,他立刻抿着嘴噤声。
雪无将住持的信递上,他们晚上暂且留宿一宿,第二天一早才会启程赶回桑玄寺。
晚上用了斋饭,小十二乖乖抄经书。只是他抄着抄着,总有些心神不宁。
“慧无,心若不静抄经书亦是无用。今日就到这里,回去歇着吧。”
小十二站起来,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小光头,闷声应着:“是,七师兄。”
雪无盘腿坐在床榻上,阖了双目,捻着手中佛珠默诵了一遍经文。经文诵读完毕,他睁开眼,将佛珠置于一侧,宽衣解带。
青色的僧衣脱下来,只着身上白色中衣。他立在床榻前叠僧衣,动作忽然一顿,在僧衣衣襟处,指尖捻起一枚小巧的流苏耳饰。
他静默地凝视着耳饰,眼前浮现那一身红衣的女子。
这一夜,雪无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在梦里,他总是能梦见那个红衣女子。他诵读经书的时候,红衣女子跪坐在蒲团上跟着他一起诵读。他用斋饭的时候,她坐在一旁托着腮妩媚地笑。他练晨功的时候,她挥着一根棍子跟着瞎比划。
雪无在梦里辗转皱眉。他翻身,红衣女子竟蜷缩着躺在他身侧,女子身上的幽香无孔不入而来。
他顿时惊得一身冷汗。
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
倪胭立于窗外,愉悦地勾起嘴角。
第二日一早,雪无拜别了乾安寺住持,带着小十二回桑玄寺。
“七师兄,那个……我、我……哎呀!”慧无着急地跺了跺脚。往日他这么说七师兄定然明白的,今日这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小跑两步,挡在雪无面前:“七师兄!”
胖乎乎的小脸蛋鼓起来,像个肉馅贼多的肉包子。
“何事?”雪无这才将望于远处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小十二立刻咧着嘴笑了:“七师兄,果子糕特别好吃。真的特别特别好吃!”
雪无摇头:“出家之人当戒口舌之欲。”
小十二耷拉着小光头,嘟囔:“可师兄之前明明说过,缘不可攀缘不可挡,一切皆有定数。当随缘,而非强求,方得大道。”
雪无微怔,继而失笑。
这孩子竟是搬出了雪无当初替他向师父求情的话。
“罢了。走罢。”雪无挥袖。
小十二虽然六根不净,却聪慧善悟,又年幼。这大抵也是雪无和住持十分喜爱他的缘由。
不知何时天竟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浅细,落在肩上甚难察觉。雪无立在桥上,等着小十二跑到下面的街铺里买果子糕。
倪胭撑着伞迎面走来。石桥很窄,雪无微微侧身避让,油纸伞下是红如血的绫罗裳。雪无又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
“七师兄!我买好啦!”小十二站在桥下向他挥手。
雪无点头,他往石桥下走,走了三两步下意识地回头。
倪胭也在同一时间停下脚步,她立在石拱桥最高的地方转过身来,油纸伞搭在她的肩上,蒙蒙细雨让她的面容瞧上去带着几分缥缈。
雪无双手合十作了一揖。
倪胭侧过身微微屈膝,避开他这一礼。举着伞窈窕转身离去,红色的绫罗裳随风而动。身影很快汇于人群中。
雪无忽然想起那枚流苏耳饰,他向前迈出一步:“施主……”
桥下人影流动,唯不见那一抹红色。
回到桑玄寺,怀道住持立在树下慈悲地捻着佛珠,笑道:“雪无,此行可顺利?”
“一切安好。”雪无恭敬回禀。
小十二眨了眨眼,这趟下山算是一切安好吗?他摸了摸袖子里的果子糕,算了,就当是一切安好吧。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了往昔山林古寺的宁静。
诵经、练武、礼佛、论道、一日三餐,一眨眼三个月转瞬即逝。
雪无几乎快不记得山下偶遇的红衣女主,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夜,他再一次梦到了倪胭。梦里的倪胭望着他笑,红色的绫罗裳层层褪下,露出女儿娇美如玉的身子。
他在梦里阖着眼,飞快捻着佛珠,将经书诵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是十五,桑玄寺开斋的日子。周边百姓纷纷赶来上香添香火。桑玄寺忙活了一整日,日落西山的时候,香客才走了大半,寺中逐渐恢复宁和。
雪无走进大殿时,一眼看见倪胭跪在蒲团上,对着佛主虔诚祈福。
雪无刚想转身,倪胭睁开眼睛望向他:“原来你是桑玄寺的高僧。”
雪无便只好收回脚,回了一礼:“女施主又是为了亡夫祈福?”
“不。”倪胭不紧不慢地敲着跪了许久的膝盖,缓缓道,“我在给自己祈福,祈福日后遇见的男人们都正常点,安安分分过日子,清心寡欲不贪心最好。”
倪胭起身,款款走向雪无,浅浅笑着。大概是这张脸太过祸国殃民。即使是淡淡一笑,也为寺中添了两分不合时宜的华彩。
她说:“我刚刚求了一道签,不知大师可否帮忙解签?”
“可以。”雪无伸手。
他的手很白,修长的手指上纹路很浅很浅。
倪胭将竹签递在他掌中。
“问安康?”
“不,问姻缘。”倪胭又往前走了一步,“小女心悦一人,可这人情窦不开。我想知道与他的结果。”
雪无将签文翻过来。
下下签。
倪胭垂眸瞥了一眼,娇媚轻笑了一声:“我瞧见了是下下签,可是我不甘心。大师,我能逆天而行吗?”
雪无微笑着将签文递还给倪胭,干净的眸子望进倪胭的眼,道:“施主,回头是岸。”
倪胭却缓缓摇头:“我总觉得自己生于大海,若是上了岸,恐直接丢了半条命。算了,这签文不用解了,省得听见我不爱听的话。”
倪胭转身,将下下签的竹签丢进签桶,提裙迈出门槛,离开肃穆的大殿。这佛像林立的大殿让倪胭觉得心里不爽快,沉闷得很。她不想再停留了。
雪无负手立在原地,遥遥望着倪胭踩着落日的余晖离开。
他忽然想起那枚流苏耳饰,匆匆赶回房间在匣中取出,又匆匆出去追倪胭。他追了片刻,却见倪胭并不走香客们的路,而是择一条小径朝着后山而去。
雪无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桑玄寺的弟子自幼习武,如今怀道住持座下十二弟子,除了慧无年纪尚幼,其他弟子皆有一身好武艺。
然而雪无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把倪胭给跟丢了。
他在艾草葳蕤处停下来,皱眉回忆过往和倪胭相处的每一瞬间。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大师怎么在这里?”
雪无回头,看见倪胭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雪无收回视线,他在袖中取出流苏耳饰递给倪胭,淡淡道:“女施主落下的东西。”
倪胭看了一眼他掌心的耳饰,并没有接,而是望着他问:“掉到哪里去了?”
雪无顿了一下,开口:“落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失而复得。”
倪胭忽然凑过去,娇娇地笑了一声:“所以到底掉在哪儿了?”
雪无垂眸尽量忽略贴着面颊的软软香气,平缓开口:“落入贫僧的衣襟处。”
倪胭“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遍雪无身上青色的僧衣,笑着询问:“是这件僧衣吗?”
雪无便跟着垂眸瞧了一眼,道:“僧衣皆是一样,贫僧不记得是否是这一件。”
“洗过了?”倪胭忽然眉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雪无惊讶抬眼望她,又守礼地收回视线,却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
倪胭向后退了一步,拿起他掌心的流苏耳饰,指尖儿在他掌心滑过。这一次,雪无确定不是自己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