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明所以,放下脸盆毛巾,随生活老师到底楼办公室去。
王老师朝门外看了看,见走廊上空无一人,这才关上办公室的门。
“坐罢。”王老师十分和气,“明月,听说你今天和乔小红一起外出约会去了?”
约会?!明月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王老师仔细观察明月表情,叹息,“你年纪还小,现在正是出成绩的时候,不要把精神放到其他的事情上面去。这些事情很容易分散你的注意力,使得成绩下滑。”
“老师,我没有!”明月急忙向老师辩解,“我没有和谁约会!是骆理是、骆理非说不熟悉清江,又正好碰到我和乔小红,想请我们做向导…”
王老师摆摆手,“我相信你没有和他们约会,但是不代表别人没有。你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行,毕竟你是奥运冠军孟英的妹妹,应该起到带头作用。”
明月闻言,轻轻抿紧了嘴唇。
“你还小,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关系。老师不怪你。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抓紧最后几天,好好练习,争取青运会取得好成绩!”王老师又讲了几句,这才叹息一声,“好了,你回寝室去罢。”
“王老师再见。”明月向老师微微鞠躬,走出办公室,随手轻轻带上门。
晚间的宿舍走廊,只在穿堂有一盏白炽灯亮着,夜风自穿堂盘旋而过,明月忽然觉得冷。
作者有话要说:小宇宙爆发~~
你们的评论也爆发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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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4章 成长之痛 ...
明月当晚睡下去,只觉得周身所有的关节与毛孔,无一处不泛着冷意。
第二天,寝室里的室友按时起床,看到平时应该已经和她们一样起床准备去水房的明月竟然还躺在床上,便叫了她一声,“孟明月,起床了!”
躺在床上的明月发出微弱的呻.吟。
那室友不由得走近明月的床铺,推了推明月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掌心传来的火烫温度吓了她一跳,赶紧又去探明月的额头,一样烫得吓人。
室友不敢耽搁,赶紧跑到楼下去找生活管理老师:“王老师!王老师!孟明月发高烧了!”
王老师正在往搪瓷杯里倒开水,被人连门都不敲一下就猛地推门冲进来,吓得手一抖,暖瓶口一歪,一注开水倒在搪瓷杯外头,泰半洒在脚上,烫得她几乎是将开水瓶掼在桌上,踢开脚上的拖鞋,抖着脚跳到一旁,回头怒视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学生,“有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王老师,孟明月发高烧了!”
王老师闻言,心中暗叫糟糕,也顾不得脚背上火烧火燎的疼,趿上鞋子,一路小跑上了二楼,推开明月寝室的门。
其他人都去水房洗漱了,寝室里空荡荡的。
王老师走到床铺边上,看到明月背朝外,面朝墙壁躺着。
王老师轻轻叫她,“明月,醒醒。”
明月一动不动,毫无生息似的。
王老师不由得心中一紧,赶紧伸手去摸明月露在被子外头的颈背,果然滚烫得吓人。她不敢耽搁,拿了明月了脸盆,叫住一个经过寝室门外的女生:“帮我筹半盆温水来。”
“哦。”女孩子乖乖去筹了半盆水来。
王老师趁机拖过一个椅子,站上去,隔着上铺的护栏,伸手轻轻将蜷缩侧躺的明月轻轻扳过身来,躺正了,再次轻触明月的额头,确实是发烧了。
女孩子端了半盆温水进来,王老师道谢,“你下楼去的时候,顺便帮老师把曲医生叫上来。”
“诶!”女生应了,跑出寝室。
王老师从椅子上下来,抽下门口毛巾架上唯一一条干着的毛巾,放在脸盆里浸透了,取出来绞得半干,又踩到椅子上,将半干的湿毛巾折成长条状,敷在明月额头上。
也许是温凉的毛巾缓解了些许不适,明月发出细细的呻.吟,仍没有醒来。
这时候校医曲秀澜推门进来,看见站在椅子上的王老师,问:“怎么了?”
“曲老师你快来看看,孟明月昨天晚上还好好,今早就忽然发高烧了。”
“让我来。”曲医生从随身带来的急救包里取出听诊器和体温计,换下王老师,站到椅子上去。
躺在床上的孩子一张因高烧而异样发红的脸映入曲医生的眼帘,整个人陷在被子里,显得格外孤单渺小,苍白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烫的。
曲医生替明月把被子稍微拉开一点,将体温计微微在掌心捂了一下,才从明月的领口探进去,把体温计塞在明月腋窝里,轻轻压住明月的手臂,不教体温计滑落。一手则握住明月手腕,默默计算心跳。
过了片刻,曲医生放下明月的手腕,仔细地将明月的手塞回被子里去,垂头对站在一旁的王老师说:“心跳一百,有点快。”
王老师皱眉,作为运动员,非运动状态下,这个心跳数,不是有点快,是太快了些。
曲医生取出放在明月腋下的体温计,“三十八度七。”
“这可怎么办?”王老师急得团团转,“这孩子过几天就要出去比赛了啊!”
“先把她的教练找来,送她到医务室,我再详细检查一下罢。”马上要比赛,就不能随便给孩子用药,否则体内检出影响运动成绩的药物成分就糟糕了。
“我这就去找教练!”王老师晓得事不宜迟,立刻返身出了寝室,去找明月的教练。
曲医生则趁此机会,取过明月挂在床头的运动衣裤,打算先替明月穿起来。
一揭开明月的被子,曲医生不由得“噫”了一声,进而望着白色床单上的一滩暗红色血渍,叹息一声,随即利落地用被子把明月整个人裹了起来。
不一会儿,孙教练带着助理教练一起赶了过来。
见到曲医生,孙教练询问:“秀澜,这孩子不要紧罢?”
“体温的确比较高,先送到我的医务室去,我再详细检查一下。”
孙教练和助理教练两个人合力,将躺在上铺的明月抬下来,由助理教练一路把明月背下二楼,背出女生宿舍,送到前面综合训练楼的医务室里去。
明月全程闭着眼睛,只偶尔发出轻微的声音,要听仔细了,才能听得清楚,她一直在说,“阿妈,我难受…”
曲医生有些怜惜地望着教练将明月放到医务室的病床上,关照孙教练:“麻烦你找一个平时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女同学过来,好吗?”
孙教练默默点点头,青运会在即,明月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无疑为她的运动生涯抹上了一抹前途未卜的灰色。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有运动天赋,可是却缺乏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的运动员。他们在训练的时候成绩一向傲人,然而一旦面临正式比赛,却总是被巨大的心里压力击垮,功亏一篑。
他不希望孟明月是由于面临大赛的压力,而产生生理上的应激反应。
孙教练和助理教练离开医务室后,生活管理老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曲医生给明月重新绞了条毛巾敷在额头上,又取用听诊器细细听了明月的前胸和后背。
“怎么样?”
“心脏和肺部都没有杂音。”曲医生取下听诊器,卷好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这孩子来初潮了。”
王老师愣一愣,才反应过来。
少体校生活老师和校医都有女生生理周期记录,方便她们在训练和比赛期间进行合理的调整。
孟明月之前一直没有生理周期记录。
对于一个十三岁,将近十四周岁的女运动员来说,孟明月无疑是晚熟的。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王老师忍不住嘀咕。
“总好过在比赛的时候忽然来了。”曲医生拍拍王老师肩膀,“只是要麻烦你这几天多盯着她一些了。”
“这还用你说么?”王老师白了曲医生一眼。“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学校对孟明月是寄予了厚望的。
如果清江少体校能培养出一对姐妹奥运选手,这将是一段多么令人称道的佳话啊!何况孟英已经获得了奥运冠军,倘使将来明月也能获得奥运金牌,则更是一桩美谈了。
虽然从来没有对这孩子说过,不想过早地给她心里负担,但是这样的意图却是很早就有了的。
孟明月又是个争气的孩子,向来埋头训练,从不叫苦叫累,一点点成绩追上来,很快超越先来的学员,隐隐有冠军之相。
她昨天听见有女生向她汇报说看见明月外出,跟着乔小红上了新来的两个外国孩子的汽车,到校外去玩,难免有些紧张,怕她大赛在即,被乔小红和那两个外国孩子带坏了,所以才找明月谈心,话说得重一点,想警醒一下她,也缘出于此。
哪想这孩子今天就发烧来潮了。
王老师有些懊悔,防患于未然,也不必急于一时,再观察一下多好?
曲医生并不知道昨天的插曲,等到助理教练领了乔小红进医务室,就低声叮嘱她,“去孟明月的寝室,取一套她的换洗衣服和内衣来。”
乔小红早晨去水房洗漱没见到明月,后来又听说王老师在明月寝室里,不知道明月到底怎样了,就去了食堂占位子,给明月留了早饭。可是到集合时候,明月也没有来,她心里暗暗着急。等助理教练把她从队伍里叫出来,往医务室领,她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站在门旁,看见明月躺在床上,曲医生又叫她去拿明月的衣服,只一转念,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稍稍松了口气,“明月没事罢?”
曲医生向她安抚地笑一笑,“要留在我这里观察一下,你拿完衣服来陪她一会儿罢。”
“嗯!”乔小红应声返身往宿舍方向跑去。
“就是她,休息天带着孟明月外出瞎玩。”王老师看着乔小红的背影,不无抱怨地说。
“小孩子嘛,难免贪玩,她们又是最要玩的年纪。”曲医生浅笑,“我们当年在她们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成天疯玩么?”
“我们怎么同?!”王老师微微提高声音反驳,眼角余光瞥见明月动了动身体,又压低嗓门,“她们是要出成绩的。心思放在玩上,成绩就急转直下,这样的例子,我们见得还少吗?”
曲医生打开医务室的药柜,取出葡萄糖粉,用温开水冲了,倒在两个搪瓷杯子里,拿起其中一个杯子,走到病床边,弯下腰微微扶起明月的头,杯沿凑到明月嘴边,轻声地哄她,“明月,喝点水,喝了人就舒服了,不那么难受了。”
明月朦朦胧胧中听见一管和蔼好听的声音,勉力张开嘴,喝了两口微甜的葡萄糖水。
“真乖。”曲医生微笑,冲推门返回的乔小红和王老师一笑,“能喝下水去,就没事。”
有对王老师道:“你也忙了一早晨了,先回去休息罢。”
王老师心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一拍腿,“那我先回去了,晚一点再来看她。”
等王老师走了,乔小红和曲医生一起替明月换□上的内外衣物,换上干净衣服。曲医生取了干净的卫生巾给明月垫上。
“乔小红,你先去训练罢,吃午饭的时候再过来。”
送走了面脸担心的少女,曲医生又拧了条温毛巾,换下明月替明月敷上,随后坐在病床边上,轻轻握起明月的手。
“只有过了生理和心理的这道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运动员。孟明月,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①奥克塔维奥·帕斯,墨西哥诗人、散文家,获得1990年诺贝尔文学奖,1998年去世。
今天多说两句,大家表嫌我啰嗦。
昨天收到编辑通知,碧波要入V了,争取了一天的宽限时间,让我和大家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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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5章 征程 ...
明月半躺在病床上,午后的阳光自医务室的百叶窗缝隙里透进来,在地上形成疏落的光影。
下午有文化课,乔小红过了午间休息,不得不把明月一个人留在医务室里,回去上课了。浅.草.微.露.
少体校的文化课抓得还是很紧的,虽然只得语文数学外语三门功课,但是每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必须及格,如果补考之后成绩还不能达标,是要退回地方学校去的。
明月隐约听同学提起过,回到普通学校的少体校学员,多数都无法迅速适应科目繁多的学习生活。
她们选的,是一条不成功则失败的路,没有中间地带。
曲老师稍早有事,给明月留了一本不算太枯燥的医学期刊就离开了医务室。
明月饶有兴趣地翻看了一会儿,对其中一篇介绍通过大剂量注射类固醇而使运动员在赛场或者训练中受到的严重运动伤害影响减至最低的文章,印象颇为深刻。
忽然门口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明月放下手头的医学期刊,轻道:“请进。”
骆理是推门进来,看见明月半躺半坐在床上,微笑,“需要不需要一个同伴?”
“你不用上课吗?”明月诧异。
骆理是耸肩,“理非的中文还只停留在听的程度,所以家父请了老师来给我们先补习。”
明月翘起嘴角,她相信需要补习的一定只有理非,理是看艰深晦涩的中文小说都毫无障碍。
理是拖过椅子来,坐在明月床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放在明月的枕头边上,顺便看了一眼明月手边的医学期刊,“喜欢?”
“躺着无聊,翻一翻打发时间。”
“躺着看书伤眼睛,我读书给你听罢。”理是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本比巴掌略大些的书来。
明月忍不住问,“什么书?”
理是翻开书,“你听。”
男孩子的声音较同年人低沉淳厚,在午后的医务室里,如同中提琴的优雅琴音般缓缓响起。
一条沉寂的长街。
我在黑暗中行走,跌倒
又站起,我盲目而行,双脚
踏上静默的石头和枯叶。
有人在我身后也踏上石头、树叶:
如果我减速,他也减速;
如果我奔跑,他也奔跑。
我转身:无人。
一切都黑暗而无门。
在这些角落中间转折又转折
它们永远通向那无人
等待、无人跟着我的街道,
我在那里追逐一个人,他跌倒
又站起,在看见我时说:无人
(奥克塔维奥?帕斯,街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