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她回来总觉得筱笑笑和顾启珉有点怪,以前顾启珉在手术台上总是风趣得很,但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绷着脸,手下的小医生犯了一丁点错误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筱笑笑跟顾启珉同出同进的时候也少了,不再像以前似的同上下班吃饭之类的。

更甚者有一次去茶水间冲咖啡的时候,顾初无意听到小护士们在传一件事,说有人看到顾启珉在停车场上对筱笑笑大打出手,描绘地有声有色的,顾初听得心惊胆颤。

与其听着流言蜚语,她倒不如直接去找筱笑笑问个明白。可笑笑一口否定,说是没有的事,可能小护士是看错了,她和顾启珉经常疯闹,所以让别人看了去造成了误会。

顾初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她觉得顾启珉向来君子风度,不会说对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自己苦苦追求才娶到手的女人动手。疑,是因为她的确觉得筱笑笑和顾启珉之间像是在闹别扭。

筱笑笑说她胡思乱想,又嗔道,“你这是多不希望我好啊。”

顾初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去心外看乔致远的时候井慧也在,拉着她家长里短说个不停,不过大多数的谈姿还是要撮合她和乔云霄的意思。乔致远也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但要长期在医院待着,将管家等人支走后他拉着她的手说,就算你不跟云霄在一起,陆家的人也不是你最好的归宿啊。

顾初没往心里去,笑着跟乔致远说,乔爸爸,他对我挺好的。

乔致远却叹气,像是呓语,道,不是好不好的事。

她好奇,问,那是因为什么?

乔致远顿了顿说,“孩子啊,陆家太复杂了,你嫁进去日子未必好过。”

“您放心吧,北辰以后的事业中心是在中国,我们不跟陆家人在一起生活的。”当然陆北辰倒是没承诺这番话,但她知道,以陆北辰的性格肯定不能跟家人一起住的。

乔致远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井慧马上打断了,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乔,你就别操心了。”

他也便不再多说了。

中午的时候乔云霄来医院了,他们父子俩单独聊了一会,八成是跟公司的事有关,顾初就陪着井慧在私人病房的外厅吃了点东西,没一会筱笑笑也过来了,她主要是来找顾初的,告诉她下午有台原本订好的手术临时取消,顺便过来再看看乔致远的情况。

井慧对筱笑笑的印象不错,见她来了之后也甚是热情,拉着筱笑笑的手夸她漂亮能干。筱笑笑倒是一点都不隐藏,告诉井慧说自己以前可是个胖丫头,井慧听了筱笑笑的减肥经历后又是叹气又是心疼的,说,“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丫头,就算胖点也没关系,心疼你的男人始终会把你当个宝的。”

顾初从旁看得窝心,想着如果筱笑笑是嫁给乔云霄该有多好。对于乔妈妈的性格顾初很了解,她可没有豪门大户挑剔婆婆的恶习,她为人豁达,心肠又软,总会跟她说,我啊这辈子就想要个女儿呢,所以这个愿望只能落在儿媳妇身上了。

她相信筱笑笑嫁入乔家一定不会受罪,乔妈妈定然会视她做女儿似的。

世事难料。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不曾告诉过井慧,筱笑笑暗恋乔云霄的这件事。

乔云霄从内室出来时脸色有些凝重,见了顾初后似言非言的,看得顾初一头雾水,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将管家煲好的鸡汤拎了过来,又招呼筱笑笑喝一碗。

筱笑笑的反应有点怪,顾初从旁看得清楚,她见了乔云霄似乎有点紧张,摇摇头,看向井慧说,“伯母,我走了啊,还有事。”

走得突然,井慧一脸的不解,顾初叫住了她,“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你就在这吃点吧。”

“不用了。”她甚至都没跟乔云霄打招呼,像是在逃。

等她出门了之后,乔云霄对她们说,“我出去一趟。”

井慧一脸懵怔,好半天问顾初,“这都是怎么了?”

顾初也茫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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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

身后,乔云霄叫住了她。

筱笑笑止了步,转头,目光对上男人高大的身影时有一丝黯淡。乔云霄踱步上前,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见她离开后自觉不自觉地追了出来。

“有事吗?”她抬头看他,尽量嘴角上扬。

“你…”乔云霄想了半天,问了句,“不用吃饭吗?”

筱笑笑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句话,微怔一下很快又笑了,“吃啊,去食堂吃。”

“食堂没营养,走,我带你去外面吃。”乔云霄道。

筱笑笑忙摆手,“我——”

“放心,不会耽误你上班时间。”乔云霄抬腕看了一眼,轻轻笑道。

“我的意思是…”筱笑笑咬了咬唇,“这样不好。”

乔云霄一愣,很快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面色稍稍尴尬了些,笑得有点苦涩,“看来,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筱笑笑急了,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忙…”

乔云霄笑了笑,但笑里多少带点勉强,“笑笑,我明白,我不该打扰你。”

这句话说得筱笑笑心里发酸,但终究还是从眼角眉梢挤出笑容,“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再说了,我现在吃得不多,出去山珍海味的比较浪费。”

乔云霄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好。”

“好好照顾乔伯伯,我先走了。”筱笑笑轻声说了句。

乔云霄再次点头,她转身走了,他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头泛起不好的感觉,具体有什么不好他说不上来,总之,这种感觉指使他忍不住再次追上前,一把将她拉住,“笑笑——”

不曾想筱笑笑皱眉呼痛了一声,肩头紧紧一缩。

那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迅速蔓延,乔云霄目光一怔,下意识松手,她抽出胳膊,另只手无意去揉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手放了下去。

乔云霄看得清楚,眉心骤然紧张,“你胳膊怎么了?”

筱笑笑这一次笑得有些不自然,“没怎么啊。”

“给我看一下。”乔云霄命令。

筱笑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想起来我还个病例要交,先走了。”

可乔云霄快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箍住她的手腕,将她白大褂的袖子往上一撸,下一秒,脸色变得铁青!

筱笑笑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受了重物的击打。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一下子急了,胳膊往回一缩,将袖子放下,“你干嘛呀?”

“伤是怎么来的?”他目光严肃。

“我…”筱笑笑道,“只是不小心被药箱子砸到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以为做医生就是个没安全隐患的职业啊?”

乔云霄盯着她的脸,半信半疑。

“真的是药箱子砸的,那天我看见小护士搬药挺费劲的就好心帮一下忙,你也知道我现在减肥减得手无缚鸡之力,结果一个大箱子滚下来差点砸着我,幸亏用胳膊挡了一下。”筱笑笑解释道。

乔云霄迟疑,“真的?”

“那你以为什么?”她笑问。

乔云霄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没什么,你以后注意点,力气活哪是你们女人做的事?”

“行,我知道了。”

乔云霄为她按了电梯,她进去,门临关上之前,她冲他拜拜,乔云霄站在原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等电梯门关上后,筱笑笑唇角的笑容就隐去了,靠着电梯,全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

手臂又在隐隐地痛,打从上次停车场之后她就不怎么跟顾启珉说话了,昨晚上顾启珉终于爆发,他跟她吵着吵着就把乔云霄给牵扯进来了,她受够了他婚前婚后两幅嘴脸,想要离家,他就一个花瓶砸下来,那花瓶是金属的很敦实,打在她胳膊上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胳膊都折了。

眼眶湿了,筱笑笑忙抬手用力压住眼睛,电梯里有监控摄像头,她总不能在这种地方痛哭一场。

人是自己选的,脚上的泡也是自己走出来的,所托非人怨不得别人。

——————

下午的时候顾初旁听了一场医学研讨会,会上不乏有不少国内外知名神外专家,散会后她像是耗子似的在人家专家屁股后面跟来跟去,试图想请教一下关于脑干延髓受压及损伤的治疗手段。有专家认出顾初来,拍着她的肩膀笑笑道,“后生可畏啊,这么年轻就开始研究延髓损伤,这可是我们神外大夫到现在都在研讨的课题呢。”

顾初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她也知道延髓损伤有多么严重,那个部位是生命之重,国内外都没有确保手术一定成功的案例。

咬咬牙,不能放弃,在医学上每一天都会出现奇迹,一定会有攻克的办法。

回了科室,见筱笑笑眼睛有点红倍感奇怪,筱笑笑回答她说角膜炎犯了,上点药就好。她也没太怀疑,去药房给她取了点消炎药,刚要给她上药,护士站的小护士一脸兴奋地跑进了,“顾医生,有帅哥找。”

到护士站一看竟是陆北辰,身后还跟着罗池。

她喜出望外,快步上前,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护士,她必然会一把搂住他。但小嗓音也是甜甜的,“你怎么来了?”又冲着不远处斜靠在墙壁的罗池打了个招呼,“嗨!”

罗池冲着她抛了个媚眼,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亢奋。

陆北辰似乎不满她将眼神落在罗池身上,伸手扳过了她的脸,轻声道,“刚从局里开完会回来,正好路过医院,上来看看你。”

424只是寒暄

一句很是平常的话,却令顾初心里暖洋洋的,周围几名小护士自然也听得真切,笑着窃窃私语。她有点害羞,他这种途径医院上来看看的行为让她不经意想起了一句话:小别胜新婚,但很快压下这个念头,嗔怪自己,顾初顾初,你有点女孩子的矜持行吗?

可这样一句话从这样一个男人口中说出,她觉得换做其他女孩也会没了矜持。抿唇轻笑,遮不住眼底的幸福,嘴巴娇嗔,“有什么好看的呀?我就只能在这上班还能去哪?”

陆北辰瞧见她烫红的脸颊,没说什么,只是抿唇浅笑,抬手将她额前的发轻轻别在她的耳后,然后才又问,“中午吃的什么?”

一听这番寒暄的话,顾初就确定他来医院真的就是来看看她,心里更是甜,想了想回答,“中午去看了乔伯伯,跟乔伯母一起吃的。”说完这话,又生怕他不高兴,补了句,“乔家的管家煲汤手艺一流的。”

陆北辰唇角始终扬笑,并没有她所担心的生气和不悦,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语气宠溺,“馋。”

“哪有?”顾初见他不介意,心里更是开阔,语气也变得轻松,“就是好喝嘛。”

“你一个医生跟病人抢吃的,合适吗?”他浅笑。

顾初傻笑。

陆北辰凑近她,压低了嗓音,“我更喜欢你亲手煲的汤。”

“这话我喜欢听。”她掩唇。

他笑容扩大,揉了揉她的头,道,“今晚我回家会晚一些。”

“还以为是关心我,原来是先给一颗甜枣再打我一顿啊。”她嘟囔。

“欲加之罪。”陆北辰微微一挑眉,“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她撇撇嘴,又见他今天穿得稍显正式,白色衬衫、深灰西装裤,很是简约,只是衬衫的扣子敞开了三颗,露出少许精壮的胸膛,如此这样一个形象就成了,既正式又透着潇洒不羁。

对啊,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从大学至今,她竟然一度不敢去承认。她的男人就是这样啊,那段青葱岁月,他有他的狂野和狂妄,虽说是尽数敛藏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但从他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来看,他其实就是匹生性难以驯服的野马。如今,他比大学时期多了成熟和稳重,但那股子隐藏的不羁还是存在。

他说得对,如果没有见过北深,如果没有两人的仔细对比,那么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敢承认自己所爱之人。北深太安静了,与同样可以安静下来的北辰不同,北深是真的安静,就像是从漫画书中走出的美少年似的,从他眼中看不出丝毫对俗世凡尘的贪欲和野心,她总会回忆起大学时期的一些情景,剥丝抽茧之下就能轻易分辨出当年她是哪几次与北深相处过。

北深的安静犹若湖水,温厚恬淡,北辰的安静却犹若海面,令人敬畏不敢造次。

就像他现在,一身正式的白衬衫将他衬得严肃周正,但实际上,那几颗解开的扣子足可以暴露他狂野不羁的本性,直到现在顾初才知道,哪怕是只有一件白衬衫也能看出穿着者的性格,如果换做是北深,必然不会这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