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可笑了?”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是北辰的女朋友。”又冲着她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想嫁的人也是北辰,笑笑,我明白你的担忧,但请你相信我,我很清醒。”
筱笑笑揽过她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你是我的好朋友,小初,我只是希望你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嫁自己所爱,无怨无悔。”
顾初轻轻点头,却很快反应了过来,蓦地看向筱笑笑,那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又油然而生。筱笑笑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桌子上的那堆折纸,半开玩笑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处理,顾医生,可别指望着我帮你再一个个叠上啊。”
“我哪敢劳你大驾啊。”顾初笑着将折纸尽数装进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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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日,关于蜡像展的消息再创新高,听说去观展的人都已排了长龙,光是现场保安就比第一天多增了三倍之多,媒体记者纷纷加以报道,并翻出奇怪的以往作品展会的资料,前后进行对比之下,一致给出好评,多位艺术大家还联合给出评论文章,高度赞许奇怪这次展会的主题。
蛰伏多年,一朝轰动,也许,上天就是这么公平。
顾初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盯着头版头条上奇怪的那张含笑照片,不由得想着,这媒体拍的是他本人呢还是他的蜡像。想到蜡像,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艾欣。
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沉沉地透不过气来。
罗池着急,她比罗池更着急知道事情的真相。
顾初起身走到窗子前,外面下了雨,腥湿的风吹起来有点凉,花园里的白兰树落了些叶子在草坪上,被雨水打湿打烂。
又是雨季,雨季过了,就该秋天。
她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与陆北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触上心头。有人敲门,她收回思绪,回头,“进。”
还是护士站的小护士,见她笑嘻嘻的,“顾医生,又有人送礼物哦。”上前,将一枚精致的小礼盒放到桌上。
“送礼物的人是谁?”顾初心里“咯噔”一下。
小护士耸耸肩膀,“还是快递员帮着送来的。”又暧昧地笑了,“顾医生的追求者不计其数,接到礼物很正常呀。”
有时候医院就跟大学是一样的,大学有校花,医院有医花,打从顾初来了医院后,大家都默认她是这批实习生中最漂亮的,而现在,她展露头角,小小新人就受到业内关注,全院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提到医院的医花就非她莫属了。可之前有陆北辰在,医院的男同事也就老实安分,现在她一直单着,追求者就多了起来,每天都会收到不同人送来的鲜花,更甚者还有出了院的病人回头来追求她的。
她拒绝追求者的唯一理由就是: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其实女同事们都很清楚,有那么一个优秀的陆北辰在,谁还能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待小护士离开后,顾初拿起了礼盒。
不大的礼盒,黑色天鹅绒质地,亮得近乎发光,类似装手链或项链大小的面积,丝带是深麻色,打成了漂亮的蝴蝶结。
轻轻拆开时,不知怎的,顾初的心跳很快,一悸一悸地聒噪着。
盒子打开,先是逸出清新淡雅的香气,顾初惊愕,细长的礼盒中不是什么贵重的金银珠宝首饰,而是一枚花。
一枚宛若胜雪铅笔状的白兰花。
那幽幽的香气就是白兰花散发的,细嫩的花瓣娇得惑人。
白兰花?
谁会送她白兰花?
花瓣下压着一张浅灰色的小卡片,她小心翼翼拿出,打开,卡片上面的字迹熟悉得令她落泪。
是苍力遒劲的字体,写着:恋去年伞下,你微笑,耳畔白兰香。
顾初蓦地攥紧卡片,心脏在这一刻蹦到了嗓子眼!
北辰,是北辰的字!
她记得去年,在琼州游巷,他撑伞而立,雨点滴滴答答搅得人心痒,他为她别上白兰,轻声说,戴着好看…
是陆北辰,是他回来了!
顾初二话没说冲了出去,直奔着护士站。那个给她送礼盒的小护士正在打电话,顾初一把将话筒夺了去,小姑娘吓了一跳,“顾医生…”
“送礼盒的人呢?”她急切地问。
“我…是快递员——”
“对,就是快递员,人呢?”顾初近乎抓狂。
小护士还第一次见顾初这般神情过,指了指外面,“人家早走了啊。”
“有他的电话吧。”顾初压制心头的狂跳,尽量保持冷静。
小护士连连点头,“你别急啊,我马上给你找。”
没一会儿,小护士翻出了快递员的电话,顾初接了过来,立马拨了过去。那边许是太忙,没第一时间接电话,顾初就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护士站的几名小护士都奇怪地看着她,她的额头冒了汗珠,她们发现,她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打通的时候,顾初像是抓住了救星,问及礼盒的来源,小护士们私下叽叽喳喳,都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快递员解释了一番,顾初不甘心,再度询问前一天的礼物,快递员又说了一通。
“可是——”
“这两次的礼物都是不同的小朋友让我帮着送的,看样子也是别人转交给他们的。”
“那小朋友的长相你还记得吗?”顾初不想放掉任何一点希望。
快递员无语,“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记得,每天要送那么多件,要见那么多的人…”
那边结束了通话,顾初像是霜打的茄子,手机一直贴在耳朵上,久久呆愣。筱笑笑开会回来正好看见顾初站在护士站旁,走上前,见她脸色苍白一惊,“这是怎么了?”
顾初没反应。
395是她和北辰的白兰花
筱笑笑看向小护士们,她们都纷纷摇头表示不最清楚。她扯了一下顾初的白大褂,见她还是没反应,大声喊了句,“顾初!”
一声如惊雷,蓦地炸开了顾初的呆滞,她转过头瞧着筱笑笑,下一秒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筱笑笑这才瞅清她的神情,眼眶泛着红,额头和鼻尖都泛着细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
“小初,你——”
“北辰…”顾初喃喃。
筱笑笑一阵眼晕,“我不是北辰,是——”
“是北辰回来了,他回来了。”顾初说着,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筱笑笑一愣,反应过来后赶忙将她拉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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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着这枚白兰花?”
回到办公室后,顾初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说在讲述的过程中她因嗓音颤抖停了好几次,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筱笑笑听明白了。
她拿起白兰花看了半天,眉头拧得跟抹布似的。
白兰花就是普通的白兰花,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也真是奇了,这个季节怎么能在上海找到白兰花?
顾初双手紧攥,嘴唇轻轻颤抖,“一定是北辰,我认得他的字。”
筱笑笑拿起卡片看了一眼放下,轻叹了一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宝贝儿你要知道,有可能是有人模仿他的字迹呢?”
“不会的。”她十分执拗。
筱笑笑见状更是头疼,“如果真是陆教授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你?送个白兰花算是怎么回事儿?”
“也许…”顾初绞着手指头,目光焦急,话刚开头却怎么也无法完整。
“先是幸运星,再是白兰花,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有人捣鬼。”筱笑笑皱紧了眉头,“别管是北深学长还是陆教授,他们任何一个要是回来了,直接现身不就行了?”
局外人总是看得清楚,以往顾初都是那个局外人,但如今,这是她的事,她的耳朵聋了,眼睛瞎了,连理智都冻结了。
其实筱笑笑说的话也是她昨天迟疑的,晚上的时候她给科洛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有陆北深的下落,科洛在电话那头哀嚎,说了句十分标准的中国俗语,“顾医生,你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陆北辰的下落就像是我身上一个疽疮似的,一碰就疼啊。”
如果北深真的回来了,科洛一定会知道的,她便将幸运星的事跟科洛说了,没打算隐瞒他,因为科洛曾经的态度,已经明摆着是知道了她和北深的事,倒不如详细告知,这样也方便他去寻找。
幸运星成了无头案,搅得她抓心挠肝的,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可每一种可能,都令她心思沉重,其实她没有对筱笑笑说,如果北深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是愧疚?
对,她在强迫说服自己就是愧疚。
她辜负了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内疚,总好过北深不在,无论怎样都好,哪怕让她背负一生的愧疚,只要他还活着。
可就在她心神不安的时候,怎么就出现了白兰花?
白兰花牵扯了太多与北深的记忆,但同时的,也牵扯了她与北辰的记忆。而卡片的字词,恰恰证实了这是她和北辰的白兰花。
“一定是有原因的。”顾初喃喃,她不愿去相信什么有人恶作剧或阴谋论的。
小初啊。”筱笑笑坐到了她面前,担忧地拉过了她的手,“要知道一条橡皮筋绷得太紧会断的,你现在太紧张了,这样下去不行的。”
顾初死死地盯着那枚白兰花,一字一句,“幸运星是我亲手送给北深的,折纸上是我的字迹,白兰花下的卡片是北辰写的,当时在游巷里发生的事只有我和他知道,笑笑,你要说这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不信。”
筱笑笑看了她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件事也实属怪异,她一时间也无法说得清楚。如果可能,其实她情愿相信是有人恶作剧,她自私地不希望北深出现,一旦出现,那将会是顾初的灾难。
半晌后,她道,“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没完,你不妨再观察个看看,万一——”
话没等说完,顾初“蹭”地起身,筱笑笑止住话,惊诧,“小初?”
“替我请个假。”顾初说着脱了白大褂。
“你要去哪?”
“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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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不算堵,半小时后顾初到达实验室。
通往别墅小径的两旁早是茂密成荫,陆北辰无声无息运栽回来的杨树生得枝粗叶茂。只是今天下了雨,看不见阳光透过叶隙的斑驳。顾初撑着伞一路前行,早已没了倾听雨落伞面的悠闲。
脚踩了宽大的杨树叶,零星几片是泛了黄的。她放缓了脚步,拾起一片枯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从叶脉纹路清晰看到初秋的影子,只可惜,她错过这片叶子早春最初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有想过,待到杨絮漫天时她一定要与陆北辰在这条小径上慢慢地散着步,然后指着杨絮对他说,北辰你快看,上海也能下雪呢。又或者跳上他的后背,彼此之间什么都不说,他就静静地背着她前行,如同父亲一样。
只是,上海果真下了雪,不是早春,在寒冷的冬季,陆北辰没能陪着她看早春漫天的飞雪。他离开之后,她便再也没来这里,直到,现在。
是语境给她开的门,见是她来了,兴奋地上前一把将她搂住,又冲着里面喊,“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