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凝沉默，宋征接着道，“我无牵无挂，婚姻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我之所以一定要跟你结婚，就是为了泾修跟乐舟考虑。泾修跟着我习惯了，未来没有母亲我也不多担心，但是乐舟还小，你怎么能保证你一个人带她能将她养得很好，你想独立抚养她长大，这没问题，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乐舟的想法，她怎么想，需不需要爸爸，需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乐舟就是穆凝的软肋，穆凝陷入沉思，低头盯着女儿的睡颜。
过了良久，穆凝的声音传来，“但以后，如果你遇到你爱的女人，想跟她组成一个家庭，怎么办？”
“不会，”宋征斩钉截铁地道，“永远不会。”
“好，”穆凝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让我回去想一想。明早，我给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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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舟原本趴在穆凝背上睡得香甜，一进门，小丫头却醒了。
“怎么醒了？又要折腾到很晚才睡了是不是？”穆凝挠了挠她的手心，乐舟在她怀里乐得东倒西歪，最后一把抱住穆凝的脖子，“妈妈，我们洗澡吧。”
穆凝抱她去洗澡，乐舟坐在浴缸里玩玩具，穆凝给她洗头洗脸，最后拿浴巾将人一裹，抱出浴室。乐舟乖乖坐在镜前，穆凝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头发快吹干的时候，乐舟看着镜中的人道，“哇，乐舟好漂亮啊！”
“是啊，像个小公主。”
乐舟眼睛很大，双眼皮，睫毛又长又卷，除了脸上有点肉嘟嘟，五官没有一处不像肖劲。
穆凝将女儿抱到床上，母女俩面对面聊天。
“乐舟喜欢妈妈吗？”
“喜欢。”
“爱妈妈吗？”
乐舟说：“爱妈妈。”
“那宋征叔叔呢？”
“也爱。”
“嘴这么甜，”穆凝戳了戳她的脸蛋，沉默了一下慢慢道，“那如果宋征叔叔做乐舟的爸爸，乐舟喜欢吗？”
乐舟猛地抬起头，眼睛晶晶亮，“哇，真的吗？”
“你这是…挺乐意的？”
乐舟仰着头问：“宋征叔叔是爸爸的话，妈妈跟叔叔，乐舟跟泾修哥哥就能住在一起了吗？”
穆凝点了下头，“是吧。”
乐舟立刻道，“那妈妈赶紧嫁给宋征叔叔吧！”
穆凝无奈地摸着女儿的头，“我怎么觉得你比谁都着急？”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穆凝拿薄被将乐舟裹了裹紧，披上外套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穆凝没想到的人。
“你怎么找来这里的？”穆凝笃着眉头问道。
对方松开西装外套上的一颗扣子，“不请我进去吗？”
“这位先生您说笑了，我们彼此又不认识，凭什么让你进门？”
肖劲一点都不生气，耐心说道，“现在不认识没关系，一会就认识了。”
他单臂推门而入，往卧室看了眼，“乐舟呢？”
穆凝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肖劲轻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乐舟她…知道我是谁吗？”
“她不认识你，也不需要认识你，您如果继续这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要叫保安上来了。”
“穆凝，”肖劲逼近她，低下头，仔仔细细看她这几年有了些什么变化，穆凝别开脸，肖劲回神，“她不认识我，那你呢？你是真的不认识我，还是只是装作不记得我？如果是前者，你为什么总躲着我，害怕乐舟跟我见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穆凝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立刻对那头的人道，“小周，是我。我们家忽然闯进来一个男人，你们过来处理一下吧——”
话未说完，手机已经被人夺走。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跟你们说说话，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人来打扰我们？”肖劲扣住她的手腕单手锁在她背后，他低头靠近，穆凝仰着头，眼中是不屑、屈辱跟恨意交缠的情绪。
从这个眼神里，肖劲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
他原想低头吻她，这会却只能松开手。
腿上忽然一疼。
肖劲低下头，看到脚边站着的小肉球正在奋力踢他的小腿，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穆凝已经将孩子抱起、护在怀中，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她脸上的表情更是刺痛了他。
乐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舍得将她怎么样？
乐舟只看到肖劲要欺负穆凝，她其实很害怕，一边掉着泪一边说：“坏叔叔…欺负我妈妈…打你…”
肖劲声音沙哑，“乐舟，我没有要欺负你妈妈。”
穆凝看了眼他，安抚乐舟道，“乐舟没事的，这位叔叔只是有事情想跟妈妈谈，你先睡，妈妈一会就过去陪你，好不好？”
“不好，他会打妈妈的…”
“不会的，他怎么会打妈妈呢？”穆凝安抚孩子的情绪，“我把手机给你，你跟泾修哥哥视频好不好？”
乐舟想了想，不哭了，从穆凝身上滑下来。穆凝从肖劲手里结果手机递给乐舟，乐舟抱着手机、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卧室里，关上了门。
“她很懂事。”肖劲收回视线，道。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最后穆凝道，“你走吧。”
肖劲眉间褶皱成川，“我会走，但是穆凝，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乐舟我是她爸爸的事情？还是你打算永远都不告诉她？她愿不愿意接受我是一回事，但她有知情的权利。”
穆凝不打算再装傻，“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至少你要给我一个期限。”
“等不了就不要等。我不是非要把乐舟送回你身边去。”
“是么，”肖劲对着空气笑了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情绪，“你要跟宋征在一起了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乐舟以后怎么办，宋征待她能够视如己出吗？”
穆凝冷笑，“他至少比你称职，而且乐舟很喜欢他。”
“对，我是不称职，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如果我知道我们有一个女儿，我又怎么会——”
“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撇清一切吗？对，你是不知道，也不是你的任何错。我从来没期望过你会自己知道乐舟存在，因此也从未想过还要告诉乐舟她的亲生父亲是谁，无论你今天来没来过，我都没打算让乐舟姓‘肖’，就算我不跟宋征在一起，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是你，你明白了？”
肖劲紧抿着唇，“那你的病呢？复发率百分之七十以上，如果你有什么事，谁还能真心实意地照顾养大乐舟？你以为宋征可以吗？他那样的身家背景，怎么可能一辈子没有别的女人？这些你都没有好好想过吗？”
穆凝一下子沉默下来。
肖劲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了。
“穆凝，我知道你面对我很痛苦，让你忘记之前的一切更是不可能。但我想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俩，请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穆凝吸进一口气，说：“我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我手术之后醒来，就只记得一个人，那就是你。”
肖劲喉头发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但我也清醒地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永远永远不能去找你。”
肖劲声音发涩，再也讲不出别的，“穆凝…”
穆凝平静地看着他道，“乐舟很懂事，我如今一个人照顾她足够。等到哪天我没有能力照看她了，就会告诉她你是她的爸爸。当然，那还要看你的意愿，愿不愿意抚养她。”
“妈妈，”乐舟这时揉着眼睛走出来，将手机还给穆凝道，“我想睡觉，叔叔能回家了吗？”
穆凝正要说话，肖劲已经蹲在乐舟面前道，“叔叔这就走了，乐舟好好休息。”
乐舟眨眨眼睛，“拜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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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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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带着两个保安上来的时候，肖劲人已经走了。穆凝麻烦了人家，解释了一下以后从厨房提了些水果跟烟，送给了三个人。
回到卧室，乐舟却还醒着。乐舟见穆凝进来，喊了声妈妈立刻坐了起来。
穆凝挂起外套走过去，“乐舟刚刚不是说要睡了吗？在等妈妈？”
乐舟笑着点头，“嗯嗯。”
穆凝照例给她讲睡前故事，可三个故事讲完，乐舟依旧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穆凝喝了口水，说：“我考一考乐舟吧。小羊是怎么叫的？”
乐舟转了转眼珠，“咩。”
穆凝笑了笑，“那小鸭子怎么叫？”
“嘎嘎。”
“长颈鹿呢？”
乐舟正要张嘴，想了想仰头道，“长颈鹿不会叫啊，妈妈。”
“乐舟真聪明，”穆凝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现在困了没有？”
“妈妈困了吗？”
“有点。”
乐舟说：“那妈妈睡觉吧。”
穆凝挑眉，“你不睡？”
乐舟表情特别认真地道，“乐舟要想问题。”
“想问题？”穆凝撑起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想什么问题？”
乐舟偎进她怀里，过了一会才出声道，“妈妈，刚刚那位叔叔说他是爸爸，他是爸爸吗？”
穆凝心口一跳。怪不得乐舟一直不肯睡，原来心里有疑问。她没想到女儿这么小理解力就已经这么强。她慢慢平复下心情，抱着乐舟的小肩膀，面对女儿，她怎么都编造不出合适的谎言，只好问：“那乐舟觉得呢？”
乐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语气很是委屈，穆凝心里一阵难过，抱紧了女儿，叹了口气道，“他是乐舟的爸爸。”
乐舟闻言立马坐了起来，双眼瞪得老大，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真的吗？他是爸爸吗？爸爸来找我们了吗？”
穆凝也坐起来，“嗯，爸爸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我们了。”
“Yeah！”乐舟显得很兴奋，“那以后我们就能跟爸爸在一起了吗？爸爸他还会走吗？”
穆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定了定神道，“爸爸如果有事情忙，就不一定天天守在乐舟身边。”
“啊？”小丫头很失望的语气，转而想到什么又笑起来，“爸爸不在我还有宋征叔叔！”
听女儿提起宋征，穆凝记起明早要给他一个答案，一颗心悄悄提了起来。
最后乐舟在兴奋中睡去，睡前一直跟穆凝确认爸爸明天会不会来，穆凝又怎么知道，她不想让女儿失望便说她也不清楚，爸爸如果工作不忙就会过来。
小丫头感叹一句：“爸爸比谁都忙啊！”
穆凝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宋征便过来了。乐舟还没醒，穆凝裹紧外套让他进门。
“早饭吃过了吗？”
宋征说还没有。穆凝到厨房准备早饭，做好了端出来，宋征端正地坐在沙发里，之前一直望着空中的某处出神。
“宋大哥，早饭做好了。”穆凝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两个人面对面而坐，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空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尴尬。
过了许久，宋征嘴边轻轻落下一声叹息，他似乎预料到穆凝考虑的结果，却非要穆凝亲口讲出来，“你心里，有答案了？”
穆凝搁下筷子，点头，表情郑重。
宋征心里便一磕。
穆凝看了眼卧室，轻声道，“昨天晚上，肖劲找来了。”
宋征屏气听着，穆凝接着道，“他查到了乐舟是他女儿的事，乐舟也知道了肖劲是她的爸爸，小丫头…挺开心的。”
宋征觉得遗憾，如果肖劲再晚一点出现，穆凝接下来的话会不会不一样？他紧着眉头，果然听到穆凝道，“不管我情不情愿，乐舟以后都是要跟着她爸爸的，至于我，以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没关系。宋大哥以后会遇到合适的女人结婚生子，虽然你一直不愿承认那种可能存在，但缘分这种东西如果来了，你想躲也躲不掉。”
宋征笑容有些艰涩，“所以你思前想后，还是打算拒绝我？”
穆凝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垂眸当是默认了。
宋征一向克制，这会却忍不住问了一直想问的话，“如果肖劲没有出现，我是不是能有机会？”
假设的事，穆凝也不确定答案，她摇摇头，说：“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宋征又恢复平日里既不过分温和又不算冷淡的表情，“其实我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你的答案是什么，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才想亲耳听到你的回应。如今知道了，虽然不比我期望的美好，但我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对我还能跟之前一样，不要因此跟我疏远。”
如今在穆凝心里，宋征只怕是比家人位置还重，听他这么讲，穆凝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悄悄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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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凝这几天又开始将乐舟送去早教中心，乐舟多了一个期待，那就是爸爸能来。
其实第一天肖劲就去了早教中心门口，躲在车里看穆凝将孩子接走。接连几天都是如此，第四天的时候，早教中心的孩子都走光了穆凝都没来，小王老师牵着乐舟站在门口，肖劲抓了抓安全带，最后还是啪地一声解开，下了车。
乐舟远远地看着肖劲走过来，很快便认出了他是谁。她盯着肖劲的方向，又抬头看一眼老师，眼中有很明显的期待。
肖劲走过来，站到二人面前。
朝小王老师伸出手，“你好，我是乐舟的爸爸。”穆凝已经将乐舟知道他是她爸爸的事情告诉了他，就是怕他忽然过去看女儿，又不承认是爸爸、会惹女儿伤心。
小王老师惊诧之下立刻伸出手，看了眼乐舟，得到她眼神肯定后才道，“您好。今天乐舟妈妈说有事情晚点到，所以是您来接乐舟回去吗？”
肖劲低头看向正仰着头的小不点，恨不得立刻抱在怀里，他用眼神征求乐舟的意见，后者迟疑地朝他伸出手，小王老师便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了他。
肖劲蹲下身，张开双臂。乐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扑进了他怀里。
小丫头身上还有很浓的奶香气，肖劲嗅着只觉得对女儿的爱就要满溢出来。
肖劲抱起她，乐舟紧紧抱着肖劲的脖子，穿过马路时，乐舟在他耳边轻声问：“爸爸的车子很慢吗？”
肖劲不明白，“嗯？”
乐舟说：“妈妈说爸爸是因为距离我们太远，车又慢才会这么久才来的。”
肖劲来到车边，整个人一顿，他很快笑道，“是啊，爸爸的车太慢了，不然的话很早就能见到乐舟。”
“真的吗？”乐舟抬头问道，“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肖劲将她放到安全座椅上，闻言亲了亲她的脸，“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乐舟呢？爸爸喜欢你、想天天看到你还来不及。”
乐舟像是松了一口气，肖劲坐到驾驶座，乐舟说：“爸爸把我接走，妈妈知道吗？”
肖劲立刻打电话过去，那边却将电话挂了。肖劲想到穆凝可能正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便对乐舟解释说：“你妈妈没有接电话，一会打通了爸爸会告诉她乐舟跟爸爸走了。”
“嗯！”乐舟点头，天真地问：“我们要到宋征叔叔那里吃晚饭吗？”
肖劲脸色一僵，问道，“妈妈平时会经常带乐舟去宋叔叔那里吃饭？”
“对呀，”乐舟见到爸爸很开心，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宋征叔叔做的饭可好吃啦，比妈妈做的要好吃，宋征叔叔还会给乐舟买很多好吃的，还有漫画书跟玩具，宋征叔叔对妈妈也很好，会给妈妈买衣服，给妈妈洗澡。”
穆凝有一回因为工作应酬喝醉，是宋征彻夜照顾的。肖劲不明真相，听到最后那句，额角狠狠跳了一下，“乐舟很喜欢他？”
“对啊，喜欢。”
肖劲沉默了一下问道，“那是喜欢宋叔叔多一点还是喜欢爸爸多一点？”
乐舟张了张嘴巴，沉默了。虽然她很想说更喜欢爸爸，可她跟他才认识没几天啊，乐舟想起穆凝告诉她不能撒谎，她只好垂下头，一言不发。
肖劲从乐舟的反应里明白了一切，他虽然吃醋，可也知道跟乐舟只能慢慢来。总有一天在乐舟心里，他会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是穆凝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穆凝的嗓音平成一条线，“乐舟在你那里？”
肖劲说：“我看你迟迟没有赶到，就先把孩子接了。你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