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萧！”董玉着急地站起来，想了想回头对肖劲说：“肖萧她有那个病，我们怕她再出事，大事小事都惯着她，所以有些时候就会让你受点委屈。肖劲，你体谅一下我们，以后别对妹妹说那种话了，好不好？”
肖劲抿着唇没说话。
董玉脸上满是哀求之色，“就当妈求你。”
他别过头，僵硬地应了声好。
董玉上楼，肖劲也没心思继续吃饭，拿上车钥匙开车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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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新修了水泥路，但也有不少地方仍是土路。穆凝走在路上，过往车辆掀起的尘土吹进了鼻子眼睛。她停下来不适地揉着眼，身后忽然响起喇叭声。她回身去看，肖劲正从车里探出头。
“你去哪里？上车，我送你。”
他是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穆凝眯着眼看他。他车子后已经停了一辆车，车主不耐地按起喇叭，穆凝没再迟疑，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
“怎么不走水泥路？”她上车以后，肖劲问她。
“你不是也没走。”
肖劲笑了一声，“走水泥路没感觉。”他开了辆越野车，就喜欢看车子开起来，卷起外面的尘土飞扬。走水泥路跟在城市里开能有多大区别，他不喜欢。
穆凝说：“一样。”
肖劲又笑了下，“你准备去哪里？”
“你决定，我都行。”
肖劲踩了下油门，车子速度越来越快，车外尘土漫起，车轮碾过石子，跃起的砂石打在车身、一阵乱响。他抽空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一直很平静，不担心也不害怕。
肖劲向左打方向盘，开上一条山路。
路边树木高耸，向右侧望去，一望无际的密林遮住视线。
“山上有什么？”穆凝盯着车外一排排的树干，问。
肖劲看她一眼，“什么都有。”
穆凝笑了下，显然不信。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肖劲所言非虚。
山上是另一个镇，竟比山下更为热闹。
他将车停好，走在她身边。
“平时山上没这么多人，好多人是为避暑过来，盛夏一过，就都回去了。”
“你常常过来？”
肖劲摇头，“出国前来过一次。”
“在国外这几年你一次都没回来过？我指国内。”
“一次都没回来过。”
“乐不思蜀？”
肖劲笑了声，“不是，走之前我跟家人闹了矛盾，在国外那段日子矛盾一直没能解决，就一直没回来。”
“嗯。”穆凝应了声，没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矛盾大到几年的时光都无法化解。活到这个年纪，似乎任何人都有些无法开口的往事。
两个人经过一座石桥，桥下流水缓缓流动。
水里有小鱼，在水草中钻来钻去。
穆凝低头看鱼，发现水底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肖劲解释说：“当地人把这条河叫做许愿河，你看到的那些是有人扔进去的硬币。”
“许愿河…”穆凝低声念着，经过石桥沿河走着。一路果然看到河底堆满硬币，银白色的、金黄色的，在河底折射出光。
穆凝晃了一下神，便没注意脚下。他们走的路上铺了鹅卵石，高跟鞋被绊了一下，等肖劲反应过来伸手扶她，穆凝右脚上的高跟鞋鞋跟已经断了。
好在脚没崴到。穆凝蹙起眉，将左脚上的高跟鞋脱了、赤脚踩在鹅卵石小路上。她的脚很白，纤瘦的脚背上看得到青色的血管。她弯下腰，拿鞋跟往地面撞去，撞了十来下，鞋跟才终于断掉。她起身，将鞋穿好。
肖劲盯着她的脚背，问：“到这种地方玩为什么要穿高跟鞋，不怕危险么？”
“你没交过女朋友吧？”
“交过。”
“幼儿园？”
肖劲笑了声，“幼儿园也有。”
穆凝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女人不像男人一样，天生有体格上的优势，你唯有站得高了才能有更大的存在感，谈事情会更有底气，否则对方根本不会把你看在眼里。”
肖劲俯视她的头顶，“你现在看起来是跟刚刚不一样。”
穆凝没理他，继续往前走。肖劲低头看向她的一双脚，看了会，一抬头就对上穆凝似笑非笑的脸。
“好看么？”
“一般。”
穆凝轻笑了声，“一般你盯着看那么久？”
肖劲：“…”
再往前，两人面前竖了一块大石，上面刻了两个大字。
“石林？”
肖劲点头，“不是云南那个。”
穆凝绕过大石，放眼望去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有高有低，一旁有树，像个园林。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穿过这片石林。
穆凝身上穿了条深色连衣裙，肖劲看了下，抬眼问道，“一会过去，需不需要帮忙？”
“不必。”
肖劲于是跃上一块石头，回头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踩向下一块大石。
穆凝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她按住裙摆，踩着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石头跟上去。
肖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立在岩石上看她不紧不慢的身影。
眼前的景象跟记忆某处的片段慢慢重合。他看到面前多了一只女孩子的手，伸出手去、握住了，触手干净柔软，他下意识地抓了抓紧。手中的温暖骤去，女孩子抱歉的声音响在耳边，“啊，对不起，认错人了。”
肖劲抬眼看去，女孩子又羞又囧，一双黑眸澄澈如湖水。
远处有人唤她，她赶紧回头应了声，“爸，我在这里！”
“肖劲？”
思绪被忽然打断，肖劲眼中仍带着迷茫，却立刻说：“没什么。”
他这副样子不像是没什么，但穆凝不是喜欢过问别人私事的人，所以没多问。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石林，肖劲侧开身子让了让，穆凝站到他旁边。面前是一座秋千，穆凝仰头看了眼，得有五六米高。有十几岁的小男孩站在秋千凳上，身后的小伙伴用力一推，秋千荡起来。
秋千上的小男孩曲腿使自己荡得更高，一下下地，几乎要荡到最高处。周围好多人在看，嘴里发出惊叹，带着鼓励跟兴奋，没一人担心害怕。
肖劲忽然在她身边问：“敢玩吗？”
穆凝笑了声，“小时候玩儿完了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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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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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大话谁都会。
穆凝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一身裙装、根本无法像秋千上的男孩一样荡得那般高。男孩动作慢慢停下，秋千越荡越低，最后男孩望着她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姐姐，你要上来玩吗？”
她想了想，走过去，脱了鞋、赤脚踩在秋千上。
肖劲站在她身后，她站好、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好了。”
腰上有两只手贴上来，慢慢推她出去，她只站在上面，没有刻意荡得更高。长发教风吹起，她落回他身前时会有几缕飘到他脸上，带着好闻的清香味，是某种花香，有些熟悉。
她荡出去又回来，他望着手里的纤腰、掌心发烫发麻。
从秋千上下来，她额头上有了薄汗、脸颊微红。肖劲盯住她的脸、递纸巾给她，穆凝道了声谢。
肖劲低下头，发现她仍赤着脚。光裸的脚趾抵着他的皮鞋尖。
他走到不远处弯下身，捡起她的鞋，回来搁到她脚边。
“地上脏。”
“没事，已经脏了。”
肖劲看她一眼，“那也穿着，万一有碎玻璃。”
穆凝穿好鞋，肖劲领她去了一家鞋店。老板娘见店里有人来，立刻从电风扇前来到门口，笑容热情，“想买什么鞋？”
肖劲指指穆凝，“找一双适合她穿的凉鞋，鞋跟越低越好。”
老板娘看了眼穆凝脚上的鞋，立刻了然。她翻出一双鞋、感觉特别适合穆凝穿，便笑容满满地递给穆凝。后者盯着蓝白相间的格子跟蝴蝶结，冷静问道，“有没有二十岁以上的人穿的？”
老板娘说：“我们这儿二十出头的姑娘都穿这个。”
“那你们这儿三十岁以上的女人怎么穿？”
老板娘转身要去拿鞋，肖劲拦住她，“我来挑吧。”
肖劲四处转了转，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双裸色凉鞋、款式简单大方，他直接问穆凝，“这双怎么样？”
“凑合。”
肖劲笑了笑。
买完鞋，穆凝掏钱包付钱，肖劲拦着没让。
“要不是我带你来这里，你的高跟鞋也不会坏，所以这钱该算我头上。”
这小店里的鞋都是穆凝听都没听过的牌子，最贵的也才两百出头，肖劲给她买鞋的钱一顿饭就能还清。穆凝点了下头，琢磨着上回给他弄脏的那件衬衫是不是该赔他一件新的。
肖劲领她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湖边。湖面上游着几只胖鹅，把穆凝给看乐了。
“你笑什么？”
穆凝抿抿唇，“没笑。”
那几只胖鹅一点不怕生，看到湖边有人就自觉游过来。
肖劲拉着她的胳膊后退一步。
“怎么了？”
“它们饿了。”
穆凝好笑道，“这儿的鹅难不成饿了会吃人？”
肖劲笑了声，“它们以为我们手里有吃的。既然给不了，就别给它们期待。”
他说完迈开步子走了，穆凝顿了几秒才跟上去。
肖劲问她：“饿了没有？”
“还好。”
“那渴了没有？”
“有点。”
“你在这等着。”
穆凝于是站着没动。
肖劲回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给她的是常温的，自己手里留了一瓶冰镇的。
穆凝看了眼，说：“我跟你换。”
肖劲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递到她面前，“还要么？”
穆凝对他冷笑了声。
两人继续走，肖劲手里握着水，瓶身上不断有水滴落在土路上，黄土变成褐土。
“我没说错吧？”肖劲忽然道。
“什么？”
“山上什么都有。”
穆凝：“…”
过了会，肖劲问她：“这会饿了没有？在山上吃还是回去？”
“就在这吧。”
肖劲指指身后，“在我们一开始经过的地方有农家饭店、那儿的小炒不错，老板是一对夫妻、四十来岁。”
“行，我请客。”
肖劲没反对。
两人于是又折回去，半路上穆凝记起他为什么要提饭店老板的事，轻轻乐了声。
饭店很普通，菜单上都是家常小菜。穆凝递菜单给他，肖劲要了四个菜：“清炒西兰花、虎皮青椒、干锅千叶豆腐、干煸芸豆。”
“再要点吧，别全是素菜。”
“你来点。”
穆凝接过菜单，随口说：“水煮肉片、大盘鸡、粉蒸排骨、酸菜鱼、麻辣小龙虾、肉末海参、凉拌牛肉还有锡纸鲈鱼。”
“…”肖劲笑了下，“太多了吧。”
“没事，每样只吃一点。”过了会，穆凝补充说：“这家的菜还挺实惠。”
菜还没上，服务员送来两杯西瓜汁，“这是免费送给你们二位的，鲜榨西瓜汁，很甜很爽口。”
“谢谢。”“谢谢你。”
店里开了空调，西瓜汁灌入喉咙，凉爽舒服。
肖劲视线落到对面的吸管上，又不由自主上移，落到她唇上。她嘴唇微微抿着，小口喝着西瓜汁，嘴唇从吸管上移开以后轻碰了几下。
肖劲喉结微动，也啜了口西瓜汁。
穆凝自始至终没察觉到他的注视。
菜端上来，占了满满一桌，搁不下的被服务生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肖劲吃着菜，视线寸步不离她的脸。
穆凝抬眸，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
“那看我做什么？”
“可能你比菜好看。”
穆凝轻笑了声。
她剥好一只龙虾，递过去，“给。”
肖劲动作顿了下，不知道是该用手接还是干脆吃进嘴里。穆凝见他没动作，中指戳了戳他的手背，肖劲意会，摊开掌心。
见肖劲吃了，穆凝说：“辣够味吧？”
“…”肖劲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穆凝轻笑了声，“你吃不了辣？”
“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