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巧望着公孙媛的背影,忽然有些后悔。
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些让姑姑伤心的话?
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她没有掌握好自己的口气。
想起昔日里公孙媛对自己的疼爱,公孙巧奔上前,抓住公孙媛的衣袖,“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敢让母亲知道,以母亲的脾气,我怕她会闹事。”
公孙媛低头看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我明白了,你是想要保护某一个人,对吧?”
公孙巧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人就行,我保证不去你母亲面前说。”
公孙巧闻言,依然有些犹豫。
“你告诉我,让我放心可以吗?你明明知道我的脾气比你母亲好,我从来就不喜欢闹事。”
公孙巧开始思考。
姑姑的脾气的确比母亲好很多,不会无故打骂下人,平时也不对人动粗。
“其实,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树人堂。”
公孙媛见公孙巧动摇了,连忙趁热打铁,“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秦老夫子开的学堂,不是很出名,因为他从不拿孙子的名声出来宣传,他很严格,也很慈祥,不追求财富地位和名利,他是好人,绝对不是小人。”
“秦老夫子?他的孙子很有名…莫非是名满帝都的才子秦断玉?”
“对啊。现在你放心了吧?他们都不是坏人,你答应过我不能告诉母亲,你要守信用!”
“好,我不说…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去树人堂这个地方?谁带你去的?又为什么放你出来?”
“姑姑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反正我已经跟你说实话了,让你放心就行了,其他的你不要再问。”
公孙巧说着,便迈开腿跑了。
公孙媛望着她跑开的身影,陷入了思索。
秦断玉?
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的身上。
还以为这件事情会和凤云渺有关,想不到,从公孙巧口中套出的人是秦家爷孙俩。
秦断玉啊秦断玉…
之前表现出对她倾心,还以为他是真心。
结果呢?
明知道公孙巧的丢失,会让她在大公主面前抬不起头,天天看着大公主那张臭脸生活,别提多烦躁。
他心里应该清楚她的处境,之前和他说过几次话,他没有泄露半点关于公孙巧的消息。
他明明就什么都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
之前帝都里有关于颜天真的流言蜚语,他还帮着辟谣。
这厮名气大,多少贵族家的子弟都在他那里求学,人脉甚广,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商场,都有人脉。
弟子满天下,处处有人情。
他的话具有一定影响力,他想帮人辟谣,可真不是难事。
秦断玉,是不是也站到颜天真那一边去了?
要真是如此的话。
她必须早做准备了。
“义母,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你在想什么呢?”
凤伶俐站在秋千架旁,帮颜天真推着秋千。
“也不是什么心事,就是在思考。”颜天真的身躯随风轻晃,有些惬意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在想,公孙巧再怎么鬼灵精怪,终究也是小孩儿,我怕她哪一天就说漏了嘴,或者在大公主与公孙媛的逼问下,泄露真相。”
“这件事情义母就不用担心了,树人堂那边,是有护卫看着的,义父办事一向会考虑后果,大公主要是想去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那个泼妇我倒是不顾忌,她很多时候都没长脑子,一股蛮劲,驴脾气,听过一句话吗?会叫的狗不咬人,她叫得越凶,反而越没有什么威胁,因为她的性情和心思已经暴露在你面前了。”
顿了顿,又接道:“我在想,以公孙媛的脑袋瓜子,铁定会察觉到什么,她是公孙巧的亲姑姑,公孙巧很难对她生出戒备啊。”
“那义母打算怎么办?”凤伶俐想了想,道,“这位确实没安好心,要不然,咱们也想个法子陷害陷害她?直接把她整到牢里去不就清静多了,那么多罪名,哪一样适合她?”
“想对付她,可没那么容易,公孙媛背靠着大公主这棵大树,好乘凉啊,大公主连云渺都不放在眼里,你就知道她有多不可一世,作为最有势力的帝后长女,她想保一个人,不难。”
“我差点就忘了,大公主与公孙媛之间,有公孙巧这一座桥梁,义母你说,她作为姑姑,究竟是真的疼爱侄女,还是从利益上考虑才疼爱公孙巧?在公孙府里,最有地位的好像不是大公主吧?是这个小混世魔王啊,谁跟她关系最好,谁就能最得意。”
“伶俐,你也懂得分析问题了。”颜天真伸手拍了拍凤伶俐的肩,“不错不错,不过,现在就先别考虑整公孙媛的事,派人去看着秦断玉罢,这厮是个文人,没什么功夫在身,需要确保他的安全。”
九点后二更
第256章 自己的情敌,自己处理(二更)
“义母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看着。 ziyouge”
凤伶俐说着,迈出了步子就要走开。
“慢着伶俐。”颜天真出声叫住他,“还记得你义父放在书房里的那一瓶迷罗花粉罢?叫人去给我拿过来。”
差点就把这东西给忘了。
这东西,很有利于引起大公主与公孙媛的内部矛盾呢。
凤伶俐走开之后,颜天真又在秋千上荡悠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有宫女走上前来,朝她递出了一个小瓶。
“太子妃,小将军说这是您要的东西。”
颜天真从秋千上跃了下来,接过了那小瓶。
大公主这会儿应该还没离开,是时候找她谈一谈。
“巧儿,出来得也够久了,咱们回府去吧,为娘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糕点。”
凉亭之内,大公主正准备牵着公孙巧离开,却察觉到有人影走近,转头一看,是一名眼生的宫女。
“参见大公主,奴婢是过来传话的。”
大公主淡淡道:“你给谁传话?”
宫女并未直接说出,而是上前两步,在大公主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公孙巧与公孙媛都没能听清那宫女说了些什么。
“本公主知道了。”
大公主说着,转了个身,“有些私事要去处理一下,巧儿,你与你姑姑就在这凉亭内等着,为娘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便迈出了步子。
走出了挺长的一段距离,大公主看见前方不远的花圃边上站立着一道身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太子妃让人传话找本公主来此,有什么事?”
大公主的脸色原本冰冷,却在看见颜天真手上的瓶子时,转化为惊愕。
颜天真手上的那个小瓶——
是她之前拿来装迷罗花粉用的瓶子,她有印象。
“大公主,应该认识这个东西罢?迷罗花粉。”颜天真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大公主当初准备拿来对付我用的东西,结果没能如意,真是有些遗憾啊。”
她神态轻松地说出这一番话,似乎没有半点气恼。
大公主并不愿意就此承认,嘴硬道:“太子妃在说什么?本公主怎么就听不明白。”
“你这时候跟我装傻也没用,你我都知道,这花粉撒在人的身上,会引起肌肤发炎流脓,你既然敢做,又为何不敢承认?”颜天真挑了挑眉头,“你非要我搬出公孙媛,你才愿意承认?这东西不就是你当初交给她的吗?”
“你想说什么,直说罢。”眼见着抵赖不掉,大公主也不再辩驳,冷哼了一声,“本公主承认,这东西的确是我拿来教训你用的,眼下这周围也没人,本公主不跟你装糊涂,但是,你若告到父皇面前,本公主绝对不会承认,我不会给你任何一个扳倒我的机会。”
“大公主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扳倒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罢?”颜天真耸了耸肩,“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并没有威胁,一来没有利益冲突,二来,又不跟我抢男人,你以为我会刻意针对你吗?”
大公主斜睨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公主啊,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颜天真叹了一口气,“从你用人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你存在的问题,你这驴脾气若是不改,根本就不用指望有人对你真心,某些人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暗地里早就背叛了你,你却还信任着她,你说自己可怜不可怜。”
颜天真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这东西是某人交给我家殿下表忠心的,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很有必要告诉你。”
大公主怔住,“公孙媛?”
“除了她还能有谁。”颜天真悠悠道,“你把这花粉交给她,要她去尚衣司的时候撒在我的衣服上,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行动,而是来到了东宫,将您的计划全盘托出,告知了我家殿下,因此,我自然能安然无恙,你看这忠心表的,是不是很有诚意?”
大公主眉头一拧,“她…”
臭丫头,竟然背叛自己,去跟凤云渺表忠心。
“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避开你的计划?不是她行动失败,而是她压根就不打算听你的话。你想知道原因吗?”
颜天真选择自动忽略大公主的冷眼,轻描淡写道:“当初她带你的女儿出门去玩,结果没看住,孩子给丢了,回到府中,自然受到你的责怪,你天天给她摆脸色看,她哪受得了?表面上对你还得恭敬,这内心深处,早就受够你了,她选择来投靠我家殿下,为的就是想要摆脱你。”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吗?”大公主冷哼一声,“我看是你想要挑拨离间。”
“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颜天真耸了耸肩,“欺骗你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我只是不希望她总在我家殿下面前晃悠,我既然是这东宫的女主人,自然就要防止一些阿猫阿狗前来撼动我的地位,我是跟你揭发她,不是冤枉她,你爱听不听。”
颜天真话音落下,十分干脆地扭头离开,“这迷罗花粉是她交给我家殿下的,现如今我也不打算归还于你,送给我玩吧。”
大公主望着颜天真离开的身影,心中斟酌着她那番话的真实性。
公孙媛——
真的背叛她了吗?
大公主回到了凉亭中,公孙媛与公孙巧果真一直坐着等候她。
“公主,我们是不是该回府去了?”公孙媛道,“巧儿说她想回去吃点心了。”
“好啊。”大公主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随即问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本宫给你的迷罗花粉吗?现在本宫要用,回府后你把花粉还给本宫。”
公孙媛闻言,心中一紧。
大公主怎么会突然提起迷罗花粉?
她手上已经没有这东西了。
大公主应该不会将所有的花粉都给她,按理说会留有存货,现在却来找她要,是为了试探吗?
大公主刚才离开了片刻,是去见什么人?
她是不是已经怀疑自己不忠了。
如果她真的怀疑…
一般的谎话可就糊弄不过去了。
“公主,花粉…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公孙媛垂下了头,“您把花粉交给我的那一次,我行动失败,被发现了,不过,我并没有将您供出来,我只说,我是出于嫉妒才对太子妃下手,太子殿下并未相信我的话,他始终认为是您。”
大公主不语。
颜天真说,公孙媛并没有采取行动,而是将计划全盘托出,对凤云渺投诚,并且交出了花粉。
公孙媛却说,她行动了,然而行动失败被逮了个正着。这么一来只能说她能力不足,并没有背叛。
一个人可以做不好事情,只能说明这人本事不够大。
要是做都不做,就直接向对手投诚,那就是信誉问题,人品问题!
她想要确定,公孙媛究竟有没有背叛过。
失败,好说。
背叛,不行。
她应该相信颜天真还是公孙媛?
她们二人当中绝对有一人说谎。
也有可能两个人都没说实话。
真是令人伤脑筋,最讨厌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
“大公主不信任我吗?”公孙媛抬眸望着她,面色毫无异样,“大公主,我与你才是一家人,我怎么会选择帮着你的对手?大公主心里有什么疑问,大可全问出来。”
“你不是喜欢凤云渺吗?那么,你去找他投诚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大公主面无表情道,“我是你的嫂嫂,他是你的意中人,孰轻孰重?你为了讨好他而出卖我,那不也挺正常。”
“如果公主非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无可奈何。”公孙媛转过了身,“若是不相信我,以后你的计划就都不要告诉我,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不要与我说,这么一来,我也轻松,不用被你怀疑。”
话音落下,她迈出了步子。
“母亲,你和姑姑在计划什么?”公孙巧扯着大公主的袖子问,“你们是想要对付舅舅?还是那个太子妃?你跟姑姑之间是不是有矛盾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大公主牵过公孙巧的手,“咱们这就回府去,吃你喜欢吃的点心。”
“我还是想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斗来斗去?我们跟舅舅也是亲戚,为何要跟他过不去?你要是不喜欢那个太子妃,以后不看她就行了。母亲,能不能以后不那么记仇?”
“你这小孩子懂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不许你管。”
“也不知大公主是不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雅致的寝殿之内,颜天真半卧在贵妃榻上,手中一柄孔雀羽扇轻摇。
凤云渺坐在她的身旁,削着梨子,不咸不淡道:“她为人十分多疑,就算不相信你的话,也是难免要疑神疑鬼的。”
“疑神疑鬼也好,最好是让她别再相信那个公孙媛,只要她们之间产生了芥蒂,我就高兴了。唔…好久没用这把扇子了,也不知扇子里面的暗钩会不会生锈了。”
颜天真说着,将孔雀毛扒开,观察着扇子里的暗钩。
真的锈了!
“生了锈的暗钩仿佛在告诉我,太久不曾饮血。”
颜天真轻抚着已经不太锋利的钩子,慢条斯理道,“从前经常拿着把扇子来收人性命,隔三差五就要清理一次,钩子不会生锈。如今过多了太平日子,这兵器都不常用,锈了可惜。”
凤云渺悠然道:“大概是钩子太饿了,你得让它喝喝血,没准就恢复了昔日的光泽与锋利。挑个人,拿她的血来喂一喂刀。”
“云渺觉得我应该挑谁呢?”
“这个答案,你心里应该也清楚。”
凤云渺说着,已经削好了一个梨子,整个递给了颜天真。
他们吃水果常常分着吃,一人一半。
只有在吃梨的时候,从不分着吃。
分梨,分离。
所以,不分梨。
明知这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也还要遵循着。
颜天真望着凤云渺递过来的梨子,张口咬下了一大块。
“后天的冬狩,是个机会。”凤云渺道,“东郊狩猎场,地大宽广,这人要是死在狩猎场里,是最不好找线索的。”
说到这儿,他的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弧度,“三品以上的臣子都可携带家眷,公孙家铁定也会参与其中,我瞄准那公孙媛,一箭穿心如何?”
“不是说要让我的扇子饮血吗?”颜天真不疾不徐道,“我自己的情敌,我自己处理罢。”
原本还指望着大公主能够因为疑心去收拾公孙媛。
可——
大公主那智力实在堪忧。
凤云渺的提议是,未免夜长梦多,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不可心慈手软。
公孙媛的存在,会带来许多后患。
让她消失。
要不是凤云渺提醒,她都想不起来后天会有一场狩猎。
皇家的成员,立即朝中高阶大臣及家眷皆可参与。
“这是我第二次参加狩猎,第一次是在北昱国,我杀了淑妃,这一次东郊狩猎,我要取公孙媛的性命。莫非我每参加一次狩猎,都要趁机杀个人吗…”
颜天真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没有人跟我作对就好了。”
狩猎,多么有趣的野外活动。
她也想正正经经地玩一次,而不是每次都把狩猎场当成作案地点。
时间迅速流逝,转眼就到了东郊狩猎的这一天。
这一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穿戴整齐的凤云渺坐在床沿边,手中拎着一件骑马装。
海蓝色的。
“咱们有好几套衣裳的样式都是很登对的,我特意让莫曦瞳做的,就连骑马装都不落下,穿起来显得你我更加相配,来,穿上。”
颜天真掀开了被褥起身,任由凤云渺为她换上了衣服。
尺寸十分合身。
海蓝色的束袖劲装,衣领与袖口处是蛟龙的图腾,腰上同色腰带,颜色稍显深沉一些,上头繁琐的花纹纹理清晰,这件劲装,特别显高挑纤细的身段。
简单利落又不失大气,和凤云渺身上的那件是情侣样式。
颜天真低头穿鞋的时候,发现连靴子都是与凤云渺同款的马靴。
穿戴整齐之后,凤云渺便拉着她出门了。
意料之内的,惹来了东宫众人的无数惊叹声。
被众多目光注视着,两人也并不觉得难为情,面色都十分坦然。
凤云渺有意这么高调张扬,她自然配合。
“天真,出门总是坐马车也没意思,今日咱们就弃了马车,骑马罢。”
“好啊。”颜天真欣然应允。
可等宫人将马匹牵过来的时候,颜天真有些傻眼了。
两匹银鬃,神采奕奕。毛色几乎看不出差别,马鞍一模一样,缰绳的颜色也是十分扎眼的大红。
“情侣马?这都能给你找来…”
“都是上等的好马,一公一母。”凤云渺笑道,“喜欢吗?还没给它们起名字,你看着起,最好名字听起来也很登对。”
颜天真开始思索。
“不如就叫天仙和天神。”凤云渺道,“俗是俗了点,听起来却挺气派。”
“不,叫梨花与海棠。”
“算了算了,花名听起来不够大气,叫清明与河图吧,好听。”
颜天真笑着,伸手拍了拍眼前的马儿,“我的叫清明,你的叫河图,就这么决定了。”
望着她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凤云渺顿时来了好奇心,“能不能与我解释一下,这两个名字的含义?绝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而就在凤云渺说话间,颜天真已经翻身上马,道:“云渺,咱们来赛马。”
“好。”凤云渺爽快地应下,也一个跃身而起上了马背,却依然没有放弃之前的问题。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给马儿起这两个名字的含义。”
看颜天真起名时唇角那一抹微妙的笑意,他就想要将这个答案探索到底。
“想知道啊?”颜天真稳坐于马背上,凑到了凤云渺身旁,轻声道,“等你追赶上我了,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