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她身后五尺之外,一道修长的人影,迈着轻缓的步子缓缓走进了床榻,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床榻上睡着的颜天真翻了个身,抓住来人的衣角,“云渺,你回来了…”
史曜乾见此,怔了一怔。
颜天真此刻显然是神志不清了,竟会将他认成了凤云渺。
凤云渺已经被引开,此刻正是劫走颜天真的大好机会。
史曜乾这么想着,便也伸出了手,哪知道,手才碰触到颜天真的手腕,就被她扯住。
“云渺,睡觉了。”
颜天真笑了一声,稍一使劲就将榻边坐着的人扯到了身旁。
史曜乾一个猝不及防,一头栽在了枕头上,躺到了颜天真的身旁。
不得不承认,颜天真作为一个女子,力气倒还真是挺大的。
她此刻虽然还有些力气,可她的神智显然已经被迷烟影响,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呓语着,“有点冷啊,你抱着我睡可好?”
此刻与颜天真一同躺在榻上,虽然只是这么躺着,没有触碰到她,却已经让他的心跳有些加快。
他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哪怕身陷困境,也可以镇定自若,此刻却因为与颜天真躺在一起,就感受到了心潮的起伏。
她是可以轻易影响到他的。
从前,不曾想过有一天能与她躺在一起。
他对她的感情其实一直很纯粹,只想求得她的相伴。
他可以不需要发泄任何生理**。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紫月魔兰,因此,他若是动情,那就只是纯粹喜欢,并不会有什么邪恶的念头。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的人。
但是如今,他已摆脱了紫月魔兰的束缚。
颜天真将紫苏果拿来给他作人情,她跟他之间就两不相欠了。
再也没有任何人情债。
她可以轻易把他给遗忘,他却不能把她给忘了。
她不惦记他,是因为不喜欢。
他总惦记着她,是因为喜欢。
如今能跟她躺在一起,也仅仅是因为她神志不清,把他当成了凤云渺。
所以——此刻他是凤云渺的替身吗?
不,他不要做任何人的替身。
她曾说,她看不上他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她不想过清心寡欲的尼姑日子。
因为紫月魔兰的原因,他必须守着童子之身,不能与任何女子发生关系。
她享受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曾经的他给不了。
但是现在他摆脱了紫月魔兰…应该可以了。
“云渺,我冷啊。”
耳畔又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
史曜乾蓦然回神,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
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得立即把她带走。
大哥带来的那些人,恐怕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以凤云渺的脑力,很快就会发现扛着麻袋奔跑的黑衣人是为了调虎离山,他一旦发现便会立即赶回来,到时候想要带走颜天真可就难了。
史曜乾想到这儿,正要起身,可没想到身旁的颜天真忽然就伸手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凑近了他一分。
“我冷,抱我。”
颜天真的声音又轻又细,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诱惑力。
史曜乾的神智再一次被她打乱。
她竟然主动伸手抱他?
哪怕是将他当成了凤云渺,此刻也舍不得把她推开。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能与她躺在一张榻上,如此近的距离…
“亲爱的,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空气中再次响起颜天真轻柔的嗓音,“今天睡前似乎忘记给你一个晚安吻,现在给你补上。”
吻他?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任由身旁的颜天真凑了上来,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的情绪,他只知道——
他的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然而。
他并没有等来颜天真的亲吻。
耳畔响起了她温柔的一声——
“艹你大爷。”
史曜乾顿时一惊,才要起身,却察觉到一把冰冷的利刃就抵在脖颈处。
下一刻,颜天真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把"mi yao"的解药交出来!”
“原来你都是装的。”史曜乾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开口的声音维持着平静,“我竟然被你给骗了。”
今夜用的是顶级的迷烟,她怎么就还能保持清醒呢?
“是不是很纳闷?姑奶奶我怎么会保持清醒。”颜天真冷笑了一声,“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咬自己的肉啊,用疼痛刺激着自身的感官,那一瞬间的神清气爽,也能稍稍抵抗"mi yao"的药性,只要你狠得下心不断刺激着自己的身躯,你就能够再保持片刻的清醒。”
她刚才就是一边用指甲掐着大腿,将指甲嵌进肉里,一边演着神志不清的戏码。
能骗过史曜乾,也算是不容易了。
最大的成功原因,大概是因为史曜乾这厮春心荡漾了。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子。”史曜乾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有智慧。”
“少说废话,解药交出来!”颜天真手中所持的正是自己的发簪,将锋利的簪尖划破了史曜乾脖颈的细腻肌肤,“不要逼我把簪子捅进去。”
好不容易趁着史曜乾没有防备将他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挣脱开了。
在嗅了迷烟的情况下,她的体力与神智比平时有所消退,与史曜乾单打独斗,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所以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刚好这厮喜欢她,那就来一出美人计。
史曜乾虽狡诈阴险,终究也只是个不通男女之事的‘雏儿’,比起经验丰富的她,还是嫩了点儿。
稍微诱惑诱惑,他就有点理不清神智了。
“一向只有我算计别人的份,想不到今日被你轻易地算计了。”性命受到了威胁,史曜乾却也还笑得出来,“你这美人计用得倒是恰到好处,让我没有一点点防备。”
“你经不起诱惑。”颜天真嘲讽着他,“你若是定力足够好,现在就不是你被我牵制,而是我被你牵制!”
“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算个狗屁的英雄?”
对于史曜乾自诩英雄这一点,颜天真颇为嫌弃。
“世间痴男女,谁能过情关?也并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引诱得了我。”史曜乾不疾不徐道,“你换个人来试试,她要是敢碰我一下,我把她的头拧下来当凳子。”
“哟,那我应该庆幸,调戏了你之后还能活命了?”
“我不介意你再多调戏调戏。”史曜乾回答得一本正经,“曾经我跟你示好,你说你看不上我,因为我守着童子身,得过和尚的日子,可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在欲海沉浮,凤云渺能给你的,我给不了你。”
顿了顿,他又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摆脱了紫月魔兰,我便也可以随心所欲,我再也不用过和尚日子,你还要不要我?”
“我要你妹。”颜天真又将簪尖戳进了他的皮肉一分,另一只手使劲掐着自己腰间的嫩肉,借此来保持清醒,“你他大爷的倒是快点给我解药啊!我把自己掐得痛死了!”
她差点没把自己的肉拧下来。
她若是忍受不了皮肉之痛,"mi yao"的药效就上来了,因此她不能下手太轻。
“让我说完。”史曜乾仿佛感受不到利器带来的疼痛,只是慢条斯理道,“我曾听人说过,男欢女爱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我从来不曾体验过,也没想着要去体验,如今想想,这辈子若是不找个喜欢的人体验一下,是不是浪费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问,却并不邪恶。
他真的是一本正经地在问这个问题,仿佛在等候着颜天真给他解答。
黑暗中,他的眼神带着好奇与清澈。
难得单纯的目光,颜天真却看不到。
“流氓。”颜天真骂了一声,“你把解药给我,我就带你去体验体验,这附近有没有青楼?给你找个漂亮的…”
“脏死了。”不等颜天真说完,史曜乾便冷冷地打断,“我很干净,不要去那种地方。”
“我给你找个处子行不行?解药解药解药。”
“不想要旁人,就想要你。”
“我他大爷的不是处啊,你就不觉得吃亏吗?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不要紧,因为喜欢你,可以不要骨气。”
“神经病吧你。”颜天真唇角抽搐,“你赶紧把解药给我,我打不过你,你跑还来得及,若是云渺回来了,你被他剥皮拆骨,我可不给你求情。”
“你真的不要我吗?”
“不要不要不要!你是不是有病?”颜天真大骂,“嘴上说着喜欢我,却一点也不关心我!我身中"mi yao"这么难受,只能不断地虐待自己的皮肉,你对我可有半分心疼?你比不上凤云渺,他从来都不忍心让我受一点伤,他不会叫我这样难受,你再不给我解药,我戳死你。”
“解药在这。”史曜乾的手摸进了自己的衣袋,掏出了一个小瓶,递到了颜天真的手旁,“快点放开我。”
他已经听见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凤云渺马上回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颜天真夺过了他手中的瓶子。
同一时刻,史曜乾趁着她一瞬间的分心,挣脱开她的钳制,从榻上一个翻身,即将滚落地面之时,又伸手一撑——
修长挺拔的身躯翻了个跟头,这一翻就翻到了房门后。
“颜天真,若是哪一日有生理需求了,记得来找我,我也很想体验一番,可我又不想接受他人,我能接受的也就只有你。”
“我找你爷爷啊。我自己又不是没男人用,要你何用?”
“人偶尔也要换换口味的,总是与他在一起,你不会腻味吗?”
“你总是来纠缠我,你不会腻味吗?”
听着外头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史曜乾不再多言,迅速推开房门,掠了出去。
身躯如同鬼魅一般迅速。
凤云渺刚好赶回来,眼见着史曜乾飞离的身影,并没有打算去追。
因为史曜乾是一个人离开的。
凤云渺望向了房门内,床榻上有人影晃动。
史曜乾没本事带走颜天真,那么他就犯不着追出去,以免颜天真独自呆在客房之内又出什么意外。
他还是守在颜天真身旁最好。
“天真,你可还好?”
“我还好,不用担心。”
凤云渺闻言,放了心,走到客房中央点起了烛火,这才回到了床榻边坐下。
望着颜天真手中的药瓶,又见颜天真的眉眼间恢复了精神气,他当即猜到了这药瓶是什么。
“他竟然愿意把解药给你?”
之前看到黑人在屋顶上吹迷烟,他就晓得颜天真会中招。
擒住了那个黑衣人之后,又看见另一个黑衣人扛着麻袋奔跑,他自然就会猜想到那里头的人是颜天真,她中招之后被黑衣人擒住抓走。
之后他追赶上那名黑衣人,打开麻袋,麻袋里头的人迅速出手袭击他,他立即就明白是中了调虎离山计。
这两个黑衣人只是来拖延他时间的。
要是这麻袋里装的是颜天真,凭他的功夫当然来得及救下。
黑衣人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将他引出客栈外,让后面的人好动手。
把他引出一段距离之后,后面动手的人就不好追了,哪怕他是长出了翅膀,也不能在一瞬间飞回客栈。
将那俩人打倒了之后,回去的途中又碰上了个厉害的家伙。
那家伙蒙着脸,看不清长相,可一身脂粉香在空气中浮动着,他几乎一瞬间就能猜到那家伙是谁。
身躯高大,胸前一马平川,显然是男子,喜好胭脂水粉的男子,第一时间就猜想到姓史的那个骚包。
又是史家那两个混蛋兄弟。
史曜连与他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打了片刻之后便坚持不住,麻溜地跑了,逃离之时炸响了烟雾弹,让他无法辨识他逃跑的方向。
他便迅速赶回了客栈,刚好撞上了溜出门的史曜乾。
他一回来,史曜乾可就没本事带走颜天真了。
不过他好奇的是,之前拖延了他那么多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史曜乾怎么就带不走一个身中"mi yao"的颜天真?
凤云渺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还以为这一次的上当,会让你被他们抓走,结果比我预想的要好,你没有被抓走。他们大费周章把我引来,拖延我的时间,结果还是没能如意,真是好笑。在我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颜天真猜到了凤云渺会问,只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太好回答。
她并不想对他有所欺瞒。
可要是实话实说,他又难免生气。
那就——不详细说了。
“史曜乾的确是想来抓着我,不过他疏忽了,被我反钳制。”颜天真笑道,“我假装自己中了"mi yao",让他放松了警惕,这才趁机下手了。”
“原来如此。可是这厮的武功高过你,你中了"mi yao",更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你突然的袭击,他怎会避不开?他没有理由如此迟钝。”凤云渺继续追问道,“你是用了什么招让他放松警惕?”
这个她还真的不敢说。
云渺这个家伙…为何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颜天真的迟疑,让凤云渺心中的疑虑更深。
“为何不回答我的话?”凤云渺双手搭在颜天真的肩上,“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话音落下,他伸手捏上颜天真的下巴,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目光,“说。”
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分明是不容许颜天真逃避他的问题。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想。
但他要颜天真自己说出来。
“云渺,我告诉你,你可别生气…”
第207章 总得让你吃一次亏(一更)
“莫非夫人是背着为夫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凤云渺的目光紧盯着颜天真的脸庞,不错过她任何一个神情。%D7%CF%D3%C4%B8%F3
“也不是太过分…”颜天真说话有些没底气,“你知道我的先天优势是什么,有时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我也就只能使一出美人计。”
凤云渺磨了磨牙,“说说具体过程。”
她的先天优势,即貌美如花。
美人计…难怪会让史曜乾放松了警惕。
这厮阴险狡诈,可他偏偏对她有情,这么一来,她稍微使点手段,也就不难对付他。
“其实,我也没被他占去便宜,我硬着头皮,把他当成你调戏一番。”
颜天真心中已经决定了对凤云渺坦白,便把他离开之后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当然了,她和史曜乾的有些对话还是需要删减的,可不能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可即便是经过她删减了一番,依旧让凤云渺大为恼火。
“你可别生气,我若是不来这么一招,可就被他给劫走了。”颜天真连忙好言相劝,“不能硬拼,只能智取,要是我正正经经地跟他杆上,我哪里有胜算?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心是向着你的就对了,与外人一向都是作戏,不能当真。”
她秉持着十足的耐心同凤云渺讲着道理,话音才落下,凤云渺就伸手一揽她的脖子,稍一使劲将她直接扯进了怀里,低头一口就咬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瓣薄柔而微凉,覆上颜天真的唇之后很快便温润了,这一回的亲吻可不比从前的轻柔,像是惩罚似的,他辗转着她的唇瓣,发泄着他心中的不满,忽然张口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充斥在两个人口中,他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颜天真有些吃痛,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了开,“你咬我咬那么重…”
嘶,真的是有点疼啊。
“我知道此事怪不得你,可我就是气不过。”凤云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使开口的语气平和,“你能够自救是你的本事,必要的时候你用到美人计,我也不能责怪你,因为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我不用面临分离,我应该夸你聪明才对。”
她是对的。
若是将来在面临危险之际,使用美人计自救,无疑是聪明的行为。
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即便是再相亲相爱的两人,也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总会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总会有被人盯上,独自面临危险的时候。
独自一人,应该学会怎么脱险,永远不能只依靠着他人来救。
就好比今夜,他被人给引开,要不是因为她聪明,他们又得面临一段时日的分离。
好在史曜乾对她有情,不会伤她,他今夜过来,也就只是想抢走她,不会对她不利。
她略施计谋,就让史曜乾的计划失败。
该怪她吗?
不该。
该恼的,应该是史家兄弟两人,他有气也应该撒在那两人身上,而不是撒在她身上。
对待她,要理解要包容。
也要——疼爱。
若是她的行为不被他理解,反而被他责怪,她应该会失望的罢。
想到这,凤云渺伸手揽过颜天真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我的确是醋了,但我不会朝着你发脾气,我是理智的人,不是幼稚的孩子,我晓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顿了顿,又道:“安全最重要,名节是其次,世人常说女子以名节为重,我却不这么认为,要是我的女人将来身处危险之际,而我却不在她身边,我希望她能够以保命为要紧,被人占了便宜,吃了豆腐,万万不可寻死觅活,也不必自卑自怨,想开点,我们总会有报复回去的时候。”
没想到,一向被她认为是醋坛子的凤云渺,会说出这样的话。
颜天真愣神之际,凤云渺又在她的耳畔道:“今日被史曜乾占了点便宜,不要紧,我会让他体会到快活死是什么滋味的,他才解除了紫月魔兰的毒性,还是个雏儿,从未经历过男欢女爱,他一定很好奇,也一定会很慎重,你说,咱们找个老女人去给他试试可好?”
白莲乾,我为你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