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丫鬟、养娘全跑出去看热闹了,金兰的屋子里只有剪春和她自己两个人,她睡着还没醒,剪春坐在床边脚踏上低头翻花绳。
外边人声鼎沸,鼓乐齐鸣,剪春有点好奇,不过一想到出门会被其他丫鬟嘲笑讥讽,她也就没心思出去看热闹。
刚翻了一朵喇叭花,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咚咚响,养娘掀开门帘冲进屋,不住跺脚:“起来,快起来!”
剪春皱眉,小声制止养娘:“你瞎嚷嚷什么呢?别吵着小姐。”
养娘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要要小姐接旨去!”
剪春呆了一下。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贺老爷和众养娘丫鬟转过回廊,一阵狂风似的卷进屋,“快服侍小姐起身,误了接旨可是大罪过!”
众人手忙脚乱,掀开床帐叫醒金兰,七手八脚给她洗脸穿衣梳头发,养娘翻出首饰匣,恨不能全给金兰插戴上。
陈家退亲,金兰打击不小,刚刚收拾心情睡下,又被家人硬拉了起来,一脸莫名:“这是做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回答她。
“小姐,家里来了宫里的人,好大的气派呢,说是让您出去接旨。”
金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神询问站在一旁的剪春:是不是枝玉入选了?
剪春摇摇头,眼神闪烁了两下。她想起东宫内官杜岩说的话,太子告诉金兰,今天会派人登门给贺老爷和祝氏一个解释。
这就是解释?
剪春心跳加快。
罗云瑾一行人就在外面等着,养娘不敢耽误辰光,草草给金兰梳了个少女发髻,换了身过年时新裁的衣裳,金银首饰一整套披挂上,连搀带抱扶起金兰,簇拥着她出门。
金兰来不及问贺老爷到底怎么回事就被拖出了屋子,出了回廊,过照壁,远远看见前廊底下那个端坐圈椅、气势沉凝的锦衣男子,登时吓得一个激灵。
罗云瑾!
她刚才还在忧愁以后该怎么办,陈家退了亲,贺家护不住她,罗云瑾再朝她下手时,她该怎么办?
办法没想出来人家居然已经找上门了!
金兰脑中嗡嗡响,浑身冰凉。
一声甜蜜的呼唤在耳畔响起,“三小姐脸色不好,可是因昨天受惊之故?”
金兰顺着声音望过去,杜岩笑嘻嘻站在她跟前,乌纱帽,青色圆领,神态随和,眼中盈满笑意。
这是东宫的人。
金兰顿时松口气,既然杜岩在这里,那罗云瑾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杜岩扶住金兰的胳膊,笑着说:“千岁爷找万岁爷爷和老娘娘讨了份旨意,本不想在小姐病着的时候搅扰小姐,不过事态紧急,只能这么办了,小姐放心,今天只是走个过场,您待会儿听我的指示照着做就是了,没人敢说您的不是。”
金兰没听明白,眼神透着一股天真的懵懂。
杜岩心里暗暗称奇:太子为人稳重,不苟言笑,看着比朝中最迂腐的老先生还规矩,外人看来有些古板,近侍却知道太子心机深沉,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让人心底发寒的阴郁。心思难测的太子喜欢的却是贺家小娘子这样天真烂漫、没经过世事、胸无城府的姑娘,真是怪事。
宫里人晓得了,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他心里暗暗八卦,脸上当然不会露出其他神色,笑眯眯解释说:“您待会儿就晓得了,罗统领今天是来给千岁爷跑腿的,您不必怕他。”
金兰就是怕罗云瑾,听了他的话,笑容轻绽,十分感激皇太子朱瑄。
真是个好人呐。
一旁的剪春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嘴,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太子爷真是太狠了,和罗云瑾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啊,他居然让罗云瑾亲自来颁这道旨!
难怪罗云瑾脸色那么难看,眼神比冬天的寒风还凛冽。
金兰一进院子,罗云瑾立刻站了起来,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内官高声道:“有制。”
杜岩立刻扶着金兰走到香案前,教她行跪拜礼。贺老爷左顾右盼,让人把祝氏和贺枝堂叫到跟前,一家人按内宫的指示行了礼跪下。
罗云瑾一动不动。
内官出声提醒罗云瑾:“统领,该宣旨了。”
罗云瑾眸色一暗,一步一步走到庭前,目光落到金兰身上。
她按着杜岩教的乖乖跪下,姿势不太标准,可能跪得不太舒服,悄悄扭了扭身子调整姿势,以为别人没看到,还飞快地揉了一下眼睛。
罗云瑾知道,这一刻满院子宫人的注意力都在金兰身上,他们知道太子对她的看重,知道她将成为本朝皇太子妃。他们静静站着,宛如泥胎木偶,实际上正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同时做出各自的评价,等着回宫报告某人或者当他们的谈资。
金兰不会注意到这些,即使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太当回事,她看着娇柔,其实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耳旁几声咳嗽,内官见罗云瑾盯着金兰看个没完,忍不住再次提醒他传旨。
罗云瑾回过神,淡淡扫一眼内官,眼神锐利。
内官连忙低下头。
罗云瑾拿起内官手中捧盒里的黄缎帛书,哗啦一声展开。
懿旨写得文绉绉的,一大串废话,还必须以咏唱的方式念出来,罗云瑾的声音又实在算不上好听,众人根本听不懂,云山雾罩,晕头转向。
金兰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低头努力保持跪姿,她身子还没好全,跪了没一会儿就有些支持不住,余光扫一眼左右,贺老爷和祝氏一动不动,她也不敢动,一时分神,没听清罗云瑾念了什么。
只听旁边一声讶异的惊呼,祝氏突然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金兰一愣,却听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说话声了,伴奏的鼓乐声也停了下来,整个庭院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而祝氏软倒在地,居然没人上前扶她起来。贺老爷一脸呆滞,眼神茫然,贺枝堂傻傻地跪坐在那里,管家等人目瞪口呆,其他人脸上也挂着同样的震惊表情。
院中气氛凝滞,宫人腰间彩绦被风吹起,发出飒飒轻响。
一道视线落到金兰身上,充满愤恨和怀疑,金兰如芒刺在背,余光扫过去,贺枝堂双眼发红,肩膀直抖,似乎正压抑着怒火,他一边扶起晕倒的祝氏,一边目光阴鸷地瞪着她。
金兰皱了眉头,慢慢抬起头。
她这才发现,院子里所有的人全在看她,无数道视线如江流入海般汇集在她身上,宫人望着她,眼中含笑,还有一点显而易见的讨好,而贺家人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惊愕惶恐。
剪春就跪在金兰身后,她没读过书,听不懂懿旨中的大部分内容,什么“克令克柔”,“敏慧夙成”,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册尔为皇太子正妃”这几个字她还是能听懂的。
竟然是正妃?!
皇太子也和罗云瑾一样,脑子有病么?
仿佛有万马奔腾而过,剪春心中咆哮不已,久久回不过神。
静默中,罗云瑾眼神示意内官扶祝氏出去。
一名彩衣内官出列,笑着道:“夫人这是太过欢喜了。”领命而去。
罗云瑾收起懿旨交给内官,内官捧着走到金兰面前,杜岩提示金兰接旨,金兰下意识接过黄缎,杜岩朝她笑了笑,取走黄缎放在一旁内官手中捧盒里,另有几名内官捧来宝匣、金印等物,杜岩也帮金兰接了。
气氛仍旧诡异的沉重肃穆,贺家人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样跪在原地,以无比惊惶的表情注视着金兰。
金兰这会儿还没回过神,两名笑容满面的宫人捧着捧盒走到她面前,扶她起身,揭开彩缎,拈起漆盘里的一对牡丹纹盘丝金臂钏,戴在她胳膊上。
宫人笑眯眯道:“这下好了,老娘娘可以放心了。”
金兰悚然。
她听祝氏念叨过,秀女经过重重筛选,最后只留下三人,皇太后和宫中贵妃会在这三人中选出皇太子正妃,她们瞧中谁就会把那秀女叫到跟前,以臂钏或者彩绦系在她胳膊上,以示选中
金兰忽然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在被烈火炙烤一样。
周围的人却都看着她笑,随着内官一句嘹亮的“礼毕”,一众宫人立刻朝贺老爷和金兰贺喜,满嘴甜言蜜语,气氛陡然变得热烈欢畅。
宫人不傻,自然看得出贺家人反应古怪——当家太太都吓晕过去了,要不是罗云瑾开口替贺家人掩饰了一下,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大新闻。不管怎么说,万岁命秉笔太监拟旨,周太后派人宣旨,皇太子的近侍忙前忙后,皇太子妃的人选算是彻底定下来了,即使郑贵妃不满,也不会再生变故。众人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乐呵呵恭贺贺老爷。
早有宫人重新燃起鞭炮,鼓乐声和密集的炮响欢快地响起来,人欢马叫,沸沸扬扬。消息传到院外,像往油锅里泼了碗冷水,立马炸开了,围观街坊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一遍遍高声找身边人求证,院子里挤满了人,人挨人,背靠背。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贺喜的声音,一片混乱中,金兰心道:我是笨,可我不傻啊,无缘无故的,天潢贵胄的皇太子为什么要娶我?而且还是正妃皇太子不会是傻了吧?
还有枝玉枝玉怎么办?
她脸上并没有狂喜之色,看在别人眼里,倒是对她刮目相看,规矩可以慢慢学,胆气也可以慢慢练,但这份宠辱不惊的沉稳却最是难得。
杜岩搀着金兰,轻笑着道:“外头太乱了,殿下先回房罢。”
金兰呆立不动。
两名内官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金兰跟前,“殿下,罗统领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杜岩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滴”——小猪又一张好人卡到手
第十一章 替身
金兰如坠五里雾中,心头茫然,乍一下听到罗云瑾的名字,立刻清醒过来。
事情的开端在罗云瑾身上,所有让她反应不及的变故都是从他开始的!
她真是倒霉,好端端的碰上这么一个人,两天之内大惊一场,被退亲,又被赐婚罗云瑾是罪魁祸首。
金兰朝内官点点头。
杜岩欲言又止,想了想没开口阻止她。
甭管贺老爷等人有没有心情庆祝,整个贺府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家中实在太乱,宫人守着回廊不许人往里走,外院喧喧嚷嚷,内院却很安静,只有几个把守的宫人。
罗云瑾站在槛窗下,一身斑斓华丽的飞鱼服,样貌依旧俊美,眉间也依旧满是戾气,手挎在绣春刀刀柄上,满身书卷气,却是武人的姿态,看到金兰在杜岩的陪伴下步上石阶,眼眸低垂。
“昨天得罪殿下,望殿下恕罪。”
说的是赔礼的话,语气却冷淡。
金兰双手发抖,几欲崩溃。
她再没见过世面也懂得周太后的懿旨代表着什么。他们家和陈家的婚约随时可以退,太后的旨意能退吗?当然不能。现在已经宣过旨了,除非她突然横死,否则她必须进宫!
皇宫是什么地方?以她的脑子怎么去和宫里的聪明人斗心眼?她绝对活不过三个月
她和枝玉不一样。
枝玉志气大,心眼多,自小伶牙利嘴怼遍整个县城,亲爹亲娘她也照怼不误,愈战愈勇从不服输。进宫对枝玉来说是鱼归大海鸟入山林。在贺家人看来,枝玉冷酷无情,入宫不但不会被人欺负,而且一定能挣一个好前程,贺家上上下下都能跟着她享福。
进宫的人如果换成金兰不用多说,贺老爷和祝氏会立刻卷包袱逃回老家,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以防被金兰连累。
金兰又气又急又恨又怕又惶惑,看着罗云瑾那张标致的脸蛋,很想揎拳掳袖揍他一顿,但她到底是娇养的小娘子,抛不开女儿家的矜持,心中再恨也不好意思动手打人,而且她也打不过对方她哆嗦着站定,示意杜岩去一边等着,目光充满哀求。
杜岩本来不想走,但对上她泫然欲泣的目光,实在不忍她失望,转身回避。
金兰立刻看向罗云瑾,“罗统领,您昨天为什么要掳走我?”
罗云瑾眉毛扬了扬,她居然直接问了。
金兰心头惴惴,还是怕罗云瑾,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成拳,板起面孔虚张声势:“只要你如实相告,昨天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他不是来道歉的么,正好拿这个做交换。
罗云瑾垂眸看着金兰,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突然柔和了一些。
“我认错了人。”他挪开视线,淡淡道。
金兰咬了咬唇。
果然如此,罗云瑾认错了人,皇太子应该也是。
金兰每天揽镜自照,知道自己生得不丑,从小就有人夸她和枝玉漂亮,姐妹俩在老家县城算得上是拔尖的美人,但京师可比县城大多了,这里燕瘦环肥什么模样的美人没有?她昨天热得浑身是汗,油光满面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绝对不至于美到同时让罗云瑾和皇太子为她争风吃醋、非要把她娶进家门的地步。
罗云瑾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抢人,皇太子瞧着正直温文,手段更绝,直接讨来赐婚旨意,迫她入宫
金兰仍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短短两天之内遇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但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这两人都有病!
区别只在于罗云瑾毫不掩饰他的执着,而皇太子深不可测,所有心思藏在他斯文儒雅、高洁清冷的风姿里,以至于金兰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润正直的好人。
她早该发觉的,高高在上的龙子凤孙,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对她一个毫无关系的平民之女那么体贴照顾?
金兰镇定下来,追问:“罗统领把我认成谁了?”
不管是谁求你们去娶那个人吧,我只是个小老百姓不想掺和进去啊!
罗云瑾沉默了一会儿,握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她死了。”
金兰心中一凛,背上立刻沁出层层冷汗。
完了。
她真倒霉,真的。
陈家,表哥,贺家,枝玉,太子,东宫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心乱如麻,万念俱灰,忘了问罗云瑾陈家退亲的事,转身走了。
罗云瑾站在回廊里,目送金兰一步一步走远。
她垂头丧气,脚步沉重,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走一会儿就停下来揉揉自己的脸,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背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还是这么好骗啊
罗云瑾嘴角微翘,双眸依然平静,素来冷峻的脸上却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远处,杜岩看着罗云瑾,目光微寒。
罗云瑾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贺家门前人烟如织,比肩继踵。
罗云瑾离开后,听到消息的本坊官员、街坊邻居、在京亲朋以及各种认识不认识的贵客纷纷备了礼物登门道喜,贺老爷和管家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忙得晕头转向,好在宫人留下帮忙打理,才不至于失礼让人笑话。
杜岩送金兰回房,温声道:“殿下还病着,且先安心养病。奴等出宫时千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扰着殿下养病。”
金兰表情麻木,心中腹诽,你们殿下关心的人又不是我。
剪春和其他丫鬟进了院子,个个脚步虚浮,一脸如在梦中的迷惑神情,簇拥着金兰进屋。
金兰看到剪春,眼圈微红,主仆俩心情沉重,交换了一个绝望的眼神。
杜岩挑了挑眉头,别人家要是出了个皇太子妃,那必定是人人喜气盈腮。泼天的富贵近在眼前,怎么贺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三小姐这是被册封为皇太子妃了,又不是要去送死。
而且皇太子多喜欢太子妃呀,病成那样了还强撑着奔走于仁寿宫和乾清宫,只为了赶在郑贵妃插手之前定下婚事,东宫近侍从未见过皇太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杜岩不明白金兰为什么满面愁容,只当她年纪小害怕和家人分离。太子俊秀儒雅,暗暗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等册封太子妃的消息传开,不知道有多少宫人会肝肠寸断。太子妃只和皇太子匆匆见了一面,等她和太子成了亲,自然会明白太子的好。
昨晚皇太子朱瑄在瑞仙堂见过嘉平帝以后,嘉平帝立刻派人去值房宣掌印太监钱兴,要钱兴代他拟册封旨。
东宫内官心中一紧:司礼监掌印太监钱兴是郑贵妃的人,文书房唯钱兴马首是瞻,钱兴知道这事,肯定会横加阻挠。
朱瑄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并不慌忙。
过了一会儿,宫人来报,钱兴下午接到一份密报,出宫去了。
嘉平帝不想让朱瑄等到第二天,闻言想了想,问宫人:“罗云瑾在不在值房?”
宫人回说在。
嘉平帝笑道:“他的字丰润劲秀,写得最好,让他拟旨罢。”
东宫内官心有所觉,看着朱瑄的目光满是敬畏。
本朝宦官制度成熟,外有文官集团,内有宦官机构,嘉平帝懒怠政务,经常十天半个月不上朝,国事全部交给亲信太监打理,形成了内阁与司礼监共理朝政的局面。朝堂有翰林院,有内阁,有首辅、次辅,内宫有相对应的文书房,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其中掌印太监有“内相”之称,相当于内阁首辅,秉笔太监则类似于次辅。
掌印太监钱兴出自郑贵妃的昭德宫,深受嘉平帝信任,遍植党羽,权倾一时,司礼监在他的严密控制之下,六名秉笔太监有五名是他亲自提拔的,唯有罗云瑾是个例外。钱兴曾多次以金银财宝、美人珠玉拉拢罗云瑾,罗云瑾不为所动。
怎么就这么巧,今晚在值房值班的太监刚好是罗云瑾呢?除了他,其他人都是钱兴的心腹,只有他不会向郑贵妃告密!
这都是太子安排好的。
太子果然深谋远虑。
内官心中又是佩服又是疑惑:罗云瑾刚被太子打了一巴掌,难道一点都不记恨太子?
罗云瑾还真不恨太子,很快拟好了旨,他才华横溢,下笔不过一挥而就的事。
郑贵妃在宫中不得人心,加上朱瑄提前布置,没人敢去昭德宫报信。
翌日,杜岩请来太医为朱瑄看诊,朱瑄随意敷衍几句,让人送走太医,去仁寿宫拜见周太后。
周太后在春宴上被郑贵妃当众讽刺了几句,气得一夜没睡好,听宫人说朱瑄拜见,立刻宣他进去。
“你昨天怎么提前走了?我正要让你见见胡家小娘子。”
朱瑄给周太后请安,直接道:“皇祖母,父皇已经为我指定了正妃。”
周太后吃了一惊,脸色陡然一厉,“是谁?是不是宋宛?一定是那个妖货说了什么”
朱瑄不置可否。
周太后越想越气,宫人忙在一旁劝解:“老娘娘想开些,别气坏了身子。”
“我能不气吗?他事事都听那个妖货摆布,家事国事,什么都听妖货的,他可是皇帝啊!江山社稷,民生国本,他都不要了!”
周太后大怒,宫人不敢多说。
朱瑄面色沉静,等周太后骂完郑贵妃,才道:“皇祖母,正妃并不是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