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其实很忙碌, 既要关注通敌一案进展,还得为当年蒙冤受屈的楚立嵩翻案,安抚返回原籍的楚家人, 且大小朝务也不能丢下。
“张德海你亲自去, 不许将详细情形报回清宁宫,简单叙述即可。”
坤宁宫一党大局已定, 皇后被废打入冷宫, 冷宫什么地方, 长于皇宫的高煦十分清楚。
他本无暇分神那些次要的人事,闻讯虽诧异, 但唯一担心的也就是惊吓到妻子而已, 细细嘱咐过后,揉了揉眉心,伏案继续处理政务。
魏王妃是弟媳妇,他只是太子不是皇帝, 立即做出处置不大合适,反正魏王府马上就进入清算阶段了,留着一起来吧。
张德海应了一声,利落退下。
其实,魏王妃月份大流产,又被皇后遣人连日呵斥折腾,本就极为虚弱,进宫这一趟全凭怨恨爆发支撑着。
这口气泄了,人就立即倒下,且她似乎毫无生存意志,据抬人的嬷嬷所言,抬出冷宫等候上面发话这段时间,她就发起了高热。
不过,这些情况并没有上禀高煦,毕竟说不说无差别,张德海也不在意魏王妃想不想活,打发人传了话,就匆匆赶回清宁宫去了。
他见了纪婉青,就简单说是两人争执撕扯中,皇后没了,魏王妃也晕阙了。
纪婉青震惊,不过却没联想太多,只以为皇后是被推搡着磕到哪个要害位置。
她沉默半响,“没了就没了,她是死有余辜。”
秦采蓝她没提,这事儿她管不了也不想管,说过一句就搁下,话锋一转,询问高煦日常起居,歇得可好?可是太过忙碌?
“你需好生伺候着,他伏案太久,你可得劝他歇一歇。”这当口,纪婉青也不好去探望照顾,只能惦记着。
张德海忙应了一声,“虽诸事繁琐,但还不算最忙碌,殿下得了些许闲暇,就会起来走走。”
其实并不是,是不过他早得了主子嘱咐,要这般说的。
纪婉青心里有数,只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嗯,那你就好生伺候着。”
“奴才领命。”
张德海话罢左右瞅了瞅,纪婉青会意,立即吩咐身边伺候的人退远一些,他凑上来压低声音说:“殿下让奴才传话,说是诸事很快尘埃落定,娘娘无需太过牵挂。”
现在前朝后廷,已彻底落入高煦掌控之中,谋划进展顺利,不过能早日完事就更好的,她微微吁了口气,“那太好了。”
张德海此话不假,次日上午,昌平帝醒转的消息就传出来了,有些分量的朝臣立即往乾清宫赶。
情况不大好。
昌平帝意识清醒后,很快就发现自己半边身子没了知觉,另外半边也麻木沉重,钝钝的。
“金御医,陛下龙体可安?”
一群御医太医们轮流诊脉完毕,脸色极难看,等候诸臣心下沉沉。
内阁首辅王瑞珩两道花白的长眉紧紧蹙起,他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僭越,抢上前两步,抢在高煦跟前开口询问,并催促道:“诸位不必斟酌,将实情一一道来即可。”
金御医作为御医之首,殿内所有人包括躺在龙榻上的皇帝,都紧紧盯着他,他额头沁出豆大汗珠,抹了抹,才战战兢兢道:“陛下病情,不甚乐观。”
“陛下暴怒致使肝阳上亢,须知肝阳上亢,极易引发脑卒中。”
肝阳上亢是高血压,脑卒中其实就是中风,前者一个控制不好,后者很容易同时而至,情况或轻或重,后遗症基本都有,与中风程度成正比。
“昨日陛下暴怒昏阙,老臣已经用金针尽力疏导,可惜……”
接下来的话,大家都听懂了,结合昌平帝情况,显然效果很不尽人意。
脑卒中如果幸运,后遗症也能轻微到几乎能忽略的,事涉皇帝,太医院诸人不敢对外胡言乱语,只将情况悄悄禀报了皇太子及几位重臣。
现在皇帝醒了,结果出来捂也捂不住了,御医们只能当众直言。
王瑞珩脸色很难看,立即追问:“这,可有治愈之法?若是医治需要耗时多久?能治愈到何种程度?”
老首辅一语正中关键,不管皇帝能否掌握军政大权,他一直瘫在床上不是事啊。
“可用针灸,按压穴位,辅亦汤药等法子。只是……”
“你且快快道来。”吞吞吐吐急坏了人。
“陛下病情不轻,怕是难以恢复如初,若是静心诊治,莫操心劳神大喜大怒,假以时日,还能渐渐见好。”
“只是……”
金御医把心一横,“若反之,恐病况愈重。”
中风后遗症若严重的,确实是很难治疗的,想要恢复到发病前般灵活,基本不可能。不过保持心境平和,努力配合治疗,或多或少还是会有所好转的。
反过来,暴躁易怒,操心劳神,心绪起伏大人也劳累,恐怕不但不好,反而短期内再度病发的可能性更大。
这是常识,在场诸人哪怕不是医者,也闻听过脑卒中这病的厉害程度。
昌平帝他有最好的医者伺候,但问题是,他能保持心境平和,不大喜大怒吗?
不可能的,皇帝这性情这位置,注定了他无法配合,甚至能让病况迅速往糟糕境地奔去。
上至皇太子,下至文武重臣,都沉默了,王瑞珩看向一群御医太医,后者纷纷垂首,不敢对视。
他有些绝望。
大殿内死寂一片,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太子及朝臣暂无反应,昌平帝的反应就大了,“哐当”一声巨响,龙榻前楠木小几上的鎏金香炉被扫落,发出巨响。
“你,你胡说!”
皇帝半边身子没知觉,半边身子迟钝,但还能动,精细动作很困难,但大举动还是没问题的,他闻言又惊又怒,使劲一挥手,将炕几上的药碗香炉等物打翻扫落。
“胡说八道!将,将这群庸医拖出去,重,重重地打!”
昌平帝一边脸木木的,说话含混不清,他怒不可遏,整个身躯弹跳一下,榻上立时乱成一片。
“父皇请息怒。”
高煦急急上前,扶住皇帝,“金御医等人医术精湛,这二日,正是他们日夜诊治,为父皇减轻症状。”
“正是,陛下请息怒。”
“陛下请息怒。”
……
所以说伴君如伴虎,御医太医都是高危职业,稍有不妥,就得遭殃,特别伺候的还是不宽和的君王。
不过这当口,御医们绝不能出岔子的,高煦领着朝臣,纷纷上前规劝。
太医们赶紧往侧面一缩,努力降低存在感,他们冤啊,要知道他们只擅长治病,可不是神仙。
金御医随大流,眼睑微垂,遮住一切情绪。
皇帝这病情是他针灸结果,在大事落幕之前绝不会好。
“你这个逆子!”
昌平帝不聪明,但运气好,他这辈子真没遭遇过什么挫折,帝位不用抢,轻轻巧巧落在头上,完事还有保皇党护驾,四十余年一路坦途。
归京后的尴尬境况,是他生平头一个逆境,本来他还能勉强蛰伏,但遭遇“大病”后,他惊怒交加,一下子就按捺不住了。
太子一露脸,他登时暴跳如雷,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指头险些戳到高煦脸上,大着舌头怒喝道:“你出去,不许杵在朕面前!”
高煦还未说话,王瑞珩先蹙起眉头,“陛下此言差矣,皇太子殿下纯孝,陛下病倒一天有余,殿下衣不解带候在乾清宫,从不懈怠半分。”
于孝道,高煦这么多年一丝不苟,满朝文武看在眼里,现在虽掌控了军政两权,但老实说,是迫不得已之下的动作。
局面必须发展到这个地步,天家无父子,东宫不拿着权柄,恐怕立时会被皇帝铲除。
饶是如此,高煦还是孝顺依旧。
其实,自从南狩之后,不论保皇党还是中立派,天平已大大倾斜于东宫。再辅以上述原因,皇帝此言一出,大家哪怕没说话,心里也是不认同。
不说话,其实已经表达了态度,再加上王瑞珩的话,昌平帝之怒可想而知,“你们……”
“呜啊呜哇!”
皇帝怒极,竟生了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刚骂了两个字,半边脸竟一阵抽搐,话也说不成句了。
抽搐一阵子后,昌平帝竟眼角一歪,嘴角一斜,口水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嘴巴动着,却再说不出话,只能让口水流得更欢。
他刚才还勉强能自由活动的半边身子,此刻僵直着颤抖,只剩两颗眼珠子还在不停转着。
诸臣目瞪口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御医刚才不是嘱咐了,暴躁大怒,病况会愈重。
“御医,金御医!”
高煦反应最快,他直起身躯,立即扬声唤角落那群御医太医。
诸人立即退后让出位置,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治病的等待的,大家心力交瘁,皇帝的情况才勉强稳定下来。
“王阁老。”
昌平帝被灌了汤药昏睡过去,金御医直言,病况严重了,要是再折腾几回,恐怕……
大家不敢在往里头凑,紧蹙着眉心退出大殿,沉默片刻,霍川第一个发言。
“陛下这病,似乎……”
他话只说一半,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懂,昌平帝这情况,已经不适合坐在帝位上了。
当然了,臣子是没有资格说这话的,只是皇帝这病情,继续待在将有大害,再折腾几回恐怕命都保不住了,他们这批保皇党是先帝留下来的,就不得不多想一些。
霍川明面是保皇党中坚,又是武将粗豪,率先提起话题,再正常不过。
事情一如高煦所料,只不过此时他并未发言,这话题不适合他开口。
他静静旁观。
王瑞珩叹了口气,作为托孤重臣他是主角,他也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皇帝退居二线好好休养才是好的。
对昌平帝好,对皇太子好,对满朝文武好,对整个大周对天下百姓都好。
迫在眉睫。
但问题是,无人有资格做此决定。
皇太子没有,朝臣百姓更没有,除了皇帝本人乐意禅位,其余人其实想一想,都是大不敬重罪。
第143章
此题无解。
话题一挑起, 就被卡住了,一干重臣愁眉苦脸, 难道真只等束手无策等待皇帝驾崩?
王瑞珩几次张嘴欲言,但最终都咽了回去。
昌平帝是先帝托付到他手上的, 这么多年来苦心辅助,有感情有忠心, 他很希望能和谐解决, 可惜矛盾重重,明显不可能的。
老首辅长嗟短叹, 脸上纵横的沟壑更深了几分。
事情陷入不可解的僵局。
高煦一直安静旁观,见状眸光微微一闪。
他早有了准备。
高煦视线一动,状似不经意往伍庆同身上扫过。
该他上场了。
“王阁老。”
伍庆同, 昌平帝宠臣魁首, 正是与孙进忠同批倒向东宫的另一人,东宫计划不可或缺的其中一部分, 他观察着形势, 正觉得差不多该自己上场时, 就察觉高煦视线。
他当即上前一步,打破沉默, 朝王瑞珩一揖, 抬首讨好笑笑,“王大人,不若让下官试上一试。”
伍庆同的笑有些谄媚,话罢他又朝高煦方向深揖一礼, 巴结之色更加明显,“下官愿为皇太子殿下分忧,愿意为诸位大人分忧。”
昌平帝大势已去,宠臣另谋出路很平常,毕竟皇太子英明,他一旦登上大位,这些往日擅长献女逢迎的高官,垮台在即。
即便官位不保,能顺利退场得个善终也是好的。
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伍庆同刚出头,后面好几个就凑上来了,纷纷毛遂自荐。
王瑞珩紧蹙的眉心稍松了松,打量伍庆同片刻,问道:“不知,伍大人有何良策?”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些宠臣能在众多拍马者中脱颖而出,不得不说,他们肯定有某些过人之处,一般时候看不上眼,但非常之时未必不能当个奇兵。
王瑞珩知道太子不好讨论这个话题,主动挑了大梁,虽语带狐疑,但到底肯正面相询。
这是把伍庆同放在能对话的高度了。
伍庆同当然懂,他目露喜色,又对高煦方向恭敬施了个礼,才道:“诸位大人,你们可能对陛下有些许误会。”
“陛下其实不难说话,只要说到点子上,陛下还是会很容易纳取谏言的。”
诸臣听得一阵无语,伍庆同所谓的谏言,他们能猜测一二,但问题是,这个谏言能与禅位相提并论吗?
不是事大事小,而是一个是享乐,另一个则是剥夺权位,性质不同。
大家的神色,伍庆同不是没看见,他胸有成竹笑笑,“诸位大人,只要说话方式妥当,晓以利弊,用上水磨功夫,也不是没有成数的。”
就好比,你可以换个方式劝,说养好的身子,才有其他可能,不然气死了,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届时,皇太子不是一样上位?
其他重臣肯定不能这般说话,但伍庆同能啊,他这角色正适合这般劝谏。
以王瑞珩为首的诸臣豁然开朗,是啊,虽另辟幽径,但结果相同。
其实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受观念的约束,导致他们根本没往这边想。
况且,一般臣子在昌平帝面前,不但说不上这种话,而且就算说了皇帝也听不进去,术业有专攻,这活儿还真非昌平帝这群宠臣不可。
王瑞珩颔首,“陛下龙体康健,对你们有益无害。”
他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放在伍庆同身上,“伍大人,既然法子是你提出的,你需多多尽心,殿下与我等,都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一事不烦二主,这活计人多反而不美,就交给率先提出的伍庆同。
“下官定不辱使命。”
伍庆同大喜,忙拱手领命,须臾他补充,“不过,此事并非一蹴而就,请殿下与大人们静候一些时日。”
这点不难理解,“伍大人不必焦急,需以陛下龙体与大局为要。”
伍庆同的自信不是装出来的,补充条件合情合理,进一步增加了可信度,他应下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
能和谐解决,再好不过。
接下来,伍庆同就身负重任进了乾清宫。
期间,王瑞珩等人不是没求见过,可惜昌平帝立即暴躁起来怒吼“不见”。
为了不刺激皇帝,轮候的重臣只能一直候在外面等消息,以及细心关注里头动静。
伍庆同报告说虽然难,但进展还算顺利。
大家听着也如此,刚开始皇帝总会高声说话,有时含怒,虽声音含混听不清楚,但生气倒是能肯定的。
过得个三五日,昌平帝的怒意小了些,语调平缓了些许。
又过了两天,情况又更好。
伍庆同一共耗费是足足大半月,他确实能耐,不但让皇帝心情好转,病况稳定,最后,还捧出了一卷明黄圣旨。
他难掩喜色,显然,这就是禅位诏书。
王瑞珩有些激动,伍庆同忙劝阻道:“王大人,陛下服药睡下了,我等稍稍退离再宣旨,更为妥当。”
他当然不敢再这里宣旨,因为这禅位诏书,根本就不是昌平帝同意的。
皇帝怎么可能同意让位?
说到了解昌平帝,无人能出伍庆同其右,他这一二十年间,每天都在研究皇帝的性情,揣摩皇帝的喜好。
作为昌平帝肚子里的蛔虫,他当然不可能凑上去触霉头。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早投靠了东宫,只要领了任务进去,十拿九稳。
这大半个月以来,伍庆同根本没提起过禅让之事。开头,他与皇帝一起讨伐东宫及保皇党,后面,他献策说让皇帝养好身子,才有资本夺回权柄。
有了金御医配合,昌平帝身体有见好迹象,龙心大悦之下,伍庆同再一通恰到好处的逢迎,皇帝希望大增,怒火自然就暂时消却了。
全程有金御医孙进忠二人配合,毫无破绽。
伍庆同先前投靠了东宫,任务早就领了,这段时间他每日揣摩届时的言行举止,不论是毛遂自荐,还是乾清宫“劝谏”,一律表演得天衣无缝。
宠臣们与实干派从不交集,大伙儿也不知他的底细,再加上东宫的严密布置,于是,到了时候,这早备好的圣旨就能捧出来了。
伍庆同此言一出,王瑞珩等人连连称是,于是大伙儿匆匆离了乾清宫,召集满朝文武,宣读了诏书。
一切进展顺利。
禅位大礼定在十月份,时间有点儿紧,王瑞珩等人忙得连轴转。
当然,他们还是会抽出闲暇来乾清宫的,只不过一直伺候在内的孙进忠稍一挑拨,昌平帝当即暴怒拒见。
皇帝怒意未消,拒绝召见,王瑞珩等无奈只得离开。他位高事也多,还得忙碌禅位,分身乏术,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来得也少了。
在昌平帝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努力配合治疗以待康复,好日后重新夺回权柄的情况下,禅位大典已经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了。
禅位诏书宣读当天,尘埃落定,皇帝病情也早稳定了,高煦当天就回了清宁宫。
他惦记妻儿得紧,一进门就直奔后殿。
纪婉青得了消息迎出外室,刚好碰了个正着,夫妻视线一黏上,就分不开了。
携手进了内屋,屏退所有宫人太监,高煦展臂将妻子搂住。
熟悉香甜的气息,温热的肌肤,熨帖由外至内,他与她交颈相拥,深深喘了口气,叹慰一声。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大婚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眷恋一个女人。
在她身边,就是他的心灵栖息地。
“殿下,”纪婉青埋首在他的颈窝,蹭了又蹭,低低道:“我很想你。”
没见到人时已经很想很想,等抱住了他,才发现原来是更想。
他也是。
虽不适宜折返,但一日多次询问清宁宫,他才能稍稍放下心来。
高煦内敛,当面他很少能说出小儿女的痴缠话语,虽心潮澎湃,缓了半响,亦只低低“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但他炽烈的吻,能诉说几分。
他们低低说了几句,唇便贴在一起了,轻轻碰触几下吗,顷刻热烈交缠。
良久,二人气喘吁吁分开,高煦倚在福纹大引枕上,将纪婉青抱在怀里,拥抱良久,稍解了相思,才说起其他。
他抚了抚妻子秀发,“青儿,事儿成了,召书今日已布告天下,禅位大典就在十月。”
纪婉青算了算,“还有四个多月。”
她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即便这个计划不成,还有后备计划补上,但能保持表面和谐解决,是最好的。
不过,怎么也得禅位成功后,才能彻底放下心。
高煦微笑,“这几个月,折腾不出幺蛾子的。”
计划最难的地方已经过去了,后面这点子根本就不是事。
他精神奕奕,显然成竹在胸,纪婉青安心之余,也高兴起来,兴冲冲奖励了他一个颊吻。
自古以来,太子都是一个高危职业,现在终于要修成正果,说她绷紧的心弦没放松,那是骗人的。
高煦认为这奖励小气了点,自个儿追上来讨要了一个大的,好半响分开,他才问道:“安儿呢?”
夫妻亲密许久,亲爹终于想起儿子了。
纪婉青小巧下巴微抬,点了点悠车方向,“安儿也该起来了,睡了好几个时辰呢。”
快五个月大的宝宝,能认人粘人了,说起儿子,她笑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