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很轻,不过纪婉青还是动了动,“殿下?”她借着微掀的锦帐,瞥一眼窗棂子,天还没亮。
“无事,你继续睡,只是京中有消息传来罢了。”
不是要紧事,怎可能此刻惊动他?不过纪婉青还是乖乖听话,阖上眼睛。
她帮不上忙,不让他分心还是可以的。
高煦掖了掖被角,下榻披衣,往前面外书房去了。
他猜测得不错,消息果然是许驰传过来的,一封密信,以及一个小匣子。
“这人果然了得,竟能逃脱。”
二爷能逃脱,全赖他未雨绸缪,一挖多年的地道。高煦扫过许驰亲笔的请罪密信,也没责罚,只命传信戴罪立功。
随后,他打开小匣子,取出那小半枚黑漆木牌。
这木牌不罕见,乃勋贵官宦之家的通行令牌,用于通行府中门禁,一般经常出门办差的家人护卫都配有。
“侯府?”
正面一个半字,篆体。翻转背面,则只剩小半个大字,笔画行号契合了“贰”。
侯府?二爷?
这种通行令牌,虽不罕见,但也不是随手可得的,每个牌子,都还有一个序号,用以验证身份。不过,这个木牌的序号已被烧毁。
难道这个“二爷”,是京城哪个侯府二爷。
这矛头首先指向临江侯府,可惜,高煦很清楚,临江侯府并无二房。
他不置可否,将木牌放回小匣子中。
“殿下,我们是否先将京城侯府排查一遍?”
这木牌显然与二爷有千丝万缕关联,然而,京城侯府就那一小撮,排查耗费不了多少时日。
顺藤摸瓜,想必无需多久便水落石出。
高煦点了点头,“仔细些。”
第69章
天色还早, 下了排查京城侯府的命令后,高煦便踱步回了后殿。
内屋燃起了烛火, 纪婉青已经起了,刚梳洗妥当, 换了一身浅碧色家常衫裙。
高煦加快脚步进了屋,“青儿, 怎么不多睡会, 天还没亮。”
“我不困呢。”
前几日一直卧榻,无事可做只能睡, 昨夜也歇得早,他在时还好些,一人独眠, 她毫无睡意, 干脆就起了。
高煦端详妻子,见她面色红润, 精神饱满, 放心点了点头。
梨花正捧了首饰匣子过来, 他垂目选了一支白玉钗,给妻子簪上。她在屋里不喜欢繁复, 这他是知道的。
纪婉青颇有兴致, 就着铜镜端详一番,她颜色极好,一只白玉钗斜插在乌黑的云鬓上,正好与如冰玉般的肌肤相映衬。
高煦眼光不错, 她竖起大拇指。他含笑,与她携手到软塌坐下。
“殿下,可是那二爷有了消息?”
若是其他情况,纪婉青是很有分寸的,不会主动过问。只不过,这二爷与她有关。
高煦下令围剿二爷所在庄子,这个她清楚,一听到京城来的消息,便直觉是这事。
“是的,方才传信,确实是那二爷之事。”
此事从开始到现在,妻子一直参与其中,高煦亦从未有隐瞒想法。她悬着心,眼巴巴地看着,他轻叹:“只不过,那人却已成功逃脱。”
密信匣子,高煦也一并带过来,此刻取出递过去,并将林阳禀报的详细情况叙说一遍。
“孤以为,这与临江侯府脱不了干系。”他向来敏锐,很多时候单凭直觉,便能指引方向。
“只是,纪家却没有二房。”这关键之处断了线,他剑眉微蹙。
纪婉青的叔父倒是行二,靖北侯府也是侯府,还恰好是纪后一党。可惜那等蠢货,不说开拓进取,即便连父兄打下了大好基础的侯府都守不住,其他不必再说。
高煦知道妻子与叔父不和,索性没有提他,只温声安慰道:“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京城侯府不算多,仔细排查一番,必然能发现这通行令牌是哪家的。”
只能这样了,对于东宫麾下暗探能力,纪婉青是不存疑的,这想必是最好结果了。
“嗯,我知道的。”
纪婉青看罢密信,又打开匣子,取出小半个木牌端详片刻,不得其法,便将放回匣子里,扣上递回给高煦。
为父兄复仇要紧,但腹中骨肉同样重要,现在可激动不得,她深深吁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情绪保持平和。
妻子懂事明理得让人心尖泛疼,高煦怜惜万分,轻拥她安抚片刻,温声说:“我们先用膳。”
“好。”
纪婉青打起精神,笑了笑,就着他的搀扶下了榻。
只不过,她刚站起,脑海中却灵光一闪,呼吸一紧,脱口而出,“不,临江侯府是有二爷的。”
高煦闻言,眸中锐光一闪,“青儿,此话当真?”
说话时,他不忘小心搀扶妻子,二人重新坐回软塌之上。
“对!”
纪婉青呼吸急促起来,她仰脸,紧紧攒着高煦大手,“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听爹娘说过,临江侯府确实有位二爷。”
她约摸两三岁时,曾听爹娘讨论过这个话题,若她是寻常孩童,恐怕已全无记忆。
好在她不是,纪婉青虽享受童年,但却有成人思维,偶尔听过得只言片语,也完全能理解。
现在的临江侯纪宗文,确实有个同胞弟弟,比他小了十多岁,弟弟出生时,他还是世子。
当时老侯爷夫妻已年过四旬,居然能再得一嫡子,当然大喜。只可惜这幼子高龄产下,身体非常虚弱。
会吃奶时就吃药,猫崽一般捧着护着养到三四岁,不间断寻医问药。当时的侯夫人余氏操碎了心,也不见起色,幼子反大病小病不断,气息奄奄。
“这孩子,不是没了吗?”
高煦一直凝神静听,见妻子停顿歇了歇,他递上一盏温水。
作为唯一与东宫抗衡的势力,纪皇后一党主要成员的情况,他当然详细了解过,临江侯府尤为甚也。
可以说,林阳曾把纪家上下几代主子,以及一干姻亲,都认真扒拉了一遍,造册呈于主子案前。
这位嫡幼子,也在名册中,高煦记忆力极佳,对方病弱长到四岁,病重早夭。
林阳的能力,以及办事态度,都是极拔尖的,不可能有假。
只是妻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当中必有蹊跷。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高煦敏锐,果然,纪婉青茶盏未放下,便立即接过话头,“不,当年那嫡幼子并未去世。”
十几年前,那嫡幼子确实状况不断,病弱非常,让母亲余氏呕心沥血。然而,这还是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屋漏又逢连夜雨,在余氏焦头烂额这关口,她的夫君临江侯却倒下了。
很突兀,倒下后昏迷不醒,京城大夫看不出病因,连求了太医也如此。躺了大半个月,气息一日比一日弱,眼看就撑不住了。
侯爷是府里的顶梁柱,整个临江侯府惶恐不安。
这时候,有人提说,侯爷膝下那嫡幼子与父亲八字相冲,方会如此。
这其实是个实话,那幼子出生时辰,确实是与侯爷冲了。只是余氏却不认为夫君突病,乃小儿子之故,她当即狠狠呵斥对方。
只不过,余氏不信,却有人信了。这人正是余氏婆母,当时还健在的老太君。
老太君大半辈子笃信此道,嫡幼孙与独子八字冲了,她本已极不喜,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立即托人询问了一高人。
这高人不是庸碌之辈,确实是有本事的。他直言,父子八字完全相冲,二少爷年纪小受不住,几年来才会病骨支离;至于侯爷壮年则好些,不过也小病不断。
高人说,今年适逢侯爷本命年,如今又恰好天干地支与二人有大冲,几者夹击,父子必有一亡。
当时情形,显然这个被冲亡的人,就是身为父亲的侯爷了。
老太君深信不疑,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病弱的幼孙,舍弃顶梁柱唯一儿子。
这条救命稻草,马上便捡起来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心肝肉般的小儿子,余氏无法割舍。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忽想起父亲在世时的一个忘年交。
这是京郊灵隐寺中的一高僧,听说已有一百多岁,精通佛法,或有解法。
余氏连夜带着小儿子去了。
须发银白的大师肯定了相冲之说,余氏绝望,不过大师慈悲,且修为更加高深,他提出一种权宜解法。
若要侯爷无恙,临江侯府家这个嫡幼子,是必须亡故的。然而,却能折中一下,使出一种替身解法。
选一名同龄将要病亡的男童,大师给一道黄符,再压住二少爷的八字,夭折出殡下葬,族谱名字勾去出,全程一丝不差。
这种欺上瞒下的秘法,关键在于二少爷这身份,必须随葬礼一同死去。若不然,将会有大反噬。
换而言之,二少爷除了一条小命以外,其余的都归了替身所有。世人眼中的他已死,日后他不能归家归宗,不能姓纪,只得隐姓埋名生存。
没有其他办法,能抱住小命也是好的。也是二少爷命不该绝,当时有灾情,京郊聚集了不少病弱灾民,次日替身便找到了。用可救活孩童当替身,大师是不干的。
于是,二少爷便病逝了。
虽是早夭,但白事办得很不小,亲朋故交都来了,孩子小身子弱,从不出门见人,大伙儿没见过面,也没察觉不妥。
一个孩童早夭,当初也就惋惜一番,二十几年过后,更是无迹可寻。
只不过,奇迹的是,二少爷刚下葬,他的父亲便转醒了,恢复正常,身体健康再无小病。
那个秘法需秘而不宣,因此即便是临江侯府的主子们,也仅是当家的几个知道罢了,地位不够的,同样蒙在鼓里。
只不过,当时纪宗庆还在世,侯爷正是他亲伯父,两家还未疏离,他敏锐,影影绰绰知道一些。
他在临江侯府还有不少眼线,刚好其中一个混成余氏院里的二等丫鬟。余氏位于事件旋涡中心,底下人或多或少参与到此事中来,刺探整理一番后,基本可以还原真相了。
只不过,当时纪宗庆的关注点在伯父身上,一个四岁小儿,并不引人注目,侯爷醒了,这事便被搁下了。
直到十年后,伯母余氏去世了,他想起那个无法吊唁母亲的二少爷,才与妻子感慨了一番。
纪婉青当时才两岁,父母以为她听不懂,其实并不是,她懂了不过没放在心上。
事情抛在脑后已多年,虽尘封已久,但一朝遭遇刺激,她灵光一闪便记起来了。
“殿下,所谓二爷,应是这位早夭的二少爷。”纪婉青握住高煦的手,目光灼灼。
这个发现相当重大,高煦颔首赞同,快速将消息过了一遍,随即他询问:“青儿,你父亲是否还有过此人出府后的消息?”
二少爷详情,到了四岁便戛然而止,他藏身何处,二十余年来经历如何,若有蛛丝马迹,将更有利于判断敌情。
“这人年已三旬,如今是否出仕?从文从武?”
二少爷亲爹是老临江侯,虽父子不能相认,但适当扶持一把还是可以的,若他争气,该已混得很不错。
这么一来,他便完全具备了与临江侯府勾连,并参与幕后策划松堡一役的条件。
第70章
高煦询问妻子, 可知晓二少爷离开侯府后的音讯。
可惜纪婉青摇了摇头,“这二少爷之事, 我仅在两岁之时,听说过一次, 此后,便未再听爹娘提起过。”
事实上, 二少爷出了府, 那个二等丫鬟的眼线便不能跟上去了。纪宗庆军务私务缠身,并没有深究一个四岁病童去处的闲暇。
又或许, 日后纪宗庆曾从其他途径知悉过此人,不过,这些并不会对养在闺阁的女儿提起。
纪婉青有些懊恼, 高煦却拍了拍她的手, 温声安抚,“你无需在意。”
“能有此要紧线索, 已极不错。”他直觉, 这二少爷便是“二爷”, 顺藤摸瓜,不日必有重大突破。
“你有了身子, 莫要劳神, 这事儿孤立即命人去办查。”现在把胎坐稳才是头等大事,高煦不希望妻子思虑太过。
“嗯。”
这点纪婉青清楚,只不过,“殿下, 我祖父当时封侯自立家门,留了不少眼线在临江侯府,后来父亲给了我,这些涉及侯府阴私的事,正好可以用上。”
“我只是下个令,有消息就告诉殿下,不累的。”
孰轻孰重,纪婉青分得清,她深深吁了一口气,压下繁杂思绪,仰脸对上他关切眼神,露出笑脸,好让他放心。
“好。”
高煦尊重妻子,且对于此事,她手上那批眼线确实能起大作用。毕竟积年世仆,身份毫无疑虑,即便许驰等人再能干,亦未必能取得同等效果。
“你不必躁动,只命人暗暗打听即可,不要怕耗费时间,更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
这事连侯府主子们,也大部分不知情,有多隐蔽,不必赘言。先探一探,若有蛛丝马迹,便可先分析一番。
高煦历惯大事,条理分明,有足够耐心抽丝剥茧。他声音温和,借事仔细教导妻子一番。
纪婉青点了点头,立即命人取来纸笔,手书一封,交给他传回京,送到纪荣手上。
当日傍晚的京城,东城处一处宽敞胡同,披着暮色驰来了七八匹骏马。
京城这地界,讲究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东城,是富人聚居之地。当然也不是没有官家,不过却少些,更多是的富户。
这条胡同,聚居的就有富户有官宦。很好分辨,非官身的人家,住处不能称“府”,只能叫“宅”。
这七八匹高头大马,一水儿膘肥体壮,马上人虽头戴帷帽,风尘仆仆,身上简单绸衣看不出身份。不过仅凭随后者整齐划一的动作,紧紧簇拥护卫为首一骑举动,就能判断不是普通人。
一行人在一户人家门前勒住马缰,大门两侧各悬挂一灯笼,一式模样,上书“穆府”。
首位骑士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门房,大步进门,“二爷何在?”
“二爷在外书房,请容小人通禀。”
大管事已经迎出来了,点头哈腰,虽大爷是家主亲兄,但主子规矩严谨,他也不敢直接放行。
“去吧。”
大爷缓下脚步,他清楚自己弟弟的性子,当然不会为难个把下仆。
大管事很快折返,请贵客往外书房而去。
“大哥不是随驾去了承德,为何折返?”
外书房中,一清隽白皙的男子正伫立隔扇窗前,垂目注视高脚香几上的一尺高的白瓷缸子。
这是个鱼缸,水质清澈,鹅卵石细沙铺底,水草摇曳,几尾小鱼欢快畅游。
男子俊美,一身青衣不过随意披上,却另有一番洒脱惬意。兄长进门,他也没回头,只伸手捡了一小撮鱼食,缓缓撒进白瓷缸中,挑唇看小鱼抢食。
目光透过大开的隔扇窗,洒在他的手上,修长白皙的大手,手背形状优美,手心却有不少老茧。
“怀善。”
大爷并不再意弟弟漫不经心的态度,直接行至他身边,“之前你传信,说京郊庄子被攻破,我便回来一趟。”
原来,这青衣男子名穆怀善,手一松,指间鱼食便尽数落在缸中。他薄唇微微挑起一个弧度,有些许讽刺,“你回不回来又如何?”
虽非他所愿,但家里始终薄待了弟弟,对方多年态度不阴不阳,大爷一贯不放在心上,出了这般大事,他不回来看看不放心。
仔细端详兄弟一番,见他毫发无损,姿态如旧,这才放了心。
那边,穆怀善踱步到一边太师椅落座,抬眼扫了扫兄长,淡淡说:“太子殿下果然了得,若非我早有准备,恐怕真被堵住了个正着。”
提起那桩事,他悠闲姿态终于不见,面色阴了阴。
那庄子原是穆怀善成长之地,在他懵懂不知世事之前,留下了很多欢声笑语。这些,虽在现实面前倍显不堪,但到底是一份珍贵的回忆。
那庄子隐蔽也不大,后来需要扩建,他没有推倒老建筑,而是选择在边上重新规划。可惜十多年后,最终却付之一炬。
“人没被堵住就好。”
大爷隔着方几,落座在另一侧太师椅,端起茶盏呷了口。弟弟回忆他不知,他关心的重点在另一处,“不知此次损失可大?”
“折损了庄子一半人手。”
提起这批心腹死士,穆怀善眸光冷冷,“大约是王泽德那边露了马脚,让人追踪而来。”
他不等兄长接话,便道:“我已使人给王泽德传信,此事你无需多管。”
穆怀善经手的事,一贯厌恶他人插手,大爷很了解,对兄弟的能力也不存疑,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大爷不说,穆怀善却开口了,瞥了兄长一眼,他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不紧不慢道:“魏王被陛下怒斥,闭门思过,你这临江侯不待在承德帮衬着,却悄悄回了京,还真是放心。”
夏日余晖昏黄,洒在窗棂子上,又折射一部分到大爷的侧脸,他一抬首,赫然竟是当今国舅,临江侯纪宗文。
“这风头上,魏王殿下及我等应蛰伏,方为上策。”
提起这件糟心事,纪宗文眉心紧蹙,捻了一捻下颌的短须,“好在按如今前朝后宫局势,丽妃四皇子数年内无法崛起,陛下为平衡皇太子计,无需多久,魏王殿下便可返朝。”
幸好,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殿下太大意了些,怎可中这等算计,这柳姬,本是皇后娘娘谋算东宫的。”
皇太子即便喝了鹿血,依旧头脑清晰,利落将计就计,将祸水泼了回来,万分漂亮。偏偏,参与谋算的魏王却中招了。
纪宗文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等姿态,他从未在陈王、皇后心腹,以及临江侯府诸仆面前做出,只不过如今面对兄弟,终究没有遮掩。
“我早就说过,魏王资质只算中等稍上,偶有纰漏,不也是常事?”
穆怀善虽身在京城,但耳目灵通,柳姬魏王的消息,他昨日一早便得了,紧跟着,临江侯府也递了详细消息过来。
他冷哼一声,自魏王小时候起,他就不怎么看得上,觉得拥护其为主,忒平庸了些。偏胞姐纪皇后自傲于长子,而兄长也认为还行,可以塑造一番。
他倒要看看,能塑造出个何等的帝王之才出来。
“魏王平庸,远不及其弟。”
穆怀善掸了掸衣袖,斜靠在太师椅背上,三十岁的男人,外表俊秀,看着不过二十许,姿态不拘一格,却潇洒中带些许慵懒,让人脸红心跳。
“这是个好时机,正好舍了魏王,拥护陈王。”他说得十分平静,仿佛平白叙述着,今天天气还不错。
“不可,不可。”
纪宗文摇头摆手,魏王是他们仔细培养出来的,虽略显平庸,但可有不少可取之处。况且继承人这玩意,不到万不得已,怎可说换就换。
“魏王殿下虽聪敏稍逊,但处事稳打稳扎,为人颇有胸怀,善于听取良策,也是个好的。”
穆怀善闻言嗤笑,魏王这些好处,当个太平盛世的君王倒是不错的,只可惜现在他一非帝皇,二者,甚至连皇太子也不是。
既然仅是一个皇子,还处于谋取东宫的要害位置上,当然是本人能力优异者更佳。
陈王就不错,虽年纪不大,处事犹带稚嫩,但为人有城府,脑子好使处事也果断,比其兄长要好上太多。
穆怀善人聪明,因为自小经历,更容易窥探人性黑暗,他算是纪皇后这边唯一看破陈王心思的人了。
只是,他从未揭破。
冷冷一笑,他站起来,“既然如此,兄长随意罢。”
穆怀善显然不悦了,这是送客姿态,纪宗文无法,只得站起,安抚兄弟几句,先行离开。
“主子,这确实是个换人的好时机,您,您为何不多多坚持?”
说话的人,是穆怀善的头等心腹,穆德。主子的身份,以及更看好陈王他皆知,见临江侯离开,一直侍立在一侧的他犹豫片刻,便开口劝问。
主子实力强劲,若是坚持,临江侯皇后也得郑重考虑,以前好端端的不适宜表态,现在不是刚好吗?
穆怀善嗤笑一声,“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临江侯府即便败了,又何妨。”
有家有族不能归,被迫改名换姓,甚至因祖母忌讳,连母姓也不许他从。藏匿在小庄子长大,虽母亲疼爱,父兄怜惜,不过,也仅此而已。
那位用替身之法救他一命的高僧精通岐黄之术,怜惜他病弱,替他调养了两年身体。期间见他可怜,无名无姓,大师俗家姓穆,便让他从了,取了一个名,怀善。
大师对他有再生之恩,取名自然当得,只可惜大师年岁太高,两年后坐化,他只得跟母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