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高煦却连西暖阁也懒得去了,直接搂着她躺下,“孤不在意这些,就歇在这可以了。”

纪婉青又惊又喜,瞪大眼睛问:“真的吗?”

“我也不愿意你走,我独自一人睡会冷。”地龙火墙暖烘烘的,冷是假的,不愿意他走却是真的。

感情需要好好经营,分开有害无益,这算是一个大进步了,她喜孜孜的,“殿下,我舍不得你。”

“真这般舍不得?”他挑眉,垂眸看她。

“是真的!”表白自己也需要时机恰好且力道足够,纪婉青大声说罢,又有些小害羞,凑近他耳畔说:“很舍不得呢。”

大概没有男子会不喜欢这句话,高煦也不例外,他瞟了她一眼,薄唇微勾。

二人相拥而眠,纪婉青想了想,又有些担心,“殿下,万一被人知道了,……”

太子肯定没事,但黑锅她背定了,太子妃是未来皇后,天下妇人典范之一,这锅怕是小不了。

他闭目不语,纪婉青使劲晃了晃他,嗔道:“殿下!”

高煦方睁眼,轻哼一声,“你放心,这后殿的消息,绝对传不出去。”

若是连这事儿都兜不住,他这皇太子也别混了。

纪婉青心满意足,吧唧了他侧脸一口,美眸亮晶晶,忙夸道:“殿下你真厉害。”

他斜瞟她一眼,不等她退回去,便反扑回去。

不能敦伦,讨些利息也是好的。

第33章

寒风大雪连续几个昼夜, 腊月底的天儿是越来越冷,内殿暖烘烘的, 纪婉青蜷缩在高煦怀里,倒是睡得香甜。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 两人不复各睡各的入眠姿势,刚开始时是她偎依过去的, 后来, 小夫妻上床后,自然而然就搂抱在一起, 用体温温暖彼此。

张德海蹑手蹑脚进了屋,隔着帐幔轻唤:“殿下,殿下该起了。”

帐内男声“嗯”了一声, 高煦睁眼, 轻轻抽出她枕着的胳膊。

“殿下。”他一动,纪婉青就醒了。

她本来每天都坚持一起晨起, 伺候大老板穿衣梳洗, 体贴一番, 再送他出门的。但这几日月事来了,她有些懒懒, 大清早也不怎么睁得开眼。

“嗯, ”高煦垂眸,低声说:“你再睡会罢。”

纪婉青身体健康,但女子这几天与平日总有些区别的,他看在眼里。

她眨了眨朦胧睡眼, 应了一声,凑近一点,亲了亲他的下巴。

温暖触感一碰即离,他搂住她片刻,才退出坐起,随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纪婉青目送他离了床榻后,便再次沉沉睡过去,再睁眼时,是何嬷嬷唤她起床。

她叹了口气,这大冷天气,每日天不亮起床,就为了给不怀好意的皇后请安,真是一种折磨。

只是人家是明面上的婆母,抱怨完毕,该起还是得起。

“娘娘,殿下还是很好的。”

何嬷嬷喜滋滋的,自从高煦在纪婉青月事期没挪窝以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飙升了一级,每天总要逮着机会嘱咐几回,让主子好生经营,不要大意失荆州。

说句老实话,高煦这表现真不错,纪婉青照例又反省一下自己,看有没有伺候好大老板。

总结了一番,她十分有底气地对何嬷嬷说:“嬷嬷,我知道的。”

洗漱更衣妥当,用罢早膳,纪婉青披上厚厚的紫貂皮玫红缎面滚边大毛斗篷,揣上铜鎏金缠枝牡丹纹手炉子,出门往坤宁宫而去。

一掀起门帘子,寒风呼啸而来,纪婉青缩了缩脖子,快步下了回廊,登上轿舆。

轿舆上有大熏笼,感觉才好了不少。

太子妃仪仗簇拥着轿舆,出了清宁宫,沿着粗使太监早早起来清理了积雪的宫道,抵达坤宁宫。

纪婉青眼观鼻鼻观心,入了西暖阁请了安,便安静落座。宫人奉上茶水,她只借着宽袖掩饰,做了个浅呷的动作,连盏沿也没敢碰唇。

在这地方,由不得她不经心。

皇后大约也清楚的,不过她既不能强按纪婉青喝茶,也不甚在意,反正对方不得太子宠爱,这些便不再重要了。

要知道,在太子大婚前,皇后曾打算过给纪婉青下一些寒凉药物,用以避孕的。

在宫中用药,还是对太子妃用药,一定要无迹可寻。无色无味又无法察觉的避孕药物有,但那需要长期坚持服用,每天一点。

皇后在纪婉青身边没有人,对方每天请安也很谨慎,实际操作有难度,且她现已经暗中投靠了,撕破脸得不偿失,这事儿便被放下来了。

“你接掌清宁宫内务已有几日,如今可理清了情况?”纪皇后如今关心的另有其事,她对纪婉青迅速成功掌过的务很满意,说话和颜悦色许多。

终于来了,纪婉青早已打好腹稿,当下也不迟疑,“内宅有煤炭库、管事房、浆洗房……”

“这各房所设了一名管事,上面有一名总管事,姓张名兴,这人是前殿安排过来了,恐怕不能更换也不能收复。”

这些房、库是清宁宫必有的架构,她说了虽理清了条框,但实际上也无甚意义。其他人员方面,她避重就轻,反正初来乍到,只了解了个表面实属寻常。

这些虽笼统,但事关对清宁宫内部情况的泄露,纪婉青很谨慎,早早就给太子报备过,他颔首同意后,她才说的。

皇后凝神听罢,点了点头,“你下一步该做的,就是熟悉诸般情况,然后将你的陪嫁融入其中,既担当了差事,日常也能得到前殿一些消息。”

这才是皇后此举的最终目的。太子身边一直没人,后宅空虚,一直是由前殿派遣人过来打理的,这些大小管事们,与前殿人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然熟稔,大家又是清宁宫班底,日常交往少不了交换些信息,纪婉青陪嫁融入以后,彼此一起当差,很容易会不经意间提及一两句。

这些肯定不是什么重要讯息,机密谁也不敢胡言乱语,但对于皇后而言,这就不错了,比以前两眼一抹黑好上太多。

如果运气不错的话,还能结合外面局势,揣摩出一二。

当然,这些都基于纪婉青的配合。

皇后预料过对方阳奉阴违,会将这些消息真假掺集,避重就轻,“你是个好孩子,本宫不想为难你。”

“只是本宫在清宁宫也有耳目在,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她握着纪婉青的手拍了拍,这些话模棱两可,最能恫吓人,让人胡思乱想。

皇后手上的嵌红宝指甲套尾部尖锐,碰触着纪婉青腕上肌肤,触感冰冷带微微刺痛,她垂目不语,半响,方迟疑道:“这些并非一日之功。”

“本宫知道,不过只要你肯去做,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一日不成,就十日,十日不成就百日,最晚不过一年半载,没有不成事的。

纪婉青无法推卸,目前只能先用拖字诀了。

“好了,今日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罢。”皇后松了手,吩咐乳母,“嬷嬷,你送送太子妃。”

纪婉青这个尴尬身份,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在坤宁宫待太久,以免让太子心中疙瘩更大。

她出了西暖阁,扯过丝帕,借着宽袖掩饰,使劲抹了抹手腕,被这女人摸过,她浑身不舒畅,回去少不得用香胰子仔细洗几遍。

纪婉青一行沿着回廊往挺放轿舆之处行去,风雪很大,灌进了廊下,她拉起斗篷的兜帽,加快了脚步。

谁料拐了一个弯,却碰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人正是魏王妃。纪皇后是正经婆母,她虽居于宫外王府,但少不得每隔几天跑进宫请一次安,这回倒是碰上了。

这魏王妃柳眉凤目,杏面桃腮,是个张扬美艳的女子。她的性情恰好与容貌相仿,一般高傲骄矜,大约是很清楚纪婉青被赐婚与太子的真相,行礼颇有几分不甘不愿。

不过再如何不愿,还是得福身请安的,太子妃身份摆在这里,这是君臣之别。

纪婉青有几分好笑,要知道,魏王本人见了她,表面也是毕恭毕敬的,这魏王妃大约在娘家被宠得厉害,历事也不够,才会露了破绽。

她也不在意,两人泾渭分明,也不是一家人,在坤宁宫里纠缠不休,并非好事。

她颔首叫起,便举步离去,魏王妃只得避让到一边去。

回到清宁宫,用了午膳,纪婉青小睡了半个时辰刚起,高煦居然回来了。

“殿下?”她眨了眨眸子,怎么回事?不是天不黑不见人么?

“今天封印了。”高煦挑了挑眉,至于这么惊讶吗?

纪婉青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她知道,大周朝的官员有个寒假,不长,就小半个月,衙门关门,印鉴封起来,等过了年再启封办公。

“殿下,接下来你就可以歇歇了吗?”

这真是一个好现象,高煦闲了,会回屋找她了,这算不算有了一个家的雏形?

纪婉青乐呵呵凑上去,“殿下,我伺候你换身衣裳吧。”在屋里,还是换上居家便服比较舒适。

“嗯。”

高煦欣然应允,坐下让妻子给他取下紫金冠,换上一根乌木簪子束发,又站起,换上一身宝蓝色暗紫云纹蜀锦袍子。

夫妻携手在软塌上挨着落座,他斜倚在石青色蝙蝠纹大引枕上,“闲是可以闲一些,只是要完全歇下,却是不可能的。”

这个纪婉青也懂。所谓封印,那只是普通衙门罢了。朝廷六部的要害部门,哪能罢工十来天,必须是照常运作的。高煦是皇太子,他的印当然不能封。

“闲一些也是好,可以缓一缓。”

他微微展臂,她立即偎依进他怀里,“殿下是年轻,但也该好生注意身体,不然以后要吃亏的。”

这老气纵横的语气跟谁学的?

高煦斜睨了她一眼,神色却渐松,他轻“嗯”了一声,还觉受用。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忙碌惯了一时闲下来,便吩咐张德海取了一卷书,斜倚在引枕翻看。

纪婉青也没挪窝,就着他的手看了一会书,觉得这般伸着脖子也太累,就放弃了。她想了想,吩咐梨花搬个小矮几过来放软塌上,在取些新炒的瓜子儿来。

梨花现在知道太子不喜宫女近身了,端到近旁时,便让张德海接手,也不往前凑,悄悄退到一边墙角。

纪婉青心情颇佳,剥出了一颗瓜子仁,喜滋滋回头,递到高煦嘴边。

他瞅了她一眼,掀了掀嘴皮子,把瓜子仁吃了,继续看书。

纪婉青继续剥瓜子,这回给自己吃一颗,接着再剥,又递给他。

小夫妻你一个我一个,屋里静悄悄的,仅偶尔传来书本翻页声,以及夹瓜子时的轻微“咯嘣”声。

温馨的氛围一直持续,天儿很冷,难得高煦早归,用罢晚膳,二人消了食,便早早梳洗歇息。

谁料刚躺在床上扯过锦被,便听见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清宁宫,没有紧急情况,谁也不敢放开步子奔跑,更别提冲主子正房而来了。

高煦倏地睁眼,立即翻身坐起,外间张德海已与来人交换了信息,匆匆奔进内屋床榻前,急声道:“殿下,林阳有加急消息要禀报。”

第34章

高熙立即掀起帘帐下了榻, 那边张德海已经抖开衣裳,匆匆伺候主子穿衣。

纪婉青有些焦急, 探头出来,“夜深天寒, 殿下记得多添衣裳,不要忘了披上大毛斗篷。”

这天儿的室外, 滴水成冰, 万一穿少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说着,就要下榻。

高煦回头制止了她,“你不必下来, 早些歇息便是。”

张德海也一边动作一边答话, “娘娘请放心,奴才会伺候好殿下的。”

几句话说罢, 高煦火速整理妥当, 披上一件厚厚的白狐皮大氅, 出门往前殿而去。

纪婉青目送他离开,秀眉微蹙, 这不是都封了印了么?怎么还有大事发生?

“娘娘, 您早些歇息罢,不管何事,我们都是插不上手的。”等太子离开才进门的何嬷嬷上前,仔细给主子掖了掖被角。

纪婉青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多想无益。

她只得躺下,“嬷嬷,你也早些歇息吧。”

高煦到了外书房时,林阳已经等了有一会。他作为太子的暗探首领,表面是个太监,实际并不是,即便情况紧急,也不敢往清宁宫后殿闯。

“何事?”

高煦一下轿舆,随侍诸人立即默契散开,主仆二人先后入了大书房,张德海照例亲自把守门户。

“殿下,梁振轩一事,有了变化。”林阳匆匆见了礼,把密信奉上。

他话里这位梁振轩,有些来头,今年刚满四旬,便已任户部右侍郎一职数年之久,负责总领收缴钱粮赋税之事,是年轻有为的朝之重臣之一。

说起户部,不得不先提一下朝中局势了。

昌平帝才干平庸,心思却敏感,因此尤为爱抓权,诸如户部吏部兵部这几个要害部门,当家作主的若非他的心腹,就必然是中立的保皇党,轻易不肯放松分毫。

这般下来,政权兵权,他抓得牢牢的。

然而,所谓中立保皇党,却不是恒久不变的,而且他们也不保证两袖清风。

梁振轩便是如此,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魏王妃的亲舅舅。在外甥女嫁入皇家之前,他便隐隐有偏向纪皇后一党的趋势,厉害的是,几年下来,人家依旧把户部侍郎的位置坐得十分稳当。

然而,随着高煦在朝中扎根深入之后,东宫的触角开始伸各大州府地方,人员调派愈多,在一次机缘巧合,他底下一名亲信发现了这梁振轩的一个异处。

这亲信名陈涛,在朝为官,表面中立实际是铁杆东宫党。今年夏秋之时,他被调任出京,前往浙西为官。他上任不久发现一个问题,这浙西上缴朝廷的官粮,似乎与实际征收的赋税有很大出入。

陈涛一惊,还来不及动作,便有人来游说他。来人虽话语诱惑,却不惊慌,他敏感察觉,若不答应,大概就要“病逝”在任上了。

他的前任就是病逝的,这些人势力盘踞在本地,已经手眼通天,而他一旦答应,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只能同流合污。

陈涛也是个能耐人,表面答应,实际立即将详细情形写下来,秘密传回东宫。

不传信不知道,传了信才清楚,官邸附近,已经被人监控起来,好在他有东宫秘密渠道,方有惊无险将消息传了出去。

高煦得了消息后,立即着手调查,他能量甚大,既然察觉了异处,很快便有了眉目。

以梁振轩为首的几个京中高官,通同浙江布政使司,及其下面一众主要官吏作弊,借口前年天灾未能恢复,瞒报赋税,盗卖官粮。

小动作五六年前就开始了,只是从前有旧的数额在,吞不了多少,而前年浙西刚受了灾情,确实没恢复过来,入不敷支。

今年浙西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大好机会终于来临。

这些人多年小动作没被发现,早养肥了胆子,浙江今年本该上缴秋粮四百五十万担,实际只缴了两百余万担,竟被吞了一半。

高煦震怒,国之巨蛀,他如何能容。

将这群人连根拔起是必须的,只是秋粮已经征缴完毕,来年再次收缴还远得很,却也不急于一时。

他身份敏感,户部要害地方亦如此,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触动了昌平帝某根异常发达的神经。

况且还有一样,随着中宫膝下两王入朝,纪皇后一党势力扩张,并日益稳固,高煦早想找个机会打击一番,这梁振轩身份恰到好处,正可利用一番。

这一个多月来,他都在布置这件事,务必要做到一旦掀起,必将梁等人尽数根除,且给予坤宁宫重重一击。

布置工作在这几日差不多了,已进入收尾阶段,等过了年,好戏便要开锣。

不想,这个时候却多了个小插曲。

督察院一蔡姓御史这么凑巧,发现了此事端倪。他知道得不多,不过御史是个特殊的群体,他们告状无罪,无需理由无需证据,觉得不对即可上折子,不担罪责。

遇上开明的皇帝,比如大周朝开国太祖,御史甚至还能上折子讨论一下皇帝哪里哪里没做对。

换了昌平帝,蔡御史不敢,不过梁振轩一个户部侍郎,他还是不惧的。

蔡御史唯恐梁等人权力大,把罪责捂住部分,他还特地顺着那个端倪,想要多了解一些,才上折子。

这一切,高煦都知悉,正好合了他的意,也免了他年后推个人出来揭发。

本来看蔡御史的模样,大约是年后才会动手的,那时高煦正好收尾完毕。不想,这人有了新发现,一时鸡血上头,不顾已经封印,明天就要上奏折。

“殿下,蔡平今日已经撰写好奏章,打算明日一早呈陛下御览。”

这蔡平,即是蔡御史。东宫临时加派了探子,以便随时了解对方的工作进度。

高煦其实并不意外,毕竟他近日来暗中筹谋的,也就是这桩大事了,一目十行,飞速将密信看罢,他抬眸吩咐:“立即传信下去,梁党一事加快速度,这两天必须把痕迹抹去。”

既然要连根拔起,少不得穿针引线一番,以备案子被揭发时,审刑官能抽丝剥茧,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布置已基本完成,此后仍需把尾巴扫干净了,以免东宫被沾上干系。

户部要地本来敏感,加上梁振轩现已是纪皇后党派的支柱之一,此事一旦有了东宫的影子,很容易牵扯到党争,进而引发昌平帝猜疑。

所以,高煦要全身而退,必须把一丝痕迹不留。

“属下领命。”林阳利落应了一声。

高煦随即再次下令,“传信吴阁老,告知此事,并让他务必不要插手。”

吴正庸是太子外祖父,铁杆的东宫党,目标太大,高煦这次并没有让他参加布置工作,以防露了痕迹。

林阳再次应是,匆匆出门先把这事办妥,随后返回大书房,将主子刚拟好命令再次传出。

风雪中的皇宫安静耸立,清宁宫暗中高速运转,等诸般事宜打点妥当,已是子初时分。

高煦返回后殿,刚解衣上榻,一直睡得不沉的纪婉青便惊醒过来了。

“殿下。”

刚从外面回来,他身上有些凉,她从被窝探出一双纤手,将大掌合拢握住。

温软的纤手很暖和,高煦躺下,她立即偎依进他的怀里,他顺势侧身将人搂住。

怀里温香软玉,暖烘烘一团,她的脸贴在他的左胸处,热意似乎传进了他的心脏。

“殿下,事儿都处理妥当了。”她很有分寸,不打听是何事,只关心一番。

“嗯,差不多了。”他应了一声,又道:“早些歇息罢。”

纪婉青应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胸膛,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方重新入梦。

黑暗中,高煦垂眸看了她片刻,方阖眸。

纪婉青没问是何事,但她还是很快知道了,因为事情太大,满朝皆惊,只要是耳目不闭塞的人,都收到了风声。

虽然已经封了印,但重要奏折还是每天都会呈上御前的,昌平帝不算勤政,但每天翻一翻,还是有的。

翌日,蔡御史的折子便呈了上去。

他文采不错,这事情也很大,慷慨陈词一番,从情节之恶劣,一直说到对王朝社会的影响,通篇下来,梁振轩等人罪状简直罄竹难书。

眼看就是滔天巨浪,内阁不敢沾手,当即就匆匆往御前一递。

皇帝震怒。

钱粮赋税,这已经涉及国家根本了,动了它,就是动了皇帝逆鳞。

梁振轩不仅大大动了,他还上下串联,将事情捂得紧紧了,好几个月下来,不透半点分声。

作为一个君王,最忌惮就是下面官员沆瀣一气,将他蒙在鼓里。

不管这皇帝是否英明神武,以上两者,都是大忌。

昌平帝本就不是性子温和之人,此一怒可想而知。他当即下令,先将梁振轩关押,梁府封了,然后再任命刑部左侍郎张进为主审邢官,负责彻查此事。

一场滔天巨浪在腊月底掀起,凡事在朝为官者,皆密切关注此事,一概感受不到过年的热烈气氛。

纪婉青初初以为这事与她无甚关系的,但将关系稍理了理,方惊觉这姓梁的是魏王妃亲舅。

她瞬间联想起高煦昨夜匆匆出门之事。

魏王妃亲舅,那必然是纪皇后的势力之一。

她隐隐有了不好预感。

第35章

蔡御史一块大石, 激起了千层巨浪。

户部右侍郎梁振轩立即被羁押,紧接着, 刑部左侍郎张进被任命为主审刑官。

这人是中立忠君党,相当能干, 偏又铁面无情,闻听此事已大怒, 一领了旨意, 立即着手彻查此案。

整个京城的气氛立即紧绷。

这么大一件事爆发开来,不足一个时辰, 消息便已传到了坤宁宫。

“这梁振轩,难道真敢盗卖官粮?”

皇后的话虽是疑问,但实际心中已经相信。毕竟此事很大, 没有些许证据, 哪个言官敢贸贸然上奏,昌平帝可不是好脾气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