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沈知言对视一眼,这说的不就是庄秦吗?

沈知言拱手致谢:“我明白了。多谢沈院使。”

慕容辞的心情十分沉重,又问:“不知当世哪里有野生的阿芙蓉?”

第1卷:正文 第080章:深入侦查

沈院使摇头表示不知,“阿芙蓉危害极大,早在五十年前诸国就明文禁止种植阿芙蓉,看见有野生的阿芙蓉也要铲除。咱北燕国应该没有人胆敢种植阿芙蓉。”

慕容辞和沈知言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辞别沈院使,离开太医院。

琴若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殿下,你们怀疑庄大人是吸食过量阿芙蓉膏毒发身亡的?”

沈知言郑重地颔首,“以我多年的验尸经验可以确定,庄大人是吸食阿芙蓉膏中毒死的。”

“此案移交大理寺,不要让京兆府插手。”慕容辞做了一个决定。

“好。我会向顾大人陈明缘由。”他望望天色,日头西斜,“殿下,我想去一趟工部。”

“本宫跟你一起去。”她坚定道。

他就知道殿下迷上了查案,于是琴若也跟着去工部。

六部衙门就在皇宫内,靠近宫门。他们抵达工部时,衙门里的官员大多没走。

看见太子殿下和断案英杰沈大人一起来到工部,工部大大小小的官员有点懵:这是为了庄秦一案来的?

工部尚书不在,工部侍郎张仲连忙鞍前马后地把他们请进来,沏茶伺候。

沈知言清雅地舒眉,“各位大人,今日沈某来此是例行问询。”

“沈大人请说,我们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工部侍郎张仲赔笑道,“我们与庄大人共事多年,他忽然暴病身亡,我们心里也很难过。”

“近来你们可有觉得庄大人不寻常?”沈知言问道。

“早就发现了。我与庄大人共事多年,他一向勤恳肯干、严谨心细,这半年不知怎么回事,做事总是出错。我说了他好几次,他说了会注意会改,但还是出错。”工部郎中叹气道,“他越来越瘦,瘦得皮包骨头,有点吓人,不知道是不是身患恶疾。”

“近来庄大人的反应很迟钝,叫他三声他才应一声。他呵欠连天,好像整日睡不醒。我们都猜他肯定是夜里伺候他的貌美姑娘多了,把他榨干了。”一个小吏促狭道。

“太子殿下面前,注意分寸。”张仲瞪他一眼,眼风严厉。

“除此之外,庄大人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慕容辞暗暗观察张仲。

“下官想起来了,有一次下官去茅房,听见古怪的声音,就往后面寻去。”另一个小吏道,“走到茅房后面,下官看见庄大人蹲在墙角不停地抽搐,那脸色白得吓人,跟鬼似的。下官叫他,他好像看见下官,又好像没看见,那目光飘在半空,可吓人了。”

“他有什么嗜好吗?”沈知言又问。

“庄大人喜欢饮茶,每日一来就要沏一杯热茶。不过近来不知怎么回事,他不太喝茶了,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一个小吏回道。

“太子殿下,沈大人,庄大人真是暴毙吗?”张仲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理寺正在侦查,案情暂不能透露,还请见谅。”沈知言冷冷道。

“除了回府和工部,庄大人还喜欢去什么地方?或者有什么癖好?”慕容辞又问。

“虽然下官与庄大人共事多年,但同僚很少提及私事。庄大人喜欢去哪里饮茶喝酒,下官还真不知。”张仲谨慎地回道,接着看向其他小吏,眸色微闪,“你们知道吗?”

“下官不知。”其他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么明显,沈知言和慕容辞怎会瞧不出来?

或许是张仲担心庄秦之死有什么牵扯,他们担心受到牵连,才给下属官员打眼色,要他们不要多说。

从工部出来,琴若气哼哼道:“工部那几个人太过分了,连殿下的问话都敢不回答。”

沈知言付之一笑,“可以理解。很多人都想明哲保身,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慕容辞纤眉微压,“从庄夫人和工部那几个小吏所说的来看,庄大人应该是这半年来才性情大变,看来他吸食阿芙蓉膏有半年之久。”

“而且他从不在工部吸食,在府里也是在书房的暖阁吸食,很隐蔽,不让家里人知道。”他接着分析,“因为一旦被人知道他吸食阿芙蓉膏,不仅他会获罪,庄家也会遭殃。”

“他一般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吸食阿芙蓉膏,因而常常不回寝房就寝。昨夜他跟平常一样,躺在竹榻吸食,只是他吸着吸着就吸多了。”

“他好像看见了许多美丽的幻象,他在暖阁躺了许久,做了许多美梦,后来他醒了,来到外间坐在书案前想写点儿什么。忽然,他觉得喘不过气来,狼毫的墨汁滴落白纸,他很难受,他想喊人,可是他喊不出来”

“他还不想死,他强撑着站起来,想出去喊人,不当心把案上的一本书扫落在地,可是他那么虚弱,连吸一口气都觉得费劲、难受他走了两步就摔跌在地,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慕容辞和沈知言对视一眼,蹙眉沉默。

琴若拊掌道:“殿下,沈大人,你们好厉害啊。依照你们所说的,奴才好像看见了庄大人毒发身亡的整个过程。”

沈知言的面色沉重了几分,“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阿芙蓉膏是从哪里来的。”

慕容辞颔首,“有人铤而走险,暗地里买卖阿芙蓉膏,祸害百姓。”

琴若忽然道:“庄大人会自己去买阿芙蓉膏吗?会不会吩咐亲信去买?比如管家。”

慕容辞眼眸一亮,惊喜道:“对,我们要去问问庄家的管家。”

沈知言却道:“殿下,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去庄家吧。”

琴若也劝说明日再去,慕容辞只好作罢,回东宫。

夜里,慕容辞沐浴后正要上榻就寝,打算明日早点起来,琴若拿着两张纸进来,道:“殿下,容公子传来的信函。”

慕容辞把折成细小的信函展开来看,原来是关于玲珑轩的。

玲珑轩创立于五年前,专营高品质的玉器,不过玲珑轩并非这么简单。玲珑轩的门面不大,里面的玉器也不多,上门的顾客也寥寥无几,就这样还能营业五年,不是很奇怪吗?

四年前容湛就盯上玲珑轩,盯了四年还是没见过老板出现过,在铺子里接待客人的只有掌柜和一个伙计,连幕后老板姓什么都没人知道,掌柜全权处理所有事情。

容湛还说,玲珑轩经营玉器只是门面,实则暗中进行别的勾当,至于是什么勾当,有待进一步调查。

慕容辞眉心微颦,“许主事说万方和王涛喜欢去玲珑轩看玉,想必不是去看玉。”

忽然,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眼眸一亮,“万方和王涛去玲珑轩是谈买卖,谈兵器买卖!”

“倘若玲珑轩真是进行其他勾当,真有可能是暗中购置军器监的兵器。”琴若寻思道,“玲珑轩的幕后老板必定不简单。”

“看来玲珑轩是非去不可了。”慕容辞的明眸冷冽地凝起来。

次日上午,慕容辞和琴若刚到大理寺,就看见沈知言正带着两个衙役出去。

慕容辞从小窗问他:“知言,你要去哪里?”

见是殿下,他立即驱马过来,低身道:“方才户部主事甘家的家仆去京兆府报案,说甘大人死了。京兆府派人来报知,我正要去甘家看看。”

“本宫跟你一起去。你在前面带路。”她心一沉,又一个朝廷命官死了。

“户部主事死了?”琴若若有所思“不知是怎么死的。”

沈知言在前引路,速度不快,马车正好追得上。

甘家的门户和庄家差不多,也是在一条巷子里。消息还没传扬出去,因此没有百姓在巷子口围观。

慕容辞匆匆下了马车,跟着他一起进了甘家。

和昨日一样,京兆府的捕头捕快、衙役全在这儿,正在盘问甘家的下人和主人。

捕头走过来,看见昨日那两个俊俏公子也在,朝她们点点头,然后道:“沈大人,据甘家的管家说,今日一早不见甘大人起身,甘夫人觉得奇怪,就一起去书房看看。书房上了栓,他们怎么拍门,里面也没动静。甘夫人和管家担心甘大人出事,叫来几个府卫把门撞开。他们进去后,看见甘大人躺在里间的小榻,人已经死了。”

沈知言问:“尸首还在书房吗?”

“还在书房。甘夫人发现甘大人死了,连忙叫人去请大夫、去京兆府报案。”捕头回道。

“书房现场保住初情了吗?”慕容辞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甘大人的儿子、女儿都进过书房,不过现场的初情应该破坏不大。”捕头道,“方才仵作对甘大人进行初验,仵作说,跟昨日庄大人一样,应该是毒发身亡。”

她的心蓦然一沉,跟着沈知言往里面走。

书房前,甘夫人哭倒在嬷嬷怀里,悲痛欲绝,一旁站着的年轻男女是甘大人的儿女,女的皆是面有悲戚之色,眼眸红肿,泪珠不断地坠落,男的则是悲伤皱眉,眼里水光晃动。

那甘家女儿看见沈知言,立即在丫鬟的搀扶下奔过来,伤心饮泣,“沈大人,家父死得蹊跷,您一定要查清家父的死因”

第1卷:正文 第081章:事态严重

沈知言办案多年,能体会死者家属的丧亲之痛,温和道:“甘大小姐放心,本官会彻查清楚。”

慕容辞打量着她,甘大小姐容貌秀雅,体态婀娜,一双妙目哭得红肿,但仍不减其秀媚的风姿,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弱气韵,令人心生怜爱。

虽然神色悲痛,不过甘大小姐一心两用,偷偷觑沈知言一眼,颇有几分娇羞。

忽然,甘夫人晕倒在嬷嬷身上。

甘家儿女都围上去,焦急担忧地喊着“娘”。

想必是悲痛攻心,这才昏厥。

几个嬷嬷把甘夫人架着送回后院的寝房,甘家儿女留在这儿等候官府问询。

慕容辞和沈知言对视一眼,一起进书房,琴若则留在外面。

“那甘大小姐春心微漾”慕容辞故意拖长尾音,含笑打趣。

“殿下是什么意思?”他错愕加莫名其妙,殿下这句话跟本案有关吗?

“就字面意思,自己体会。”她朝他眨眨眼,狡黠地笑。

户部主事甘泰祖的书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书房,里间用于休息,放着一张小榻,小榻对面是两把花梨木椅子和一张小圆几。墙角放着两盆时令花卉盆栽,清芬隐隐。

甘泰祖侧身躺在榻上,外袍盖在身上,身子弯曲如虾状,十指弯曲成握拳状。

小榻边小方几上有一把花梨木烟枪,烟枪的吸嘴这头与他的头部只有微末距离。小方几上还有一只雕花老银圆盒,慕容辞拿起圆盒,里面只有米粒大小的阿芙蓉膏残留。

沈知言看一眼雕花老银圆盒,又仔细地看着花梨木烟枪,烟枪一头的烟锅里阿芙蓉膏都燃尽了,只剩一点余味。

他放下烟枪,开始验尸,“死者甘泰祖大约死于夜里子时,面黄肌瘦,肤色表黑”

和庄秦一样,甘泰祖瘦骨嶙峋,死状差不多。

慕容辞转目看着房间,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勘察过现场之后,二人来到外面。

“甘大小姐,你可知昨夜令尊什么时候来到书房的?”慕容辞问甘大小姐。

“家父一向早睡,可是这三个月来他在沐浴后还去书房,说是最近户部事情多。”甘大小姐轻声回道。

“那什么时候回寝房就寝?”

“我一般早早歇下,不太清楚。”甘大小姐目光微垂,又看向兄长。

“家父在书房待到很晚才回房就寝,有一次,我与友人饮酒临近子时才回府,看见家父那时候才回房。”甘大公子回道。

“这三个月来,甘大人清瘦至此,你们知道原因吗?甘大人可有隐疾?”沈知言温雅如行云地问。

“家母没有说起过这事。其实我也觉得家父清瘦了不少,还问过家父是不是最近户部事情多,日夜忧虑才引致胃口不佳。起初家父说户部的确事情多,后来我再问,家父就不耐烦了,斥责我一介女流不要过问户部公事。”甘草大小姐哀伤地说着,时不时地瞧一眼清湛雅致的断案英杰。

“妹妹说的没错,我也问过家父。家父也是不耐烦地把我轰走,不让我多问。”甘大公子接着道。

沈知言和慕容辞对视一眼,看来甘泰祖吸食阿芙蓉膏是这三个月的事。

她又问:“甘大人若有事一般吩咐什么人去办,府上的管家吗?”

甘大公子回道:“不是管家,是伺候家父多年的王伯。”

沈知言请他把王伯带到这儿来,说是要例行问询。

甘大小姐焦虑地问:“沈大人,家父是中毒死的吗?怎么会无端端地中毒身亡?是否被人谋害?”

他宽慰道:“本案还需勘察,在找到更多的证据之前,本官不会妄下定论。甘大小姐放心,令尊之死定会水落石出。”

慕容辞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甘大小姐,甘大人平常有什么嗜好吗?”

甘大小姐回道:“家父没什么嗜好,只是偶尔去书肆看看,买几本书回来。不过这三个月来家父没有去过书肆。”

慕容辞点点头,不多时,王伯带到。

王伯不是甘家对他的敬称,而是他本名如此。他大约六十来岁,比甘泰祖年长十余岁,体型精瘦,肩背微佝偻,须发花白,脸部皱纹多,一双眼睛尚算清明,看着是忠厚之相。

他向几位大人行礼,悲伤地抹泪,“老爷死得好惨呐,大人可要查明老爷的死因。”

沈知言把他带到一旁问话,慕容辞跟过去,明白知言的用意——不想让甘家人知道太多。

“王伯,近三个月甘大人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沈知言问道。

“原先小人是不知道的,半个月前才偶然发现老爷”

王伯忽然停住,思忖着这是老爷的秘密,该不该跟大人说。再者,老爷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千万不能宣扬出去,否则会大祸临头。

慕容辞看见他眼里的犹疑与为难,道:“你再不说,你家老爷就死得冤枉了。甘大人让你保守的秘密就是置他于死地的罪魁祸首。若你想要甘大人之死真相大白,就要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王伯一咬牙,道:“这三个月来,老爷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抽大烟,每晚沐浴后都要在书房抽上一个时辰,让小人在书房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书房。起初小人不知老爷在书房里抽大烟,后来才发现的,也才知道老爷日渐消瘦是因为抽大烟。”

他老泪纵横,抬手用灰黑的衣袖拭去,“小人知道后,劝过老爷,不能再抽那大烟,会把身子抽垮的,会倾家荡产,连户部这差事也会抽没了。可是老爷就是不听,要小人不要管他的事,还嘱咐小人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知道那种大烟是什么吗?”慕容辞问道。

“小人不知,但小人知道抽大烟会送命。”王伯的泪水又流下来,打湿了皱纹,“小人七八岁的时候,小人的爷爷就是抽大烟抽死的。几十年前,小人的乡下村里有不少人抽大烟,一旦染上了就戒不掉,就是死路一条。那烟膏贵得很,不少人为了抽上一口,不惜砸锅卖铁、卖儿卖女卖房屋,弄得倾家荡产,最后家破人亡,人也死了。大人,那大烟就是祸害,害了一人就是害了一整家子。”

“甘大人的烟膏是在哪里买的?你知道吗?”沈知言问道。

“是老爷吩咐小人去买的,但起初小人不知道那是抽大烟用的烟膏,最近才知道的。”王伯回道。

沈知言和慕容辞对视一眼,惊喜地问:“你是在哪里买烟膏的?”

王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问,回道:“老爷吩咐小人去一条巷子,把银子交给那人,那人就会给小人一盒烟膏。”

慕容辞急急问道:“哪条巷子?那人是什么人,你认得吗?”

王伯道:“在青阳巷,那人穿灰白长袍,每次都戴着帷帽,黑纱遮掩了他的容貌,小人没见过他的样子,不过小人记得他身形不高,只比小人高一点。”

王伯不高,大约五尺二寸,那个卖烟膏的人的身高大约是五尺四寸。

再问几个问题,沈知言让他走了。

在甘家勘察完毕,他们前往庄家。京兆府和大理寺的衙役自然会把尸首和相关的证物带回大理寺。

马车上,慕容辞的明眸迸出冷芒,“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帝京有人暗地售卖阿芙蓉膏荼毒我北燕国臣民,而且那些人非常谨慎,不以真面目示人。”

沈知言也觉得事态越来越严重,眉头紧皱,“民间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抽大烟。”

琴若忽然道:“不如下令让京城防卫司找个理由挨家挨户地排查,凡是抽大烟的都收押,强行戒掉。”

“不可。不仅会扰民,而且会扰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他摆手,雅白的俊脸满是沉重。

“可是不查就不知道京城里有多少百姓在抽大烟。”慕容辞气急。

“我想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殿下稍安勿躁。”沈知言安抚道,“咱们可以先查售卖阿芙蓉膏的不法商家,断绝此膏广泛流传,同时传令下去,京城四个城门和各个关卡从严搜查,不让阿芙蓉膏流进城里。”

她冷静下来,想想也对,这事还不宜摆到台面上来,应该暗中进行。她不能方寸大乱,否则只会越来越糟糕。

琴若提议:“可以传令给京兆府,凡是来报案中毒身亡的,都要仔细勘察,上报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