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更不是他们该掌握的规矩,在河继县或许说很多地方,饭桌就是用来说话的。

苏水渠边吃边说起盛都的事情,最后状似无意的提醒他:“总之小心点,你是靠弹劾百官加上政治扈历上来的,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盛都不服气的人多了,加上你和皇上…”

苏水渠没说明:“现在他们会看在皇上的面上不动你,你可千万别有因此放松警惕…说不定什么时候…”

苏水渠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说,就像皇上为他出过头,那些找事的会恭敬消停一段时间,可热度总会淡去,见缝插针的不会放松盯着他们的机会,上次被弹劾就闲着着了道,他现在想不亲为都难,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队伍里没有看自己不顺眼给自己使绊子的人,上次的侥幸不会又下次,他现在可一点也不轻松,恨不得多长十双手脚,把自己栓在河道上!

苏水渠结论道:“在吏部是得罪人的差事,万事小心些。”

牧非烟了解的颔首,突然想到了水渠的这座宅子,何尝不是小心生存的见证,皇上再顾着,也挡不住真有事落在他们头上后,别人非议的口舌,他们身为官员最不想的是看到他为他们操心:“我懂…”

苏水渠点点,懂就好,以后同在盛都共事,真出了事他也能帮衬着点,就是…哎…那种感觉他尝到了再说吧:“你就在这里住下来,我隔出了个小院,给你开了个侧门,仆人都给你找好了,这里距离你衙门近,省得再找宅子,就这么定了,不能说不要。”

牧非烟哈哈一笑:“刚才还跟马三说挑你哪个院子合适!”

翌日,牧非烟续职,没有给他休整的时间,吏部早已正式下达了文案,今日续职。

牧非烟在苏水渠异样的目光被送出门。

牧非烟其实觉的苏水渠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早续职位晚续职不都是要续职?早续职没什么不对的!?

进了吏部衙门,牧非烟眼里多少懂了苏水渠眼里的异样,是没有不对,整个接待的流程异常顺利,不能说顺利,是热情,每人都很热情,很多相关手续甚至不用他跑腿,已经处理妥当,本以为整个上午都办不好的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好了。

未来的同僚们热情的送他上马车回去,牧非烟没从中找出任何一丝怪异,只除了办的太快,但马车行了一条街后,他发现他把信函忘在了填写籍贯的桌子上。

牧非烟急忙回去拿,也才明白了苏水渠眼里的意思,他刚踏入吏部大门,就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声音。

“我看当时河继县也找不出出挑的,牧大人这样的,也算百里挑一了,你没见他眉毛长的的比你家美妾都长。”

“胡大人,这你就不懂了,眉毛长不见得就得上面喜欢,我看是对比下优劣,牧大人这样的在河继县就是凤凰!放在盛都就是个公鸡!哈哈”

“哈哈!你嘴损不损!你可别忘了人家是跟谁抱过,不怕缝了你的嘴!”没敢说‘睡’另一方得罪不起,然后啧啧的道:“他皮肤不错,他提袖写籍贯的时候我瞧见了,细皮嫩肉的,绝对比你家小妾好!”

“省了你们的!修养都喂祖宗牌位了,成天瞎说,小心哪天说出乱子!”说话的是偏年长的声音,语气里颇为不赞同。

牧非烟听出是刚才给他拿表格的徐大人,很有威严的一位老学究。

但显然徐大人镇不住他们。

“刚才你还不是扒着上前看!现在装什么清高,你要是真清高今天留在家里休沐别来看稀罕!哈哈!对不对兄弟们——们——”胡大人紧紧的盯着突然打开的们愣住了,他…怎么…回来了…

牧非烟含笑的看着他们,表情客气,清云淡月这是跟他敬重的人学的,没有三分像也有一分:“扰了众位的雅兴,在下来取东西。”然后穿过众多惶恐的脸,把户籍拿在手里,像突然想起什么般对众人道:“待我向众位家的小妾问好,众位大人可是艳福不浅,不知每个人都娶了几位,羡慕是在下了。”说完平淡的关上门,看都不看他们第二眼!

待门关上,众人瞬间像受了惊一样噼里啪啦弄翻很多东西,‘怎么办’‘死定了’的声音不断传入没走远的牧非烟耳朵里。

牧非烟表情冷冷的,一扫刚才的柔和平日的谦逊散发着不悦的怒气,在外历练这么多年,他哪天不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他可不是苏水渠能忍气吞声了:“马三。”牧非烟掀起帘子。

“老爷。”

“看到带着个标识的客栈停一下。”说着拿出一张绣着红花的黑帕给他看。

“好叻老爷,你瞧好吧。”

苏水渠今天没有上工,等在牧非烟的院落里想安慰他,见他像没事人般回来,心里不禁惊诧了很久,想问他什么又怕自己太敏感白白破坏了非烟的心情。

待他实在看不出牧非烟有什么不妥后,准备等以后再说,便笑着提醒:“宫里也来口谕了,续职后到宫里谢恩。”

牧非烟闻言表情尴尬的变了一下,谨慎的问了句:“宫里都还好吧,听说皇子最近心情不好,回来的路上还见禁卫军抓人了。”

苏水渠摇摇头:“没事,那些人是公务,宫里挺好。”就是…哎,这事也是经历过来知道,除非不在意高位上的人:“下午去吧。”

牧非烟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早?“为什么不现在去。”

苏水渠嘴角僵硬的笑了一下,不禁苦笑,语带无奈的问:“牧大人,你是真没意识还是没想到,这时候去皇上铁定留你用午膳,而…今天…今天孙大人休沐,子车少主也在宫里。”苏水渠鼓起勇气说完后,苦笑的看着他,还要去吗?

这顿饭吃下来恐怕会食不下咽。

牧非烟尴尬的听懂了苏水渠的暗示:“苏义呢,他也在宫里?”苏义不会顾忌彼此的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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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花茶

苏水渠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所有把态度表现在明面上的人才值得防备,有时候热情也让人吃不消。

但背后说人是非的事苏水渠做不出来,只是好心提醒:“没有苏义你也别去,万一宫里的饭不合你胃口,还望装着喜欢多痛苦,呵呵。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问题让马三去隔壁叫我。”

牧非烟把苏水渠送到门口,不太明白苏水渠说的什么意思,想着是水渠怕他再挨苏义的打,牧非烟想起苏义上次对他用刑,不禁苦笑,不管怎么辩解他参与了,就是不对…

下午,牧非烟准时出现在觐见名单里,此时站在上书房门外的台阶处,他反而平息了心中刚出门时的期待,反而有些落寞的垂下头,巍峨的宫门,守备严密的宫墙,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一切,甚至还有曾经拒绝了他的皇上。

如今他再次站在这里,你不可否认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是他会吗?几年不见他是不是把自己忘了?离开了河继县,他融汇在他万千男宠当中,有什么让皇上侧目的资本。

周天正在接见臣子。

牧非烟就在外面等着,偶然有大臣在外徘徊片刻见他是生面孔,好奇的问了他的名字,但面上的表情显然没往心里去,只是出于礼貌的问问,然后又在上书房外走来走去,似乎有难言的事。

牧非烟刚想问他怎么了,那人突然站定,深吸口气看眼上书房。

牧非烟见他如此以为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觐见,虽然那样会推迟他见到皇上的时间(觐见帖自动放在最后招见)但牧非烟还是希望这位同僚先解决自己的事。

可那位胸前绣着二品麒麟的官员瞬间转身走了。

牧非烟一时有些愣住,转了这么久就这样放弃了?看着又空空如也的院落,想起那人听到自己名字无动于衷的样子,觉得人与人的差距果然大,吏部衙门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当稀有生物观赏,宫里的人却无动于衷,大概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所在。

“孙妃侍,您来了,皇上正在见尹大人,孙妃侍不防在这里等等。”柔然尖锐的声音突然惊喜道:“孙妃侍真带了汤。”然后李公公的眼睛都笑没了:“陆公公吩咐小的,怕汤凉了,让小的先端进去。”

孙清沐含笑的点点头:“劳烦李公公。”示意小池子把汤拿过去。

牧非烟听到声音,不禁看向庭廊上银白竹绣宫装的男子,来人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比以前更精神,说不上哪里不同,仿若那云淡风轻的平然轻了,添了皓月之光的俊朗,他的声音还如以前般平静,却多了温柔。

牧非烟突然见孙清沐看过来,不知怎么的猛然垂下头,不敢看他丰神俊朗的样子,怕自己会自行惭愧,心里更不禁冒出他已被封了妃侍与自己不同,自己被皇上嫌弃不能入宫,不禁自愧不如,头垂得更低。

孙清沐看到他,想了一下,才微笑着走下来:“原来是牧大人,我刚才还在想,新举人都没有封官怎么见到了新面孔,原来是牧大人到了。”

孙清沐热情的安慰略带紧张的他:“中午皇上还说起您,问陆公公您到了没,看把皇上急的,都说你来了还不放心。”然后叹息道:“牧大人显瘦了,回头让皇上给你加俸禄,好好补补。”

牧非烟闻言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孙清沐口中的热情,或许是他透露了皇上并不是不想见自己的消息,总之听了孙清沐的话后莫名的心安。

孙清沐见他腼腆的笑了,松了一口气,见他额头又被烈日晒出的汗渍,道:“我看皇上还要等一会,不如我们去隔壁书房坐坐,喝杯茶,让孙某一尽地主之谊。”

牧非烟直言不敢。

孙清沐却没有就此放弃,见牧非烟回答实在拘谨不禁调侃道:“莫非牧大人想顶着被太阳晒出的红晕去见皇上,到时候皇上一心疼再把我罚一遍,我可就因为牧大人受了无妄之灾了,哈哈,别客气都是皇上的臣子,牧大人这边请。”

牧非烟最终被说动了,他不得不承认孙清沐很会说动人,依如他在民间传说中那样,冷静睿智一针见血,可真当走在孙清沐身后,他并没有激动敬仰的感觉,反而是自行惭愧。

尤其在小太监路过他们,恭敬问候孙清沐一声孙妃侍时,他就觉的有把尺子在两人间度量,而结果无疑是他输的寸土不剩。

孙清沐打开隔壁的房门,这里与上书房不同。虽然同为书房却是一间休息室,皇上不想接待臣子时或有内眷要见都在这里。

书房的摆设很柔和,软榻上铺了一席冰凉的竹席,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盘没有吃净的桃酥,旁边还有半杯花茶,周围有些凌乱,似乎离开这里的人走到很急,凉席上的薄被乱糟糟的扔在椅背上。

牧非烟立即想到这是谁的杰作,不禁脸红的垂下眼,几个时辰前皇上一定在这里偷懒,然后大臣来了,他才匆匆离开,离开时舍不得撒了嘴里的食物,拖到屏风那里才吃完从后门入了上书房。

孙清沐并不介意他看到这些,无奈的一笑:“她啊,永远这么散漫,以前在河继想必也是这样。”说着把来不及收拾的东西整理好,银白色的衣衫在这件装饰精美无不透着温和气息的房间里,如一位操持家务的内眷,半带无奈半带宠溺的收拾了满屋的凌乱。

孙清沐确定扫干净最后一粒碎屑才不好意思的与牧非烟坐下,解释道:“她有时候固执不让太监宫女们动她的东西,要不然陆公公成天也不会累的半死,牧公子喜欢喝什么茶?我这里有些今春的花茶,皇上最近很喜欢喝,不如牧公子也尝尝。”

不知道为什么,牧非烟突然兴致缺缺,孙清沐的话依然暖人,丝毫没把他当外人,反而处处透着不见外的坦诚。

但他开始莫名的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大概是孙清沐的目光太坦诚,那份洒逸太纯粹。

反而让他觉的,自己就是别人家花钱买来的丫鬟,人家主母根本不在乎你知道了老爷有什么爱好,反而支持你去服侍,因为根本不会有什么将来,就算有了…也是丫鬟不知廉耻诱惑了老爷。

“我…”牧非烟看着端上来的花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这种不是滋味又找不到转嫁人,反而让他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像个怨妇。

牧非烟只能压下心里忐忑的别扭,喝下一口茶,本以为平淡的茶入口后甘醇无比,比普通的茶多了香醇,料是不懂茶的他也喝出了几分爽快。

牧非烟眼中的惊叹还没有落定,就听到声音入耳“好喝吧,我刚喝的时候也想着苏义怎么这么会找东西,难怪皇上喜欢喝,不过…”

孙清沐似乎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开始我并看不上他弄得这些花花肠子,还是我不懂欣赏了,呵呵。”

牧非烟因为孙清沐的话,脸色瞬间变了四种表情,初时惊讶的好喝,听到孙清沐的话后确认自己果然小肚鸡肠的愧疚,对方时刻照顾着他的情绪,甚至他露出一点惊喜的样子对方都能捕捉到,他却还在想什么正妻和丫鬟;

第三种是在听到孙清沐提起苏义,让牧非烟突然觉的在自己是他们中的局外人,苏义会跟孙清沐分食花茶,会在皇上面前维持平和的样子,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就是听戏的外人。

第四种是累,牧非烟觉的自己怎么进了宫见了孙清沐怎么生出这么多种小人之心,是他太不自信了还是非得找个人恨着,因为是人家打压的他和苏水渠进不了宫、让自己处于弱者的姿态才甘心!

牧非烟仿佛终于懂了苏水渠不让他来吃午饭的原因,很累,真的很累,明明还没有什么,却像什么都发生了一样,怎么会这样?

牧非烟茫然,除了认为是自己有‘毛病’找不出一点结症。

牧非烟苦涩的喝着茶,垂着头什么都不想说了,但他刚升起这样的想法,又觉的自己上不了台面,身为人臣身在宫里,他竟然像个女人让想了人家东道主的不是也就罢了,还转头就给人家弄难看,实在不应该!

牧非烟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就听到门突然开了,而他整个人顿时愣住,脸刷的暗红,头几乎想垂到脚面上,如果孙清沐只是让他纠结的在自我不确定上徘徊,那么来人让他彻底认清了与他们的距离。

即便已经做好了到了盛都后泯然众人矣的长相,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让他有准备的心也大受打击,反而升起,不该来的惶恐。

沈飞推门进来,刚想说什么才注意道有人在:“谁啊?”沈飞没别人那么客气,不必像孙清沐般给足别人面子也不用像苏义般冷嘲热讽别人,他可以有什么问什么。

何况他真不知道,所以在孙清沐警告的目光下,他还是说了句:“我真不知道!?谁啊?!你亲戚!那你也不能把人领到这里,这里是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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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意外

孙清沐语带指责的开口:“沈飞,你不当值来这里做什么!不怕被皇上逮着,有你好看!”

沈飞才不管清沐的暗示,指着陌生人的位置:“我这不是在当值,抓你让亲戚进书房算不算歪打正着,呵呵。”

牧非烟闻言蹭的站起来就要出去!但凡是个男人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外人’都不舒服!

孙清沐急忙拉住牧非烟训斥沈飞:“他是皇上的客人,牧大人,原河继县县令后河城太守,回盛都任吏部左侍郎。”

沈飞闻言眼睛顿寒,转瞬就换上笑意:“河继?就是生产让皇上转性的盗贼之地!”

牧非烟直接恭手:“下官还有要事,不敢打扰两位大人说话,下官告辞。”说完不顾孙清沐挽留,快速俯身离开。

孙清沐一直挽留到门口见他去意已决只好作罢,看着牧非烟重新站回上书房的台阶下,他才关上门转过身怒目沈飞:“你提什么不好非提河继县的土匪,河继县的功绩你怎么不谈,河继县现在可是拥有盐业、运输业、大面积沼泽的富饶县城,就凭当中矗立的皇上塑像,你就不能乱说话。”

沈飞不为所动,闲散的靠在座椅上,拿起皇上剩下的酥饼吃了一口,立即嫌弃的放下,太难吃了:“他们是出过土匪不假吧,皇上这性子都归功他们,送他们个功德无量的牌匾都不为过。”

孙清沐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跟着坐下,一改牧非烟在时的和蔼,看向沈飞则没有顾忌:“你懂什么,你现在看他不顺眼,图一时之快把他呛了,你想过后果吗?他是不可能去皇上那里告状,但无形中你竖在他面前的压力就会荡然无存,他只会觉的你小肚鸡肠,这还不是最怀的结果…”

孙清沐叹口气,表情无奈:“你可别忘了现在宫里还住着谁,那位也是河继县出来的,到时候他心眼一动把你得罪过的苏水渠和牧非烟都接进宫来,打着为皇上解忧的名号自立门户,你就哭去吧。”

沈飞心里一惊,终于正色的看向大哥,满脸惶恐:“不会这么严重吧!要不我把他们…”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孙清沐被他的表情逗笑,态度平缓下来:“行了,别耍宝了。”但又不禁心有愁绪:“苏水渠是个省心的,皇上对他上心,不可否认苏水渠有值得她付出的地方,不争不抢、不折腾也谦逊能力更是没的说,但这个牧非烟你能不刺激他就别动,当年他可是参与了…”

沈飞也想到了孙清沐没说出口的话,敢参与刺杀太子的人,哪个敢说没有自己的主意,而这个牧非烟还是真正的实施者,虽然没成功,但能活到今天,风光无限的重回皇上身边就不是庸才。

孙清沐抚弄着手里的瓷杯,却心不在焉:“本来是想阻他一阻,探探他怎么想的,就算真弄不走,也要稳住,或者让苏水渠稳住他,你倒好,来了就一通乱说!”

孙清沐也没了抱怨沈飞的心思,见他还在书房里坐着,不禁气笑:“还不去当差,坐在这里等我训你!”

沈飞张了张嘴,见孙清沐神情若有所思,不再问的转身就走,他相信孙清沐会弥补他闯出的乌龙,只是那个牧非烟有必要让大哥如此‘用心’?要知道后宫住着的那位大哥可动都没动一下,也不是完全没动,星姑娘不是到了…

沈飞被这些绕着花肠子的弯弯道道弄烦了,就不能把话摆明面说?他宁愿整合烦人的通天阁也想不透他们想做什么!

牧非烟远远的看见沈飞的衣衫出了书房然后快速消失在御书房总院,心里依然黯然,他针对自己又如何?单是他的长相足以让他在皇上面前受尽宠爱,超脱了人性的美丽不是小小的瑕疵能掩盖的光华。

何况那就真是瑕疵吗?何尝不是真性情,皇上为何不喜欢他?舍弃那样的光华将就自己说不过去,如果连孙清沐那样风光霁月的人都无法让皇上停住靠近沈飞的脚步,他又能做什么,真入了这宫,他又凭借什么从他们三人手中占据皇上的宠爱…

牧非烟正想的出神,突然的传唤惊醒了他。

——传原河落城太守觐见——

陆公公嗓音一落立即含笑的走向牧非烟,掐着兰花指与他套近乎:“呦,牧大人是越来越水灵了,这皇上见了还不得移不开眼,就连杂家都喜欢的紧。”说着立即请牧非烟入内,丝毫不敢耽搁,可见皇上是真的要见他,否则陆公公才不会多话。

果然牧非烟刚踏入上书房的大殿,大殿摆设上的灿光还没让他睁眼,喜悦的笑声已经传入他耳朵。

“非烟来了!等很久了吧,来了就直接进来还在外面等什么,要不是清沐过来说沈飞那小子惹了你,朕还不知道你到了,可别介意,他那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冲他凶点,保证他对你服服帖帖的,快来坐!”然后体贴的打量他一眼,叹息道:“有一段时间不见,你又沧桑不少。”说着周天仿佛说了年轻的大叔六十岁一般的笑话,自顾自的笑。

这个笑话好笑吗?反正不管怎样除周天以外的人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跟着笑了,至于笑什么,谁知道。

牧非烟更不知道笑什么,却看清了原来孙清沐早已坐在那里,他正对着自己笑,笑容中有对刚才事情的歉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的更累了,好想回了苏家院安心当他的吏官。

孙清沐含笑的喝口茶:“皇上这话说的微臣觉的不妥,牧大人年少英朗,比我等都要年轻,宫里除了一忍昭仪可没人比牧大人青嫩,皇上这不是埋汰我们三宫都沧桑了。”

周天赶紧讨饶,孙清沐若反击她还敢说话吗:“朕沧桑,朕沧桑,你这张嘴,朕可消受不起,非烟远道而来辛苦了,一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事,给朕说说。”

牧非烟有些心不在焉,在皇上一直强调‘朕’的时候,他的失落显而易见,皇上不喜欢他了,他上次也没把自己带在身边,这次回来以为…可为什么见了,皇上却没有给他那样的感觉,不是说了…只要他回来…

牧非烟微微抬起头,本想看到桌案的位置,目光在触及一片明黄时,鬼使神差的上移,入目的人一身通亮的黄色,好看的像那初升的明光,冲垮了心里本就准备好的欣喜,感动的眼泪瞬间盈满他眼眶,让他忍不住想…想…

可碍于孙清沐在场,他什么也不能想,那么…牧非烟突然觉的自己很多余,苦苦追着他的脚步,到头来,到头来皇上身边还是没有他的位置,为什么…

牧非烟咬着莹凉的下唇,非常想哭…

孙清沐见状瞥开了眼,皇上的那句‘朕’听着纵然顺耳,可人能不能留下不是‘朕’字的距离。

周天见他又像上次似的,心里顿时百感焦虑,牧非烟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她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位粉雕玉琢的小人,本来挺柔弱的少年,意气风发的县令,他的路程不该是被另一个男人毁了。

哎,他从县令一路走来,不该他学的他也会了,每次见了自己也小心翼翼的,男人这样提起挺讨人厌,但是非烟做来却不会,柔弱中的那抹坚韧在历练而回时更加有韵味,只是她又不是色狼收一堆男人在身边干嘛,当画看吗!

再美的画闲来无事看看也就罢了,看多了什么韵味也没了,何况她不爱书画艺术。

牧非烟觉的委屈极了,刚才皇上说孙清沐说了皇上才想起自己觐见,如果孙清沐不说,皇上是不是忘了今天下午自己会来觐见,想到这里牧非烟更加落寞,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他慌忙去擦,可越擦越多,所幸自我厌弃的哭出声,反正他也不着皇上喜欢,他还在乎什么名声!

陆公公见状,叹息的叹口气,多好的孩子。

孙清沐见了陆公公的态度哭笑不得,在陆公公眼里对皇上好就是好男人,孙清沐站起来刚想替皇上安抚安抚牧非烟,发现皇上已经站起来向哭着的人走去。

孙清沐眼底的黯然稍纵即逝,到底还是懂哭的人更高一筹。

周天心里那个哭啊,焰宙天从哪找来这么多桃花,品味如此之高,让她取来棘手扔之寻骂!她招谁惹谁了。

周天走过去,腹部微微凸起还不太明显,除非是怀过的能看出什么,面对一帮大老爷们她不说谁会往那方面想,周天刚在他面前站定还没有把陆公公手里的丝帕交给牧非烟。

牧非烟已经猛地抱了上来,环住皇上的腰开始哭。

孙清沐、陆公公顿时跑了过来急切的想分开两人,就见皇上额头瞬间冷汗直冒:“太…太医…”

——传太医——

片刻功夫,子车世、孙清沐、沈飞、苏义、回来拿东西的子车页雪还有满脸哑然的牧非烟等在了门外,两位太医、十几位子医在上书房内忙忙碌碌,本来谒见的臣子已经被遣回。

苏义愤恨的瞪着缩在角落的牧非烟,面色狰狞如鬼,几次走到牧非烟跟前,想说什么又硬生生的憋住,焦急的走来走去,只能冲子车世吼:“那些大夫管不管用,皇上到底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事!”

子车世比所有人都急,周天的情况深殷医学之道的他比他们都看的透彻,周天什么情况!怀孕无疑要她的命,一个从小到大就开始喝刺激药物的女人,能怀上已经是奇迹,这么多药吃着才是勉强保住胎,稍有不慎什么都不剩了。

为了不增加她的压力,他说什么了,他已经尽量做到寸步不离,谁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喊什么!他心里不急?

孙清沐自责的站在门口:“是我不好,我应该拦着她…”他没料到这样的力道也不行。

子车世认了他这句道歉,他把周天拘在宫里,就是怕出事,已经警告过他们看好她。

孙清沐是没料到牧非烟真敢去抱皇上,他都不敢…说这些都没用了:“她不会有事吧…”

沈飞站在孙清沐身侧,忧忧的道:“最好孩子也没事,要是孩子有事了,她更不高兴。”然后平静的看眼缩在一边的牧非烟,什么也没有说。

牧非烟恨不得自己没来盛都,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在河继不曾认识过皇上,冲击在脑海里的信息太大,他几乎承受不住自己对自己的指责!

他都干了什么!他竟然害了她!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再多的不知道也掩盖不了他的愧疚,便一直抱着长廊上的柱子撞自己的脑袋!他不该自私,不该想得到她的重视就没出息的哭,不该去抱她,不该…不该活着…这件事掩盖了皇上是女子给他的震惊,他现在心里悲苦交加,近乎崩溃!

子车世显得更加焦虑,他已经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台阶上,脸色的愧疚比所有人都深,他不该帮她保孩子,不该什么都不说…不该从了她的任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个人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紧闭的上书房大门,静静的都坐在台阶上,除了血已经布满整张脸的牧非烟,所有人都不动了,除了自责几个人还是自责…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下午到晚上,烛光照不到的角落已经漆黑如墨,直到更声想起,上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所有人如上了发条的时钟瞬间向一个目标冲去。

年迈的子医越过一双双询问的眼,恭手对少主道:“皇上已经没事了,现在睡了,以后一定不能受了刺激,不能再发生意外,属下已经尽力。”

所有人同时松口气,牧非烟听完后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