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这里是幽州地界,轮不到他插手;于私,他与山宗有仇怨,且如今因为自己,还又加深了一层。

“是,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山使说他会来,会来的,你还在这里,他怎会不来。”赵进镰克制着,其实心里也没底,但纵然到这一刻,他是首官,也要稳着人心。

当日在为神容接风时,酒肆外,山宗与他商议军务时做过最坏的设想——

倘若之前皆是试探,关外忽然来袭,幽州城被攻击,那就立即报信檀州。

因为还有一座矿山要防。

届时就说他的幽州军抵挡不住,哪怕周均只是要看他一败涂地的无力,也会率军前来。

赵进镰当时问他:“那岂非要你践踏自己颜面来求援。”

山宗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为将者,任何人,任何物,皆可为兵,仇人也是兵。更何况,周均归根结底也是个军人,是一州镇将。”

那是他原话。

那个契丹首领见赵进镰不说话,反而窃窃私语,已没了耐心,咕哝一句契丹语,刀朝这群将死之人挥了一下,看他们如看蝼蚁。

身后的兵刚要上前挥刀,一个披头散发的敌兵跑上城来报:山中突袭了,那边首领被杀,攻山的骑兵全赶来城下了。

首领破口大骂废物,正要为他们赢得劝降的时机,居然就这么退了。

紧接着,又有一人来报:关口也遇到突袭了!

首领阴沉着脸,怒不可遏,却还算镇定,大声叫嚣了两句契丹语,顿时城下一队敌兵跨马离去支援关口,剩下的敌兵抽出弯刀,砍向守军。

前面的守军倒下时,城上却陡然迎接了一阵箭矢。

城下大街上,胡十一带着残部从暗角里冲出来,嘶着声怒吼:“一定是头儿去突袭了,张威,杀他们狗日的!”

城上的敌兵被吸引而去,赵进镰紧紧搂着何氏,一手拽着赵扶眉,被且战且退的守军护缩至城头,忽见远处火光大亮,风里送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厮杀从城门下方蔓延到了城中,大街上,敌兵冲开各家各户,店铺庭院,火把乱扔,开始屠城。

尖叫混乱声中,暗角里还有剩余的守军在顽抗,拖拽着他们的兵力。

兵戈声烈,城外的马蹄声已清晰可闻。

城下敌兵察觉到时冲出去,迎头就是一阵箭矢不管不顾射来,顷刻倒下一片。

熊熊火光里,一排兵马冲向破开的城门。

赵扶眉已在混战的城头角落里避无可避,忽而一箭贯穿面前挥刀的敌兵,溅了她一身血。

她勉强扶着城头往下看,兵马阵中,一人打马而出,白面细眼,身配宽刀,正双眼阴沉地盯着城头:“檀州军前来支援幽州!”

是周均,如山宗所料,他真的来了。

“援军到了!”城中霎时回应声四起。

胡十一带领剩余的幽州军杀出一条街角,和张威会合,练兵千日,反应迅捷,不用多言就知道奋力将敌兵推回城门,送入援军刀口。

……

关口处,仆尸遍地,仍不断有敌兵在往里冲。

得天独厚的地势使得关口狭窄,对伏击有利,两侧茂密山林里不断飞去暗箭,人影游走搏斗厮杀,尽管如此,剩下的军所兵卒也已寥寥无几。

而关口外,火光依然亮透山岭,几乎可以照遍关口一路染了血的山地。

又是一阵敌兵再冲进来时,远处马蹄声踏着风声迅疾而至。

忽然间多出百来条人影,驰马而至,直迎向冲入的敌兵。

有藏在暗处等着伏击的兵卒借着火光看清了来人,忍着惊喜没有唤出那声“头儿”,却见他身后跟着的一群兵马骇人无比——衣衫破败地套着软甲,蓬头垢面形同鬼怪,几乎都已看不出人样,居然是山中那群重犯。

偏偏个个杀人如麻,毫不停顿,甚至还有人在狂肆地怪笑。

仿佛无比痛快,鲜血都无法冲淡的痛快。

“收兵回撤,掩护后方,引一队援军过来!”山宗迅疾下令,手里的刀挥出,直贯一个骑兵的心口。

埋伏的兵卒听令撤向后方,虽然不知道哪里会有援军。

头顶正是天亮前最暗沉的时刻。

山宗横挡在关口,胸膛起伏,俯身一刀斩向横冲而来的快马,连带后方倒下一片,落地就已被其他人的刀毙命。

趁眼前清出一条血路,山宗甩去刀尖残血:“听我号令,一击即退,放他们入关。”

“头儿!”一个兵卒惊愕的急呼咽在风里。

“退个屁!老子还没杀够!”未申五恶狠狠地骂。

“这是军令。”山宗看着关口外接近的火光,幽幽说:“放他们进来,让我看看孙过折这十万大军到底是铁盟,还是风一吹就散了。”

话音未落,人已率先振马,疾冲出了关口。

乌泱泱的兵马如同潮水,涌着火光自远处莽莽荡荡逼近关口,当中一杆粗犷的兽皮旗高举,“泥礼城”三个字随着火光时隐时现。

忽然黑洞洞的关口里冲出人影。

“箭!”契丹语的军令刚下,弓还未拉满,他们已迅速窜上两侧山岭。

马走斜坡,难以久行,只一段,踏着细碎滑落的山石尘土又陡然冲了出来。

但已足够他们避开箭阵。

快马自两侧冲入,凌厉的几刀,换得几声惨嚎。

瞬间,又撤马回奔。

这次没有回避,而是直直地冲回了关口。

怒吼声起,敌兵海涌一般追向关口。

山宗殿后,回马斩杀两人,遥遥往后看一眼,策马疾走。

潮水般的大部兵马中,一道马上身影自兽皮旗下露了脸,髡发垂辫,披着圆领盔甲,面朝着他的方向,手里弯刀一指。

那是契丹贵族才会有的打扮,是孙过折。

大部领头的人马毫无阻拦地进了关口,夜色里,紧追着那一串人影不放。

过了山地,是大片无遮无拦的荒野,再往前就是幽州城。

城中分出来支援关口的敌兵刚走到这里,就被山宗安排回撤掩护的军所兵卒吸引,一路追击。

兵卒故意往回城方向撤,如山宗所说,竟真遇上了援军……

轰隆的马蹄踏过幽州荒野,暗箭不断。

有人中箭了,但只有一声闷哼,就没了声,依然按照计划头也不回地往前疾奔。

熊熊火光在前方亮了起来,一排漫长的边线,如同结了张网,在等着他们来钻。

后方如雷的蹄声忽然断了。

只剩风吹着尘灰送过来。

山宗勒马回头,百丈之外,敌兵人马已经全都停下,马嘶踟蹰,如同被一只手生生扯拽住了,凝在了浓稠如浆的夜色里,形同对峙。

随后,他们开始后移。

直到急切的号角声吹响,才有人意识到他们是撤兵了。

“头儿?”一个军所兵卒难以置信地出声。

“不奇怪,诡计多端的人,最害怕别人的诡计。”山宗冷冷笑了一声,看着那头远去的火光:“派人去探,看他们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

兵卒快马而去。

后面未申五怪笑:“居然叫你蒙对了,那孙子的十万大军果然不牢靠,这就吓跑了!”

十万大军在手,却被毫不畏惧地正面袭击,还是山宗亲自带人袭击,本就可疑。

追来后又看见远处火光乍现,是谁都会想到那是援军到了,还必是重兵,才让山宗有了这样的底气,让他可以不顾一座金矿和一城百姓的性命,以身做饵地吸引他们前来。

越是想得多的人越容易怀疑,也越容易犹豫。

山宗转头,看向远处那排檀州军的火光,直到此时才松下肩头。

这殊死一搏,只有他自己知道冒了多大的凶险。

一旦有失,万劫不复。

……

望蓟山里,寂静得一点声音也没了。

坑道里,没有一丝光亮,神容在黑暗里靠着山壁坐着,一口一口嚼着干硬的军粮。

“少主,”几声脚步轻响,东来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外面没有动静,没有人入山,山使应该成功了。”

“肯定么?”她轻声问。

东来无言。

无法肯定,只是推断。

神容沉默一瞬,咽下最后一口军粮,一只手紧按着怀里的书卷,忽而冷冷开口:“如果他们进来了,就凿破这下面坑道,避入山腹,就算破了矿脉的地风,把这里埋了也不能落进他们手里。”

东来想说那是她好不容易耗费多次心力才稳住的地风,思及如今情形,只能低低称是。

过了一瞬,她又问:“为何幽州城的鼓声断了?”

东来低语:“不知。”

神容心沉到了底,或许幽州城早已破了。

“少主!”外面忽而传来一声护卫急切的低呼。

东来迅速奔出,很快又返回:“少主,快,外面有马蹄声。”

神容立即起身,被他扶住手臂,摸着黑往坑道深处走。

尚未到底,冷不丁听到了一声隐约的唤声,神容一下止了步,回头看向坑洞口,紧接着松开东来,往那里走。

至坑口下稀薄的光亮里时,果然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似乎只有一匹,还有随着马蹄声送来的一声呼唤:“神容!”

神容怔了一下,踩梯上去:“我在!”

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出坑口,凉风一下迎头吹了过来,护卫们早已退去。

神容转着头,半暗半明的天色里什么也看不分明,心口突突直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脚下走出去几步,转头四顾,身后有了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快,一回头,男人挺拔的身影已在眼前,人瞬间就被紧紧抱住了。

神容鼻间全是血腥味,手缓缓摸到他的背,一片黏腻的湿,也不知是汗还是血,心跳如飞:“成功了?”

山宗持刀的手上鲜血已经弥漫过护臂,唯有抱她的那只手还算干净,沉沉喘着气,低笑一声,声已嘶哑:“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抓了个虫,没留心时间,晚了一刻钟~稍后来送红包哈~

☆、第八十二章

幽州城里, 喊杀声渐止。

关口再无敌兵增来, 身着灰甲的檀州军却如潮一般直灌入了幽州城,与着黑甲的幽州军里应外合, 很快就反据了上风。

周均握着自己的宽刀,亲自带人杀上了城头, 扫视左右,这上面敌兵已除,受伤的幽州军正被抬下城头。

看到这城上守军的数量,他阴沉着脸皱了下眉, 继而转过身, 远远从城上看下去。

下方, 何氏正被人护送着自街角离开,赵进镰在火光里苍白着脸, 官袍染尘, 却已在那里指挥官员们去安抚百姓。

他来回找了一圈,才看见赵扶眉。

城下刚被幽州军控制住的角落里, 赵扶眉手里拿着一块布巾在那儿蹲着, 不仔细看差点看不见。

周均眯起细眼看了好几眼, 才发现她是在给一个腿上中刀的兵卒包扎, 手上有些忙乱,但他记了起来, 听说她婚前是会些医术的。

赵扶眉包扎好了,站起来,抬头朝城上方看, 似乎是看到了他,垂下头,手里一块布揪了起来。

周均看她一眼,回了头,在高架的战鼓旁坐下,等着他的兵马来报战况。

兵马还没来,眼前多出一截熟悉的素淡襦裙衣摆,却沾了点点干涸的血迹,一只手伸过来,递来一块布巾。

赵扶眉上了城头,站在他跟前,将那块布巾往他眼前送了送:“夫君手上好像受伤了。”

周均细眼看去,一如既往地阴沉着脸,他手背上的确在入城时被敌方划了一刀,流了点血,动都没动:“一点小伤,我还没那么不济。”

赵扶眉手缩回去,勉强笑了笑:“夫君能来驰援幽州,我委实没想到。”

周均忽而凉丝丝地一笑:“由此可见这世上能救你的也不是只有山宗,我也能救你。”

赵扶眉愣了一下,想起了城头上那及时飞来的一箭,又想起了当年幽州战乱,她全部死于战火的家人,还有当初那横空出世平定此处战火的一道黑烈身影,最后是不久前,他自城外打马出来的身影,捏着手里的布巾,看着他青白阴沉的脸,只点了点头:“是,这回是夫君救了我。”

周均朝她看去,她已敛着衣摆在他身侧蹲下,捧起他那只握刀的手,将布巾包了上去。

他细眼看了看她垂下的脸,终是没有抽开。

……

从披着火光到披着青灰的黎明,破开幽州城的敌兵先锋一直得不到关口处的增兵来援,终于被彻底清出城门之外,如今收拢残部,急急往关口逃窜。

城下飞奔而来一个檀州军,大声禀报了消息,周均才带人下城。

檀州军来援不过几个时辰,体力尚足,数千人的一队兵马紧跟着出城追去。

到了荒野之中,濒临幽州连绵起伏的山脉附近,风沙漫卷,前方远处赫然显露了一道道坐在马上的身影,远看不过近百人,大多蓬发杂乱,拖着锁镣,如同深山里钻出的野鬼,却刹那间就快马袭来,不退不避,刚猛远胜千军。

那个契丹首领大声呵斥,带着剩余的残部狂奔冲向他们,迎头的兵弯刀刚挥舞上去就被削倒在地,只剩快马冲出,甚至看不清他们如何出的刀,只能听到一阵阵狂肆饮血的放声大笑。

“跑啊孙子,再跑!老子们还没杀痛快呢!”

首领大惊,后有追兵,前有拦路,再顾不上其他人,卯足了劲甩开他人,独自冲向关口方向。

掩护他的人马被拖住了,迎头却又有一匹黑亮战马直奔而来,他一抬头只看到一双黑沉的眼,瞪大眼喊出一个“山”,刀光带着寒风袭过,胸口一凉,戛然而断,人摔出马背,直扑倒地。

檀州军顷刻赶到,上去包围了剩下的残兵。

后方周均快马紧跟而至,勒停下来,阴沉着白脸,盯着前方拦路处策马而来的男人,看他拎着手里的细长直刀,一身玄黑胡衣早已浸染斑斑血迹,显然是早就计划好了在这里等着了。

夜间就有檀州军禀报了先前的事,引他一支援军出去,随之敌方大部追击而入又退去,此时又在此处拦截。

“我来幽州支援,倒像是被你团团利用了一遭。”周均阴沉道。

山宗勒马在他身前,撩着衣摆擦去刀上血迹,故意忽略了他的话:“檀州军的功勋,我会记住的。”

周均只不屑地一笑:“我出兵不过是顾及我与幽州还有姻亲。”

“嗯。”山宗只随意应一声。

周均忽而朝他后方那群似人似鬼,刚刚停歇的兵马看了一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细长的眼里露出古怪之意。

“该回城了。”不等他说话,山宗已策马去了一旁,迎往山脉方向。

那里缓缓打马而出一行人,神容带着东来和护卫们被他接出山里后,就在附近山坳处等着,此时清除了这丝后患,才出来。

看到周均在,神容才知道山宗之前说的援军是谁的,不禁看了他两眼,眼珠轻转,似没想到。

周均眼神在她和山宗身上一扫而过,什么也没说,又看向那群蓬头垢面的马上身影。

……

天已彻底亮起,幽州城战火已歇。

神容拢着披风,缓缓打马进入那道被破开的城门时,山宗扯着马缰往她身前挡了挡,有意遮挡她视线:“最好别看了。”

这种场面他已经看过太多,这次已经是十分好的结果,心里再无波澜,但她未必亲眼见过,怕她不适。

神容微微偏了头,还是看了看四下。

烟尘在晨光里飞散,弥漫着一股火油烧焦东西的气味,兵卒们穿梭清理着,大多是檀州军。

城头下角落里到处是累得睡着的守军,远处大街上有医舍开了门,里面的伙计在帮着抬伤兵进去安置。

从城门到进城的这一条长街都被水冲洗过了,能看出这一段是作战最严重的一段,也是损毁最重的一段,旁边的房屋有被烧灼的痕迹,院墙半塌,但没见到有什么百姓伤亡的迹象。

再往里,居然看起来还算安稳,想必敌兵还没能往里破坏,就被剩余的幽州军和赶来的援军拖住了。

两万兵马对阵十万大军,固守不退不降,幽州城还能保全,已是万幸了。

“报——”城门外忽有快马飞驰而来,一个兵卒飞快地打马奔至,跃下马向山宗抱拳,声音格外洪亮:“头儿,关口外的大部陆续都退了!”

霎时间幽州城呼声四起,连累倒下,带着伤的兵卒都挣扎着起了身。

胡十一不知在哪头的角落里放声大喊:“我就知道这群狗贼打不进来!”说着话时都带上了哭腔。

幽州城历经多次战乱,从军到民,哪怕没有亲身经历过也无数遍听说过,早已坚韧,这种时候剩下的不是哀戚,反而是击退敌兵后的豪情。

山宗下了马,听那兵卒细细报了过程——

敌兵大部在追着他们进关口来时就没有全部进入,退出关外后似乎就有了什么分歧,有的还在重新集结,好像还有重新进攻的打算,但天亮时就陆续有一队一队的兵马撤走了。

最后那竖着泥礼城旗帜的兵马在没等到先锋撤回后,才终于也退去了。

他听完只点了个头。

果然没推断错,孙过折一定是联结了其他胡部兵马,一击不中,联盟溃散。

“善后,休整,将我带回来的人都妥善安置。”

接连几道军令下完,兵卒领命而去,他伸出双臂,从马上接下神容,带着她往城下走。

整个城中像是一瞬间松下了。

幽州官署里的官员都派了出来,到处是忙碌着善后的身影,清点伤亡兵卒,着人修缮被毁坏的城门。

一小股一小股的兵马迅速从各处跑来报信。

山宗带着神容走到城头下的一间屋舍外,只这片刻功夫,就又从一个兵手里接过幽州大狱的狱录。

大狱被攻破后,许多犯人都被带走了,也可能是逃了,清点之后拟了名单上来,包括抗敌伤亡的狱卒。

山宗顾不上一身血迹尘灰,看了一遍,抬头就见附近一群休整的兵齐刷刷地盯着一处。

他眼扫过去,未申五和甲辰三正满身血污地蹲在那里,其余的几十个身影都在他们身后,虽无人折损,但有几个受了伤,其中一个昨夜被大部追击时中了箭,当时只闷哼了一声,伤在左臂,不在要害,此刻正咬着牙在那儿低低骂着狠话。

有他的军令在,已经派了军医过去照料,还有人送去了水和饭,但似乎觉得古怪,无人接近他们,除了与他们一同作战的那群山里的兵卒。

未申五挑起白疤狰狞的眼看了看山宗,沉着眼一声不吭。

山宗走过去:“为何不用饭休整?”

“呸!”未申五沉着眼道:“老子们被你用完了,还叫老子们来城里干什么!”

山宗扫一眼左右:“幽州没有让救了一城一山的先锋不入城的道理。”说着看向甲辰三,“庞录,带着他们治伤休整,回头我会让那四个人归队来见你们。”

甲辰三忽然抬头:“你叫我什么?”

连那几个在忍伤的都停了声,朝他看了过来。

山宗说:“庞录。”

甲辰三沉默一瞬,额间挤出几条沟壑,愈显沧桑:“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叫什么了。”

“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山宗扫一眼盯着自己的未申五,转身走了。

未申五盯着他的背影,眼上的白疤笑得一抖,却又闭了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