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山宗忽然叫住他,勾着嘴角,眉眼威压:“你记好了,神容本就是我的,还轮不到别人来钻空子。”

作者有话要说:神容:我好气。

山宗:我也好气。

裴少雍:我也气。

我也蛮气的,这么点字居然卡我一天,摔板凳腿!

稍后就来送红包哈~

☆、第七十一章

午后, 紫瑞如常走进神容房里伺候。

神容正摊着书卷在整理当初去关外探得的地风, 其实已经做过了, 全然是在打发空闲。

紫瑞近前道:“少主可要出去走走?”

神容摇头:“算了, 免得我父亲过问。”

她父亲昨日还差人来问了她这两日情形,她便干脆连房门都不出了。

将书卷收起后,再无他事。神容在桌边坐着,忽而问:“他如何?”

紫瑞回:“山使应当还没走, 不过听东来说任务已毕,就不知还能留多久了。”

神容抿抿唇, 想起铺子里与他那匆匆几句,一时什么话也没有。

忽听门外有人笑着接了话:“阿容在说谁如何?”

神容抬头看去,长孙澜一袭宽逸的杏黄襦裙, 轻笑着走了进来。

“阿姊怎会来?”她站起身。

长孙澜道:“我来叫你一同去东市品新到的岭南红茶, 已与母亲说好了。”

神容本还想婉言谢绝, 听了后面便笑了一笑:“好吧。”

长孙澜先去门外车上等待。

待神容更衣描妆完毕, 出门登上车时才道:“阿姊今日若也是来为别人搭桥的, 那我半道便要下车了。”

长孙澜闻言一愣,随即吩咐外边马车上路, 一边道:“你指二弟是不是?上次的事, 我也看出你对他无意了, 今日你放心随我走就是了。”

神容的确以为是裴少雍,若是他的安排,那半道她便下车,就当是借堂姊的车出门了。

“阿姊还是别提了, 只当没有这事,免得二表哥往后难以说亲。”

长孙澜点头:“这是自然。你的事,我已听你大表哥说了,不是二表弟,没想到还是那个旧人。”

神容在车中端正坐着,不做声,她会知道也是意料之中的。

长孙澜看一眼她神色,拉过她的手,说着姊妹间的私话:“他如今只是一州团练使,对别人而言可算作高官,但我看父亲的意思并不满意,加之山家如今又锋芒收敛……最提不得的还是当初和离那事,料想此番他来此的目的是绝对达不成了。”

神容脸色淡下去,又想起那日在铺子里与他说的那几句话,低哼一声:“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长孙澜笑起来:“你既如此说,又何必再回头看他,大可以将他抛开就是了。”

神容手指绕着腰间的丝绦,心想这才是可恨之处,明明气愤,当时却还是返去了幽州那趟。

“想得美,我才不会叫他好过。”她轻声自语。

不是他叫她报复他的么?

长孙澜没听清,却被她出神般的模样给弄得笑了笑。

马车到了地方,正在东市一条大街旁,沿街商旅百姓往来不断,偶尔穿行过一两辆贵人车驾。

下了马车,长孙澜又挽住了神容手臂,与她一同往里。

神容进去前往两边看了看,没看见熟悉的身影,人已随长孙澜走往二层雅间,口中问:“莫非来这里是大表哥的安排?”

长孙澜边踩阶梯边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否则我如何知道你的事,可他又不与我说全。”

神容看她一眼:“什么没说全?”

“我正是不知道才无从说起。”长孙澜轻叹一声:“你大表哥只说有些事自己也是胡乱猜想的,并无根据,叫我不要在你跟前乱提。我虽想问,但想他可能的确不愿与我多说。”说到此处,脸色似有些怅惘。

神容停住,再三看了看她神色,并不知他们夫妻间情形,也不好多言,只能宽抚:“阿姊不必多想,我看大表哥一直对你很好。”

长孙澜回神般笑了笑,点头:“无事,我们一直很和睦。”她说着指一下前方,“你先去,我去选茶。”

神容又看了看她,才往前走去。

此时雅间窗口边,裴元岭站到现在,才算等到了街上打马而来的山宗。

他带着两三个兵卒,不知是从官驿而来还是从官署而来,明明已到街尾,却没直接过来,反而停了下来,像在等着什么。

裴元岭眯起眼细看,才算看清远处有车马过来了。

是赵国公府的马车。

山宗下了马,刀抛给身后的兵,大步走过去。

裴元岭不禁手搭上了窗沿,眼都睁大了一分。

那辆马车里坐的是赵国公。

左右百姓避让,唯有山宗一步不停地走到了马车旁,笔直站立,身如松柏,面向马车抱拳。

大概说了什么,但听不见。

马车却也只不过是放慢了一瞬,便毫不停顿地自他身旁驶过去了。

裴元岭看着那道缓缓放下手的身影,孤绝凛凛,如松已入冬。

想着他可真够胆大的,居然就这样去拦赵国公的马车,看着看着,却又皱了眉。

认识山宗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当年的天之骄子,从不至于要到当街求见这个地步。

即便如此,赵国公也没给他机会。

裴元岭忍不住叹气,忽觉有人,转头看去,神容就在他身后侧站着,眼睛看着窗外,脸上没有神情。

他立即堆出笑来:“原来阿容已经到了,我竟刚发现,你看到什么了?”

神容眼睛动一下,转过身去:“什么也没看到。”

“我还道你看到什么了。”裴元岭笑着看看她:“你先歇一歇,我稍后再来。”

神容随口应一声,听着他的脚步声走了出去。

裴元岭快步到了楼下,直往后院,恰好赶上打马过来的山宗,无奈道:“叫我做此安排,却又到此时才来。”

“有点事,”山宗走过来,脚步停一下:“她人呢?”

“到了。”裴元岭朝上指一下:“不过方才见了一面,好似脸色不好。”

山宗嗯一声,什么也没说,越过他进去了。

裴元岭盯着他背影看了看,觉得他难得的沉默,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的事。

他这回突然开口请自己帮忙把神容带出来,大概也没料到路上会有遇到赵国公车驾经过这一出。

神容一直没坐,走了两步,垂着头到了门口,眼前霍然出现一双男人的马靴,一抬头就对上双沉定定的眼。

山宗走到这里,遇了个正着。

“我就知道是你。”神容声音不自觉放轻,却又故意不去看他。

山宗盯着她别开的脸,细细打量她,她身上穿着直领的高腰襦裙,坦着如雪的颈边,腰肢细软,不觉声也低下:“还气着?”

“我气什么了?”神容挑眉,仍不看他。

山宗看着她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知道她还是嘴硬,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你气什么,我此时才是出气无门。”

神容顿时转过了脸来:“你凭什么气!”

山宗嘴边挂着抹笑,仿佛就是在激她回头一样。

神容差点又要说“那是你活该”,想起刚才街上所见,终是没说出口。

其实她都看见了。

他自然有那个胆识去拦她父亲的车驾,但以往在她跟前多耀武扬威,如今就有多收敛。

就如同他当时认真求娶的那次。

她回想着刚才车驾经过,他站在那里依旧笔直的身影,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

忽来手臂一勾,她腰被搂了一下,一下贴至他身前。

山宗叫她回了神才放开她,低头看着她:“发什么呆?”

神容一直没听他提起这事,只能当不知道,却又想起了堂姊的话:“你这次来长安,注定是没有结果了。”

山宗喉间一动,眼底沉沉:“我这次任务不能停留太久,大概确实如此了。”

正因知道时间不多,他才会直接去拦车,但若赵国公都不肯见他,裴夫人就更无可能了。

他只在心里过了一遍,看她时又咧了下嘴角:“放心,是我要娶你,这些自然是我来解决。”

神容被他的话弄得眼神飘了飘,心里一紧一松,如被只手轻揪了一把:“巧舌如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

神容听见,猜想是堂姊或者大表哥来了,立即走开一步,退离他身前。

山宗眼见彼此瞬间拉开几步的距离,默默抿去了脸上的笑。

他们之间若不能正大光明,就永远都会这样。

外面上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路急切,直到门外:“头儿,幽州军务。”

是个兵卒。

山宗目光扫向屋门,快步出去。

神容怔了怔,跟着走出去,那个兵卒已经匆匆下楼去了。

山宗手里捏着个册子,收入怀中,转头朝她看来:“我需即刻去处理军务。”

她眼神在他身上转了转,觉出不对:“可是有事?”

山宗看了看她,眼似比平常更显幽沉:“没事。”

说完便要下楼,下去两步,脚步却又一停,骤然返回,捧着她脸低头亲了下来。

神容唇被重重一揉,混着滚烫的呼吸,尚未回神,他已松开,对着她的双眼喘了口气,又转身继续下楼走了。

裴元岭紧跟着就上来了,朝下方看了一眼:“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叫我带你过来,他这便走了?”

神容抿住滚热的唇,下了几步台阶,外面已看不到他身影了:“嗯。”

明明还有话没说完的模样,忽而就走,她始终觉得应是有事。

……

半个时辰后,神容被长孙澜的马车送回了赵国公府。

进了府门,正遇上她父亲站在廊上。

她不禁就想起了先前所见,山宗被冷落在街头的事,走过去唤了声:“父亲。”

赵国公问:“今日随你阿姊出去了?”

“是。”

赵国公点点头。

没想到裴少雍也在,正站在廊柱侧面,走近了才发现。

神容看到他身上穿着簇新的官袍,踩着**靴,如常唤:“二表哥。”

裴少雍看了看她:“我今日是来传令的,圣人收到首批金十分满意,已着我拟旨封赏,又觉矿山重要,要下令幽州团练使尽早回去了。”

赵国公只嗯了一声,到他这年纪,已能宠辱不惊了。

神容心里有数,这是迟早的,所以山宗才说这次任务不会久留。

她看了一眼父亲,觉得他应是轻松的,山宗要走了,不用防着了。

“父亲处理吧,我先告退了。”她转身走了。

裴少雍看她身影远去,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因为山宗之故,转头又看赵国公,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听闻山宗求过登门,姑父如何说?”

赵国公一下想起的却是先前被那小子当街拦车的事。

若是别人,会觉得莽撞冒失,但他自帘内往外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山宗挺直的脊背,沉定的眼,仿佛他不得不来,理所应当地要来一般。

“可惜了,”赵国公负手身后,叹息一声:“我当初很是看好他,谁知他婚后会做出那等事,如今隔了几年再见,竟有些看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裴少雍还记得他在官驿里放过的话,那股狠劲,根本不像个世家出身的。

“确实看不清,”他低声道:“听檀州镇将周均说过,他曾临阵失信,这样的人,娶了又抛开也不是稀罕的了。”

赵国公颇为诧异:“竟有此事?”

裴少雍愣了一下,方才说这些是有些气愤的,说出来后又觉不妥,皱眉道:“我也不知真假,只是听到这说法罢了。”

赵国公缓缓走动两步:“战事历来都有记载,是否有此事很容易知道……”

话到此处,却又一顿,赵国公想起来,上次查到那小子官职便废了好大周折。

此事他一直没与神容提过,稍一沉吟,对裴少雍道:“你如今既然是兰台郎,应当有机会去查证,子虚乌有的事,不应当提。”

裴少雍愣了愣,垂头称是,暗自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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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一匹快马如风一般, 在荒无人烟的僻静小道上飞驰,直至迎上大队而来的兵马,急急勒停。

马上的是赶着报信的兵卒, 停下即报:“头儿,百夫长胡十一和张威带队,按您预留的法子,在关城前抵挡住了!”

山宗勒马半道,身后是随他此行送金的兵马, 沉着眼点头:“挡到我回去为止。”

兵卒立即抱拳,调头又去传信。

山宗挥手,后方兵马齐动, 继续往幽州方向速行。

他却停了一下, 往身后遥遥的长安城阙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回过了头, 策马疾驰,踏尘而去。

东来沿着赵国公府的回廊, 快步走向神容住处。

至门外,恭谨唤:“少主。”

神容走出来, 看他垂着头, 额上有细密的汗,便知他刚从外面回来,两手轻轻握住:“他走了?”

“是。”东来答,声音放低:“未等长安官署的命令到官驿就走了,但山使留了话给少主。”

神容蹙眉, 越发觉得有事,不然他不会走地这么急:“说吧。”

“他说,在幽州等你。”

神容立时耳后发烫,这一句从别人口中传达,便出奇的直白,心却往下落了落,低低说:“他凭何认定我还能再去幽州?”

这一趟他无功而返,她恐怕也再没机会去幽州了。

东来道:“属下不知,但山使就这么说的。”

神容听他这么说,简直可以想象出山宗说这话时的神情,一定又是万分笃定的。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对,越过东来走了出去。

到了她父亲的书房外,正遇上她父亲出来,一身肃正的官服,头罩乌纱进贤冠,应是刚下朝回来不久。

“父亲,”神容快步走近:“我想知道河东一带解禁没有?”

赵国公停下道:“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神容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隐忧:“哥哥这么久没有来信,我有些担心。”

她总怀疑幽州出了事,否则山宗不会不等命令到就提前走,当日叫大表哥特地将她带出去相见,却连话都没说完便离去了,当时来的分明是幽州军务。

赵国公眼角挤出细细的纹路:“他确实许久没有来信了,虽眼下无法互通,来报个平安也是应当的,何况刚炼出首批金,更应来信才是。”

神容也正因此觉得不对,她起初觉得是因为她留的那张纸叫长孙信不高兴,所以没来信,但金已炼出,矿山现世,帝王封赏之际,总该有消息来。

忽来一个仆从禀报:“国公,宫中来人送赏了。”

赵国公闻言立即整衣,对神容道:“今日朝上圣人已加了国公府采邑,不想眼下又来送赏了,我先去答谢,有事不妨稍后再说。”

神容只好先放下这点担心,让开两步。

听闻新君不喜排场,以往但凡有宫中来人,无不是全家恭迎,只在他那里,从未有过,如今也只她父亲出面即可。

待她父亲已走远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悄悄跟去看看。

一个头戴高帽的内侍站在前厅内,正在与赵国公说着话——

“圣人已令幽州团练使速返,是为矿山安稳,也是有心召长孙侍郎回京当面受赏。”

桌案上摆着几只漆盒,打开着,隐约可见两柄碧绿通透的玉如意,几斛明珠,大约是赏给府上女眷的。

神容悄悄立在窗外看了一眼,对此番话有些意外,国中历来的规矩,凡召至当面受赏的,都是帝王极其重视的。

看得出来这一批金及时送到,让新君很是满意。

果然,便听她父亲道:“圣人恩德浩荡,自当遵从。”

内侍道:“赵国公不必客气,特地来此传讯,其实是传一句河洛侯的话,待侍郎回京之际,矿上当有人接手领头,届时河洛侯可着人协助。”

此言一出,神容眼睛一动,往厅里看去。

她父亲虽脸色未变,面上的笑却顿了一顿,随即道:“河洛侯有心,矿上有工部官员在,理应可以自行料理。”

内侍摇头:“国公有所不知,圣人如今十分重视那矿山,为求稳妥,河洛侯才会有此提议。”

赵国公略一沉吟,又笑道:“那不如就由我亲自走一趟。”

内侍忙竖手阻拦:“万万不可,何至于要国公亲力亲为,圣人绝不会允。”

说罢施礼,离去了。

赵国公朝窗户看来:“你都瞧见了,进来吧。”

神容离开窗边,走入厅内:“父亲认为河洛侯为何要在此时提出协助?”

赵国公皱着眉:“我看河洛侯平时为人君子,倒不像是那等半道横插而入要撷人功勋的,却又不得不防。”

洛阳的河洛侯当初扶持新君登基有大功,举足轻重,轻易不可得罪。

如今金矿随着运送入京的这一批金现了世,他却突然有心协助。

这所谓的接手是仅仅帮着长孙信看一段时间,想分一杯羹,还是全权接过,实难预料,也就很难断定他意图。

朝堂诡谲,刚受赏便来此一出,不管怎样,都不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