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起一句话:当你觉得一个人很可爱,那就是沦陷的开始。
然而,她是怎么了?
竟也觉得这样姿态放松地和她在一起的许措,是那么可爱,又珍贵。
小丑拽着彩色气球走过,小孩吹的大片泡泡高高低低漫过他们俩。
南栀仰视了许措很久。
在许措被盯得不明所以时,她脚后跟离地,揪住他衣领一仰下巴。
柔软的花瓣唇,擦上他脸颊。纯纯的一吻。
许措双目圆睁。
他盯着日光下、南栀端庄秀气的脸蛋,她的表情并不比他好,不过许措清楚那并不是爱慕和心动,而南栀接下来的话也佐证了他的猜想:
“原来,亲男生脸颊的感觉这么刺激。”
南栀笑,“不过,亲别人和亲自己的弟弟,应该不一样吧。”
“……”
许措紧握的双拳松开,但仍抱着一线希望:“感觉紧张吗?”
南栀点头。
“那,心动呢?”
南栀低着眼皮想了想,对他诚实地摇头。“我又不爱你,只有些对异性的恐惧紧张,不会有那种爱情的感觉。”
她的话丝毫不含糊。
像凉水当头泼下,许措懦弱地移开眼。
他庆幸自己稳妥地观望了下,没那么冲动地摁住她在大庭广众下接吻。
否则,南栀肯定会聪明地推开他,甚至声色俱厉地让他清醒点。
说不定还会像那次他吻她衣领那样,很多天视他如空气。
与其如此,他宁愿忍着,等着她主动施舍。以及遥不可及、几乎不可能的,她铁石心肠对他真的动情。
然而,那个微小的可能也并不是他愿意看见的结果。
潜伏在南栀身边的,那些莫名又可怕的势力,他除了身体上能保护保护她,又能做什么?
甚至,他还可能会害她失去这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家。
——许清文和周彦,是绝不可能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他都明白这个道理,南栀必然比他更清楚。
这份顾头不顾尾开始的心动,到最后似乎也只能终止于暧昧与贪欢。
没办法求个结果……
南栀走在前。
许措看着她因为从小跳芭蕾而腰板挺直的背影,陷入微微迷茫。
从未有一刻,他有这样渴望长大。
想迅速地变成个成熟的男人,让她依靠。
“姐姐。”
南栀闻声回头,才发现许措慢在了后面。
许措手里拿着她刚买的一只蓝色气球,他目光淡淡:“你千万别喜欢我!”
眼睛因为暗藏的情绪浮动之后,南栀背着手,微微笑,点头。
许措也对她一笑,上前塌下腰,松松拥抱她:“但如果……你还想试试男孩子的脸颊,还是可以找我。”
南栀仰下巴堪堪搁在他肩上,眼睛映着微蓝的苍穹。脸侧是热痒的短发
看吧,这真是个傻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
“不许找别人试。”
“小孩儿要求哪那么多?”
“……”他报复似地摁她后腰,重重贴着自己。
南栀立刻感受他身体的烫。
马路车流来往,慢慢在跟的黑轿车,随他们停下而停下。
暗色玻璃窗阻挡了日光面。
一双目,透过玻璃、行人,看着姐弟俩。
前排的女人遮遮掩掩地回复完手机上,一个叫汤浩的人,回头用烟嗓恭敬地问:“还继续跟吗?”
后排的人一挥手。
光线幽暗,他指根苍白。
不过几秒钟,轿车从拥抱的姐弟身边擦身驶离。
南栀眼睛无意往那一扫,蓝底白字的车牌数字映入眼帘。
她慢一拍地一怔,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看过了。
☆、柔光
三月一翻, 高考在即。毕业班的氛围安静又压抑。
17班教室整天书写的沙沙声不间断,几十个学生像不知疲倦地考试机器。连下课偶尔的讨论声也是围绕做题。
人人都在枯燥乏味的高三生活里, 着最后的急。
唯独,不包括南栀。
要说对付高考, 她没什么压力, 照常完成学业就是。
倒是周围的人一个个拼命学习都不说话, 弄得她有点不习惯。汤立莎也忙着恋爱, 没时间陪她。
哦, 她男友就是赵品言。
那次溜冰场之后的一个星期,他们毫无前奏地直接在一起了。也是发展迅速得出人意料!
正午休时间。
——“姐!”
南栀听到喊声,见门口张望的那个脸颊两只酒窝、和汤立莎长得很像的女孩儿。
她脑海本能晃过张照片……
汤立莎被叫醒, 见南栀在看,解释道:“我妹!啊, 找上门准没好事。估计冲你的。”
姐妹俩在门口咕哝,不时看她一眼。
南栀不知他们在聊什么, 目光恰好扫到前头的空位置。
马晓丽因为学习压力太大熬生了病。
也是最近班里的人才知道,原来马晓丽父母是残疾人,为了交学费已欠了不少债。
她父母盼望她能读个好大学, 不用像他们那样卖废品,然而认真学习的马晓丽却只能考个中等。她学习太卖命反而熬得内分泌失调, 失眠到住院。
南栀对着空座位出神,又看看门口,和余冉发给自己那张照片特别相似的姐妹……
但没兴趣惹闲事的想法,迅速抹去了她所有疑惑。
南栀抱起收好的语文作业, 从后门去语文老师办公室,结果在转角碰上个人。
她吸了口气,忙停步。
赵品言眼疾手快,接住掉落的一册作文本,放回去。“抱歉,没撞到你吧?”
南栀才看清是他。
她向来对异性冷淡,毫无表示地绕过他。
赵品言脸色一瞬复杂,忍了忍,还是往反方向走了。有什么东西,早已经放弃了。
中午阳光直射,篮球场上的男生大汗淋漓地奔跑着,他们配合、抢断,场边女生三三两两,羞涩地偷偷看,在某个男生不经意回眸时微一脸红。
灰尘与热汗里喷薄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趁防守许措,鹿皖问:“没想到言哥是有异性没人性啊!一天天跟着酒窝姐,好久没跟咱们玩儿了。”
酒窝姐是他们给汤立莎起的绰号。
许措注意着球:“问他。”
“我怎么想都觉得没道理,他暗恋你姐两年了,怎么突然换目标?啧,肯定是觉得追栀女神难度太大!”
听到这,许措才站定瞧他。
鹿皖兴致勃勃地问:“阿措,你觉得你未来姐夫什么样啊?说说呗。”
许措瞄他:“问这个干嘛。”
“说出来你都不信,我哥居然都知道你姐姐!他在区文艺表演上看过你姐姐跳舞。”
他手臂一搭许措的肩膀,笑眯眯,“我亲哥,法院的!老厉害了,还是单身呢——”
他话音未落,就被许措睨着、慢吞吞一推胸膛:“什么意思?”
“就是想认识认识啊。”鹿皖最会锲而不舍,“生啥气,没说现在啊,等你姐姐高考结束啊……”
南栀手里拿着两瓶水来到场边。
正见许措敏捷地避开鹿皖,三步上篮。他赤着清瘦却在投篮时有肌肉线条的双臂,一卷衣摆擦额头的汗。
她微微笑。
因为他的生动,心里一痒。
是啊。
她干嘛要去管替考不替考的事。这世界的黑暗剔不干净,每个人都善恶难辨,她去费什么劲呢?不如跟她的小可爱好好生活。
许措一回头,发现了南栀。其它男生也停下来。
一群男生慢节奏地拍着球,朝南栀过来。
除了鹿皖,其它人全是高一1班的。徐子川立刻一站直喊:“姐姐好!”
其它人也跟着齐声这么打招呼。
个个换了张听话脸。
南栀在学校显然是很有威慑力的,又是高三。
许措在一帮人喊姐姐好时变得不太爽利,一语不发地打量南栀神情。
然见南栀微微笑,真摆出姐姐的温和架子,“赶紧回教室休息吧,太阳这么大。”
似乎对来自低年级的问候很受用。
许措唇抿着。所有人只有他没喊。
去舞蹈教室的林荫路,阳光透过叶片缝隙打下光斑。
南栀习惯性地踮着脚尖,双手放平地走路。
许措跟在她背后,为她提着装有白色舞裙的袋子。
“我今天看见余冉了,她又来找你了?”
“没有。”
她微微笑,“她是来找张显昱的。”
上次她拒绝余冉帮忙找人的请求后,她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系上了张显昱。
“不过她微信上告诉我,段月檬拘役释放了,让我高考前一定要小心些。怕她因为自己耽误了,而报复我。”
许措点点头。
那些因为个人感情而计较的私心,比如刚才同班学生把南栀当年长大姐姐一样恭敬对待而产生的不爽,都被撇开。
——这世界已经对她那么坏,他不应该再去伤害南栀什么,要求她什么。
许措望着南栀在腰间摇曳的发梢。
不能给她成熟的肩膀,至少让自己心智成熟点,不要给她增添麻烦吧。
许措闷想着。
这些日子见南栀在准备高考和毕业后的事情了,他才看得越发明白这个现实。
“想什么呢?”
许措回神。面前南栀手背着仰望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洋溢着笑意。“嗯?”
“没想什么。”他喉结滑动着说。
南栀笑:“怎么,也开始有青春期心事了?我发现你最近心眼越来越多。”
他皱眉。“我哪有?”
南栀不置可否。
两个人往前走着。
“你真要去崇林中央大学?”
“嗯。”
“已经决定了?”
“对。”
许措不再说话。
他只想到,自己还要读高二,高三。才能到她现在的阶段。
慢的何止一拍。
蓦地,他手腕被温凉的手指一握。
南栀牵起他:“又想什么呢?我都要毕业了你还不珍惜跟我一起的时间,走神个没完。”
“……”
斑驳的阳光,不断在小跑的他们身上往后移动,初夏的蝉鸣很温和。南栀一回头几看见许措痴痴看着自己走神的眼睛,灿烂一笑。
段月檬、杨艳也好,余冉、李若熏也罢,那些关于录音笔与手/枪的所有事情,都是属于紧张分子的。
与他们无关。
这一刻,包围着他们的空气是温柔的。
舞蹈教室只开着吊扇。
南栀绑好芭蕾舞鞋的白丝带,一瞧大喇喇靠坐着墙的少年。
过去他经常叼嘴里的棒棒糖,已经换成了一杆烟。面部轮廓越来越硬朗。
“我要开始喽?你不许眨眼睛。”
南栀说着足尖立地,一个利落旋转。
许措夹烟的手搁在曲起的一条膝盖上。斜一扯唇:“不眨。你跳好点!”
她蝴蝶骨在他眼前晃过,比过去更加肆无忌惮地绽放美丽。
给他看。
许措眼神一悠远,后半程都低着头,抽着闷烟。
天有点热。
南栀练了四十分钟就不练了,去更衣室换衣服。
走到更衣间门口一停,瞥靠在门边的人一眼:“你刚才根本没看我,小骗子。”
门关上,片刻传来窸窣地换衣服声。
许措还在怔忪。
回忆南栀刚才,嘴角勾的那一抹不寻常的笑。
不确定那是不是撒娇。
“许措——”
他正捉摸着那意思,门又突然打开。门缝里传来南栀细微着急的声音,“许措,你进来帮帮我呢?”
许措脑子一轰,虽然听清了但还是不确定地:“啊?”
南栀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和一只肩膀,招招手,“进来。”
许措一推门就见南栀背对着他。她把长发拨到一边胸前,露出白净的后颈和背,反手指给他看,用对最信任的人那样姿态:
“好像是头发绞在拉链里卡住了,你帮我解一下。”
“……哦,等等。”
许措喉咙滑动,视线尽量避开她皮肤,只盯着小拉链,用手指去解。
“好解开吗?”
“嗯。”
过了一小会儿。
“你在生气啊?”
“什么?”
“我读大学又不是不回来。”
“我知道。”许措顿了顿,“我又…没生气。”
南栀发丝滑,头发很快被抽出去,拉链一拉就滑到了腰。
许措怔住。
窗户柔白的光线,晕着这身体白而透。他呼吸不稳,手指触摸衣服中间裂出的白嫩背脊,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