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时候,南栀刚好十岁。
两年后,南俊霖坠江,噩梦才真正开始。
她嫁的英雄殁了,黑/白两道的仇家却四处潜伏,伺机泄愤。
她迫不及待想要摆脱“南”字,扔掉南栀。然而她还是找了回来,跟着她......
想到这,周彦横着手背擦掉眼泪。一面觉得命苦,一面觉得,能有今天这样安稳的生活也算幸运,再也不想经历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们这样漂泊的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安全。
她并不很爱许清文,但他却是最合适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保护她......
那些杀人放火不眨眼的东西,毫无人性,会做些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还记得南俊霖离世第二年,还有人寄恐吓信到家里,要抓她和南栀去卖/淫,丢去东南亚......
实在可怕。
南栀是南俊霖唯一的女儿,比起她这半吊子妻子,南栀更需要一个强大的保护。这也是她这些年反复犹豫,却还是没丢掉她的原因。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果没有许清文罩着,难以预想会发生什么。
南栀这孩子,太聪明。性格又冷静早熟。
十八//九岁的对于女孩儿来说也不算小,很快都能结婚了。周彦猜想着:那衣服的主人,多半会是个成熟稳重,足够给她安全港湾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生小气气的措哥!
——
窝,又,更,鸟!
︿( ̄︶ ̄)︿
☆、黑笔
南栀走到门前, 隐约听见楼下许清文与周彦的聊天——
“......这马上新年了,我让文怀明儿开车带你去旭晟中心, 你逛逛,买点衣服首饰。”
“我衣服已经够多了, 真不用。”
“女人也会嫌衣服多?”
“......文哥你打趣我。”
一阵低低笑语之后, 周彦情意深深地关切:“倒是你自己, 有空多休息, 人到中年就得爱惜身体, 枸杞该泡得泡上......”
伉俪情笃。
南栀看看手中的快递。
周彦现在过得很好,在她父亲那没得到幸福,来许家都得到满足。她应该再不想与过去有丁点牵扯了。
南栀摁开门锁, 正要进房间,小走廊那边就传来洗漱间开门的声音。一侧头。
许措穿着纯棉白T恤站在那门口, 湿发半遮眼。目光意外相接。
他只是眼神散淡地瞄她一眼,慢摇摇一转身, 走了。
像陌生人。
手松开银色门把手,南栀转过身,正对那走远的背影, 将快递抱在胸前。黑色的门被推开,又重重甩上。
她被震得细微地缩下脖子。
唉。
这一回, 他似乎生气得不轻。
小剪刀划开塑料包装,再撤开纸盒。里面是一只黑灰色的普通圆珠笔。笔帽上带着夹子。
对这些东西不算陌生,南栀粗略看过之后,就放在一旁。
她托着腮, 发呆。
脑子还在黑色门的一震里,缓不过神。
许措直接的脾气。
喜怒从不掩饰,不忌惮。无法无天。
在风铃响的时候南栀从书桌前站起来,去关上窗,然后取了件外套推开门。
楼下呢喃还在继续。
她这次没管。
薄底毛绒拖鞋行走无声,到黑色门前停下。她举起手指,轻轻敲了三下。
没人理。
她又敲三下。依旧没声音。
门缝流泻着暗淡的光,分明有人。南栀索性自己摁开门锁一推,入目的灰色调房间,东西比平时乱得多,像是被摔过。
南栀瞄瞄地上,CD,耳麦,篮球杂志......毫无章法地摆着。
她蹲下一一捡起,放桌上。
过了十几秒,才被人施舍了一句话——
“你来干嘛?”
冷冰低沉的嗓音,明显的不耐烦。
南栀低头收拾着他杂乱的物品,没回答。
单杠上,倒挂在练腹部的许措一挺身,跃下。随手拿毛巾一擦汗,丢开。
南栀刚碰到篮球杂志,手边就落下一只赤脚,踩住封面——
“问你。”
许措俯视她头顶柔软的黑色发旋。眼神没情绪。
南栀抽不出书,干脆站起来,平行的视线看到男孩子单薄清瘦的胸膛。喉结明显的脖子,还淌着热汗。
她低头从兜里掏出棒棒糖,撕开包装,放在掌心。
仰起脸,眉眼温和一眯——
“圣诞快乐!”
灰色空间,风吹散转瞬而逝的栀子香。
许措坐在沙发,手交握地撑着额。旁边地板上是奶白色与紫色相间的棒棒糖,落在灰尘里。
葡萄味的。
他视线斜瞥去,内心一阵烦躁。
理智在说,要点脸吧。
潜意识又在不停咆哮:去她身边啊,赶快,她这会儿心情好,运气好你还能尝到点肉/渣......
头在胀痛。许措紧摁着太阳穴。
想起鹿皖说的话,就笑了。
高傲又怎样。
自尊心那种东西,早在败给南栀诱惑的时候,就踩在脚下。
像匹野兽,只按照贪婪和渴望行事。
许措站起来,把南栀收拾放在桌上的东西全部推掉。“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粗喘几口气,他抬臂一扯椅子上黑皮衣和棒球帽,微醺般皱着眉,大步跨出房间。
正在窗前看小区夜影的南栀回头,听见门外很重的脚步声,而后逐渐消失。她头靠着窗,发丝如水散在背后,安静地看楼下。
果然片刻就看见许措骑上那辆赛摩,速度很快,狂浪不羁。
消失在夜色里。
唉。
脾气真是,越来越坏,越来越难哄了。
想到在舞蹈室,听到那两个女孩儿的议论,南栀不自觉微叹息。
许措,终究会醒悟,会发现这点迷恋是多么没有营养,然后逃离她的掌控。南栀头靠着窗想着。
到时候,他肯定会恨死她。
这个毁掉他的人。
想到这,南栀又清醒许多,心上的肉似乎变硬。终究只是场虚假姐弟,虚假的暧昧,无所谓开始,也无所谓结果。
她始终是一个人走的。
这不是她的家,没有她的亲人,也不会有她的归途。
周六下午,最后一堂化学课上完,铃声打响。忙碌一周的高三学生都疲惫地舒口气,站起来收拾桌面、书包,准备享受短暂的周末。
宏帆班的学生安静,教室只有轻微嗡声。
第四排第三组,段月檬翘着二郎腿,手敲着桌面,眼瞄着在收拾水杯笔袋的南栀:“周、末、了,咱们终于能放开玩儿了小可爱,高兴吗?”
腔调阴阳怪气,不怀好意,南栀低头收拾自己的,并不跟她逞口舌之快。
段月檬感到无趣,内心火更憋了一层,调子就阴狠低沉了。
她一抱手臂,倾身:“胆子变大了嘛,这一周都没吓到你。今儿,咱们可要动真格了!”
南栀手里一停,净黑的眼瞳朝向她微扭曲的脸。口齿清晰地说:“邪不胜正,天网恢恢,早晚会轮到你们。”
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是这么句老掉牙套话。段月檬当即抱胳膊说不尽的嘲讽:“作文功底不错,就是你们这种良民小百姓脑子太天真。”
南栀就看着、听着她说。
段月檬弯腰,去她耳边,秘密道:“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当年你报警没用啊。嗯?”
她“呵呵”笑着头往后一扬,转着小短裙站起来,书包一挂肩上,朝南栀唇一翘,捏捏手,“一会儿见,等你哦。”
汤立莎抄完南栀英语卷子的阅读理解部分,一抬头,刚好见段月檬不可一世的侧影。她目送她走远后才敢低声:“嘁,整天阴嗖嗖的。”
她转头问南栀:“你晚上约了段月檬吗?你们去干嘛啊。”
虽然心里藏着事,但南栀早练就一副坚韧平稳心态,所以一如既往不温不火。“没约,她随便说的。”
“哦,我就说嘛。看她整天脾气怪怪的,谁跟她玩啊。”
她对段月檬不屑一顾,然后兴奋地从单肩包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晃:“既然你们晚上没约,那我们约吧,去看电影啊?我票都买好了,《艾丽莎城堡3》。”
南栀还没说话,马晓丽将书包撸肩上、一回头站起来:“整天缠着南栀,你就放过她吧。”
“我咋啦?”汤立莎用下巴怼她。
“整天要给你作业抄,还得陪你玩儿。”于玲玲推她胳膊,对南栀笑着求赞同,“哦?”
“屁,好朋友不天天腻着干嘛?”
汤立莎屁股往段月檬的位置一坐,亲昵地抱住南栀胳膊,“你们这些塑料姐妹赶紧地回家复习吧!别管我们的巨轮往哪开,走走走。”
她亲密得毫不在乎距离,南栀不习惯过分肢体接触,身体有点僵硬。但仍没表现出拒绝。
赶走二人后,汤立莎兴奋地回头:“南栀,去不去?”
“抱歉,我晚上有事去不了。”
“啊?”
她失望地脸一垮,“我票都买了。”
走到教室后头的马晓丽回头:“哈哈,说了你别烦,我们南大大好不容易休个周末。”
两人又一阵互怼之后,汤立莎回头,眼睛晃过南栀桌面。一亮。她来了兴趣,用手指碰碰南栀桌面笔筒里,那只新出现的圆珠笔。
“你开始用圆珠笔啦?”
“嗯。”
汤立莎歪脸打量,“啧,款式有点过时啊。”
南栀顺她视线看去。伸手,将黑色圆珠笔拿起,放入笔袋。“能用就行,款式不重要。”
“也对,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嘛。”
南栀微愣。
汤立莎扬着酒窝,笑,“你成绩好,用什么笔都能考高分!”
听完她的补充,南栀只是眼神柔和地笑了下,点头。“老鼠最怕这个。”
跟汤立莎在校门口分别,南栀看着她坐进一辆保时捷,车里还有个女孩儿,大概是她妹妹。
在她挥手的时候,南栀也回应地挥了两下。
阴天傍晚,凉风夹着暗雾。薄薄的校服外套被风透进,凉意侵袭后背。南栀站在人潮里,目送车辆远去。
高中三年,也就跟汤立莎走近之后她才有了些亲近点的朋友。
这难得的热闹,不知会不会在今天终结。
是再次毁灭,还是绝处逢生。
当沉默不能走下去。
反抗,是唯一的出路。
南栀从书包里拿了件外套穿上,沿着校外马路,沿着纷扰来往着学生的人行道,往电箱那边走。
左胸前的口袋里,别着那支圆珠笔。
此时衣兜里,手机屏幕亮起,电量显示98%,以及一条新微信——
【小栀妹妹,我到长荣二路了,大概十多分钟到。务必通讯工具调为振动,且电量充足,系紧鞋带,手机贴身放】
电箱离校门两百米,人/流到这已经疏散。刚到这南栀接到文致电话。
他语气微恼:“小栀你再等等啊,我这又给人追了尾!真是倒霉,后保险杠都撞掉了。唉你们这些小青年怎么回事,撞了别人态度还这么横!好了小栀,我等会儿联系你啊?”
听筒里各式各样的汽车摩托鸣笛,远远近近,几乎将他声音淹没。
南栀脸上并没意外之色。“文致哥,你处理好直接去修车吧,不用来接我了。”
“啊?那你怎么回啊。”
随后文致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阿措骑车了是吧!可他未成年,骑得又太野,还是不安全啊。”
“是别的朋友送我,而且今天时间还早,公交车也能回家,真的没关系。”
文致担担忧忧,请示了周彦后才告诉南栀,一会儿她要没坐到车就联系他。
挂掉文致电话,南栀检查了一遍手机网络和电量,又站了会儿,然后才往公交车站走。
她背后,十多米处,那辆停靠路边许久的白色小面的,终于龟速开始移动。
前后轮胎依次碾过下水道井盖。
跟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在练腹肌的措哥 (*/ω\*)
——
(今天提前点更了)
☆、窄巷(修字)
诺江城市高低错落, 窄巷、老街、大小河流随意穿插。
从九十二中北门出来,最近的公交站也有九百多米, 中间隔着条污水小河,和一片待拆迁的老巷子。
车站, 学生被一辆辆公交疏散, 只剩南栀和两个投入手游的两个男生。南栀看看右边, 411的路线牌。玻璃上, 模糊映着的白色小面的。
冷风贴地刮起灰尘。
她低头, 解锁手机。
时间18:35,手指第八次点开最新收到的短信:【抱歉啊小栀,你找个人多的地方再等等, 我们这有点堵,马上到】
她手心全是冷汗。
都过去三十分钟了, 这个人还没来!
南栀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轻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想到, 对方不止一次坦诚的身份和证件照,她又觉得,或许还可以再等等。
只希望旁边这两个男生能再呆会儿, 或者,再来点人。
此时扑面一股汽油味的风, 伴随车门放气的长“呲”声。
“车来了车来了,上车再接着打。”
“哦哦。”
“糟了我没零钱——”
“我有卡帮你刷。”
胖男生扯着同伴,两人乱七八糟拽着书包钻上车。他们坐下,透过玻璃看见随车移动一步、眼神有点古怪的南栀, 也露出疑惑。
公交立刻驰远。
南栀口微张,立刻侧脸看玻璃。那上面,果然变得蠢蠢欲动的面包车…
待拆迁的旧街区,卖臭豆腐的小贩也不知何时推着移动摊不知所踪。眼下天微黑,阴风阵阵。
南栀手指碰到左胸前的圆珠笔,胸口起伏变明显。
四周空无行人。
一人和一车,像野兔与埋伏的豺狼。
每一秒,空气都更紧地裹住呼吸,这暗中对峙,持续到第三分钟。井盖旁的车轮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缓慢前行。
手指揪紧书包带子,南栀紧盯玻璃上移动的影,瞬间拔腿。
“妈的,她发现了!”
“操/你妈/逼。”
“站住!”
几句尖利的女声叫骂,混在引擎声里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