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顿,便迈步踏入,他站在靠门边的回廊里,看了看在哭灵的虞秋他们,朝灵堂鞠了个躬,没有走过去。

他站了会后,就见得到消息的江以湛由后面走过来。

江以湛朝他行礼:“三殿下。”

景瑜明回礼:“堇宁王。”

江以湛问他:“不知三殿下因何事在这种时候驾临?”

景瑜明道:“我来看看长曳公主,不知她在何处?”

江以湛没过问什么,只吩咐一旁的护卫:“带三殿下过去。”

景瑜明便跟着护卫沿东侧回廊朝里去。

他是在虞钦的院中找到苏和的,当下她正坐在亭里托腮发呆,似乎心有愁事。他见了,便勾起嘴角,过去问道:“在想什么?”

苏和回神见是他,便拧眉道:“反正不是在想你。”

景瑜明笑道:“我知道,就问问。”

苏和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出堇宁王府。”

景瑜明挑眉:“据我所知,这堇宁王府可不是你说了算。”而且他还得知,她放着公主的位置不去好好坐着,偏要寄居于这堇宁王府。

苏和站起身瞪了他一眼:“那你请便,别让我看见你。”言罢她就离去。

景瑜明看着她的背影,仍是在笑。

他就喜欢她,怎样都喜欢。

苏和离开后,本是想去前院灵堂看看虞钦,可又知道现在正是他难过的时候,便不得不打消去打扰他的念头。

她想了下,就去了醉夕院。

醉夕院中,江成兮正倚着药阁的门边看着前院的方向,不难看出来,他弟弟这丈母娘没了,他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听到动静,他便看向朝他走来的苏和。

苏和从他面前停下,问道:“公子可有事情需要我做?”不能去找虞钦的她,有点闲不下来。

江成兮却是一时未语。

她便垂着眼帘,有些不安。

江成兮终于道:“我竟然为了你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砸了自己招牌。”

苏和闻言,便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江成兮微微叹气:“别装糊涂,你该是明白,虞夫人的死与你有关,是你拿错了药。”哪怕乔氏死了,他也轻易知道死因。

苏和脸色陡白,她早意识到之前他看她的目光中似乎有其他意味,未想真是这个。

她红了眼:“真是我拿错了药?”

江成兮沉默。

她无措极了:“我不是故意的。”她明明有看准的。

江成兮道:“错了就是错了,你自己想想若是虞钦知道…”言罢他再瞥了她一眼,转身进了药阁。

苏和无力地倚着墙壁,仿若天塌了一般。

她现在算什么?

她害死了钦哥哥的母亲。

那她与钦哥哥…

想着,她便不由蹲下身抱紧自己绝望地哭出来。

躲在院口的景瑜明暗暗看着一幕,他稍想了些什么后,便负手离去。

乔氏生前就对虞钦兄妹三人说过,若她走后,便把她送去北冀陪他们的爹。虞秋他们才哭了一天的灵,第二日送葬队便开始出发往北冀去。

虞秋看着渐渐离远的长队,欲追过去,被江以湛拉住,她便只能哭着。

她坐月子,不便出行。

送葬的是虞钦,风月本可以不去,但她还是跟了去。江成兮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没什么其他反应。

最近他都不管她的事。

路边的一棵树后,苏和偷偷看着长队中面无表情的虞钦,小手不由握紧。

她咬着下唇,几乎出血。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江以湛扶着虞秋进入王府。回到蓝轩后,他见她还是止不住地哭,便问道:“你是真想不要你的眼睛?”话语间,他帮她拭着泪。

虞秋从奶娘怀里接过女儿,强忍着让自己不哭。

这时未关的门外响起敲门声,江以湛抬眸见到是文初雪,便过去道:“进去吧!”言罢他迈出了房间,打算去江成兮那里。

文初雪看了眼他的背影,进屋见到眼睛红肿的虞秋,便过去抱住对方。

她道:“你哭得够多了,不能再哭了。”

虞秋点头。

江以湛去到醉夕院看到独自坐在亭下摆弄棋子的江成兮,便过去坐下,两人很有默契地收起棋子对弈。

兄弟俩默了会,由江以湛先出声:“我岳母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这对兄弟是相互了解的。

江成兮落下一枚棋,慢悠悠道:“说起来挺可笑,是苏和拿错了药,两种药气味模样差不多,效果却有天差地别。当然,我也有错,没事先看看。”

江以湛落棋的动作微顿。

他忽然想起之前虞秋所说的关于虞钦与苏和的不祥预感,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出事了。

江以湛在这里下了两盘棋,因为不放心虞秋,又站起身。他看了眼似乎不对劲的江成兮,踏出亭子离去。

他回到蓝轩,文初雪已经不在,只有虞秋看着奶娘怀里的女儿发呆。

他过去坐到她身旁,对奶娘道:“给我。”

奶娘便把孩子给了他,由他抱着。

虞秋能感觉得到他还在与她闹脾气,但她真心没心思去管他,她趴在桌子上,几次想哭,都被很努力地忍下去。

她的娘竟是在眨眼间就没了。

时间如梭,转瞬便是她出月子,她的女儿满月的时候。因为乔氏刚去,这满月宴自然是没有的,只有仍在的熟人一起小聚了番。

戚韩也是很疼这个小侄女,有模有样地抱在怀里舍不撒手,他道:“长得还真像二嫂。”

像虞秋就对了,江以湛也觉得如此。

时间总能渐渐抚平伤痛,如今的虞秋也算是开始从丧母的大悲恸中走出来,状态瞧着倒还可以。她单手托腮看着戚韩欢喜地抱着她女儿玩,目光柔和。

满月的小酥酥虽然仍旧很小,却也长开了不少,看着粉嫩嫩的,很讨喜。

虽被戚韩抱着,小酥酥的眼睛却在左右瞧着,也不知是想看些什么。

戚韩低头蹭了蹭她的小额头:“快看看你三叔我。”

小酥酥就是不搭理他。

文初雪坐在虞秋旁边搂着颀儿,颀儿一双眼睛正盯着小酥酥瞧,她见了,便问道:“颀儿是不是想与妹妹玩?”

颀儿看了娘一眼后,又继续盯着小酥酥。

戚韩看了看颀儿,忽然笑道:“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可以凑一对啊!挺登对的。”话语间,他将小酥酥凑近颀儿,让颀儿能更仔细地看。

不知是不是巧合,小酥酥似乎朝颀儿看了眼。

颀儿忽然搂着文初雪的脖子,没有再去看小酥酥,却是埋在娘的怀里笑了。

其他人见了,都不由跟着也笑起来。

颀儿才两岁,谁也不知道他这小脑袋里装了什么,却是觉得有趣得很。

在场的人,唯一不在状态的大概只有江成兮,他坐在面向东面的一把椅子上,姿态懒懒地拿了把瓜子在嗑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江以湛出声:“别乱凑对,随缘。”

戚韩哼了声:“说着玩玩嘛!”

小酥酥的满月在这温馨的气氛中度过,其他人在近天黑时才散去,留下江以湛一家三口进了屋。

虞秋自己倒了杯热茶喝,她看着坐在床边抱着女儿哄着玩,心里眼里只有女儿的江以湛,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乎今天她出月子后,他对她越发地冷淡。

她看向窗外的月亮,惆怅得很。

直到女儿在江以湛怀里睡着,他将女儿交给奶娘后,便起身踏出房间。她看着他的背影,立即问道:“你去哪里?”

他没理她,去了书房。

虞秋扁了下嘴,便起身也离开房间。

她推开书房的门,见到坐在案桌后头倚着靠背椅闭眼的江以湛,问他:“你是打算就这样睡觉?”

他未睁眼,只淡应了声:“嗯。”

她又问他:“你不跟我一起睡?”

他仍是淡应:“嗯。”

她不悦,便过去拉他:“回去睡觉,别再胡闹了。”

他忽然大力推开她,终于睁眼冷冷地看着她:“我没有胡闹,如今你也出了月子,就不要再来烦我。”

她不由红了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好久没对她这么冷漠过。

江以湛不理她,起身去到案桌旁的榻上躺下背对着她。

她又过去拉他,可是却撼摇不了他半分。

她呼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没有半点去哄他的心思,她也累。她再看了看他的背部,转身离去。

她进入房间躲进被窝,左想右想,还是不由又委屈地流了泪。

这一晚她难眠,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胸口总是堵得慌,直到天蒙亮,她才顶不住疲惫睡过去。

次日她起得很晚,踏出房间,她只见到奶娘,便问:“孩子呢?”

奶娘道:“回王妃,王爷正抱在书房玩。”

她侧眸看了眼书房的门口,虽然里头没有动静,她也可以想象得到那种画面。她曾经疼她如命的丈夫,现在还真像是有女万事足。

她压下心酸,回到房间坐下。

她抬起胳膊搭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胳膊,心想着,是不是男人都会变?

想想曾经那般折腾她的楚惜,再想想现在这样折腾她的江以湛,她还真是觉得一言难尽。

她突然不想待在这里,起身离开了蓝轩。

她去到文初雪那里,见文初雪在看着从院内跑来跑去的颀儿出神,便过去问道:“你在想什么?”

文初雪看了她一眼,道:“我在想暮王。”

虞秋撇嘴:“就知道是这样。”

文初雪默了会,又道:“我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可她并不能做什么。

虞秋道:“他们这些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的人,难说。”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118章

虞秋不大想面对让她糟心的江以湛, 她在文初雪这里待了挺久, 才迟迟地回了蓝轩。但她回到蓝轩并没有见到江以湛,便问凝兰:“王爷呢?”

凝兰道:“王爷入宫了。”

“哦!”虞秋心道, 别又是一段时间不回来。

她并不想过这种只有矛盾与冷淡的夫妻生活。

她进屋从奶娘怀里接过女儿, 看到女儿软软粉粉的模样, 她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便不由低头蹭了蹭其脸, 喜欢得紧。

好在后来江以湛回来了,虽然仍旧冷落着她。

日子便暂且就这么过着。

多日后,虞钦与风月由从北冀回来, 得知消息的她有了种终于要见到亲人的感觉, 便快步跑出蓝轩。

待在书房的江以湛透过窗户看到她的背影,仍面无表情。

虞秋往王府的东面跑,知道从那里可以拦到哥哥姐姐,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拐了弯就见到他们,便过去拉住他们一人一只手,眼睛微红:“你们可回来了。”

虞钦问道:“最近如何?”

虞秋道:“还可以, 你们去北冀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送葬, 虞钦的脸色暗了暗:“这又能怎么样,一路平平顺顺的, 娘终于能与爹在一起了。”做儿女的, 自然知道爹娘的感情极好。

虞秋注意到两人脸上的倦色, 便道:“你们累到了, 回去歇息吧!”

虞钦应了声:“嗯!”

虞秋陪着他们往北去,到醉夕院后,虞钦摸了下虞秋的脑袋,便离去。

姐妹俩看着他走远,才进入醉夕院。

风月将院中扫了一圈,没见到江成兮,就收回目光进入房间。

风月拉着虞秋从床边坐下,看着其脸色柔声问道:“秋秋是有心事?”她看得出来虞秋有话与她倾诉。

虞秋垂下眼帘:“我感觉江以湛似乎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