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进来,只是关心她舅舅的下落?”

“……先说说你的事儿。”

司菲彻底冷了心,擦掉眼泪语调平静地对傅岳讲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来找傅岳,原本是想倾诉多年来的深情和委屈,以期望他能理解自己,却不料他竟会如此薄情。

听完司菲的讲述,傅岳又点了根烟,久久没有说话。

“司斐毁了我的人生。如果没有她,我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遇到这种事儿,我怎么能不恨她?”

司菲生性保守,这件事对她来说的确非常残忍,但对于不相干的人,傅岳向来没什么同情心,作为律师,他很快找到了司菲话里的漏洞,立刻替阮夏洗脱“罪名”。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司菲,如果你的心中对阮夏毫无恶意,这事儿根本不会发生。”

司菲诧异地看着傅岳。

“如果不是你,阮夏的舅舅根本不会以为她外公给过她一大笔钱,怎么会三番五次地过来纠缠?你说的那个时间,我记得我刚刚揍过他,他和阮夏的关系恶劣成了那样,家里又只有你们两个人,明知道他喝得烂醉带人来家里是想找阮夏的麻烦,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开门?如果阮夏那晚没有溜出来找我,遭遇不幸的就不止是你了。这关阮夏什么事儿?你该恨的是她舅舅和自己的嫉妒心。你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是真心把你当姐姐。”

司菲万万没想到傅岳竟会如此评价这件事,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了这个自己爱慕了十年的男人许久许久,大失所望之余冷笑了两声——她终于可以把这个人从心中彻底清除了。

“这事儿别让阮夏知道。如果你能做到不再找她麻烦,回英国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工作,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假如阮夏的舅舅再找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不需要,傅先生,我没准备回去。”司菲起身就走,目光中满是怨恨。

傅岳顿感头痛,阮夏看着没心没肺,其实特别爱钻牛角尖,被她知道这件事,指不定要怎么负疚。

……

傅岳还没逼走司菲,跟着司裴出席活动的阮夏就先遇到了她。

见到司菲挽着圈内出名的矮富丑高调亮相,擦肩而过时,感受到司菲目光里的挑衅和轻蔑,阮夏冲矮富丑莞尔一笑,惹得那人顿时失了神。

而后她又附在司菲耳边,悄声说:“姐姐,你这可真是为了追求‘艺术’甘愿献身。”

司菲冷笑一声:“你有时间阴阳怪气,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讨到傅太太的欢心,她今天也来了,你怎么连招呼都不过去和她打?想嫁到这种人家,光靠男人的喜欢是远远不够的,趁着傅岳没腻歪你可得赶紧嫁给他……谁能一辈子年轻漂亮?”

在旁人眼中,她是司载阳唯一的女儿,名校毕业,长相气质也都拿得出手,自然不会被未来公婆挑剔,而阮夏却完全不同。

可还没等阮夏反驳,傅太太就走了过来。

“夏夏?还真是你呀。”

傅太太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阮夏很不适应,怔了片刻,才挤出了一个不算失礼的笑。

“上周叫你和傅岳回家吃饭,你怎么不来?这周一定要过来,阿姨亲自下厨。”

阮夏只犹疑了一秒便说:“好,周末一定去。”

傅太太的语气虽然亲昵,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尴尬,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司斐,为了避免尴尬却只能装傻。

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可为了不叫傅岳左右为难,却宁愿选择性失忆,安分地藏在阮夏的身份里。

跟傅太太寒暄了几句后,阮夏一脸得意地冲司菲挑了挑眉,站到立在远处的司裴身边去。

晚宴一结束,阮夏就给出差在外的傅岳打了通电话。

“今天见到你妈妈了,她叫我们周末回去吃饭。”

“你要是不想去就算。”

“我为什么不去?你家除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还有谁?我怕漏了谁的礼物被讨厌。”

“还有我,你都没送过我礼物。”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为什么我不送你礼物?”

“……我这边的月亮特别亮,你那边能看到月亮吗?”

……

挂断电话前,傅岳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阮夏虽然只“切”了一声,他却满心感动地松了一口气。

当初他是为了避免母亲为难她才刻意把她藏在身后,最坏的情形发生后,他再也没了顾忌,直截了当地对母亲说阮夏就是司斐,如果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他就带女朋友移民英国,再也不回来。

傅太太无计可施,气病了一场后只好在失去儿子和接受阮夏之间选择了后者,为了在公婆、丈夫面前保住面子,不让大儿媳把阮夏比下去,从林润处听到的不堪的事她非但不愿意再想再信,更比阮夏自己还怕被人提起。

母亲好搞定,因为傅岳深知,虽然她虚荣势利,却也深爱自己、生怕自己离她而去。

而阮夏,因为先前母亲做的太过,他不确定她能否为了自己立刻妥协。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阮夏当众折母亲的面子后面对母亲的怒火的准备。

他何其有幸,他爱的那个人刚好也爱着他,这段感情里并不是只有他在努力。

第70章

十几岁时第一次登□□奏都没紧张过的阮夏,从下了车到按响傅家别墅门铃的短短一分钟内居然深呼吸了四次。

傅岳见状不由地弯起了嘴角:“你又不丑,为什么那么怕见公婆?”

阮夏白了他一眼,正要开口,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傅岳的爷爷奶奶同他父母住在一处,傅川夫妇也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家里,因此房子虽大,却热热闹闹的并不空荡。

傅岳很少回家,又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因此傅家人格外热情,进门不过三五分钟,阮夏就全然放松了下来。

傅岳此前便同家人说过阮夏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于是爷爷奶奶绕过了这个话题,只问她与学业、音乐有关的事儿。

众人最关心的自然是他们何时结婚,阮夏只笑不说话,瞥见她脸上真假不明的娇羞,听到奶奶夸她年纪虽小却娴静沉稳,傅岳简直哭笑不得。

午饭前,一天恨不得工作23个小时的傅川把傅岳叫到了书房问公事,傅岳的嫂子坐到傅岳方才的位置上,冲阮夏笑道:“傅岳哥看起来超级喜欢你唉,从进门起他就一直看着你笑。”

“你叫他哥?”

“傅岳比我大五六岁,因为从小就叫他哥,所以总忘了要改口。”

阮夏一早就留意到傅岳的嫂子看上去居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便问:“那你比大哥岂不是要小很多?”

“也没很多,就十岁而已。他们兄弟俩不是人老,而是心老,和老头子谈恋爱很没劲吧?”

“其实……也还好。”

“爸妈和爷爷奶奶又不在……说实话,我觉得傅岳比傅川还不解风情,我初一的时候他高三,和他同过一年校,有次学校开冬季运动会,我们班和他们班挨着,我看到傅岳哥和他那时的女朋友坐在一起,那个姐姐边搓着手说‘今天好冷’边往他怀里挤,他往旁边挪了挪,问‘你冷为什么不回教室穿羽绒服’,把那个姐姐的脸都气绿了。傅川好歹还知道给他前任送奶茶暖手呢……”

阮夏撇了撇嘴:“他不是不解风情,而是闷骚,旁边有人他才假装正经人,没人的时候指不定会把衣服掀起来用肚子替人家暖手呢。大哥给他前任送奶茶你不生气么?”

“我为什么要生气,还是我帮他跑腿送的呢。”

瞥见阮夏脸上的诧异,傅岳的嫂子见长辈们的注意力都在别处,悄声解释道:“我和傅川结婚是被逼无奈,我们婚后没有搬出住就是因为我不想和他独处,爷爷奶奶人都很好的,知道傅岳有女朋友高兴坏了,我更高兴,有了你他们就不会天天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了……”

“……”

因为好奇傅川夫妇略显神奇的相处方式,午饭的时候,除了应付长辈,阮夏的目光便一直穿梭在傅岳的大哥大嫂间。

感受到阮夏的持续注视,全程没什么笑脸的傅川立刻回望了过来,偷窥被抓包的阮夏唯有冲他傻笑,傅川摸不着头脑,向阮夏点了下头,而后莫名其妙地看向黑了脸的傅岳。

八面玲珑的傅太太听到爷爷奶奶提起傅岳的婚事,立刻张罗着要装修三楼做新房。傅岳不习惯同长辈住,立刻说一年也住不到几天,不必麻烦。

傅太太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快,却很快掩掉了。

记起傅岳说过的那些家事,阮夏立刻明白傅太太是希望自己和傅岳像傅川夫妇般日日住在家里讨长辈们喜欢。

她偷偷撇了撇嘴,不同于喜静的傅岳,如果不是对这位心眼多如牛毛的未来婆婆生不出好感,她倒是很喜欢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

傅岳回家的次数少,午饭之后,奶奶舍不得他们走,一定要他们留下吃晚饭,傅岳见阮夏不反对,便推掉下午的事,留了下来。

傅家人把最大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给阮夏午休,客房的暖气刚刚打开,自然有些冷。

想起傅岳嫂子的话,阮夏故意搓着手往他身边凑了凑:“好冷好冷。”

傅岳闻言立刻走了出去,片刻后冷着脸把她放在客厅的外套拿来替她披上。

虽然他没如她所愿地掀衣服,但好歹体现出了几分差别,阮夏心情一好,便留意到傅岳的不对劲。

“你又板着脸给谁看?我在爷爷奶奶面前说错话了吗?”

“没有,他们都很喜欢你。”

阮夏从不怕傅岳不高兴,反正他无论多生气,过一会儿也能自己好,她忽略掉他的坏情绪,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和你哥长得一点也不像呢,你们俩全都不像叔叔,是不是你像你妈妈,他像他妈妈?果然儿子像妈妈多。”

没等到他的回答,阮夏又说:“我发现你哥哥特别特别喜欢你嫂嫂,你嫂嫂却一点也不喜欢他。吃饭的时候你哥哥一直在看她,她连眼角都没夹他的。”

“他们认识二十年,结婚两年,你嫂嫂居然没发现你哥不吃辣不吃鱼,所有放了辣椒的菜,你哥哥面前都有一小份不辣的,除了干煸鱼块和水煮鱼。而你哥哥给她夹了半碗她喜欢的菜后,她居然随手给他夹了一块沾满辣油的水煮鱼,你哥哥愣了几秒,硬着头皮吃掉了,吃完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嘴还是肿了呢……”

“她认识我哥二十年和他结婚两年也没发现的事儿,你才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半个多小时就全发现了,真是了不起……”

闻到屋内弥漫着的浓郁的醋味,阮夏才恍然大悟:“你板着脸是因为我多看了你哥两眼?”

“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你就没觉得你也是连眼角都不夹我?”

“你脸上又没八卦,有什么好看。”

“你脸上也没八卦,可为什么我总想看你?上次见穆城,你……”

“因为我漂亮呀。”阮夏赶紧打断他。

“……”

为了哄高兴傅岳以便打听到更多八卦,阮夏抱着他的脖子边撒着娇哄他边扭着往他怀中挤:“我不看你是因为你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你哥哥虽然也还凑合,可比你差远了好么?那个穆城也没你有气质……”

傅岳虽然没平气,但抗拒不了她凑上来的嘴巴,正要吻上去,门就被打开了。

“啊啊啊啊!!!大白天的你们俩在干嘛?”傅岳的嫂子一手捂着眼,一手端着茶和蛋糕,语气夸张地叫傅岳过来帮忙,“快来接,我要端不住了。”

傅岳轻轻推开阮夏,皱着眉接下她手中的托盘:“你不午睡过来干嘛?”

“过来聊天……谁知道你也在……我走了……你们继续,继续。”

待她一走,傅岳就牵起了阮夏的手:“到我那儿去。”

“为什么?这儿已经暖和了呀。”

“这个房间的锁坏了。”

阮夏以为傅岳又想使坏,哪知并没有。

一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傅岳便返身去厨房煮咖啡。

他的房间不准阿姨进来打扫,久不住人,自然蒙上了一层薄灰。

阮夏正立在窗边晒着太阳翻看旧照片,突然感到脚下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小的白色机器人。

机器人左手攥着一枝玫瑰,右手上挂着一枚戒指,问:“阮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傅岳吗?”

阮夏半蹲下来捏起那枚戒指,看到上头那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碎钻,瞥了眼立在门边的傅岳,哼了一身,又把戒指放了回去,大声回答:“不愿意!”

“为什么?”没有等到意料中的答案,傅岳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因为钻石太小,玫瑰只有一朵。”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穷的只买得起碎钻和一朵玫瑰,你不会愿意嫁给我?”

“你敢跟我比有钱?”富婆阮夏白了傅岳一眼,“我看上的明明是你的脸好不好,在你年老色衰之前,我对你的爱意半分都不会减.”

“……”

“结婚什么的,等我一说冷,你就立刻掀开衣服把我的手放在肚子上暖的时候我才要考虑。”

第71章

临近年尾,傅岳格外忙碌。

还有一周就是他三十一岁生日,阮夏犹豫着要不要送他生日礼物——新的城市新的名字新的朋友,似乎不该再计较陈年旧事。

两人各忙各的整整半周没见,这天下了课,阮夏一时兴起没去练琴,搭地铁去了傅岳的办公室。

这座城市飘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阮夏推开傅岳办公室的门时,满身都是风雪的气息。

整间律所敢不敲门就直接进的只有黎铮,傅岳最烦工作的时候被人吵,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看到来人竟是阮夏,眼中的烦躁立刻化为了惊喜。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满脸笑意地迎了过去,看到她浓密的睫毛上凝着的水珠,问:“下雨了?你怎么来的?”

“搭地铁啊,出租车都等不到,是下雪了好不好。”

傅岳往窗外一看,霓虹映着白雪,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天地竟换了副容颜。

室内太暖,积在绒线帽子上的雪化得快,傅岳替她摘掉帽子,触到湿漉漉的水汽,心疼不已:“明后天一起去选辆车子。”

短短一年的时间经历两次车祸,阮夏心中的阴影尚未清除,闻言便只摇了摇头。

她的头发长得快,眨眼间短发便已及肩,傅岳用电壶煮水泡了壶暖胃的红茶,倒了一杯递到她水中,说至多两个钟头就能一起回家。

“公事就不能等明天再做吗?我好饿。”

“明天一早要出差,想吃什么?我让nicole去买。”

见阮夏噘着嘴不理自己,傅岳冲她笑了笑:“下周我生日,想空出两天,所以这周天天加班。”

“傅叔叔一把年纪了,还看重生日?”

“有惊喜要给你。”

“你生日给我惊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看你高兴。”

“要不要这么假……”阮夏“切”了一声,嘴角却不由地上扬。

傅岳犹豫了一下,关上电脑,把文件和移动硬盘放进公文包:“走吧,带你吃晚饭。”

“不是还要两个钟头吗?”

“先吃饭,晚点再说。”

傅岳有强迫症,很不习惯把工作往后拖,因要外出几日,待阮夏睡着后才去书房继续处理公事。

第二日一早,不等阮夏起床,他就赶往了高铁站。

阮夏上午没课,便约了江以萝逛街为傅岳选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