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连呼吸都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好!”她用力点点头,“我会加油的!一定再考高分,和你一起去圣耶迦那!”

“说话这么大声,是因为想掩饰心跳吗?”星海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静静听了一会儿,“……越跳越快了。”

“说了几百次,不要偷听别人的心跳!”梵梨快炸毛了。

“好。为了公平起见……”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微微笑道,“你听,紧张的人不止你一个。我比你还紧张。”

确实,他的心跳好激烈,隔着胸肌,强有力地撞击着她的手心。她把手抽了回去,轻声说:“马上要上讲课了,快走吧。”

“好。”

看着她往前游去的背影,星海长长地深呼吸几次。

她刚才低下头,双颊红红的可爱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放。她为什么脸红心跳?是因为接收到他的信息素了么?所以,她也喜欢他,只是还有些害羞。

尽管告诉自己打住,但鲨族的本能压抑不住了。他很快脑补出把她推到空教室桌子上的画面。接着继续脑补让她用尾巴紧紧缠着自己的画面。接着脑补用尖牙撕碎她衣服的画面。接着脑补她轻喘着搂住自己脖子的画面……

打住。不要想了。

海洋族海洋族,星海,记得你是海洋族。你喜欢的也是海洋族女孩。

这是纯洁、耐心、温柔的爱情,考虑长远一些,不要吓到她……

他追上去以后,梵梨抬头对他甜甜一笑:“星海,你还真是和别的捕猎族不一样。”

“怎么说?”

“就觉得你很干净,不像别的男生,对女生好都是有明确目的的。你照顾女生的方式,很初恋,一点污垢都没有。”

负罪感很重。星海轻咳了一声:“只要你满意,我就开心了。”

“对了,等下我们去看霏思之前,先帮她买点吃的吧?”

“好。”

“买天照鲭可以吗,上次我们去餐厅,她吃了好多。”

“好,都听你的。”

讲课结束后,梵梨和星海到宿舍里,给霏思送上新鲜的海藻和食物。霏思受伤没有他们想得那么严重。比起肉体上的伤害,她心理上的负担似乎更大。

“我是绝对不会和梵梨绝交的。”霏思红着眼,虽然害怕,却还是有一股执拗气儿,“琉香这个背叛朋友的东西,真让人生气,我才不学她!嘶——”

见她拉痛伤口,梵梨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你可悠着点,在学校不要和我说话了。你们三个最近都离我远点。”

“那是不可能的!我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陪霏思聊了一会儿,快到11点才离开。星海送梵梨回家以后,又自己乘坐公交舰回家。

他刚进入舱内坐下,就见一个金发美人进来,带动了所有乘客的注目礼。男人们跌眼镜的跌眼镜,流口水的流口水,美人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摆动黑鳍,在星海身边坐下。

“啊,星海,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了……”天才爱神低下头,脸色苍白地说道,“唉,我代表丽娜、凯墨为你道歉,他们今天对你的态度实在太不客气了。”

“他们没做错事。即便有错,也不需要你来承担。”星海取下椅子上免费的《红月海晚报》,快速扫新闻。

天才爱神扭身对着他,碧绿的眼睛楚楚可人:“可是,他们是我的朋友,而在我心中,你又是非常优秀的男孩子……”

“是么,谢谢。”星海头也没抬。

之后,大概有一站路的时间,天才爱神都在主动找星海讲话。他不热情,只管看报,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直到马上到下一站,她柔弱地呼唤道:“星海……”

星海总算抬头看她。天才爱神伸出细细的食指,轻勾住星海的衣角:“从上大学后,我家的藻园还是一片荒芜,没有播下任何种子。你是一名热爱生命的园丁吗?”

星海怔了一下,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想起在舱内被鲨族女子搭讪的回忆。情景如此相似。当时梵梨在他身边,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么彪悍的一幕。他低头笑了笑。

但是,天才爱神却以为这个笑是因为她。

“星海,你愿意来我家的藻园试试看吗?今晚就可以。就当是我出于个人的补偿……”天才爱神有规律地拉拽他的衣角,“也当是你馈赠给我的礼物,好不好呢?”

她说话声音不小,旁边的男人听到了,吹了两个响亮的口哨,泡泡跟哈喇子似的到处流:

“小伙子,这样也行?你可以的啊!”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啊!”

原本只是完成丽娜交代的任务,但对上星海平静无波的眼眸,天才爱神意外发现,她的心跳在慢慢增速。然后,星海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哪怕是隔着衣服,她脸也“嗖”的一下红了。她轻吸了一口水,尽数吞到了下去:“星海……”

然而,他只是把她的手轻轻拨开:“我只是个混种,不配您这样的大美人浪费槽位。”说罢起身,朝舱外游去。

随后,旁边的男人顺势在天才爱神身边坐下来,笑得不伦不类:“小美人,年纪轻轻,这么要的吗?”

“星海,快,快来救救我……”天才爱神急切道。

星海根本不吃这套,只是淡漠地说:“有时间说服我,不如回去说服丽娜,不要再为难梵梨。这样也可以给你省时。再见。”

舱门打开,星海游了出去。

舱门关上,天才爱神一爪抓烂了身边男人的脸:“不想被吃,就他妈的离老娘远点!”说罢,起身,甩尾,在金属椅子扶手上撞出一个坑。

梵梨很努力地在学习,但学校里被孤立的现状并没有因为这份动力而改变,反而变本加厉了。只是对她而言,失去无意义社交并不是太严重的损失,也就没有太往心里去。

这样的情景在社交能力极好的人看来,就是一场灾难了。

一天,她在校园里遇到了夜迦。他原本被一群女孩子众星拱月地包围着,看见梵梨无声无息地从不远处飘过,快速游过去,挡住了她的去路:“小可怜,今天是赐糖节,你居然什么都没有收到吗?”

光海生产糖的方式很是奇特,并不是通过甘蔗和甜菜,而且是从大海藻中提取。大海藻的叶子上有百万个富含叶绿体的微小细胞,它们可以通过光合作用生成糖。因此,在远古时代的光海里,吃糖是一件很奢侈的事。那时候生活在深海里的住民有一句俚语叫“海洋雪里飘下大把糖”,意思与“天上掉馅饼”差不多。每年二月的第一个赛菲日,在圣耶迦那,大神使都会以深蓝的名义,向全城子民举行隆重的发糖仪式,七海纷纷效仿。久而久之,便有了传统节日“赐糖节”。大约1252万年前开始,梅尔维尔鲸没灭绝多久的时代,奥术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奥术研究所们研发出了提炼“大海藻糖”的技术,工厂批量生产,糖就不再是食物里的奢侈品了。“赐糖节”的隆重仪式渐渐没落。

但随着商业的发展,红月海的企业家又从古老的“赐糖节”中找到了了灵感,提出了一个强有力的营销概念:只要在“赐糖节”把糖果送给自己心爱的人,你们的爱情就会得到海洋之主的祝福——在光海,结个婚不仅要政府认可,还都需要宗教介入,所以古老传说打上深蓝的旗号,这个概念很快就火了。每年的“赐糖节”各式各样的糖果一上市就卖得清洁溜溜,提出这概念的商人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腰缠万贯。又因为糖本来就是从大海藻里提炼出来的,所以这一营销也顺利带动了新鲜海藻束、海藻篮的销量。这个糖果绑定海藻贩卖给追爱年轻人的套路,可以说是光海史上最成功的商业骗局之一。

但陷入爱情时,人们本来就不需要考虑什么实际的东西,沉浸在自我感动中正好是他们明知最想故犯的事。

“没有呢。”梵梨坦然地说道。

今日走在校园里,她已经看到了很多女生送男生糖果、男生送女生海藻的画面。也有个别很受欢迎的学生被两个异性争着送礼物的情景。但她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如眼前的一幕来得震撼:夜迦身后跟着四个随从,他们骑着蓝鳍金枪鱼,拖拽着一个镀金的悬浮车厢,车里装载的糖果已经满出来了,时不时就会掉下几颗。女学生们依然对此毫无压力,跟投飞镖似的往车厢里扔糖果、卡片和情书。有一张卡片在梵梨面前掉下来,歪歪扭扭地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夜迦老公请正面冲击我!!!”

梵梨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该女子的族群应该属于分类比较凶猛的那一类吧……

夜迦拨了拨美丽的秀发,一脸愁容地说:“怎么会这样,太可怜了。”

梵梨无力地说道:“布可教授收到这么多糖果,要准备很多海藻回送吧?我就不耽搁您时间了……”

“要么回送所有人,要么一个都不回送。为了不漏掉任何一个小可爱,我决定选择后者。你呢,打算送糖果给心上人吗?”

“没打算呢。”

“哦,可怜的庶民虐恋,连糖果都送不起。海藻我是不能送你了,但分你一颗糖果,让你拿去送给喜欢的人还是可以的。”夜迦回过头,对着他华丽丽的糖果车扬了扬下巴,“你想要吗?”

“不想要……”

“同学?你居然这么说,星海会伤心的,他为了你都已经……”说到这里,夜迦停住了两秒,转而拿起一颗糖递给梵梨,“要不,老师送你一颗糖,你再送给老师?”

梵梨的逻辑快要断线了:“那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啊?”

“爱不需要意义。来,拿着。”即便换作二十年前的偶像剧女主来说这样一句土味情话,都太肉麻了。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声音柔软多情,或许是因为眼中有三月桃花盛开,这话由夜迦说出来就有一种风情万种的魅力。

梵梨忽然有些get到他那么受欢迎的点了。但她从小到大的梦中情人都是直男款的,所以暂时没被他电晕:“不是,真的不……”

她正想拒绝,却感觉自己快被周围的眼刀戳成了蜂窝。对于她霸占夜迦那么多时间的行为,那些包围着他的女生表示很不满。为了速战速决,她飞速接过糖果,说了一声“谢谢”,就赶紧溜了。

但刚游了一小节,手腕就被人拽住。那力道大得让人完全联想不到脸蛋漂亮的夜迦。但她回头一看,拉着她的人确实是他。

“庶民小仙女,老师给你一点小小的忠告。”夜迦对她笑了笑,却是没什么温度的冷淡笑容,与他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真心换真心,假象换假象。但愿你能听懂。”

“呃?”

“没事,我喝醉了。去吧去吧。”他松开了手,眼中又有桃花灼灼夭夭了。

夜迦的糖果货车并不是当天最大的惊吓。真正的惊吓在教室里。

讲课上,星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最近这几天,他每节课都在睡觉,连院长都有些看不过去,直接点名把他叫起来。他睡得太沉,梵梨轻轻叫了几次都没叫动,只能用力推了推他的胳膊。他倒抽一口水,痛苦地皱眉,坐直身子。

“有的同学,即便成绩很好,也可以尝试拿一拿平时的出勤分——睡觉是不算出勤的,不管你是在家里,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院长还是用玩笑的语气逗笑了大家,但梵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发现星海胳膊周围的海水变成了红色。很显然,这股血腥味也没能瞒住教室里的捕猎族学生们。他们纷纷四下探看,寻找味道的源头。

星海捧着一团光,用治疗术按住胳膊止血。不过多久,血腥味和血一起消失了。

“你……怎么了?”梵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胳膊。

“没什么,来上学的路上受了点小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隐隐觉得情况不对,但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观察着星海的举动。他除了肤色苍白,面有倦色,和平时表现差不多。她去追问他,是不是丽娜和凯墨为难他了,他总是一口气否定,让她不要乱想,只是最近打工太累而已。

直到一堂研讨课上,她在他的课桌上看见了不同笔迹写的词组,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下作混种”

“传说中单鳍脚的鲨族男子”

“1/3大脑只嗅到了鱼饵腔孔的味道”

“光溜溜的豆芽鳍脚”

……

除了“混种”,她没看懂其它词组的意思,但凭本能知道了没有一句是好话。她偷偷用笔记录下了这些词组,迅速用袖子帮星海擦掉这些笔迹。

星海来的时候还是和以往一样,有些疲惫,却总是温柔优雅的样子。他靠坐在椅子上,对梵梨微微一笑。梵梨也回了他一个笑容,正想开口打招呼,旁边就有一个逆戟族男生探过脑袋来,对星海眨了眨眼:“嘿,兄弟。鱼饵的腔孔好闻吗?”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笑容却凝结在了星海的脸上。过了几秒,他抬头淡淡一笑,瞳孔紧缩:“你母亲的腔孔好闻。”

听到这句话,看见星海的表情,梵梨更加确定了,桌子上写的文字应该是极度恶心的污言秽语。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令她都受到了影响,下意识后退一些,却不慎把桌子上的书本撞在了地上。

“咕咚”一声响起,他们却没有人看书本的方向。

那个男生脸色大变,也立起了竖瞳,露出尖牙,蹭地从椅子上窜起,扑向星海。只听见一声清冽的水声,一道波纹袭向梵梨。星海也冲向那个男生,躲过了他迎面一拳,反倒给了他一拳,打得他头晕目眩,四颗牙齿飞出口腔,看见了五颜六色的彩虹。但男生也不是省油的灯,晃了晃脑袋,一口咬得他衣服“滋啦”一声,把一道超过10厘米的新伤再次咬得血流成河。

看见那道伤,梵梨顺势往他的胳膊往上看,惊诧地捂住了嘴——他的胳膊上有七八道大口,数十道小口,全都是新伤,而且最严重的伤口都深可见骨了。

星海跟没事人一样拉了拉衣服,继续和那个男生扭打起来。

虽然星海是混种,但有军人父亲教育的优势,打起架来一点都不输给纯种逆戟族。鲜血一股股涌出,跟烟花似的环绕着他们。

“不要打了!”有人喊了一声,没人理睬。

“你们说,院长如果知道他们在桌子上写骂人的话,他们会不会被退学?”梵梨提高了音量,“哇,院长!!!”

果然,那个男生尖耳动了动,被星海又打了一拳也没怒气还手了,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室内石柱后。

星海按了按伤口,大口大口呼吸,胸口起起伏伏。他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很多,眼神狠戾阴鸷,也没有像别的学生那样假装看书或找院长的身影,而是径直从窗中游了出去。

梵梨赶紧跟出去。

星海坐在不远处的窗口下,尾鳍卷了一下,又倦怠地舒展开。梵梨游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胳膊上的新伤旧伤,急得快哭出来了:“他们果然对你动手了,是不是?!”

“没事。”星海摇摇头,闭目养神。

“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没事。不用。”

浸泡在海水里的伤口不会结痂,出了血也会很快被海水冲走,所以能清楚看见伤口的形状、肌理破裂的痕迹。梵梨看得心里难过极了,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指,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都是因为我,你护着我,所以才会被他们欺负……我真的太没用了!!”

“傻瓜,当然不是因为你。”星海贴墙仰起头,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因为我是混种吧。这样的事我从小经历很多了,单打独斗他们打不过我的。”

“你还撒谎!”

“真的不是因为你。凯墨只是想要听话的小弟。听话的他就好好罩着,不听话的他就用暴力收拾,这是他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他怎么说,梵梨都觉得他受伤是自己造成的。而他绝不会承认的。想来想去,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和他绝交。

“我知道了。照顾好你自己。”

她拍拍他的手背,咬了咬牙,正想起身离开,却听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不要想着和我保持距离。”

她怔住。

随后,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转过头来,睁开眼睛:“我的体内流着一半海洋族的血液,一半捕猎族的血液。我有权决定自己更想成为哪一种。你不能因为我有捕猎族血统,就任性地把我推开。”

“不管你是什么种族,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为我受伤了。”

“不,你不懂。梨梨,我不想参与任何权力的纷争,不用暴力解决问题,只想像你一样靠智慧学习,顺利大学毕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在落亚落户安家,然后娶一个可爱的妻子,和她生两个宝宝,过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余生。我很骄傲父亲是一个伟大的鲨族军人,但我更想过普通海族的生活。你理解么?”

这整个描述里的人生显然不被捕猎族欣赏,而是很多海洋族年轻人向往且能够通过努力实现的生活。可由他说出来,莫名像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再看看他的伤口,她心酸地点点头:“我理解。”

“想过海洋族的生活,首先,我不能进入捕猎族的圈子。其次,我得有海洋族的朋友。”说到这里,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你是我的朋友吗?”

“是。”

“那就好。”为了不让她有负担,他再次强调,“记住,不管我们有没有未来,我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离不弃。”

“好。”

梵梨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夜迦送给她的糖果,放在了星海的手里:“来,这个‘友情之糖’送给你。节日快乐。”

那是一个海星形的橙色糖果,只有50德洛普的硬币那么大,但正因为小巧,显得精致又可爱。

星海接过它,把它牢牢握在手心里:“嗯,谢谢。”

扶着星海回到教室里坐好,梵梨到处打听丽娜的消息,然后在她的研讨课教室附近的阳台上找到了她。

“丽娜,你到底想要什么。”梵梨开门见山地说道。

丽娜坐在栏杆上,看跟另外几名逆戟族女生游着嬉闹。听见梵梨的声音,她回过头来,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换专业,离开奥术学院。”

“你认为我不会把第一名让给你?”

“这不重要。”

“我一定会让给你。”

“这真的不重要。”丽娜笑了笑,有些不耐烦,“我只要你离开奥术学院。或者等我们去了圣耶迦那,你再继续读一级奥术。”

如果没有泡泡小姐的案件,梵梨一定会答应这个提议。也就是多等一年的时间而已。但是,如果她被留下来,她几乎百分百会变成嫌疑人。现在的仪器如此发达,一扫就知她灵魂互换过。

她不能留级。

“可以说一说,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的理由吗?”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只愿相信100%握在手里的东西。”丽娜伸了个懒腰,“总之,你什么时候离开奥术学院,我什么时候放过你的朋友,包括你的星海王子。”

“我需要成为第一批去圣耶迦那的学生,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请你相信我,我会把第一让给你的。”梵梨低下头,闭上眼睛说道,“不要为难我的朋友……求你。”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里,只有鱼群游过的水声。然而,到最后,丽娜也只轻轻说了一句:“好了,你如果没别的事,可以退下了。”

“没有一点商榷的余地?我可以答应你不去考试。”

“梵梨,你死缠烂打的样子真是难看死了。”丽娜回过头来,一脸嫌恶,“我刚开学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即便是在校园里,成绩也不是一切。你不听,吃硬不吃软。现在你知道了吗,你和我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退下吧!”

这一刻,梵梨忽然清醒了。

身处这个族群基因上有巨大差距的世界,被上位者踩在脚下,是每一个下级海族的命运。即便她一直把自己当成人类,想要以旁观者的心态处理这些矛盾,对于这种不公,也无法幸免,无法回避。

而这种巨大差距,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必须得面对现实了。

“丽娜,谢谢你给我上的这一课。”梵梨轻声说道。

丽娜有些意外,带着满满嘲讽意味地回过头去:“哦?你还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小可爱啊,但示弱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不吃……”

但说到这里,她对上了梵梨的视线,忽然不说话了。

梵梨静静悬在海水里,一动不动,若不是短发还在舞动,就跟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没区别。但是,她海蓝色的双眸泛着冷光,淡漠地看向丽娜。

丽娜呆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第一次与母亲去圣耶迦那开会时见到的一个女人。但她很快自我否定了。梵梨怎么可能像那个人。

“你少用那种眼神看我,梵梨。”丽娜讥笑道,“我知道你聪明,但你只是一个鱼饵,有很多东西你是跨越不过去的。所以,你只能乖乖听话,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能不能做什么,”梵梨浅浅一笑,“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她转身离去,只留丽娜在原地,再次有了短暂的错愕。但很快,丽娜就耸耸肩,冷笑道:“蝼蚁的挣扎。”

尽管星海强烈反抗,认为随便用点治疗术就可以了,但梵梨还是强行把他送去医院治疗。在公交舰上,星海疲惫地靠在她的肩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透过海水的滤镜,她看见了对面窗子上两个人的倒影——即便是在倒影中,她都能看见星海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我也会保护你的。”梵梨轻轻拥抱着星海,虽然眼中含着泪水,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坚强。

我可能力量渺小,但是,我会拼尽全力。

我会让你站在我的身边,再不只是想保护我,而是感到骄傲。我会让别人看到我们俩游在一起,不再觉得我是你的负担,而是发自内心羡慕你。

第二天一大早,梵梨翘课了,直接去了黑鳄工会。

***4.3小剧场***

夜迦:“有的读者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那么长的篇幅铺叙梨崽晋升捕猎族。老师来为各位解答一下:因为梨崽是女主,不是某三观碎裂椰子,如果她拿生命去赌博、服药,只为换更强的力量,那就跟某三观碎裂椰子一样三观不正了。所以,当三观正的梨崽想去冒险晋升捕猎族,得是在被逼到无路可退、为了保护重要的人的情况下。”

艾泽:“你评价你的女主,为啥还要内涵一下苏释耶大人?”

夜迦:“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政治正确,女主很不好当的呢。”

艾泽:“= =不要忽略我的问题啊!”

第41章

在路上, 梵梨还看了看自己曾经写下的晋升捕猎族的swot分析表:

优势:成功成为捕猎族后,可以活到两千多岁,寻找到苏伊, 可以变强, 可以保护她的朋友们。因为基因也会被“冥河之心”修改,警方那边持有的dna记录和她再对不上号, 还可以避免被查出灵魂交换。

劣势:可能会有后遗症,有近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死。

机会:极有可能重新变回以前的自己,回到亲人身边,离开这该死的光海。

威胁:成为捕猎族,可能会面临新的族群竞争。但这并不是她所畏惧的。

最后,她手写了自己两个问题:作为苏伊的生命, 对自己来说,有任何意义吗?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回不到陆地上, 即便死掉, 她会觉得可惜吗?如果没有星海, 答案是否定的。

其实, 她早就有了结论, 只是直到今天, 才总算准备迈出这一步而已。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领班经理露出了毫不意外的微笑, 递给她一份服药协议书, “你先把这个看一看,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叫阿达先生来了。”

梵梨接过协议,忽然想到了关键问题:“对了,价格……”

“是免费的。”

“免费?!”

“你们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服药了,同时成为我们的魔药临床实验对象, 我们怎么好意思再收钱。”经理上下打量她一番,又嗤笑一声,“再说,会选择这条路的人,也不存在付钱这种能力吧。”

顿时,梵梨有一种深深的被鄙视感和无力反驳的尴尬……

但想想也是,比起一次性支付的药物费用,大量捕猎族几近终生买断的投靠、效力,才是最值钱的资源。而且,不管言语还是行动上,他们都没有半点强迫她的意思,这倒是颠覆了她对黑帮强行收保护费的印象。

经理递给她的确实就是传说中的死亡协议书。她大致看了看内容,除了重复的死亡字眼让她感到恐惧,其它内容基本都是经理曾经告知过她的。

“最后一个问题。”梵梨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成功变成了捕猎族,现在喝的变形药还能维持海洋族的模样吗?”

“当然可以。”

“那我没疑问了。”梵梨把协议书递回给他,“我愿意接受种族晋升。”

在接待室里等了二十五分钟,经理把她带到了黑鳄工会首领阿达的办公室。

刚一推开门,她就被蔓延了半个房间的肥胖触手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的阿达先生原本圆脸而慈眉善目,但因为额心到下巴有一条长长的疤而显得狰狞。

梵梨这才知道,原来在干燥的环境里,海族也可以选择海生的。真是足多任性。

阿达先生正在玩水池里的一条幼年噬人鲨,掰开它的嘴看它新长的牙齿,听见开门声响,头也没抬地说:“梵梨小姐么,服用‘冥河之心’可不是玩洋娃娃、家家酒,你想好了么。”

“嗯。”

“来签字吧。”

梵梨和阿达先生双方签字保存协议,阿达先生安排好医生和药剂师,把她送到了服药室。

里面的设施看上去很像人类的手术室。医生示意她躺在手术台上,并让护士帮她把四肢铐了起来。梵梨怯生生地小声说:“这个……有痛苦到这种程度吗?”

“只是为了防止异变。虽然第一次死亡概率低,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梵梨再提不出下一个话题,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咯噔”一声掉到了肚子里。然后,她看见护士用各种消毒药剂帮她清理身体,还有一个护士拿出输液的针头说:“这个是镇痛剂,针头粗,会比较痛。”

梵梨侧过脑袋一看,微笑着眨眨眼说:“不说是针头,说是吸管,我感觉会好受很多。”

“梵梨小姐不错,心态很好。”医生也慈爱地笑了。

“都是装的,其实我很紧张。”

“你没有很紧张,心率低于常人。”医生没有使用任何仪器,仅仅靠捕猎族敏感的听力和计算能力判断出了她的心率,“平时喜欢运动么?速游?”

“不怎么运动。”

“那你成绩很好吧。优等生心态都好。”

心态好是一码事,真的扎进去痛到想一头碰死是一码事,止痛药本身带来的痛感更是另一码事。梵梨强忍着没惨叫出声,呜咽着说:“为什么不直接用麻醉把我弄晕算了……”

“短时间内三次麻醉,海洋族的身体受不了的。前两次只能忍痛了。接下来你的身体会有比较大的变化,保持这个心态,成功率更高。”看见她皱着眉点头,医生抬了抬下巴,“给她输‘冥河之心1号’吧。”

原来,“服药”并不是喝下去,而是输液到身体里。他们拔了镇痛剂,把药水换成了蓝色的“冥河之心1号”。因为针头粗,就像直接把水龙头插入血管里一样,冰凉的药水汩汩流入梵梨的身体,把她的血液都冻结起来。哪怕提前打过镇痛剂,强烈的刺激也让她冷汗流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