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握得生痛,使得他的轻描淡写变得无力,江晓君知晓这其中有隐情了。对此她是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一触到他双眼里流淌的真挚,她的疑问变成了宽容:“粥应该好了,我去看看。”便从他手里挣脱。
切着姜片,或许是病后体虚,她居然又思量起小杨出车祸的事。后来也不知警察调查清楚没有,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做手脚致人非命。应是不是的吧,若是的话同车的夏莎早被抓起来了…米粥噗噗地泡响,她慌忙收起心思,握起汤勺往粥锅里搅了搅。粥煮好,她端到客厅。这才见着他整个身子陷入沙发里闭着眼,应是累得睡着了。
进房间里抱了床毛毯,她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自己则坐对面,静静地望着他沉睡的样子。脑子里一笔一划地描绘他的五官,他的每一个梦中的表情。她不自主地傻笑:自己真的是在谈恋爱了。
墙上的电子钟一分一秒地滑过,她病未好,迷迷糊糊靠了靠沙发合眼。当朱辰宇在梦中猝醒,摸到自己身上的毯子而她自个缩在沙发里头打冷战,他心头不免一热。疾步过去搂她入怀,抱她进了房里让她躺好。自己守了会儿,教授来电他不得不走,留了张纸条用笔压在她的电脑台,替她掩上房门锁了屋才离去。
江晓君只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没见他。伸伸懒腰,看他留下的纸条,写的全是医生要他嘱咐的注意事项。她甜蜜地心思:男人是不是有时候会像小孩子般可爱?
想打个电话给他,手机就来电了。
露丝在电话里头关心地问:“晓君,好点没有?需不需要我们去看看你,你家在哪里?”
“不用了。我好多了。”江晓君婉拒,一方面觉得这群外国人未免对她太热心了。
“可是——”露丝吞吞吐吐的,“晓生说你肺部有阴影,会烧上几天——”
江晓君醒悟,问候她是林晓生的主意。对于这,她是不明他忌讳什么,不是说好做朋友了吗?翘起嘴角,她指节轻轻地敲桌子,懒洋洋地说:“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了。露丝,晓生在吗?”
露丝明了她的意思,很配合地惊呼道:“晓生,怎么办?晓君说她在家里又不舒服了。”
很快,江晓君满意地听到了话筒里沙沙沙响,应是转交进了另一人手里。不过,林晓生比她老辣得多。她只听他温柔又带了点严肃的声音传来:“晓君,你现在有了男朋友,情况不一样了。你明后天记得到医院打吊针,我已经交代了同事会去看你。”说完林晓生直接挂了电话。
江晓君听着电话里的低鸣,愣了半响。
这次轮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她出去抓起话筒,想这又是谁呢,对方已是爽快地直言:“我是夏莎,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吧。”
拉开窗帘,江晓君伸出脑袋。一辆现代红跑车停在人行道边。半开的车门上立着一名艳妆女郎。如此一幅靓车美人的场景像是时尚杂志的封面,引得来往行人纷纷注目。江晓君衡量:自己与这个女人,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何必来找自己的茬呢?归因于终,真是辰宇的关系?
夏莎对向她所在的楼层,摘下墨镜招手大喊:“下来吧。不然我就上去找你了。”
江晓君尚不想闹到被左邻右坊说闲话。套了件尼龙外套,她梳了梳头发,整整洁洁才下楼。夏莎打开车门对她说:“上车吧。车上谈。”江晓君拒绝上车。夏莎看她坚定地咬得紧紧的牙关,讥讽地笑道:“我不会吃了你。”
“我不是怕你,我是没有理由上你的车。”江晓君反唇相讥。
夏莎丹凤眼眯得细细的,吐道:“不。有理由。朱辰宇是我看中的男人。”
江晓君的心猛跳了下,果然朱辰宇与她有干系,随之胸口一股丝丝的钻疼很不是滋味。又想可能自己与朱辰宇交往的事夏莎还来不及知道,便说:“有关这个问题,你问辰宇比较好。”
“呵。”夏莎轻笑一声,指甲轻轻抚唇,此等妩媚的姿色就是女人见了也不免心动。江晓君脑子里鸣起了警笛。只听夏莎嗓子沙哑带了一副深厚感情的模样说:“我爱他很多年了,有八九年了吧。你呢?”
江晓君暗地咬牙,对手极不简单,而这种烫手山芋丢回辰宇手中是最合适的。思定便瞅了她一眼,不吱声往回走。
夏莎使劲地摁喇叭,喊:“我知道很多女人喜欢上的只不过是他的样貌。我也听阿涛说了,你和辰宇认识,是因为你画了他。你还狡辩说画的不是辰宇,难道真有另一个男人——”
江晓君这下毛火了。她与晓生清清白白,晓生尚是女的。夏莎这么一说,不仅污蔑了她和她的朋友,连带把朱辰宇与她的感情给抹杀了。返身直走到夏莎面前,她厉声道:“请你收回你的话,辰宇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他心地善良,这才是他真正吸引我的原因。”
一瞬间,两人脸对着脸,彼此急促的呼吸听得一清二楚。接着,江晓君冷静地退了一步,淡然地收了收裙摆便往回走。夏莎脸色发白了。原以为江晓君只是一个外表长得可爱点的女人,朱辰宇纯粹是图新鲜。如今看来,江晓君可不如寻常外显的那般好胡弄。烦躁地一口咬住了墨镜柄,她慢慢地她从江晓君的一身衣裳领悟了什么,嗤嗤地笑了起来:“OK。我和辰宇谈。”
江晓君手搭住楼梯扶手回头看,那红色跑车与美人已飞驰而去。对于夏莎来搅局的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站得稳行得正她何必怕他人诽谤。
夜,朱辰宇接到电告,匆匆忙忙跑到了酒吧与夏莎摊牌。
夏莎两只手指捏着吸管戳三脚酒杯里的冰块,冰撞击杯壁飞转出的一串串泡泡在红色液体里袅袅升起。她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的美人鱼,也是她最爱的童话故事,因为她一直认定自己才是那位与王子长相守的公主。这个故事的结局在哪个时代都不会改变的,美人鱼全心全意一无所求的傻恰是公主必胜的筹码。
“夏莎,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手?”朱辰宇说了老半天见对方不答腔,沉不住气了。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容易失态,可知江晓君真的进驻了他的内心世界。冷漠地笑了一声,推开了酒杯:“辰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不像以前的你?”
“今后也会不同。”他沉声说。
“开玩笑。”她低低地哼,手心把玩挂落于黑毛衣外边的十字架装饰坠子,“你别傻了。不消几天,你我的世界又会恢复原样。”
“不会的。”
“会的!”她抬起下巴,锐利的眼珠子直逼视着他,“她没钱没势没地位,你父母是绝对不同意的。”
“现在是什么社会,我爸妈不是这么迂腐的人。”
“哈哈。”她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辰宇,你太不了解你父母了。何况,我并不打算阻挠你与她谈恋爱。”
他阴鹜地审视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辰宇,那是因为你没谈过恋爱。”她举起了酒杯,隔着红色酒液恣意地欣赏他漂亮的眼珠子,慢慢地说,“我预先恭祝你,辰宇。当一个男人谈过了一次恋爱,被迫分手,伤过了心,他将会相信这世界没有真正的爱情。这点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也是你最终会回到我身边的结局。”
他被刺激到了,立起身大拍桌台:“不可能!我可以和谁在一起,也绝不会和你在一起。”
“喔。世上没有因为爱而在一起的人,只有因为适合而在一起的人。我愿以你我的生命做为赌注。”她低低地笑,贝齿轻轻磨蹭妖艳的红指甲,细眉下一双美目冷冷地盯视着他。
他仿佛见到了一条美女蛇欲勒向自己的脖颈,禁不住心里打了个冷战。大吸口气拉拢大衣,他掉头就走。
她目视他的背影,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对调酒师说:“汤姆,你今晚调的这酒叫什么名字?”
英俊潇洒的金发男子正拿着条棉布擦拭三角杯,接到她问话抬头,露出一双温和的绿色眸子答:“今晚这酒你喜欢叫它是什么,就叫什么。”
“汤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狡猾的传教士。”夏莎不满地搅弄空酒杯里的冰块,望了望四周怨道,“要不是朋友告诉我,我还不知你这位清心寡欲的传教士开了一间酒吧。”
“我不算是清心寡欲吧。”他打趣,眉眼弯弯,笑容盈盈。可见这是个平常就显得很幽默风趣的男子。
即便是涉世艰深的她也被逗乐了:“汤姆。说起来我真得谢谢你,你的药很有效,我已经不头痛了。就不知你这个麻醉医生怎么不好好地当医生赚大钱,偏偏要当一个没钱赚的传教士?”
他把擦得晶亮的酒杯放回吧台:“因为医生只能救人一生,而传教士可以救人永生。”
“神吗?”她双目骤然变得凌厉,“我不信神。即使有神,神也不会站在善良人这边,而是会永远站在胜利者这边。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神在你眼里,也是庸俗的。”他狡黠道。
她忍不住大笑:“汤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包括我这个坚决不信神的,也会喜欢上你的传教了。因为你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传教士。”
“没错。我是一个不像传教士的传教士。”道完他缩圆口哼起了乡村摇滚乐曲,拿了她的空杯走向洗手台。旋开水龙头,汩汩的清水洗去了酒吧的尘浊,他擦干两手走进员工休息室。里边一张长板凳坐着一男一女。女的见到他立即站起,问:“那人走了吗?”
汤姆点点头:“走了,露丝。”又走到坐着的年轻人身边,摁住他的肩头:“晓生,怎么了?”
林晓生有些无力:“汤姆,晓君在和那个男人的儿子交往。我很担心。”
“可我那天听你从医院回来说了,你不是相信晓君看人的眼光吗?”
“汤姆,事情又变了,你也听到今晚那两人的对话吧。这件事怕是没有好结局的了。”
“晓生。”汤姆拍拍他的肩膀,“听我说,你想怎么办呢?告诉晓君那人的父母过去所做过的事吗?”
“不可能。我答应过晴阿姨不说的。”林晓生态度非常坚定。
“所以,我们只能做的,就是静观事态发展。”汤姆意味深长,“当然,你若是顾忌,以后由我和露丝来面对她。”
林晓生面色一僵,苦笑:“我不顾忌。我也不可能顾忌。因为我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全身心献给天父。”
“晓生。”露丝插嘴,“天父是希望你有一个情同意和的好妻子。”
“可你和汤姆不是也坚持独身吗?”林晓生表明自己的意志,“只有在天父那里,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何况,晓君她无法聆听到天父的声音——”道完他走近了彩色玻璃格子窗,外边的夜如此的宁静而深远。他回忆与她相遇的那一天,她纯净的笑脸是明亮的烛火照亮了他的世界。然而,在讲堂上她咄咄逼人地问他天父是否存在,他突然明白了:何为“有缘没份”。圣经里说,天父造了亚当,怕亚当寂寞造了夏娃。最终使得亚当离开了天父的,是夏娃。她是他的夏娃,那个要带他离开天父的夏娃。一切均太迟了,要是她在他出生前与他相遇,可能她能带走他。他却是先遇到了天父,后才是她。注定她带不走他。
第十二章
朱辰宇走出酒吧,看见BAR门口悬挂的木刻招牌:PLANET——行星。这个词勾起了他八岁时的记忆。一家三口去天文科技馆游玩,父亲给他买了地球仪,说地球是太阳系的行星之一。他问行星是什么意思,父亲严肃地答复:行星就是生命。
他的父亲朱建明是名享有声誉的医学教授,也因着工作极少能顾及家庭。在朱辰宇的印象里,父亲是严谨的、苛刻的。他敬爱父亲,又讨厌父亲。因为父亲像中国大多数传统的长辈,喜欢以自己的准则来要求子女。他当年坚持不考医学院一事,伤了父子之间的关系。以至今时今日,他从大学里回家,也会尽量避开与父亲碰面。
即便如此,他信任父亲是一位明事理的长者,绝不会在他恋爱这件事上作出错误的举措。他也相信自己的母亲林郁芳。要知道,母亲是很宠爱他的,他不考医学院时也是母亲给了他大力支持。据此推断,夏莎的危言耸听他没有理由听取。可为何呢,心里是这夜里的阵阵寒风不安宁。
他挥手打了辆的士,没有回大学宿舍,直奔江晓君的家。来到她楼下,发现她住屋熄了灯,一望表已是十点多。念及她病未痊愈,便又返回。
其实江晓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并没睡着。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响,她兴奋地坐起,果然是朱辰宇发来的短信。
“好好休息。明天你下班后我陪你。”他在信中说。
她急速地摁键,速速回信:我的公司较远。这样吧,我们在医院门口碰头。
你没睡?他接到她急复的回信感到吃惊。
睡不着。想…后边的“你”字,由于矜持,她久久没能输入。
收到这条短信,他心中便如汹涌的潮水激情难抑。他爱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也爱着他。这不正是幸福吗?有一刻冲动,他想喊住的士掉头。
“原路返回吗?”的士司机明了地笑问。
然,江晓君又来了一条短信:辰宇,明天见,晚安。
朱辰宇冷静了下来,她毕竟是在生病呢。他对司机摆摆手:“不了。”靠向沙发,他拿手不停地搓额眉,今夜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江晓君同样一夜没睡好。早上吃了几粒感冒药她提提神,回公司上班。
王莉瞅到她憔悴的面容,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前天你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江晓君平常道:“没事。一点小感冒。”
“嘿。看你病了还乐呼呼的,定是有什么喜事。老实招来。”王莉故作要挟状,两手指欲往她腋下挠痒痒。
江晓君闪躲开,尽是傻呵呵地笑。正想把事情经过告诉王莉,组长安逸如带了个人走过来,向全组人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新设计总监金哲善,从韩国来的。”
王莉踢踢江晓君的椅子,小声侃:“韩国棒子,金喜善的亲戚怎么长这么矮啊?”
江晓君赶忙捂住口,唯恐笑出声。抬眉瞧瞧新来的总监,个子竟比她还要矮,至多一米六。瘦瘦的像只干巴巴的猴子,衣着却是很讲究。条纹西装银领带,佩戴一副银框眼镜,俨是一名没有脾气的斯文绅士。金哲善开口,出来的是一串咬的蛮准的中文字眼:“大家不需见生。虽然我来自韩国,但是我与中国很有缘。我已经在中国居住了六年,我的妻子也是中国人。”
“呵。娶了中国老婆。”王莉躲在电脑后边惊呼。
江晓君突然联想到了露丝他们,同是外国人,对中国人都很热情。而自改革开放国门敞开,来中国的各地外国人日益增多,上街时而见一两名外国人也不足大惊小怪了。古怪的是缘分,今年以来她在工作生活中频繁接触外国人,这在往年是未曾有过的。
王莉继续爆料:“我听人说,我们公司要扩张规模。看来是真的了。”
“这不是好事吗?”江晓君手转铅笔,轻声道。
王莉阅历比江晓君多,以前在其它公司干过,隐晦地指出:“难说呢。新官上任三把火。希望我们组长能与设计总监好好相处。”
江晓君这会听出些名堂了,放下铅笔诚恳地细问:“怎么回事?”
“我们公司不是原先没有设计总监这个职位吗?组长的权利几乎等同于设计总监了。而且组长是总经理的亲戚,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江晓君确实不知情。小私企的人脉关系不比大公司简单多少,由于规模小,老板更喜欢安排心腹进公司把握重权。王莉猜测:这个新来的韩国棒子,说不定是老板招来削弱总经理势力的。若是如此,公司内部一场恶斗不可避免。
不管怎样,公司里的员工对于金哲善的初次印象不错。金哲善第一天来公司上班,带了几大袋水果和饼干,在自己的办公室亲切招待每名下属。王莉说,这是老外常用的手法,与中国老板新开张带大家去外面喝酒吃饭没两样。
江晓君走出设计总监办公室时,出于礼貌拿了金哲善的两条香蕉。香蕉搁在台上,她皱着细眉回想金哲善问她对于安组长的想法。她能怎么答,还不是满口说组长的好话。不觉得金哲善是在考量安逸如的工作实绩,倒像是来考察她江晓君的为人。王莉在她后面进了金哲善的办公间,满面春风地出来,捏捏她的手臂:“不错,不错。金总监打算请我们两个吃韩国餐。”
“疯——”江晓君瞪圆了眼,“我不去。”
“去!怎么不去?!”王莉满不在乎地拿起她的香蕉,“你怎么不吃?”
江晓君可急了,使劲地拉住她的袖口:“要是被组长知道怎么办?”
王莉一条条地剥下香蕉皮,咬了一口果肉,啧啧赞道:“味道不错。”伸腿踢了下江晓君的椅子:“你怕什么?组长也去。”
这就是江晓君尚不成熟之处。随了王莉去到韩国餐馆,坐了一阵子仍不见安逸如,方知王莉骗了自己。王莉自然否口,称是金总监说组长要来的。江晓君不可能当面问金哲善这事,只道是吃了憋。一顿韩国泡饭,她吃不惯,表面上非得连连称好。吃完中餐回公司,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累,趴桌上小憩,睡过了头。被组长揪住,遭来一个白眼。
做人真难啊。江晓君暗叹。下班搭公车去医院,想到有人在等自己,又觉得做人真好啊。爱情如春风般,拂去了世界的一切不满。寒冬阻挡不住恋人们的心花怒放。在医院门口,她如一只不安份的云雀来回踱步,时而垫起脚尖左右眺望,于人流中寻觅心爱的人儿。夜逐渐漫延。浓墨底下闪烁的霓虹映在她清澈的眼瞳中。掌央的手机只要一进入待机,她的指头立即摁住开锁键。
一没回信,二电话没人接。她简直以为他是人间蒸发了。而她和他确定关系不到两天。她是要生气了。不是生气他来不来,是生气他令她担心至此。狠狠吸一口鼻涕,她右手扼住了左手腕,捉握得生疼生疼。恰逢蒋楠和石青青携伴走出急诊大门。
“你怎么不进去?”石青青身为一名医生关心道,“你病没全好,要是再受寒,就麻烦了。”
“我——等人。”江晓君咬咬下唇,一副不愿意答话的异样。
“等你男朋友?”石青青想到朱辰宇,就会联想起林晓生。林晓生今天专程打过电话来委托同事,若江晓君来复诊,要复查一下血象。这个年轻的女人,与两名男人究竟分别有什么瓜葛。石青青越想越好奇,对于江晓君好感不多。
蒋楠对此也有众多疑惑。可他这人为他人想的多,想法较简单。只要江晓君和朱辰宇是真心交往,他是乐意促成有情人在一起。拉拉女友,他安慰江晓君:“辰宇他很忙的。教授很器重他,天天要他四处替他办事。”
石青青知他是老好人一个,不是很赞成地说:“让人等也行,总得交代一声吧。”
“你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少说两句吗?”蒋楠焦躁地说她。
“怎么?心疼你侄子了?男人都是这副德行。”石青青讥诮地扬眉,甩他的手。
江晓君一见是自己的问题惹得这两人不快,赶紧插言劝和:“石医生,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想好了,不等他了。反正他来了可以到吊药水的地方直接找我嘛。没必要折磨自己,自己不好,也会让他心疼的。”接着她对他们两个宽松地笑笑,独自走进了急诊大厅。
石青青愣怔地望她远去的影子,平生初次见这么心胸豁达的女人。回过神,她意味深长地对蒋楠说:“你侄子要好好对人家。”
蒋楠应:“喔。”心想的是朱辰宇的母亲,他异父同母大他二十几岁的姐姐林郁芳。林郁芳继承了他们已逝母亲的美貌和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也算是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就不知为何,他与有一半血缘关系的林郁芳并不亲近。尤其在他考大学找工作的阶段,林郁芳对他的人生计划指手画脚,令他大为反感。后来辰宇考大学了,林郁芳转移了注意力,他才得以解脱。
说来,姐姐是信佛中人,为何占有欲如此之强呢?蒋楠从来看不透姐姐的想法,可以推断的是,江晓君与朱辰宇的恋情必是难过林郁芳这关。最糟糕的是,朱辰宇对于生母是百依百顺的孝敬和听从。他又不能把这层顾虑提前警告江晓君。
石青青见他愁眉不展,问:“怎么了?”
蒋楠爽快地把担忧的事对她说了。
石青青一听,一方面同样为江晓君担心,一方面为蒋楠对自己坦承心事感到高兴。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楠,我想清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见我的父母?”
“青青。”他一霎不敢相信好运降临,音色颤抖,“你真的想清楚了?”
“还记得昨晚你来急诊找我吗?在看到你的时候,我是多么渴望见到你,又是多么怕是你病了。所以我明白了,我最在乎的是谁了。”
蒋楠牢牢地反握住女友的手,激动地想:江晓君果然是个幸运天使。
这对复合的情侣手牵手回去的路上,谈及江晓君。石青青安慰男友:别担心。你是个好人,她也是个好人。佛祖说了,善有善报,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话说江晓君走去护士站,远远瞅见一名男士与护士在对话。护士对于他所提问的,不是摇头就是称不知情。江晓君注意这个男人,是因为他身上的衣物。纵使这男人像是远道而来玷染风尘,拥有一个设计师的敏锐视觉且熟读时尚杂志的她挑剔地判别,他全身所穿的一套应是属于阿玛尼的Emporio Armani中去年流行的一款。黑白相间,质感优雅,随便一条搭在颈脖的围巾也显得风度翩翩。这男人衣架子不错,可惜了一张侧脸望过去很一般。五官线条硬朗,唇不说话的时候抿得很紧,恐怕是个很苛刻的人。江晓君思量,瞧一名护士与他谈不了两句就怕了他似的借说工作忙走开了。
江晓君走上前,把病历取出来交给护士。
护士翻了翻说:“林晓生医生特别吩咐了,你今天要再抽一次血复查。”
“喔。”江晓君随口问,“林医生今天应该是不来值班吧?”
“是的。他是通过电话叮嘱我们的。”护士多看了她两眼,微笑道,“你是林医生的朋友吧?”
江晓君认为没必要隐瞒,点了点头。
护士眨了眨眼:“林医生很难说的,有时便使不值班也会突然回医院来。”
她这么的一点头,护士这么一说,旁边本来要走的阿玛尼男人折了回来。江晓君遵从护士嘱咐先一步到注射区,在室内角落里寻了个位置。与她隔了一个座位,阿玛尼男人坐了下来。江晓君顿觉蹊跷。阿玛尼男人取下肩上背的行囊,从里面找出一本杂志。她望见了杂志封面是《国家地理杂志》,便伸了伸脖子:他行囊里貌似有一台相机。这人是摄影师?
另一名年轻护士推了辆小车子过来,要给她抽血和挂瓶。
江晓君看她第一针进去没扎中血管,心中有些怕了。因为自己的血管向来不好,据那些有经验的护士说法,她的血管又细又沉,冬天即使是扎中也常常抽不出血来。果真,第二针进血管了,仅见一丁点血回流,她用尽全力抓拳头血也不出来了。护士只好又拔掉了针,向她道歉。她习惯地摇摇头笑笑:“没关系。怪我自己血管不好。”
因她这句话,阿玛尼男人从地理杂志里转过头望了她一眼。
江晓君把袖子挽起,□胳膊肘,对护士苦笑道:“你尽管抽吧。”神态大有英雄无畏不怕牺牲精神。
阿玛尼男人仔细地瞅了瞅她。
扎了她两针没抽到血的年轻护士却不好意思了,对她说:“你等等,我找我老师过来给你抽。”
待护士走开,江晓君轻拍了下自个儿脑袋,哎道:“才知道竟然遇到个实习的。”她一副自认倒霉的口气,令周边的老人们不觉地咧笑。阿玛尼男人举起拳头捂住嘴清咳了两声。
年轻护士返回来,领了一名老护士,还有一名医生。江晓君猛地挺直背,喃:“晓生?”
阿玛尼男人微抬了抬眼,浓墨般的眉毛下方一双森严的灰眼珠,集中在了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年轻医生身上。
第十三章
老护士摸了摸病人的血管,对林晓生说:“林医生,还是你来吧。我担心她会晕针,看她这样的情况怕是没吃晚饭。”
林晓生想,幸亏自己放心不下终是来了,不然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于是他神色复杂地问江晓君:“没人陪你来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