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舟,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但我是嫁给了你之后,才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陶宁哥是喜欢我的……你看我真是榆木脑袋,连这我都没看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有你,让我懵懵懂懂的感觉到了男女之间好像是怎么一回事,我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陶宁哥以前的心思呢。”

裴海音伸出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李棠舟的肩膀上,“棠舟,我在竖琴方面多有天赋,在感情方面就多没天赋,你看我到了现在,都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思——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的,我想不通……所以,你要给我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好了,真的——”

裴海音似乎是为了表明决心,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红唇送到了李棠舟的唇上。

她第一次主动去亲他。

她还是那么的生涩、那么的凝滞。

但好在李棠舟不会让她尴尬,更舍不得让她尴尬——在短暂的愣神过去之后,李棠舟就反客为主,捧住裴海音的脸蛋,深深地吻着她。

两个人沉溺于玫瑰花海,在马蹄莲之旁,更在金色竖琴的注视下,长久的拥吻,炽热缠绵。

自从圣诞夜之后,裴海音就更不敢看李棠舟了。

比之前他们第一次亲、第一次吻,更加的强烈。

天啊,玫瑰花的香气和颜色到底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存在?不愧是代表爱情的花朵。

竟然蛊惑的她主动去吻他。

以前裴海音不敢看李棠舟是怕,现在十足十是因为羞……

不管是害羞还是羞涩……

总是她好羞啊!

好在李棠舟白天很少在家,她还能喘口气。

但一到了晚上,尤其是他抱着她睡觉的时候……

她就像个呆呆的木头疙瘩,一动都不敢动——她怕的不只是李棠舟会忍不住将她给吃干丨抹净,还有的是……她好怕自己又会控制不住,扑过去亲吻他什么的……

即便她已经这么警戒了,但还是会陷进李棠舟的温柔陷阱——

她一落入对方温暖的怀抱里,对方再对她轻声细语地说着些麻痹神经的情话,她就神志不清了。

每次等到她的理智清醒过来,她已经被对方按在怀里吻得脸也红了,唇也肿了。

裴海音要气死了!

她气李棠舟,更气自己!

时光如流沙,中国的阴历小年已经到来。

上午的时候裴海音和李棠舟去了裴家父母那里——裴父的身体已经好转不少,一个月有一小半的时间可以离开医院回到家里。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午饭,聊天到了下午三点多,两个人就离开了裴家。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裴海音紧张的不停地大喘气。

李棠舟一边开车一边笑她:“你干什么这么紧张啊?人家丑媳妇见公婆才紧张呢,你是美媳妇,怕什么?”

“你不要再说风凉话笑我了!”裴海音瞪了李棠舟一眼,眉心都打结了,“你母亲章女士好难缠啊,她……她会给我难堪的!”

李棠舟轻轻一笑:“可是据我所知,那次你们的‘婆媳大战’,是你给她难堪了吧?衣服都让你撕坏了吧?哈哈哈。”

“你到底在笑我还是在笑你妈妈?”裴海音扭过身子,盯着李棠舟,“别人家的男人一听大到‘婆媳大战’这四个字就心惊胆战的,两边调和,你可倒好,两边嘲笑。”

李棠舟的笑声很轻微,但他仍然笑个不停。

最后他才说:“你放心吧,今天是回李家老宅,见我父亲,你想和章女士再撕个你死我活都没机会。”

裴海音:“…………啊?”

章荪兰不是李棠舟的母亲吗?她不跟他的父亲住在一起?

车子飞快地行驶着,但越走越让裴海音云里雾里——好像也没有离开京城的黄金地点跑到郊外去啊,但她怎么从来没来过这呢?

而且绕来弯去,她看的都快晕了。

连李棠舟自己都如此认为:“老宅是有点难找。”

李家老宅是一栋岁月痕迹很重的三层小洋楼,坐落于市中心的盘山的半山腰上,此小区住宅不多,但清一色的非富即贵,且地点私密,行路繁复,没有内部人员导航很难寻到,就算寻到也难以踏进一步。

李棠舟停好车子回来,就见裴海音伫立于大门前,静静地凝视。

这就是李棠舟口中的……老宅?

“别怕。”李棠舟按下了门铃。

大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还未待裴海音仔细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棠舟少爷!”对方就已经大叫着给了李棠舟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棠舟轻轻拍了一下那位阿姨的背脊,柔声问道:“古阿姨,这段时间怎么样?身体好吗?”

古阿姨松开李棠舟,微微点头,“好,都好,就是好久没见你了。”

然后古阿姨将视线落到了裴海音的身上,“她是……”

李棠舟轻描淡写的两边介绍:

“她叫裴海音,是我的夫人。”

“古阿姨,我们家的老人了,小时候带过我和我大哥。”

古阿姨立刻“嘘——”了一声,恭敬地对裴海音唤了一声“少夫人”之后,又对李棠舟说:“你怎么敢提你的大哥?你父亲现在因为你的事已经很生气了,把书房里的那个古董花瓶都砸了,你再提起茗休,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裴海音看了看古阿姨,又看了看李棠舟。

“进去吧。”

李棠舟和裴海音在玄关处换了鞋子,与古阿姨没等寒暄上几句,就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位温婉清秀、风韵犹存的贵妇,说话不紧不慢地:“呦,棠舟回来了?稀客呀。”

李棠舟对古阿姨使了个眼神——古阿姨立刻明白了李棠舟的意思,转身去厨房准备茶点了。

李棠舟牵起裴海音的手,只是叫了一声,“方姨——”

裴海音感觉到李棠舟的拇指轻轻按了她一下,她立马心领神会地跟着叫:“方姨。”

“呦。”对方的脸上堆满了假笑,“棠舟把太太也带来了?你爸爸听说你们到了,叫你们上去呢。”

裴海音仔细看了看楼梯上的贵妇。

对方的眼尾和嘴角已经有了一些难以被忽略掉的细小鱼尾纹——

但看的出来,她并没有上了年纪,最多不到四十岁,可比章荪兰可年轻多了。

李棠舟也笑了起来,对比那贵妇的笑容可能还要更假上那么几分,“好的,麻烦方姨还特意下楼一趟,是我的疏忽。我好一阵子没见古阿姨了,忍不住就叙了几句旧——”

说完他就目不斜视地牵着裴海音上楼去了。

裴海音小声问道:“刚刚那是谁啊?”

李棠舟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裴海音的心中已经有数,就模棱两可地说:“住在这个宅子里的女人。”

裴海音:“…………”

难道是李棠舟父亲的……?

二楼。

李棠舟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是我和海音。”

里面立刻传来一声浑厚的中年男音:“进来。”

李棠舟推开门。

与此同时,一个茶杯摔了出来——

李棠舟立刻抱起裴海音朝旁边旋了一步。

虽然没有砸到人,但高档茶杯爆碎在李棠舟脚边几厘米的地方,滚热的茶水溅到他的黑袜,渗入脚面。

第52章五十二块钱

裴海音有些紧张地看着李棠舟。

迎面就是一茶杯,他父亲这是怒不可遏?还是在单纯的下马威?

为什么上来就如此气势汹汹啊?

裴海音轻轻叹了口气。

对她就这么不满意吗?

李棠舟看了看怀中的裴海音,淡笑着给她做了个口型:“没事,别怕。”

只是李棠舟的一个简单的口型,裴海音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竟然轻飘飘地落了地。

有他在。

只要有他在。

李棠舟又安抚般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背脊,然后放下她,牵起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进书房。

整间书房装修是冷色调的肃穆,角落里两盆巨大的龟背竹是一抹春丨色,属于谁见了都要眼前一亮的点睛之笔。

李时鸿端坐于办公椅上,手中钢笔的笔尖在白色的纸张上流畅地游走着。

李棠舟轻轻关上书房的门,呼唤道:“爸。”

“你他妈还有脸叫我爸?”李时鸿沉稳的声音好像一把可以割破皮肤的尖刀,“你长大了!现在可有大出息了啊,我也管不了你了……我看你真是发疯了!”

裴海音用探寻的目光看了李棠舟一眼。

李棠舟顿时了然于胸,他点了点头。

裴海音恭恭敬敬地跟着李棠舟唤了一声,又轻又柔:“爸爸……”

李时鸿继续写着东西,头也没抬就随口“恩”了一声,“坐那吧。”

裴海音简直受宠若惊了,赶忙说:“谢谢爸爸。”

说完,她又轻轻拉了拉李棠舟的手,并牵着李棠舟往旁边的沙发上走去。

“等一下!”李时鸿停下笔,抬起眼帘看向他们,出口的话冷若冰霜,“我让你去坐,可我什么时候让他一起坐了?”

裴海音一愣:“…………”

李时鸿用钢笔指了指门口,不由分说地骂:“你给我滚出去!”

在门口观望的古阿姨看这两军对垒的阵势,没敢进门,但听到这声“滚出去”,她马不停蹄地冲过去打圆场,又给李时鸿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递上去,“老爷,棠舟少爷也不是小孩子了,平时做事自有分寸,何必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父子和气呢。棠舟都多久没回来了?我知道其实您心中是很开心的,您又不可能真的让他滚了吧?”

李时鸿接过茶杯,下一秒,他就将第二杯茶摔向李棠舟。但是古阿姨说的不错,他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优秀的儿子滚出家门——

“你给我好好站在那,别看你媳妇儿!”

裴海音:“…………”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爸爸,您……”

“你不用为他求情!”李时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裴海音,“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你去沙发坐。”

裴海音:“…………”

李棠舟用眼神示意裴海音不用担心,先去自己坐吧。

“…………”

裴海音当然不会留着李棠舟罚站,而独自一人跑沙发上坐啊。

她就默默无声地陪着李棠舟一起站在书房的中央处。

古阿姨一脸纠结地冲着李棠舟皱了下眉心,然后她弯下腰去捡地板上茶杯的碎片。

李时鸿甩了甩钢笔,重新在文件上写了起来,头都没抬:“小古你先出去吧。”

“好。”古阿姨出去之前还带上了书房的门。

古阿姨离开之后的几分钟内,这间书房安静的除了喘气声就是笔尖从白纸上走过的“沙沙”声——

李时鸿终于放下了钢笔,一边折叠着刚刚写过的纸张一边问:“你知道最近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吗?”

李棠舟的眼角余光往裴海音的身上略略一瞟,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你结不结婚,和谁结婚,我一点都不在乎——”李时鸿将折好的纸张随手往桌面上一扔,用审视的目光从裴海音的身上一扫而过,几秒钟过后,他接着说:

“以我们李家今时今日的实力和地位,还需要你出卖婚姻吗?所以你碰到了喜欢的姑娘就娶回家,我认为无可厚非。反正‘喜欢’这种东西挺不值钱的,今天喜欢,搞不好明天就不再喜欢了,且行且珍惜——你的做法没有任何错处。”

裴海音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她又松开来。

“但是你妈妈一直不同意。”李时鸿的双手自然地叠放于腹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她对你们的终身大事有很多的想法和意见,她有更多自己的考量。甚至就在今天早晨,她才刚刚打电话说了我一通。”

“她跟了我这几十年来,一直挺受委屈的,我都知道。在别的事情上我不能完全如她所愿,可在儿子的问题上,我只能听她的。你也一样,你不需要完全听从你母亲的话,但你不能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你要参考意见!”

李棠舟终于开口:“爸……”

李时鸿抬了下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也不要瞪我,更不要恨你的母亲。我跟你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想让你和你夫人离婚。是想让你把你母亲当成一回事,不要太任性了!怎么在母亲和夫人之间周旋,甚至怎么在大夫人和而二夫人之间周旋,那是需要你自己想通的,并将她们都照顾好的。”

裴海音也在认真聆听李时鸿的教诲。

其实对方大部分的理论虽然有些歪,但她还是认同的——既为人子,坚持自我的同时,也要考虑父母的心情和感受,尽可能的让他们也满意。

这个想法无可非议!

但等到李时鸿说到“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时候,裴海音陷入了长久的“…………”之中。

好像对于李时鸿来说,是一件没什么值得惊奇,反而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

裴海音看了看李棠舟。

他就是在这样的三观和环境中长大的吗?

可是他和他大哥这两兄弟,怎么和他们的父亲……完全不像啊?

裴海音所想,也正是李时鸿所想,他轻微地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让父母省点心吗?你以为我们对你最近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是么?你把曲炳华那父子两搞得那么惨,他们究竟做了什么让你难以原谅的事?你还因为江客心把江家给我得罪了个彻底,其实这些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也是无关紧要的。可是你最近呢……?”

“在音乐红茶吧,众目睽睽之下,你做了什么?李棠舟?”

李棠舟神色淡淡,没有回答。

“你们是准备气死我是吧?我的儿子们怎么一丁点儿都不像我呢!一个是这样,另一个还是这样,你干脆也进去陪李茗休好了?你们两兄弟正好还做个伴儿,接个力!在牢房里最好再搞个party,一个一个多他妈有出息啊!”

李棠舟顺着李时鸿的思路往下说:“我们就快要搞party了,但不会在牢房里。”

李时鸿眯了眯眼角。

他已经觉得李棠舟也病入膏肓不可理喻了——就像多年前他和他的大儿子之间那样沟通困难——他也准备放弃和小儿子交流。

李时鸿将视线挪到站在李棠舟身旁的裴海音的身上,他再一次上下打量了裴海音一番,“你叫海音是吧?裴海音?”

裴海音:“是的。”

“听说你是竖琴专业的?”

“是。”

李时鸿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得蛮不错的,专业竖琴也不错,你父母呢?家里是做什么的?”

裴海音大大方方地如实回答:“我父母以前自己开个小店,后来我爸爸得了很严重的肝病,只能常年住在医院里,妈妈要忙于照顾爸爸和妹妹,再加上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所以那个小店三年前就盘给别人,换了一笔钱,用来给爸爸治病的。”

李时鸿听完之后,想了一下,“现在钱还够吗?”

裴海音点了点头,“棠舟和我结婚的时候,给了我好大的一笔钱,我爸爸已经换了肝,目前看起来治疗的不错。”

说完,她顿了几秒钟,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多亏了棠舟。”

——这是一句实话,但裴海音在现在的场合说出来,主要还是为了在李时鸿面前多说李棠舟的好话,别让李时鸿再继续迁怒于他了。

李时鸿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什么多亏了他的?他帮助自己的岳父岳母不是应该的吗?!他又不是没有钱!”

裴海音的嘴角轻轻动了动。

她真的好想笑,但又不敢笑。

她偷偷地瞄了李棠舟一眼。

只见李棠舟的嘴角也微微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