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突然激烈地跳起来了,这个角度刚好,距离也是一射之地。

看来箭支只有这样用,才是最节省的…

虽然放冷箭不算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但这是在打仗,又不是在比武,他深深吸了口气,举起了杉木弓…

鼓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如千里海涛,波澜壮阔,连万素飞这种性情冷静的人,此时也觉被激荡得心潮澎湃,豪气满腔。

她本来被留在后阵,此时却按捺不住,打马出列,向周荣身边跑去,战况激烈,也没人怎么留意。

渐行渐近,她看到,周荣立在临时设置的太鼓台上,双手持槌,重重敲击那面已经斑驳却更显得沧桑威重的行军太鼓,鼓侧的金环随他动作一下下乍起落下,发出金铁玲珑之声。因在前线,流箭碎石不时落其左右,他却略不动容,只专心致志击鼓,连他身边军士,都觉得倍添了几分胆气。

那一瞬间,万素飞有点不能控制地失神,一股强大而雄浑的感觉充塞心间。

但她很快揉揉眼睛,自己摇摇头冷笑,有什么大不了,她见过更好的男人…

不过,他倒是得小心点,这里流箭无眼,如果真出什么事可麻烦了。

她脑中刚刚划过这个想法,抬起头想喊那些侍卫小心看护,一声惊呼却生生咽在了嗓子里——一支白翎箭已然破空飞来,迅疾刁钻,就是大罗神仙也挡不下了。

周荣猝不及防,正中咽喉,大叫一声,落下高台,左右慌忙救起,鸣金收兵不提。

一路上周围侍卫围得铁桶一般,高声叫嚷,一片混乱,万素飞挤不进去,只看台上那箭是射在咽喉,凶多吉少,可把她吓得不轻。

没想到,回了营,周荣突然睁开眼睛,自己坐起来了,恨恨往外拔那箭,一时拔不出来,绞纽断了才甘心。

万素飞细看,原来他盔甲上有两个铁环相接,箭头正好插在当中,盔甲之外,又多了一层绞住的阻力,才未伤着,饶是如此,锁骨处被撞得一片淤青,若来箭堪堪向上三分,甲不及护,只怕整个脑袋都能被掀下来。

她不由在心里咋舌,这家伙命倒是真够大的。

不过挨射的家伙似乎没什么感谢老天恩典的样子,而是捏了拳头狠狠锤床,本来今天已经有希望可以破城,这一下子退回来,又白白折损了兵士。

他歪在床上闷了半天,地下也没人敢说话的,整个帐子里掉根针在地上也听得见。

许久,他终于开腔,“去把王司礼叫进来。”

俄顷,进来一个五短身材的小官儿,拜见道,“敢问圣上有何旨意?”,他是军中司礼官——就算是出征,也要涉及礼仪问题在的,比如皇上死了要鸣几声炮…

周荣看着他,吐出两个字,语调短而平,“发丧。”

看小官儿一脸茫然,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王司礼倒是听清楚了,嗫嚅着问,“何人之丧?”

周荣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比刚才还静,万素飞瞪大眼睛看着周荣,我明白你急于破城的心情,可您老人家也太不讲究了吧?

最先做出反应的还是那小官儿,吓坏了,叩头咚咚响,别的话也想不出来,一个劲儿只有“使不得,皇上万万使不得”翻来覆去的重复。

“让你去就去,就当彩排一次,以后那次真的不出错”,周荣笑道。

“使不得,皇上是万乘之尊,使不得呀!”

周荣收了笑容,瞪他一眼,冷冷道,“你再说使不得,当心朕发你的丧!”

这场争执起因虽然令人惊奇,结果却是毫无悬念的,当夜,周营中传出十二声炮响。

第三十六章 包围

江轩彻夜秉烛,派人打探周军动向,至二鼓,探马回报,周营军中炮响十二记,他不由噌地站起身来,惊道,“炮响十二记,主帅殁于军中?!”

一边本来困得吊儿郎当的李雄也一下子跳起来,“周荣死了!?”

不过他这充满惊喜的一句倒提醒了江轩,心头略微冷静下来,问那探子,“除了炮响,可还有别的迹象?”

探子答道,“周军严备,属下不能近前,不过看到周军挂出白幡,有恸哭之声。”

“江大人,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我军应当立刻出兵突袭,一举破敌,说不定还能俘获周荣小子尸首,为国家建功立业!”李雄说的慷慨激昂,心中却是另一番算盘,当初他力主投降,如今这射死敌君的箭又是江轩放的,若破敌制胜,他也没半分功劳,回去岂不惹人耻笑胆小如鼠?所以有这打落水狗的事情,自然要当仁不让,抢他一功再说。

江轩摆摆手示意他冷静,道,“黑夜行军乃兵家大忌,李大人请少安毋躁”,然后又转向探子,“继续打探。”

探子又去,不久回报,周军拔营而动,向北撤退。

郁郁了半天的李雄再次跳起来,“江大人,此时不追,待他们去得远了,就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就算周荣身死,他部下也并非不知兵法的,按理此时撤退应当越隐秘越好,哪有这样大张旗鼓,只怕有诈”,江轩沉吟半晌,皱眉道。

“你那一箭射在…”,李雄本想说“你那一箭射在咽喉,还有个不死的”,话出一半,觉得突出了江轩的功劳,于是忙改口道,“谁没事拿自己发丧开玩笑?周荣必然当真死了,想不到江大人如此胆小,怕活人就罢了,连死人也怕,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江轩虽然比较冷静,但一来不能百分百肯定周荣死未,二来毕竟是血气少年,吃这一激,有些愠怒起来,而帐下诸将此时也纷纷迎合李雄,要求出城追敌,不可错过天赐良机,他思忖良久,终于还是传令出军。

月黑风高,夜鸟惊飞,吴军急速追击了四十余里,隐约见前方有火把点点,白幡猎猎,确是有丧之貌。

黑夜之下,不辨东西,江轩本欲喝住军队,派人仔细探查一下现在何处,无奈一干部将见了目标,立功心切,更兼李雄煽风点火,虽然探子是派出了,人马却止不住,全数人只顾一味向前。

不过,还未等探马回报,江轩隐隐觉得马蹄下是某种碎石,拾起一片,借火把观看,不由大惊。

那是一片赤红的石头,这种颜色的碎石,在襄阳附近只有一个地方有:血河谷!

血河谷原名葫芦谷,名如其貌,口窄肚大,状若葫芦,因为连年乱世,在此有过几场大战,血流成河,最近人们已经忘了它的原名,都叫起血河谷来。

“全军不可再追!中计了!”,江轩轩忙歇斯底里地高喊。

然而已经晚了…

斜前方一声炮响,突剌剌闪出一军,火光映照,怒马明枪,眉宇间一股傲气,不是周荣,却是谁?

“你你你…没…死?”李雄吓得心胆俱裂,舌头都大了一圈。

周荣却没时间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挺枪拍马就冲,身后众人跟上,整支队伍好像一把利刃,向吴军心腹直插下去。

江轩反应过来,刚要下令列阵迎敌,身后却也传来一片喊杀,带头的正是周军中出名的猛士孟赞,轮两把宣花大斧,一路砍得人仰马翻,而山谷之上亦响起隆隆战鼓,滚木擂石倾盆而下,紧接着便听见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周荣脸上浮起笑意,他对李雄的“信任”果然没错。与他预期相差不远的,吴军目前已被分成三段,首段是主将所在的前军,被他放出谷口,第二段是大批中军,他派两支持盾小队将谷口两端一扎,山上就是滚木擂石伺候,而最后一段,是在这种追击战中自然形成的许多老弱后军,不足为虑。

另外,前军是他特地放出谷的——木石无眼,把江轩这种人才砸死就可惜了。

不过,渐渐地,他有些笑不出来。

他听见江轩的大吼,“变残月阵!攻敌主帅!!成败在此一举!”,很快有一股力量遵循秩序在行动,列开左右,然后向中间合围。

残月阵不是什么太特殊的阵法,但是这个时候最有针对性的,显然,江轩的指导思想非常明确,在整体劣势时制造一处局部优势,击杀周荣是吴军最后也是唯一的胜机。

周荣为之惊叹,在整军混乱之时,能冷静判断,还能调动一部分人迅速听从命令做出反应的,当真是大将之才。

不过当然,在这一刻,他是无比痛恨这种将才的。

战场时局本来瞬息万变,开始是少量吴军听从这个号令,将他和他身边冲得过于深入的一百余人包围起来,而他略一恋战,更多人明白江轩的意图,也看到了有利的形势,由奔逃中折返回来,并疯狂发动攻击。吴军前部本来都是精锐,兵力也不少,很快铁壁合围,将他密不透风地封在当中。

周荣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回马向外冲杀,欲与大军会合。

他左突右刺,长枪舞成雪片飘零,银光所指,无不带起一道鲜艳飞虹,若有人再接近了,便拔出腰间龙渊剑劈砍,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

然而,吴军这会也开始不要命了,一波波倒下去,又一波波地冲上来,他明显感到身边的从人越来越少,而敌军好像怎么杀也杀不散。

他正跃马横枪,前头一将拦住,视之,却是认识的,原是周朝偏将,前一段江夏战时投降吴国,姓宣名虎,于是怒骂道,“背主之贼,敢来敌朕!”

宣虎红了面皮,恼羞成怒,持双铁戟向周荣头上招呼,周荣一枪架住,身后又拥上宣豹宣梁,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漫舞钢枪,力支三将。

正酣斗,前方又有一将击杀一名从骑,豁开豁口,拍马迎来,看衣着为裨将以上,手执大铜锤,魁梧如山,周荣虽勇,心中不免微微一凉,暗暗咬紧了牙关。

然而,正在他举枪欲迎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攻势时,身后叮地一声弓弦,那大汉眉心似乎多了一点什么,闷哼一声,翻身落马。

周荣忙回头看,只见白衣猎猎,银箭寒芒,转瞬之间,又飞出几道华丽的弧线,弧线的终点,也是无数生命的终结。

是她?!

他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记得战前交待过她躲到后边去。

万素飞打马靠近周荣,她知道周荣打起仗来容易骁勇不顾,孤军深入——这并不能说是错,战争本来千变万化,有人适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人适合狭路相逢勇者胜,而这是周荣的作战方式——当然确实比较危险就是了,她就是不放心,才跟来的。

虽然或者,她暗想道,若不跟来,这命大的家伙也未必会挂,倒是她自己,难道天生是个劳碌命?

不过此时她无暇深思这个问题,只是不停地拉弓上箭,为周荣,也为自己,狙击从远处冲来的敌军。

第三十七章 不屈

万素飞找空隙尽量驰近周荣,手起箭发,几名前方冲得最凶猛的敌将应弦而倒,这大大减轻了周荣的压力,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手下照喉一枪,刺倒宣虎,宣豹宣梁见兄长阵亡,悲痛怪叫,攻击愈加疯狂,周荣却不慌忙,沉着应对,不三合,挑飞宣梁,又用枪杆隔住宣豹大刀,另一手拔龙渊剑,连肩劈下,溅起一道血帘。

“过来!”,他眼睛没看万素飞,手上也丝毫没有停歇,但万素飞知道是在叫她,迅速向他更加靠拢,把自己置身枪光保护之下,二人并马疾驰,一善远射,一长近击,相得益彰,一时间杀得鬼哭神泣,吴军的铁壁也被打开一个缺口,节节后退。

江轩立在高处督战指挥,见他们所过之处,如同镰刀收割庄稼,而且下面自己人太多,不能放箭,只有顿足兴叹。

周荣虽然一直无法空闲,但也不是埋头厮杀,此时天已蒙蒙亮,他远远望见前方人马好像都是从下面涌上来的——也就是说,前头大概是一个斜坡,地势比现在他所处的地势低。

于是他屏气凝神,暗中蓄力,腿下夹马,待就要到时,突然一声大喝“驾!!”,那夺云驹最通人性,知得主人心意,一声长嘶,四蹄凌风,腾空飞起,因借地势,跃出有数丈之遥,稳稳落地,一下子越过了本要厮杀许久的大量吴军。

不过,周荣落地之时,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万素飞呢?

此时他们从骑尽没,只剩两人,他这毫无预兆地一跳,万素飞却怎么办?

他一阵揪心,不为什么功利目的,而是出于自尊,就这样把一个弱女子扔在虎狼军阵,让人知道,还不如狠狠扇他一个耳光。

然而,当他几乎不抱希望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的时候,却不由惊喜得几乎叫出声来。

四只乌黑而轻盈的马蹄飘然落在他身侧,鬃毛旗帜一样飞扬,马背上的人恶狠狠投来一瞪,一幅想砍死他的神情。

但周荣破天荒地在遭遇这种表情后,喜形于色。

她是碰巧也想要飞跃,还是看他跳才跳?不管怎样,这世上居然有跟得上他的女人,已经让人惊奇。

没有时间多说话,二人自动重回刚才的配合,远射近攻,向外突去。

又有长相各异的三名敌兵一齐冲来,不过这次,其中一个窄脸三角眼的学聪明了,不去直接攻击周荣,而打算从万素飞下手,大约一方面认为她有威胁,另一方面就近击来讲,毕竟她比较容易对付。

一把鬼头刀斜刺里向万素飞头上劈去,眼看刀锋已近万素飞眉心,万素飞却躲也不躲,依旧张弓搭箭,寒光从人缝中堪堪穿过,正中十步外一个立马指挥的校尉。

三角眼正暗自窃喜得手,忽然虎口一麻,当啷一声,刀竟打着转儿飞上九天,看时,却是一杆银枪横来架住,再一送,他叫都没来得及叫,喉下径直开起一朵血花。

周荣收枪回挑,素飞亦面无表情,刚才的事,默契得像理所当然。

只有她不用考虑自己的近身保护问题,他可以全心把远程狙击交给她处理,才最有威力,形势像巨大的模子,将他二人紧紧压为一体,她并不是信任他,而是现在必须信任他,他也同样…

天边升起第一道金红的曙光,刺破迷离的朝雾,周荣枪下也升起最后一道怨魂,从吴军的包围中冲出,回到自军的大部队中,喘息未定,血透征袍,万素飞也跟着出来,混合着血浆和汗水的液体黏呼呼挂了她一脸,尤其粘在浓密的睫毛上,好像灰泥一般。

周军一拥而上,把主上保护起来,两名带队的副将趁势掩杀,失去最后胜利希望的吴军再也支持不住,兵败如山倒。

江轩只觉满口都是苦涩,拼尽全力呼喊号令,集合残兵,投东北而去,那边是另一条路,可以回襄阳,这时天色已明,看得见了。

周荣发令,整顿阵型,也不急躁,待分开数队的军士差不多都归至一处,才开始压迫追赶。

江轩到了城下,正要大喊开门,却见城上迎风招展的都是杏黄龙旗,城头立着的也是周军将领,旁边绑缚的一人,正是李雄,不由大惊失色,哇地一声喷口鲜血出来。

原来周军其中一队在乱军中俘获了李雄,用刀威逼来赚取城池,留守的几千军士夜黑也辨认不清,听是长官声音,忙开了门,如今襄阳已经是周军的地盘了。

江轩身边副将见大势已去,向他道,“事至此地,非将军之罪,非我等未尝尽力,将军此时就是投降,也没人能说什么的…”,说罢,恳切地望着他。

江轩没有看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淡淡道,“你们去吧。”

“那将军你…?”

“我准许你们投降,是可怜这些军士性命,但败阵失城,总要有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以死殉国…”

副将看他坚决,伏地再三叩首而去,引残部向周军解甲投降。

江轩一个人立在原处,光从他身后投来,使面孔黑黝黝的,看不清表情,整个人仿佛一尊青铜雕像。

蓦然,他举起了剑,横向脖颈…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一支白羽箭破空而来,如一只矫健的飞鹰,叮地衔走他手中长剑,突拉拉落得老远。

周军趁机一拥而上,将他控制捆绑,缚在马背,载入襄阳。

进了襄阳城,周荣先处理了一干杂事,并三令五申士卒不准掳掠,到下午时,稍微腾出空闲,便传令解上江轩,欲亲自劝降。

片刻,江轩被押进正殿,周荣忙下堂,一面笑道,“还不给江将军赐酒压惊?”,一面伸手便要去为其解开绳索。

江轩看着他冷笑,扭转身体,不让他碰到绳结,酒倒是饮了,喝到一半,却突然怒目一睁,噗地一口,一道酒箭直出,尽数喷到周荣面上。

那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在场百十兵将,皆呆若木鸡,他们看着勃然变色的周荣咬着牙狠狠瞪着江轩,掺血的酒从他脸上滴滴流下,一手按在腰上不住颤抖,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拔出剑来将这人剁成肉泥。没有人敢出一声大气,生怕那雷霆震怒波及自己。

然而,数分钟的对峙后,却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周荣神色渐渐舒缓,甚至嘴角上挑,随手拉过旁边兵士袖子,在脸上一顿乱擦,算是弄干净了。

江轩在他身后气得喊叫起来,“为什么不杀了我?!”

周荣回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凑近他嘻嘻笑道,“你叫朕杀朕就杀,朕多没面子啊!”

第三十八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襄阳城既破,周军声威大震,周荣特地释放了李雄去给金陵报信——这种祸害,杀了可惜,并提出比原来增加十倍的金帛赔款。消息传到吴国,整个朝廷乱成一团,相对哀泣,吴昌吓破了胆,连做了几天噩梦周军打到金陵,周荣是个青面獠牙的妖怪,要把他活吃了,这时只要不要他的命,他连老婆都愿意送出去,连忙搜刮国库,连夜将赔款送到,另外上表去帝号,自称国主。于是周军达到了预期的所有目的,还外加数倍的钱财和一个俘虏:江轩,得胜还京。

不过,这还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俘虏,将他安置在原先一个尚书的府第碧波府,天天锦衣玉食地伺候,他却不屑一顾,派各路舌灿莲花的说客前去威逼利诱,从他嘴里吐出的回答似乎永远只有两个字“不降”。

周荣信步出殿,凭栏远望囚禁他的府第,眼中泛起一丝寒意,若当真留而无用,不如…

正想着,他身后却响起一声轻唤,“皇上”。

回头,是万素飞。

在那个并肩的夜后,他曾以为或者会有什么不同,然而,一切似乎都没改变,他们各自撤回原先的阵地,倒显得那天的记忆是如此的不真实。看来,当时确实只是因为形势所迫罢了,换其他任何一个人来,也会那样互相依靠吧,周荣默默对自己说道,心中却不知怎的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当然他并没表现出来,此时听素飞叫他,淡淡道,“何事?”

“奴婢愿意一试,招降江轩。”

“你?”周荣有些惊愕,看看她的脸,忍不住调侃一句,“要用三十六计哪一计,不会是美人计吧?”

“三十六计皇上都用尽了,奴婢用的是第三十七计,丑人计”,万素飞亦笑道,言语间可是没客气,回敬周荣黔驴技穷。

周荣脸上一红,道,“说正经的,你想怎么降他?”

“君子可欺之以方”,万素飞眼波闪动,眉目狡黠。

周荣怔怔,没太明白她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反正自己也没辙了,想想道,“也罢,随你,要用什么东西奉朕口谕去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