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摇头。

“如果你是觉得我们不合适,那你就想错了。晴陌,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他终于放下一段他本来以为会是他一生所有的感情,以她的受伤为代价,她怎么不能明白她于他的意义?

她心一颤,没想到她的心思全在他眼里。

“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打过他电话,既然你决定放弃我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那么现在我和他是站在同一起点上。晴陌,不管以前如何,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了你。”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她闭上眼,笑得虚弱:“天下没女人了么?”

他难道连宋子瑜这个朋友也不要了?

他不说话,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温柔而坚定。

她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知眼眶渐渐湿润,好象有什么就要滑落下来,她又努力忍着不让它滑落。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这一次我不会放弃。晚上我留在这陪你。”

她沉默,没反对,因为知道反对无效。可是心里却告诉自己不能接受。

是的,不能接受。虽然他淡淡的温柔让人无法拒绝,在交往的时候不知不觉侵入她的心,直到现在还不能忘,可是她不能回头。不仅因为宋子瑜,还因为她现在的身体。

他替她仔细擦脸、擦手,又替她梳头发,自然而然,好象这样的事已经做了无数遍。

“不要擦身。”

他没说话,手下动作不停,转而替她擦脚。

气氛一下子亲昵起来。

晴陌的脸开始发烫,好象脚比脸与手显得更私密,所以更尴尬。虽然那天晚上他们已经很亲密,他的手也曾在她身上一一游走,可是感觉与这一次又不一样。

她害怕身体的接触会让他情动,又害怕他将她当成病人,对身体接触一点反应也没。很矛盾的感觉,胡思乱想的,想着医生会不会见多了活的或死的身体,比寻常男人更冷情,所以之前交往时他才能这么彬彬有礼?

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她喜欢的男人对她缺少性趣。

“想睡了?”

她摇头,才刚醒不久怎么会又想睡?一天二十四小时躺在床上,睡眠又少又浅。

他打开手机的收音机功能,选了个音乐电台,刚好是一档回忆经典老歌节目,微笑:“有多少年没听收音机了?”

她不觉也弯起嘴角。是啊,多少年了,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学生时代与收音机联系在一起,现在的孩子不会明白。

他坐在床前,将手机放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感叹:“好多年没有听了,想起来真是怀念。”

他知道晴陌说话辛苦,更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讲一些学生时代的事,讲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伴着收音机里电台主播轻柔的声音和熟悉的歌声,两个人心里都有波澜浮动,气氛宁静。

这一次宋子瑜果然慢了一步。

他一时找不到晴陌,又赶上出差,等他打听到她住院的消息,急急回来赶到医院,已过了医院探病时间。他好歹破了个例,情急之下顾不上敲门,正好看到萧凌晖陪着晴陌守夜。

三个人皆是一怔。

宋子瑜一时不能说话。前几天接到萧凌晖电话,他承认那天晚上与晴陌发生了“逾矩”之事。其实萧凌晖不是有意让宋子瑜误会,而是两个人对“逾矩”的尺度与理解不同,在萧凌晖心里,他当时的情动自然当得起“逾矩”两字,落在宋子瑜耳里,无疑证实了心中猜测,让那天晚上的误会变成了被证实的事实。

在晴陌还是他女朋友们时候,他们却发生这样的事,萧凌晖辜负了他们的一场兄弟情。

萧凌晖与晴陌有背叛的一夜,这种时候又由他陪在晴陌身边,这一切落在宋子瑜眼里,再清楚明白不过。

他错估了晴陌对萧凌晖的感情,也错估了那天晴陌的情绪,他看她坚持要去上班,以为给她工作上的空间可以弥补他之前的欺瞒,结果却换来她的失踪。

“你…”她想说“你怎么来了”,又觉得应该说“你来了”,他的出现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时间凑得太巧,出乎她的意料。

他却蓦然转身就走,连门都没关。

“宋子瑜…”她心里一急,扯动伤口又是一痛,倒抽了口气。

萧凌晖没有追出去,只是紧张她的伤口,小心抚慰:“伤口怎么样?没事吧?你别激动,要乖乖躺着。”

“萧凌晖…”

他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他既不愿让你为难,你就由他去吧,明天我会向他解释。”

“解释什么?”

他笑:“解释我是强行留下,欺负你手术之后没办法抗争拒绝。”

她摇头,心里难过了很久,才说道:“别解释。”

就让他这样误会下去吧。她既打定主意跟他分手,让他误会心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乐妈妈赶在查房前回医院,说是乐爸爸没事,让晴陌与萧凌晖别太担心。

萧凌晖就此告辞,他得先回家换洗一下再去上班。

晴陌情况稳定,毕竟还是年轻的,恢复得也快,预计三天后出院。现在的医疗技术大不同于以往,晴陌开刀后缝伤口的线用特殊材料制成,并不用再经历拆线痛苦,相对的住院时间也能缩短。

乐妈妈很欣慰,一个上午都在夸萧凌晖的好。

“陌陌,妈看得出他对你还很有心,你们已经分手了,可他知道你生病不但不跑,还一头往里扎,现在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人?”

道理晴陌明白。快餐化的爱情最经不起风浪,很多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选择逃避与犹豫退缩,彼此都太懂得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爱情自然被遗忘被抛弃。

成长的代价,我们要经得起谎言、受得了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诺言。没有谁能许谁地老天荒。

晴陌没有说话,闭上眼佯装睡觉。

之后萧凌晖每天下班后都来看晴陌。虽然没再陪夜,但呆得时间不短。

只要他一来,乐妈妈就借故离开,不到晴陌打她手机都不回来。晴陌也懒得就这事专门跟乐妈妈解释说明。

出院那天是周三,萧凌晖说刚好轮到他休息,所以过来帮忙。

确实是帮忙,不仅帮晴陌办好了出院手续,还充当了司机,又把晴陌抱上抱下,俨然一家人模样一道回了家。

中午饭自然一起吃了。

乐妈妈不仅留萧凌晖吃中饭,还热情邀请他有空随时来家里坐坐,别提有多热情热心了。

晴陌躺在床上,管不了客厅里的对话。

虽然有萧凌晖抱上抱下,但一来一回难免扯动伤口,这一个上午疼得厉害。

萧凌晖是被乐妈妈赶到晴陌房间的。乐妈妈甚至连门也不敲,开门就把萧凌晖推了进来,还不忘客套:“坐,坐,随便找个地方坐。”

说完就出了房关了门。

晴陌眉头微皱,顾不上他们,努力对抗伤口引起的骚痒感觉。

“怎么了?”他发现她的异常。

她手抓着被子,不说话,神情中有忍耐。

“伤口痒了?”

她忍不住,老实点头。

他赶紧抓住她的手,另一手隔着被子很轻很轻的在她腹部顺着揉:“忍忍就过去了,千万不能抓。”

如果只有晴陌一个人,或许这么一忍就忍过去了。可是萧凌晖煞有其事的一哄,她就觉得伤口的痒更难忍受了。

“反正已经留疤了。”抓几下又怎么了,顶多疤再丑陋些。

他笑,一眼看穿:“别担心,我看到伤疤会觉得亲切。”

她气恼,脸一下子发烫,停了挣扎瞪他。

他笑得愈发开心,将她的被子往下拉了点,只至胸下,话却是温暖的:“天热,被子可以盖薄点,出汗了伤口更容易发痒,别捂出汗来。”

她不看他,抬眼看天花板。

“晴陌,这样真好。”

她真想踢他一脚,忍着没动。

他笑,一个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与我在一起,但是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力气解释反抗。接下来我可能会经常上门拜访,希望你不要因此反感讨厌。”

他唯一的担心是她会有一种被强迫的不耐与不快。

她拿眼白斜他一眼。

“再过两天应该可以下床小范围的走动了,对恢复有好处。”

她已有走动,导尿管取下之后要自己上厕所,下床蹲身异常痛苦,出院后可以喝点粥什么的,慢慢的饮食上向平常靠拢,不过忌些生冷热发的口,她却不敢吃太多,就怕上厕所。

“等身体恢复得好些了,可以下楼散散步。”

她把他当空气,任凭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以前虽然没觉得他话少,但从未发现他原来这么多话。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能说上半天,好罗嗦好烦,做他的病人一定很痛苦。

不过这种痛苦应该有幸福的味道吧,晴陌想。家里现在她和乐爸爸算是两号病员,有萧凌晖经常照顾着,突然感觉好放心。

7-4

萧凌晖说到做到,真的三天两头往晴陌家跑。

不止是乐爸爸乐妈妈,邻里都将他当成了乐家女婿,偶尔乐妈妈上下楼碰到,大家都是赞不绝口。

这么出色的女婿,乐妈妈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萧凌晖,我从没觉得你脸皮这么厚过。”晴陌身体日好,说话有了底气,态度就有些不善了。

“盛情难却。”他笑嘻嘻的,有些不正经的样子。

晴陌气闷,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样一面?敢情谈恋爱的一年时间他伪装得很辛苦啊!

又过一周,晴陌已能很自如的下床走动了。

萧凌晖也越来越厚脸皮,本来还吃完饭过来,这几天晚饭也在晴陌家吃了。

晴陌坐在饭桌旁常常想,好象萧凌晖与老爸老妈才是一家人,她是外来客,完全被忽视的那种。父母一直围着萧凌晖转,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大病初愈的女儿在。

萧凌晖看来是想扮猪吃老虎了,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天天上门,不过拎些家常的水果,没以女婿上门的礼正式拜访过。

晴陌反抗过,申辩过,不过乐妈妈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你如果不接受萧医生,我认他当干儿子总不碍你什么事了吧!”

那当然不关她事了,人家干儿子干妈的,她顶多多个干哥哥,哪有说话的权利!

这天吃完饭,萧凌晖建议晴陌下楼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跟绿色植物亲近亲近。

在家闷了半月有余,加上住院,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她是真感觉闷坏了,心里十分想到外面走走。萧凌晖适时建议,乐妈妈从旁一推波助澜,晴陌就应了下来。

已是五月底,天跟盛夏没什么区别,不过晚上稍微凉快些。

两人在小区绿化带散步,晴陌走得很慢,萧凌晖在她身边亦步亦趋。

“累了?”

晴陌站在那,摇头:“热。”

她怕出汗,虽然伤口的疤快退痂了,她还是怕洗澡什么的引起伤口复发。

“你一个夏天会不会都不流汗?”他是说平时。

晴陌不解地看他。

“上班空调,下班开车,出来吃饭喝咖啡或回家也都有空调。”

晴陌侧头想了下,好像是那么回事。夏天热则热矣,她出汗的机会确实不多,遂点头。

“稍微出点汗,对身体有好处。”

她一怔,心里有暖暖的东西浮现。这一段时间他经常这样,这样对身体好,那样对身体不好,早上中午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饭吃了没有,放在以前她或许会烦,但刚经历手术的她觉得这份关心难能可贵。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的手术,她知道身体的亚健康是肯定的,易虚易乏,不过趁着年轻强撑着,怎么透支身体怎么透支生命怎么来,非得撞回南墙才学乖。

“我懒。”她决定实话实说,知道道理是一回事,行动力又是另一回事。

“以后我陪你,顺便监督。”

晴陌后悔了,第一次感觉萧医生特别伟大特别崇高,让她想撞南墙。

萧凌晖扶着晴陌又小走了会。

“在想什么?”

想什么?晴陌没好气!她为什么要想要是以后她真跟他在一起,他会不会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从吃到穿再到生活规律什么的制订一套健康养生计划,这是多么痛苦可怕的一件事?

“其实我的身体没这么差。”这次是意外。

“身体永远不嫌好。”

“就像钱永远不嫌多一样?”

萧凌晖笑:“看得出你的专业素质很高。”

找东西类比第一时间就想到钱。

晴陌也笑:“彼此彼此。”

他的医生也不是当假的。

“晴陌,介不介意我开玩笑?”

“现在?”

“以后。”

她皱眉,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半晌才道:“开吧,不是带颜色的就行。”

又走了一小会儿,晴陌额头已沁出细细一层汗。她停下喘气,不得不承认,动刀是伤元气的,恢复再快还是伤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