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她也在迅速思索对策。
这应该是最后一波敌人,但是他们手里有重型武器,还把守着唯一的出口,她自保已经很难,何况还带一个小孩?
扣上防弹衣的瞬间,樊小余脑海中也涌出杜风和秦小楼的面容。
上一次,秦小楼独自面对那些带着重型武器的彪形大汉时,他自砍一臂,血液飞溅时,对着涌上来的包围圈,因为他站在发射的角度,所以除了断臂并无其他伤痕。
还有性格孤僻,口不能言的杜风。杜风用手语对她描述过,夜场魔术里有一段火舌表演,玩的就是控制燃点和风向。会玩的人就能用火焰当武器,用磅礴的火势杀伤对方,自己却能不沾染一点火星。
樊小余低头一看,正瞧见露在外面半截的燃气管。
这时,第二波疯狂扫射也冲了进来。
门框、墙板、橱柜,但凡是挡在子弹面前的,统统成了筛子,墙壁上有的地方由于集中扫射,甚至透出几个大洞。
射击手透过洞望向里面,没动静。
几人互相使了眼色,准备扔个手|雷进去。
躲在橱柜后面的樊小余一边咒骂一边深呼吸,同时一手抓住煤气管,侧头望向时夜。
目光交汇,彼此读懂对方的讯息。
不能硬碰硬,要出其不意!
注意一定,樊小余立刻扯出煤气管,煤气味迅速涌出。
她很快向时夜比了几个手势。
意思是:【待会儿爆炸,我扔你出去,你放心,我立刻顶上,干掉他们!】
时夜阅读理解了片刻,算是明白了。
哦,意思是:【待会儿爆炸,我扔你出去,你用药剂直接烧丫的,后面我顶上。】
两人目光再度交汇:ok,开干!
就见樊小余抬手一抛,正在放气的煤气管立刻落在橱柜上,管口朝外。
敌人们一惊,再次扫射。
“轰”的一声,半间厨房融进火海,火舌呈吞噬之势,涌向门口,将敌人迅速炸飞。
趁着后半间厨房尚未烧身,樊小余双手揪起时夜向外扔。
时夜冲出火舌,手里的化学剂越过火线,蠢蠢欲动,撞进敌人阵营的同时,化学剂也飞离手心。
一秒不停,樊小余蹬上橱柜,在火舌向后蔓延的刹那,冲了出来。
樊小余的设想是,一出来就飞踢,双手指虎跟上,趁着敌人们晃神先干掉俩,再利用敌人手里的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然而真正情况是,樊小余杀出来时,时夜的化学剂就着火苗,已在敌人身上引起二度爆炸。
火苗攒的老高,还像是长了眼睛,樊小余刚要一拳过去,就对上了那把火。
她一惊,立刻后空翻,顺势踢飞第二个。
只是这孙子也被烧了半身,碰到樊小余的马丁靴,连靴头一起烧起来。
什么易燃物这么邪性!
樊小余一边甩脚上的火苗,一边抢过第三个人手里的枪,就势调转方向对上第四人。
“碰”的一声,第四人噌的一下烧起来。
樊小余反手打翻第三个,看了一眼枪杆,莫名其妙,什么时候ak47也带喷火功能了?
余下几人自然不在话下,不是被樊小余打昏了,就是自燃了。
待所有人都倒在脚边,樊小余挥了挥呛鼻的烟,看向浓烟滚滚中穿着成人款防弹衣一脸无辜的时夜。
樊小余指着这些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记住,除了自卫不能滥杀。”
时夜说:“可咱们没杀人,爆炸不是咱们引起的。而且,这就是自卫。”
樊小余一顿,想说什么,还是算了。
几分钟后,樊小余将缴获的两箱武器搬上车,拿下化妆箱,准备从这些人身上采取样本拿回去化验,用来追查线索。
与此同时,樊小余接通通信器:“大猫,给我查猎头帮的据点……很多?那就都查。杜风失踪了,和猎头帮有关……你先冷静,等我回来再说。”
通信器切断,樊小余拿出试管和棉签,仿佛专注于采集工作。
然而,秦小楼和杜风的笑脸又一次浮出来。
认识十几年,他们的事,樊小余如数家珍。
秦小楼那个烂好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换血,像正常人一样走在艳阳之下。平时喜欢捧着小说读上大半天,装文艺青年,还说那样可以让血液沉静。
因为特殊体质,他大部分时间不得不待在冰库里。若问他孤独么,他会说他喜欢孤独;问他想不想出去走走,他会说不想见人;问他这辈子害怕什么,他不会说害怕自爆,他会说,他害怕和杜风分开。
是啊,杜风,大秦小楼两岁的杜风,不能说话也不喜欢和人展露内心的杜风。
杜风自小就一直照顾秦小楼。后来大家一起出来了,秦小楼需要长期用冷冻剂,杜风就跑来开黑市药店。她不喜欢接触人,却不得不每天和三教九流有大量金钱交易,为的是制造供给秦小楼造价不菲的冷冻剂。
杜风有嗅觉技,闻一下药剂就能配出八|九不离十的东西,不过这种嗅觉吸入对她的身体有强烈伤害,她脸上的那块红斑痕越来越大,她自己也知道,等斑痕遍布整张脸,她就毒死了。
杜风虽不能说话,可大家都知道,她只有两愿,一是治好秦小楼,二是生个孩子。万一将来他俩一个炸了一个毒死了,还有下一代为他们收尸。可别说性|爱,秦小楼和杜风连亲个吻都会让秦小楼血液沸腾。
后来有一次杜风喝多了,对樊小余比划着说,她一定能模仿出最出色的冷冻剂……
是的,模仿。
杜风不懂化学知识,不能研发,只能等别人做出来成品她再照猫画虎。那效果,已经大打折扣。
而且大家都知道,杜风最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秦小楼死。
所以前一天秦小楼才说,先别告诉杜风。
所以樊小余今天过来,是为了找个借口骗杜风不用去冷库。
没想到,一夕之间,秦小楼断臂,杜风失踪。
樊小余闭了闭眼,吸了口气,胸口憋得已经要炸了。
可眼下还不到崩溃的时候。
如果他们已经被定为目标,那么秦小楼和杜风只是第一步,紧接着他们都会被盯上。
他们此刻要做的,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反客为主。
时夜看着樊小余半响,没有打搅。
这一刻的樊小余,又像来时那样,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再也没有刚才劲头。
他知道,她在害怕,尽管她采集样本的手拿得很稳。
时夜不再说话。
直到两人将所有样本收进化妆箱,樊小余抬手不经意的擦过眼角,笑着开口:“喂,小子,连着两天看见这么多死人,害怕么?”
时夜沉默摇头,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樊小余歪着头:“那现在知道我们是亡命之徒,害怕么?”
时夜继续摇头。
樊小余扬了扬眉:“胆子这么肥,可以给我当接班人了。”
合上化妆箱盖,在时夜直勾勾的目光中,樊小余抬手拨开额前的短发:“将来我死了,你记得要帮我收的体面点。给我化个妆。”
微风涌进门口,拂过发,拂过残骸,风在骚动,纸片纷飞,整个世界却像是失了声。
那一瞬,时夜听到了久违的心跳声。
这一幕,自此在他生命中定格。
第15章 无人生还9
采集完样本,樊小余准备去找bill,只有他那里能化验。
这年头,世界性的dna资料库已经联网,新生儿都会在出生时留下资料。但黑户、来历不明的孤儿,以及被人抹去资料的无名氏除外。
可时夜却突然说:“杜风姐姐被带走的时候,留下了夜光剂。”
就是因为这句话,樊小余和时夜戴上特殊夜视镜,一路追踪夜光剂驱车来到林荫路附近。
夜光剂却断在半路。
不知是用光了,还是杜风被人发现了。
小货车停在路边,樊小余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打开车门,走到路中央。
她盯着脚下的痕迹良久,身体突然僵住,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摘下夜视镜,蹲在地上,瞪住一块只有浮土的路面。
这里有过血渍,虽然被人清理过,却仍有细微的残留。
那些痕迹卷着尘土,合在一起,表面颜色比其它地方深一些。
杜风因体内常年存毒,血液的颜色本就红中带黑,沾到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彻底去除,这些只可能是她的血。
……
时夜也跟着跳下车,走到樊小余身边时,只见她抚过地面,喃喃自语说:“是杜风的血。”
时夜一怔,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除了这块地面的颜色略深,根本不可能即刻分辨出是血渍。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巷尾,樊小余仅凭肉眼就能清晰的看到一些要用高倍镜头才能捕捉到的细微痕迹。
尤其是在自毁装置前,她遇到了字母和数字组合的键盘,竟然能立刻判断出是哪几个,除非她能看到残留在上面的油脂和指纹,他想不出其它理由。
时夜缓缓闭上眼,脑中的画面开始转变。
依然是这条路,依然是这块被人清理过的现场,虽然血渍抹去了,可夜光剂却没有。
地上有血,说明杜风下过车,但她伤势过重,不可能自己走,路上也没有脚印,抓走她的人也不会罢休,所以她一定会被带回车上。
耳边响起轮胎飞快摩擦地面的声音,就见一辆武装车迅速从后方疾驶而来,越过时夜,急速刹车。
车里传出剧烈的响动。
“臭娘们!”
时夜走上前,见到一个男人踹开车门,骂骂咧咧的穿过他走向路边,将一个东西扔向远处的草垛。
是药剂瓶。
时夜走向草垛,药剂瓶倒在里面,大量夜光剂的液体渗了出来。
果然,是夜光剂被发现了。
这时,身后传来殴打声,时夜立刻回身。
杜风不知怎么挣脱的,已经离开车厢,在距离三四米的地方爬行。
地上被她拉出长长的血痕。
几个男人冲上前,对她拳打脚踢。
杜风口吐鲜血,红中掺黑。
可杜风来不及表态,那些人已经将她拖了回去。
另有两个男人跳下车,拿着工具快速擦地,但由于要急着离场,只草草了事。
画面抽离,时夜猛地睁开眼,依然是这条路。
没有武装车,没有杜风,没有那些男人。
冷风迎面刮过,像是在脸上滚刀子。
樊小余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对着窗外喊了一声:“小子,上车!”
时夜这才转身,脚下步子迟疑,又回头望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杜风连命都不要,也要拼命跳下车,明知道逃走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被抓回去又是一顿打,却还是要试一把?
是什么原因让她付出这样的代价?
因为秦小楼!
杜风多半是知道秦小楼出事了。
那天冰库的爆炸那么严重,派去的黑衣人没有一个回去,消息说不定已经由这些人的口透露给杜风!
有了结论,时夜立刻跑上车,刚要开口,话却噎在喉咙里。
不,他不能推断,这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应该说的话。
定了心神,时夜目光一转,正落在樊小余裸|露的肩膀上,微微怔住。
那里一片红痕,还有烫起的水泡,衬着白皙的肤色额外触目惊心。
一转眼,两人已来到bill的地下手术室。
bill坐在玲琅满目的仪器前,开始检查采集回来的血液样本,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测出结果。
樊小余额外的安静。
不,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阴沉,就像是体内困了一头猛兽要挣脱出来,却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她现在极需要刺激,需要有人告诉她怎么办。
闭了闭眼,樊小余望向一边托盘中的消毒|药水,随即走上前,将药水倒进纱布里。
量很大,浸透了整块布。
她一抬手,就将它用力按上肩上的水泡。
撕心裂肺的疼。
她眯起眼,眉峰拧成一团,可她一声没坑。
时夜坐在角落里,原本在沉思,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抬起头,正撞见这一幕。
他想上前,却又顿住。
就见樊小余已经给针消了毒,手指灵活且果断,将水泡一个个挑开。
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水泡扁了,那片肩膀却更加红,伤口的边缘晕染着红痕,像是在雪地里绽开的曼陀罗。
樊小余朝着伤口吹着气,同时拧开烫伤药膏,涂了一层,贴上胶布。
大猫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他一进门,就喋喋不休:“药房已经清理过了,原本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幸好附近的街坊都来帮忙!”
平时这种收尸的活大猫肯定躲,他怕看见死人,可这二话不说就把责任揽下来,一个人面对一屋子死尸抓耳挠腮,还得命令自己克服心理恐惧。
不过杜风平日帮过不少黑市的街坊们,她被带走时大家因为怕事不敢出来,后来药房发生大爆炸,炸死了那些行凶的人,又见有人来善后,就拎着家伙一起帮忙,还有人提供了线索。
大猫说了一大堆,在场三人没有一个人看他,一个在研究样本,一个坐在凳子上喝热巧克力,一个撑着头闭目养神。
大猫一下子噎住。
直到樊小余抬起眼皮,不耐烦道:“废话这么多,直接说线索。”
说到关键就停了,她听得心火往上蹿。
大猫说:“哦,线索就是,这些人是猎头帮的。”
气氛瞬间跌入死寂。
时夜脚下一蹬,屁股下面的转椅就转了半圈,面向大猫:“大猫哥哥,这个给你。”
大猫一怔,莫名其妙的接过时夜递过来的卡夹。
乍一看,惊住了。
“现在黑帮都有上岗证了……等等,你们知道是猎头帮!”
大猫有点没面子:“好吧,不过我还有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