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包了个量贩式的KTV,可以买三送一,一直通宵到凌晨一点。KTV的音乐震耳欲聋,他们点的歌苏夙一首都不会唱,都怪腔怪调的,几个人抢一个话筒,热闹非凡。

苏夙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忽然有种落寞的感觉,她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一缕幽魂,既不愿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也融不进现在这个天地。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把苏夙从沉思中惊醒,她忽然有些感激这个电话,连忙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

“小夙夙…”手机里的人大着舌头说。

“秦时?你怎么了?”苏夙有些纳闷。

“今天是我,我生日,你来看看我,一,一定要来!”秦时的声音很用力。

“你喝醉了,赶紧买单回家。”苏夙冷静地说,“你报上你现在的地址,还有家里的电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他们,他们去度,度假了,扔,扔给我一大堆,钱…”电话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哐啷”声,半晌,秦时才说,“你,你过来和我说会话,我保证,不,骚扰你,就说话,发你工资,一万块一个晚上…”

“你是成年人了,要为你的行为负责。”苏夙冷冷地说,“我不会过来,你自己保重。”

说完,她正想挂电话,忽然手机里的声音低了下来,秦时带着一丝恳求说:“苏夙,就一次!我保证以后都不会骚扰你了。”

秦时所在的是Z市有名的西禾会所,是几百年前的老建筑改建而成,只有会员才可以自由出入,苏夙在她还没和宁谷彻底翻脸前,苏夙曾经是那里的常客。

谁也不知道,张扬傲慢的宁谷居然会是西禾会所的幕后老板,她知道的时候也十分意外,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宁谷必然是想找一个可以让自己放纵的地方,奢华高调是他的本性,别的普通的地方他不屑去,索性自己建一个。

西禾会所分了三个级别,按照隐秘的等级,从前往后,分为安宅、静宅、宁宅,每往里进一级都需要有身份验证,最前面的风格稍微现代些,越到里面,越是古典和私密,最里面的苏夙曾经去过,让她一见钟情:古典中带了几分傲然,小桥流水、青砖碧瓦、雕梁画栋,仿佛回到了舒衣广袖的古代。

夙在门口呆了片刻,才有一个侍应生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把她迎了进去,领到了位于安宅二楼的一间包房里。包房有三道门,把里面的声音都隔绝了,推开了最里面的那一道,苏夙微微一怔,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重金属摇滚声、男女的嬉闹声、酒杯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苏夙顿时恼火起来,秦时虽然是个轻佻花心的男人,但前世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太好了,让苏夙觉得他应该只不过是一时的空虚迷失,今晚电话里那低低的哀求声,让她有些不忍,她才会应约前来。

可现在明摆着秦时骗了她,她扭头想走,一旁里有个男人拽住了她,笑着说:“哎呦,秦时你的心肝来了,快来快来!”

苏夙一沉肩,便甩脱了他的手,那人有些惊诧,拦着门口,嬉皮笑脸地说:“哎呦小美人,看起来娇娇嫩嫩的,怎么这么泼辣?”

秦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她面前:“小夙夙…你来啦…”

“你骗我。”苏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的…”秦时拿着酒杯,大着舌头说,“都怪他…他们…一定要凑…凑热闹…”

一旁的几个男女起哄了起来:“别把你的心肝藏着掖着嘛,来,一起开心一下,给寿星敬杯酒吧。”

说着,有人拿了满满的一杯红酒递给了苏夙。

苏夙没有接,那人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阴阳怪气地说:“秦时,怎么你的心肝不怎么给面子啊。”

秦时接过了酒杯,用自己的碰了一下,递到了苏夙的胸前:“小夙夙…不会这么绝情吧…一口…就一口…祝我…我生日快乐…”

苏夙瞧了瞧周围活色生香的男男女女,有点面色潮红,早已醉倒;有的眼睛发直,摇头晃脑;还有的当场在角落里活色生香。她怜悯地看了秦时一眼,终于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旋即一甩,酒杯不偏不倚地落在秦时的脚边,发出一声脆响。

包厢里的人声顿时消失了,齐刷刷的目光看向苏夙,半晌才有人吹起口哨来:“秦时,你的妞儿好帅!”

“秦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好自为之。”苏夙说完,便往外走去。

门口的那个人笑吟吟地看着她,也不阻拦,苏夙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门框,回头愕然看着秦时。

秦时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咦…小夙夙…你是不是不舍得…不舍得我啊…”

苏夙只觉得脑袋开始昏沉起来,她又惊又怒,从嘴唇里吐出了几个字:“秦时,我瞧不起你!”

秦时有些愣了,忽然他明白了过来,厉声说:“你们干什么!谁下的药!”

倒酒的那人笑了起来:“哎呦,秦时你别装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今晚就让你和你的小心肝入洞房!”

说着,他便去拉苏夙,苏夙一咬舌尖,顿时脑中闪过一丝清明,对住那人一脚踢了过去,正中他的小腹,只可惜脚有些绵软,那人只是噔噔地后退了两步,恼羞成怒:“都看着干嘛!快把她按住!”

立刻,门口那人敏捷地抓住了苏夙的肩膀,秦时也扑了过来,一拳砸在那人的脸上,吼道:“松手!”

顿时,屋子里混乱了起来,苏夙推开了两个人,一手碰在门把上,手却虚软无力,只能软绵绵地倚靠在门上,眼看着那几个人的脸在眼前虚幻、摇摆了起来…

身体忽然一轻,倚靠的门开了,苏夙只觉得天旋地转,重心不稳朝地上摔了下去,一双手臂有力地接住了她,迷迷糊糊中,她闻到了一股浅浅的薰衣草的香味,这是她最喜欢闻的味道,顿时,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跌入了无尽的迷雾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仿佛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低低地、深情地,可等到她想去捕捉,却找不到声音的来处,各种各样的人走马灯似的在她迷雾中忽隐忽现,温和的、狰狞的、漠然的、讥讽的…她喘息着,突地一下坐了起来。

四周有些幽暗,低垂的窗幔,跳动的红烛,清冽的古琴声不知从何处响起,轻轻地萦绕在耳边。苏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头痛欲裂,其他没什么不适。

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只见屋中中式装修,四周全用带着一点青灰色的紫檀木铺成,窗棂、壁翕上都是手工雕成的精细的图案。

屋里的摆设各异,有古典的,有异域风情的,其中有个半尺见高的青铜鎏金蟾蜍像十分眼熟,苏夙忍不住走过去瞧了两眼,顿时想了起来:这是几年前她跟随父亲去Y国访问的时候,在街边的一个工艺品店买的,回国后送给了未婚夫田朴峰。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杯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苏夙吓了一大跳,潜意识地往侧旁退了一下,差点把水打翻了。一只手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腰,低声说:“小心!”

苏夙回头一看,果然是宁谷,她定了定神,接过水杯连喝了两口,喉间的灼痛感终于好了许多。

她抬手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便冲着宁谷笑了笑说:“今天是你救了我吗?真是太感谢了,太晚了,我爸妈要担心了,可以送我回家吗?”

宁谷的眼神深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淡淡地说:“下次小心点,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老子天下第一,需要点教训才能清醒。”

“他们人呢?”苏夙也有点后怕。

“我做个恶人,让他们清醒一下,都扣在了西禾会所,等着爹妈来赎人。”宁谷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的那个情人,脸都肿了。”

苏夙不想解释,眼前的宁谷,让她有种压迫感,仿佛他能透过眼前这个肉体看透她的灵魂。

她抓起自己的包,冲着宁谷点了点头,转身想走,宁谷伸手拦住了她:“苏小姐,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在苏家出现?为什么知道苏暮安死了?为什么知道她被海水卷走了?还有很多小细节…不要骗我,我想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小夙夙,看你的解释了,解释的不好,宁少可就直接上了!

谢谢风絮柳、狐狸at、吾独爱夜的地雷,么么哒!

☆13、第 12 章

苏夙沉默了片刻,终于伸手摸了摸那个青铜鎏金蟾蜍,低声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东西?”

“你认识!”宁谷的眼睛顿时一亮,一把拽住了她,连声音都变了调。

“我见过它的图片。”苏夙安静地抬起眼来,迎视着他的眼睛,“苏暮安是我的偶像,我非常崇拜她,收集了所有有关她的报道、专访和评论,有天我在网上偶尔撞进了一个微博,从字里行间看出了她的身份,从此就偷偷地关注她。”

“她的那个号非常隐蔽,从来没有被曝光过,也从来不见她和人互动,可上面有她所有的心情和动态。”

“我知道她喜欢巴格曼,她喜欢收集青铜器,她喜欢古诗词,她不喜欢咖啡,她不喜欢熬夜,她不喜欢…你!”苏夙的嘴唇微启,低低地说。

宁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很久,神情痛苦而绝望。“你…你不是小安吗…”

苏夙嗤笑了一声:“宁先生,你不要想象力太丰富,我要是苏暮安,我现在就扑上来杀了你,你害得她家破人亡,现在却做出这样悼念的模样,岂不是太好笑了?”

“为什么都这么说…”宁谷颓然跌坐在了沙发上,双眼失神,“我只不过想让她正眼看看我…”

“宁先生,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没有兴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想过普通的生活,你如果想要忏悔,不如去她的坟前。”苏夙冷静地说。

宁谷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可怕,让苏夙无来由地心里跳了跳。

“不,你们都错了,害死她的人不是我,”宁谷缓缓地说,“我认识的苏暮安,不会是一个因为商场失败而自杀的人,害死她的,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弟弟,是她的未婚夫,绝对不是…我!”

屋子里一阵静默,只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苏夙仿佛第一次见到宁谷一样,终于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

其实抛开成见,宁谷的外表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是秦时那种优雅、风流的俊美皮相不同,他的眉目带着几分凌厉,几分气势,五官中最漂亮的是一张嘴,唇形分明,十分性感。

苏夙看过好几分时报、日报对苏家的评论,无一不猜测苏暮安的死是因为苏家大厦将倾,无力回天,这才一走了之,却没人想到,她从来都没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而今,这个前世的对手居然能一眼洞穿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心生感慨。

“可能吧,现在争论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呢?”苏夙淡淡地笑了一声,“好了,宁先生,你已经知道了真相,我可以走了吗?”

宁谷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随手拿起外套:“走,我送你回家。”

苏夙摇头说:“不必了,外面打个车,很方便。”

宁谷却恍若未闻,伸手拉开了门,示意她先走。

苏夙有些意外,印象中,宁谷是个傲慢的男人,西方那套绅士风度从来都不屑一顾。

两个人沿着长廊默默地走了几步,便出了最私密的宁宅,苏夙往后看了看,那里的装修简直是依照她的喜好量身定制,以后都瞧不见了,让她不免有些留恋。

宁谷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放进了她的手里:“苏小姐,这是西禾会所的白金卡,可以直通宁宅,要是喜欢,你可以常来。”

苏夙一惊,立刻推了回去,宁谷却不容分说,把卡插入她的口袋里:“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你要是不想要,就扔到垃圾筒吧。”

此时正是会所里最热闹的时候,从静宅走到安宅,一路上苏夙看到了好多本城的名人,宁谷却只

是沉着一张脸,缓步往前走,偶尔碰到几个热情招呼的,也只不过微一颔首。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人从斜刺里撞了过来,嬉笑着往宁谷的身上扑了上来,宁谷的脚原本就不便,被这一撞,便打了了个趔趄,往苏夙的身边歪了一下。

苏夙本能地就伸手扶了一把,两个人差点摔倒。

“哎呦,宁少,这就是你的新欢吗?怎么也不替我介绍一下?”

苏夙的手扶着宁谷的手骤然捏紧:这个声音很熟悉,正是她前世的未婚夫田朴峰。

她定了定神,抬头往旁边一看,只见田朴峰喝得满脸通红,晃了好几下才站住了。

“田朴峰你喝醉了,扶他出去醒醒酒。”宁谷冷冷地说。

“你别这么无情啊,”田朴峰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斯文俊逸的脸有些扭曲了起来,“过河拆桥也不是这样拆法!”

“我过了什么河?拆了什么桥?”宁谷挥手制止了围上来的安保,看着他问道。

“你引诱我背叛了小安!”田朴峰哑声叫道,“你如愿以偿,扳倒了苏家,现在却把我扔抹布一样扔到旁边!”

苏夙在一旁力持冷静,可指尖却仍不住有些颤抖了起来,在这一刹那,那屈辱的一刻清晰地在脑海中浮

现:曾经温柔体贴的未婚夫就在一墙之隔和别的女人偷情,那急切的喘息声和呻吟声简直就象是一根根针,刺在她的心脏上。

“我好还是她好…你说…”

“她冷得就像快冰,都快冻死我了,哪有你这么热情似火,宝贝…”

“那让我瞧瞧,那里有没有被冻坏了…”

“宝贝,来,让你的火热来温暖我…”

苏夙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所有的神志都回到原处,她漠然看着田朴峰,一声不吭。

宁谷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拍了拍她的手,苏夙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依然紧紧地扶在宁谷的腰间,她急忙松了手,歉然地笑了笑。

“田朴峰,如果你真爱小安,我再怎么引诱,你也不会背叛她。”宁谷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所以,你根本不配说爱,也根本不配和小安在一起。”

田朴峰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忽然发疯似的扑了上来:“你胡说!我爱小安的!我就是太爱她了才不忍心强迫她!我也有生理需要,她不肯给我,我不忍心强迫她!”

两旁的安保人员敏捷地架住了他,半拖半拽地把他往一旁的房间里拉。

“宁谷,你告诉我,小安的遗物在哪里?你把她的遗物还给我,你不还给我,我会死的!我是她的未婚夫,我有权得到她…唔…”田朴峰的嘴好像被什么捂住了,终于没了声息。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宁谷镇定自若地冲着苏夙笑了笑,“最近总是有些不太平。”

“真没想到,一个人能表里不一成这样。”苏夙看着田朴峰消失的方向,感慨说。

“苏暮安的微博里也提到他了?”宁谷的眼神暗了暗。

“有提到了几次,两个人曾经很甜蜜。”苏夙不愿多提,含糊着说。

“我早就劝过她,可是她不听。”宁谷低声说。

苏夙怔了一下,忽然想了起来,她和宁谷原本还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吵翻就在她和田朴峰订婚宴上。

订婚宴按照她的意思,从简操办,只是在苏宅办了一个简单的西式家宴,宁谷原来不在邀请的名单上,不知怎么的就进来了,大喜的日子,她也不好沉下脸来赶人,只好招待。

等她兜了一圈回来,却看见宁谷敞着衣服在找田朴峰拼酒,酒杯一碰,半杯酒便洒在了外面,看起来满地狼藉。她向来是个注重礼节和仪表的人,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

理上,看了便有七分不悦。

宁谷没发现她就在身后,依然嘲讽着说:“田朴峰,没想到你居然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恭喜啊。”

“只可惜定婚礼不够热闹啊,是不是小安压根儿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要是我订婚了,一定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宁谷未来的老婆是谁!”

不知怎的,向来冷静从容的她当时忽然就觉得那些话十分刺耳,一句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喜不喜欢和那些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恶俗!”

宁谷倏地便转过身来,脸色都发白了,半晌才说:“你和他根本不般配!”

她也恼了:“配不配轮不到你这暴发户来说!”

宁谷把酒杯捏得紧紧的,指节都有些发白,旋即他把酒杯往地上一扔,一声脆响,红酒四溅,四周的人都惊呆了。

“你会后悔的!”宁谷的脸色阴鸷,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苏宅。

事后,苏年文教育了她,说她没有城府,缺少大将之风,她也有些后悔,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宁谷挽回一下,没想到,从那天以后,宁氏集团就雷厉风行地和苏氏对着干上了。

想到这里,苏夙脑子里隐隐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待她要去捕捉,那念头却却一闪而过。

“苏小姐你在想什么?”宁谷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夙一下子被惊醒,四下一看,只见自己已经站在西禾会所的门口,一辆加长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小苏苏啊,你难道还没有看粗来吗?人家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你居然这么天然呆!你就是个公主天然呆!

谢谢写这文得披马甲扔的地雷,么么哒!

呜呜,求花求冒泡求包养!

☆14、第 13 章

劳斯莱斯很是宽敞,后面的座位调成了面对面的两个,冰箱、茶几、酒柜一应俱全。

车里安静得有些吓人,苏夙一直拧头看着玻璃窗,尽量忽视宁谷落在她身上那探寻的目光。

忽然,深茶色的玻璃窗起了一粒粒的阴影,不一会儿便成了透明色,窗外的霓虹灯和街景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这是最新的科技,苏小姐觉得怎么样?”宁谷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

“我不懂这些,没兴趣懂,更没必要懂。”幽闭的空间,紧迫的盯视,让苏夙有些烦躁了起来。

“苏小姐看起来对我很有成见。”宁谷缓缓地说,“其实,自问比起秦时,我的条件还是要好了很多。”

“宁先生你总是怎么自以为是吗?”苏夙忽地转过头来,冷冷地说,“怪不得苏暮安讨厌你。”

宁谷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手指一下子捏紧,死死地盯着她,低低地喘息了两声。

苏夙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劝慰还是该继续讥讽。

“你说的很对,她不喜欢我的自以为是,还不喜欢我的粗俗,不喜欢我的傲慢,”宁谷的眼神痛苦,让苏夙的心忽然一下揪紧了起来。

“我很想改,我尝试着去尊重她,尝试着不喝白酒,改喝红酒,尝试着不卷袖子,尝试着对每一个人微笑…可是我换回来的是什么?是她不冷不淡的笑容?是她鄙夷不屑的目光?还是她突如其来的订婚宴?”宁谷一口气说完,胸口急剧地喘息着。

苏夙瞪大眼睛,看着失态的宁谷,半晌才问道:“可是,你想换回什么?”

“我想换回什么?”宁谷喃喃地重复着。

“你不是心理有些失衡?”苏夙认真地帮他分析了起来,“是不是因为她得罪过你,所以你一直想让她臣服于你?你这是大男子思想作祟,别再耿耿于怀了,苏暮安都已经死了,把一切都放下吧,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发现,以前所有的人和事都已经随风飘散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宁谷苦笑了一声。

车子缓缓地停住了,苏夙一看,并不是自己家,她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宁谷:“宁先生,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宁谷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拉开车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拿了两个碗走了上来,顿时,车内香气四溢。

“折腾了这么久,饿了吧?一起吃点馄饨。”宁谷把手里的一个碗递给了苏

夙,“整个Z市最好吃的千里香馄饨。”

苏夙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了,犹豫了片刻,终于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咬了一口馄饨皮。

宁谷呼噜呼噜地几下便吃了半碗,咂咂嘴,看着苏夙,忽然说:“你那碗我让他们特制的,馄饨皮里没有放肉。”

苏夙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小的时候被长辈骗着吃了一大块肥肉,呕吐了整整一天,自此之后,视肥肉如蛇蝎,连带着从来不吃各种肉馅,包子、馄饨、肉饼蒸蛋,一律不吃。

这千里香馄饨果然名不虚传,汤汁鲜美,馄饨皮又薄又韧,她一下子吃了好几个,这才想到有些不对,便抬起头来,冲着宁谷笑了笑:“真对不起,自从关注了苏暮安的微博,我就不知不觉去模仿她的一些小习惯,好像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宁谷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点燃了,猛吸了一口,便任由它在自己眼前燃烧。

“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跟随她转动。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整个人清新得像一朵含苞的栀子花。”宁谷低低地说。

苏夙心里有些狐疑,她的印象中,和宁谷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一个商业峰会上,她当时应该是身着正装,被邀请在主席台上发言,而他只不过是G市的一个小商人,刚刚来首都发展,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G市商人特有的铜臭味,偏生还十分高调地四处和人套近乎。

几个交好的世家子弟和苏夙坐在一起看他的笑话。看着他把主人珍藏的窖藏葡萄酒当白开水一样地倒,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讲他在G市的光辉事迹,看着他似有若无地炫耀着自己一身的衣着…

到了后来,主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他身边的人也走得一干二净,他一个人杵在大厅中间,有些茫然。

不知怎的,当时的苏夙看他一个高大的男人手足无措的模样,有些不忍,便拿着红酒杯走到他身边,含蓄地暗示了他两句,又和他碰了碰杯,浅饮了一口,也算是日行一善。

后来,宁谷的性格坚忍、头脑灵活,硬生生地在Z市闯出了一条阳关大道,垄断了全国将近百分之六十的能源进出口,以后,就算他在聚会上再怎么低俗,也有的是人围在他的身边。

他和苏夙一直算是个点头之交,一来苏夙根本不需要去和他套近乎,二来不知为什么,宁

谷一见到她,就好像看上去浑身不自然,就算原本大笑的表情也会迅速地收敛起来,久而久之,苏夙也就自觉地离他远了一些。

苏年文曾经想和宁谷合作,征询她的意见时,苏夙表示了反对,她想来想去,宁谷这个模样,唯一的可能就是宁谷对她心有芥蒂,一个人得势的时候最忌讳就是以前有人看到他落魄的模样,她当初是好心想挽救一下宁谷的尴尬,谁知道落在他的眼里,是不是她在嘲笑讥讽呢?

这个决定的直接后果就是宁谷被苏年文的政敌拉拢,苏家最后的崩溃虽然不是他的主因,但他的确难辞其咎。

可现在,宁谷这番模样,怎么让她有种错乱的感觉?就好像宁谷和她相交莫逆、情比金坚,而她对宁谷始乱终弃、负心薄幸。

苏夙甩了甩头,把这种错觉抛到脑后,反正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和苏家没有半点瓜葛,相交莫逆也好,始乱终弃也好,都是和她再无关系了。

飞快地把馄饨吃完,苏夙抬起头来,看到宁谷正在痴痴地盯着她,眼神缱绻而温柔。她的心里跳了一下,只觉得十分尴尬,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只好祈祷赶紧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