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大夫和我一样,认为是蚊虫传染了这次疾病,他们也号召了大家灭蚊蝇,杀老鼠,可效果好象不太显著,照样每天有人死去。

这给了我当头一棒,莫不是我的判断有误吗?

我让大家将所知道的传染途径全都讲出来,大家也纷纷踊跃发言,我一边听一边记,可到最后却发现,说来说去,总跑不出我想的那几条。

肯定是哪里有了偏差,我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可以找出传染源的办法,拿出来一说,大家纷纷赞同。

传染源的事情就算解决了。

源头问题之后,我们开始商量如何救治已经得了病的病人。

其实我对救治这方面没有找传染源积极,要知道传染病之所以流行的那么快,就是因为它有“传染性” 。只要把传染源清掉了,再控制得当,这次瘟疫会很快过去。

这次的病发病很快,猛一下高烧,然后各种症状齐来,七八天内就会死亡。

也有幸运儿,在得了病之后,过了半月左右就不治而愈了,不过这种情况全城只有两例。大夫们早就将这两个人问了个底掉,吃过什么,用过什么,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可惜一点有用的都没找出来。我想了想,可能是他们自身免疫系统的事情,不过是不是可以由此推断,这种病的发病期其实只有半月左右呢,是不是只要挺过这半个多月,病情就会好转呢?

死亡速度太快,而研制药物的过程又过于缓慢,我估计等大夫们找出治这病的药来,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现代科技那么发达,从找出病原体到制出解药,也不是三两天能完成的,何况是科技这么不发达的古代。

有一霎间我想到了青霉素,阿莫西林,要是有这些药就好了,虽说不是解药,但最起码可以消消炎症啊。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我可不会制这些药。

除了知道青霉素是用发霉的东西炼制出来的以外,其它的是一概不知。

就这点仅有的认识,还是因为青霉素的发现有一个幸运的故事呢。

抛掉这些一点帮助没有的念头,我赶紧回到眼前的情况上来。

经过大家讨论后,我们分兵两路,一路跟我找传染源,另一路以两位太医为首研究药物。

我派人用铁皮打造了十间小屋子,然后把这铁皮屋子分别放到人烟稀少的城外,再在铁皮屋的外面砌了厚厚的墙。周围的庄稼树木全部清掉,留出几百米的空地。我让大夫们在房子周围大撒驱虫粉,杀虫药,把房子周围的蛇虫鼠蚁赶跑的赶跑,灭掉的灭掉,反正是保证房子周围不能有这些东西的困扰。

屋子连门都没留,只留了一间窗子,用油布蒙的严严的,既让屋里有些光亮,又能保证老鼠苍蝇蚊子之类全都进不去。

这样还不够,为了减少粪便污染,我让人特意打造了冲水马桶,没有自来水没问题,弄了几只大铁桶放满水放到屋顶上,每天往里面充水。下水更没问题了,再很远的地方挖个深坑,用管子通过去就行了。

一切准备好后,我从破马关找了十个家中有人发生过瘟疫的居民,将他们放进这十间屋子里,门窗紧闭,里面放了足够半月用的干粮和清水。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他们将不和任何人接触,在里面单独待半个月,我就不信,这么严密的安排,杜绝了全部传染源,他们还会染病。

第一天没事,第二天有一人发病,第三天有两人发病。

我抓狂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难不成真的是我想错了,这次的传染不是昆虫吗?

要知道,这些小东西再厉害,也不可能穿透厚厚的砖墙,打通铁皮啊。

我再次将大夫们召集在一起,商量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传播途径。

在如此封闭的情况下还会有人发病,这出乎了我们大家的想象。

商讨未果,每个人都陷入了情绪低谷中。

对于未知的可怕病因,我们感到无能为力。

众人散去,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苦苦思索。

我将自己知道的发生过的传染病一一想来,连非典艾滋都想了,再次确定还有没有我疏忽的地方。

可任我想破了头,也没再想出别的可能。

苏风华为我端来杯水,看着我愁眉不展的样子欲言又止。

我奇道:“怎么,还有让你为难的事么?”

苏风华搔搔头道:“你们说的病情什么我不懂,你这样的做法也没错,不过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急忙追问,迫切的想知道这件事哪有漏洞。

苏风华笑道:“你光找外面的原因了,你想没想过进去的那十个人身上是不是干净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只顾了蚊子苍蝇老鼠,却从没想到过人的身上也有动物寄居。

虱子和跳蚤。

古代的卫生条件很差,这些东西不说每个人身上都有,却是十有六七的人有。

家禽家畜,猪狗牛羊,虱子跳蚤也可以在它们身上寄居,然后再不知不觉的传给人,传染源应该就是这样形成的。

要知道,这里的人们为了自给自足,都在家里养家禽家畜的,大户人家还要养马,怪不得怎么也防不住呢。

想通这一点,我噌的跳起来,狠狠的拥抱了苏风华一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跑得没影了。

看着面前十个脑袋光溜溜的“和尚”,我大手一挥,他们又走进了那十间经过清理消毒后的铁皮屋。

看到旁边无人,苏风华凑到我耳边,小声和我说道:“那几个大夫真狠,连他们下面的毛都剃了个干净。”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本来很严肃的事,被他一说就成下流的事了。

人身上的毛发本来就是虱子跳蚤的主要寄生地,为了实验,这十个人不得不剃光了身上所有的毛发,换上了专门为他们缝制的新衣。

这次如果再死人,那我也无计可施了。

我从没觉得等待是如此漫长过,我在房间里不停的踱来踱去,叹气连连。

南生象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面学我踱来踱去,最后大概被我叹的实在受不了了,拉了我道:“娘,咱们去卫晨哥哥那里帮忙吧。”

于是我们就去帮卫晨他们配药了,有些事情可忙,时间还容易过些。

一天没有发病…两天没人发病…五天没人发病…

我和大夫们抚掌相庆,我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将情况奏报给狄浩轩,几天后,各种杀虫药物抵达破马关。

于是,一场针对虱子跳蚤的大清洗开始了。

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满街光头溜溜的“和尚尼姑”煞是壮观,家家院子里晾着用开水煮过的衣物,家禽家畜也全都宰杀了,杀虫药也及时发到每家每户手中。

我又将那个大铁桶改了一下,让铁匠安上花洒,改造成了简单淋浴,这里是热带,只要太阳晒一天,大铁桶里的水就热得足够洗澡用了,洗澡方便了,卫生也就上去了。

果然一切没白费,发病的人数渐渐减少了,当再也没有一人发病的时候,满城欢庆。

我连忙派人整个疫区去散播灭虱灭蚤的消息,并将狄浩轩派人运来的杀虫药材一一配发各地。

传染源找到了值得高兴,但对症药物的研究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于是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批病人死在了我们眼前。

在疾病面前,大夫能做到的,有时候真的很有限。

我没有再进一步进入疫区,这些防治工作交给各地官员就可以了,我去了只会增加他们的负担,而不会起再大的作用了。

夜灯下,我坐在桌前,给狄浩轩回写奏折。

从我离京,狄浩轩派人一天一封信件,满纸叮咛,满纸嘱咐,满纸的…思念。

怕将瘟疫带出破马关,我没有给他回一封信,只是派人隔了桥,将这边的情况喊给信使听。

现在疫情即将过去,我正正式式的给他回写一份奏折,将自离京以后的情况一一道来,这也是让他在朝堂之上念与百官听,安天下之心用的。也拟了一份有功之人的名单,特别提出对知府大人一定要重重嘉奖,要不是他的果断,这次瘟疫恐怕早就蔓延全国了。

苏风华气喘嘘嘘的从外面走进来,拿起茶壶直接咕咚咚灌了一大通。

“又和灰瞳比武了?”这次随我前来的,当然离不开安桑和灰瞳了。

一般情况下,我是看不到灰瞳的,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

不过当他看到苏风华后,却主动现了身。

说是将我介绍给他的武功体会出了一招,要和苏风华试试手。

我目瞪口呆,只听了一个名字,几句介绍就能体会出真实武功?

太扯了吧。

我还记得我当初写给他的那张约,十分的简练。

例如:吸星大法——将对方内力吸到自己体内,眨眼间可将对方吸成人干,自己功力暴增。

就这样的一句话介绍也能让他领悟出东西来,我真服了他了,就是不知道他悟出的是哪种武功,有时间了得瞧一瞧。

灰瞳是武痴,苏风华对武功更是有着极度的热爱,这两人凑在了一起,天天夜里不打到筋疲力尽是不会罢手的。

我不明白这些武林中人的脑袋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上几次还是生死相拼的对头,现在却又变成过招试手的“朋友”了,真是让人一时间明白不过来。

苏风华见我写完了,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今晚月色很美,咱们去散散步。”

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眸子,我笑着点了点头:“好,南生睡了?”

“嗯,睡了。”

我们往外走,安桑从角落里走出来,默默的跟在我们身后。

苏风华眼珠转了几转,低声对我道:“你在这等我会儿。”

他几步就消失在了院子中,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卫晨睡眼惺松的跟在他后面。

不过当他一看到安桑的时候,立刻就如嗑了伟哥一样,精神百倍了。

今晚的月色果然很美,圆圆的月亮如同碧玉盘一样,高高的挂在天上。

银色的月光安静的照耀着这片刚经过一场劫难的大地,让我吊了这么多天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

苏风华抱起我,无声无响的窜过围墙,在屋顶上纵跃而行,想要逐月一般,抱在我在风中疾驰。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这个为我出生入死的男人,心中涌起无限的感动。

我忽然想起从前,那天当我无助的坐在轿子里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踏空而来,不顾一切的将我带走。

当时也如现在一般,我被他抱在怀里,在他安全的怀抱中,生出了第一缕爱情之火。

月下柔情

茂密的庄稼如排列整齐的士兵一样,在这广阔的田野里静静的生长着,偶尔会传来它们啪啪拨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的清晰。

苏风华抱我跃上一棵最高的树,把我放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与我相依而坐。

从来就不是淘气的人,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爬过树,乍一坐在这么高的树上,还真有几分新鲜。

我左顾右盼,将整个田野尽收眼底。

月光下,草木庄稼上面就象笼了一层银色的薄纱一样,带着朦胧的意态,格外的静美。

路旁一株株的柳树,如同含羞带怯的美女,在银纱中若隐若现。

虫鸣声唧唧吱吱,象是极远又象是极近的飘向耳朵里。

微风过处,带来清新的草木清香,让人闻之清心,直忘了世俗的存在。

我的心如同这些草木一样,安安静静的舒展开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是愉悦的,是满足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陶渊明先生的诗,真个写出了我心中所想,我的性子,是真真切切爱着这美好的大自然的。

比起朝廷的勾心斗角,这种安静的生活,更加适合我,也更加让我欢欣。

我闭上眼,平缓呼吸,感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远处传来衣袂声响,只听苏风华在我耳边轻声道:“卫晨和安桑。”

我低头望去,安桑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就来到了我和苏风华所在的树下,抬头向我们所在的地方看了看,又极快的低下头去,静立不动了。

卫晨的功夫明显没有安桑好,跑得有点喘。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学武之人,呼吸相对来说有些粗重的原因,卫晨竟然也察觉到了我和苏风华的位置。

他也向我们这里看了看,然后对安桑道:“咱们离远点。”

安桑不理他。

他伸出手去拉安桑,安桑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了。

他又去拉,又挨了一巴掌。

我觉得卫晨应该改名叫小强,真顽强啊。

最后小强被打急了,不要命的照着安桑就亲了下去。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声。

卫晨偷袭得手,向后就跑。

安桑连犹豫都没犹豫,径直追了过去。

不过跑了没多远,卫晨也跳上了一棵树,安桑紧跟着也跃了上去,然后树冠开始剧烈的摇晃。

苏风华轻轻拽了我一下,我回过头望他。

他假装不满道:“别看他们,看我。”

我失笑,这个家伙。

不过我这人一向从谏如流,他让我看他,那就看他吧。

眼前的人美丽到了极点,精致的如同翩翩画中仙。

展颜一笑间,足以令月华黯淡。

我伸出手,沿着他的脸庞细细摸去。

“扑哧”一声,这个家伙竟然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摸小猫小狗啊。”

何为大煞风景?

看此君。

美景赏完了,有些事情也得商量商量了。

“我和他有了一个孩子。”我首先开口,我得确定一下,在他的心中,这件事究竟会不会有阴影留下,如果有,严重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在乎的很,那么我宁愿带着现在还美好的爱情离去,也不愿让他委屈的和我在一起,然后在慢慢的争吵煎熬中,将这份感情破坏的干干净净。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他不答反问。

我略一沉思,轻轻摇了摇头:“不要问我,问你的心。”

苏风华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脸上的表情相当郑重:“要是我把你保护好了,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将你掳走,要是我的实力足够强大,武功足够高强,也能把你抢回来,护你周全。可事实上,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清颜,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你?男子汉大丈夫,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不能拿自己的无能来责备你的无奈,我这么说,清颜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可昭日月。

有人说比大地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襟。

那么,这个男人当真有可包容海洋天地的胸襟。

月光下,那双丹凤眼煜煜生辉,那张绝世的容颜更是动人心弦。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向他笑道:“你可想好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的,万一以后你要是觉得委屈了,没有后悔药吃的。”

他喟然道:“爹爹活着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不要觉得委屈,委屈是你对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付出的代价’。清颜,我要得到你,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不管是什么,我都要付出的,要不然…有人可是会寻死的。”

…前几句听着还挺有哲理,后面的…明显是在奚落我。

我白了他几眼,寻死怎么了,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早死早托生呢。

他将我抱入怀中,轻轻道:“清颜,你的清白是我占来了,南生是你为我生下的,你心里那个人也是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这精力,想想咱们一家三口怎么过日子吧。”

“苏风华。”我叫他。

“嗯?”

“如果狄浩轩一直将我关着,你救不出我,你打算怎么办?”

“找高手学武功,学成了就去救你,救不出来再去学,学完了再去…一直到把你救出来为止。”还真是执着啊,这种精神让人不佩服都不行,又小小感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