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疯婆子!”

  “说的就是你。”

  “姜河,你钱还在我们手上,说话客气点。”

  我早就火了:“拿着滚吧,姐姐我不要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懒洋洋的男声:“谁说不要了?”

  我和三个女生一起转过头去,只见顾辛烈靠在门框上,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吊儿郎当地抛着手中的车钥匙,阳光落下来,他的棒球帽被镀上一层金色。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收起钥匙走到我面前:“怎么回事?”

  我还没说话,那三个女生已抢先回答:“你们自己毁约的,押金不退!”

  顾辛烈歪着脖子看了她们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有问你们吗?”

  看她们的脸被涨得通红,我心情大好,耸耸肩:“喏,闹事儿呢,不让我走。”

  顾辛烈表示懂了地点点头,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她们说:“闹事儿是吧,行啊,要不咱再闹大一点?美国不是最爱打官司了嘛,我倒要看看这是算我们违约呢,还是算你们欺诈。我们要是违约呢,输了官司大不了赔点钱,小爷我别的没有,就钱多。不过你们要算是欺诈,估计遣送回国都免了,直接蹲监狱呗。”

  顾辛烈咄咄逼人,连我站在旁边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开始默默怀念我天天拿笔袋打他头骂他“蠢货”的无知岁月。

  她们三个不说话了,然后和我签合同的那个女生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又找另外两个女生一人借了点钱,凑齐了一千还给我。

  我接过钱放进包里,把行李箱交给顾辛烈,谁知道他还是不疾不徐:“还没完呢。”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我泱泱华夏可是礼仪之邦,”顾辛烈不轻不重地冷笑一声,“好歹祖国养了你们二十多年,道歉总会吧?”

  她们三人面面相觑,憋了一会儿才依次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的钱到手,正心花怒放着,便也十分假地堆了个笑容,回了她们一句:“没关系。”

  顾辛烈这才勉为其难地被我拽着走了。等我们上了车,顾大少恢复本性,又忍不住嘚瑟起来。

  他笑着冲我挑挑眉毛:“我刚才帅吗?”

  我死鸭子嘴硬:“蠢死了。”

  “姜河,不带你这样的,”他开始哭诉,“明明就很帅!”

  “好好好,帅死了,”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拿手里的抱枕砸在他脸上,“快点开车吧你。”

  05

  顾辛烈的主卧里有独立卫生间,其他几间房间的卫生间在门外,他本来说和我换房间的,但是我嫌麻烦,就在他对面住了下来。我觉得他那身樱木花道的卡通睡衣很可爱,也从官网上买了一套。

  于是我每天的日常就成了扎着小辫穿着球服版的卡通睡裙和顾辛烈斗嘴。

  有个周末,我在实验室里待了一天,搭了同组师兄的便车,晚上七点过后才到家,到家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难以忘怀的煳味。

  我挑了挑眉毛,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果然不出我所料,厨房里乌烟瘴气,顾辛烈围着买鸡精送的黄色围裙,一手拿锅铲一手拿着汤勺,头发被他挠得乱七八糟。

  而大理石的料理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锡纸盒。虽然形状各异,但里面全都躺着黑糊糊的、看起来很神秘的东西。

  我绝望地扶额:“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顾辛烈回过头来,看到我有些紧张,连忙将手上的家伙往身后一背,掩掩藏藏的,“什,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了,”我走到他面前,抻着脖子看了眼锅里黏成一团的菜和肉,心疼死了,“你瞎折腾什么呢。”

  “下,下厨啊!”

  我真为“下厨”这两个字感到悲哀。我摆了摆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小心翼翼地从锅里夹了块肉尝,牛肉老得根本嚼不动。为了不伤害顾大少的玻璃心,我还是硬着头皮把它直接吞了下去。

  “然后呢,”我指了指料理台上的那些锡纸盒子,“这些又是什么?”

  “甜点啊!”他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这是黑森林蛋糕,这是焦糖布丁,这是慕尼黑,这是蓝莓蛋挞,这是巧克力曲奇,这是……”

  “够了,”我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听到中华小当家在黄泉之下哭泣的声音了。”

  顾辛烈撇了撇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像小狗一样无辜而又期待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你这是专门做给我的?”

  “才不是专门呢!”他立刻反驳,“只是顺便!”

  “哦——”我故意拉长了声音,“你做了满满一厨房的东西,就是为了顺便做给我?”

  “是的。”顾大少昂首挺胸地点点头。

  我忍俊不禁,夺过他手中的厨具,站在他身后,解开他的围裙自然而然地系在自己腰上,然后指挥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捡开。”

  顾辛烈吃惊地张大了嘴:“你会做菜?”

  我没出声,只埋头打燃天燃气。是啊,我会做菜,我怎么能不会呢。江海喜欢下厨,他对美食向来挑剔,我自然比不上他的厨艺,但是为了不被嫌弃,我一有空就躲在厨房认真钻研。别的大菜不敢说,普通的家常菜还是能拿出手的。

  见我没有回答,顾辛烈更郁闷了,他伤心地在一旁痛哭:“不是说要驯服一个人首先要驯服她的胃吗,姜河你开外挂吧,你这么懒,怎么会下厨?”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冲顾辛烈勾勾手,他不明就里地凑过来。我踮起脚将手中的鸡蛋在他的额头上敲了敲,然后又对着锅倒下去。

  等我将最后一盘炝炒莲白端上桌的时候,顾辛烈那崇拜的眼神让我有一种错觉,坐在我对面的不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大少爷,而是一只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的大狗狗。

  “金毛?”我一边想一边说,“不,还是哈士奇吧,它比较二。”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立刻换上一张和蔼可亲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在夸你。”

  吃完饭后,顾辛烈自告奋勇去洗碗,我无所事事,就拿出一大桶冰激凌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一大群美国人笑得东倒西歪,我十分淡定地又舀了一勺冰激凌,悲哀地发现笑点不同真是很难做朋友。

  等顾辛烈洗完碗走过来,他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始傻笑。

  我一把扯下含在嘴里的勺子,打量了他一番:“干吗?”

  “没,没有啊。”他东张西望,舒舒服服地蜷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开始玩PSP。

  他上扬的嘴角看得我头皮发麻,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打扮,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然后伸出手在自己身上嗅了嗅,也没什么不对的味道。

  哈士奇,我在心底腹诽他。然后等我优哉游哉地吃了三分之二桶冰激凌后,我满意地揉了揉凸起来的小肚子,然后站起身走到冰箱前,准备把剩下的冰激凌放回去。然后我发出一声咆哮:“顾!辛!烈!”

  顾大少一脸镇定,十分有范儿地盯着屏幕:“别吵,我最后一关了。”

  我真是恨不得将手上的冰激凌桶扣他头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手中这桶冰激凌是你的?”

  “哎呀,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何必这么见外呢。”他十分大方地回答。

  “是啊,”我凉飕飕地接过话,“如果它没有被你吃过几口,如果这个勺子没被你用过的话,我何必这么见外。”

  “真的吗?”他一副吃惊的表情,抬起头看我,“那你要对我负责噢。”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破罐子破摔地将剩下的三分之一的冰激凌也吃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