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纪筱薇既然这样说了,我客套话也不说了,我希望你能够离开北京。”

迟峰的母亲显然对于她的识相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纪筱薇强忍住心中的酸涩,点了点头,抬起头,开口道:“可以,我想回家。”

“不,纪小姐你应该明白,即使离开北京,迟峰也不会放弃寻找你的意思,所以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去一个迟峰找不到你的地方。当然作为你背井离乡的补偿,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提。”

“去美国、法国、英国…你随便选。我们可以帮你入当地的国籍。”

“我不想出国。”

纪筱薇在听到迟峰母亲要送她出国的意思时,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甘与嘲讽的情绪。当年,迟峰为了与蒋敏结婚,硬是把自己送到了澳洲,那个他认为自己喜欢的国度,可是,在那个寂寞的国度里,她已经呆够了。她真的不想要再这么孤单了,这四年来,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的,他们为什么不能够稍稍设身处地的为自己想想。

“纪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敏终于开口了。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一贯慢条斯理优雅的语气之中,带了一丝急切。

迟峰的母亲察觉了,却是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蒋敏的手,将她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纪小姐,我们是很真诚的想要和你谈谈,希望你也能够认真对待。”

是啊,的确是够真诚的,几乎是如临大敌了。

纪筱薇很努力的挤出了一抹笑容,她看着对面的两人,开口道:“你们难道想让我躲一辈子。”

“不,当然不会。”迟峰的母亲笑道,“我相信时间是很好的武器,只要等到你认为自己已经彻底的忘记了我儿子,或者等到你已经结了婚,生儿育女了,我相信,这个时候,即使你们相见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了。”

纪筱薇心中苦笑,这个时间,该会有多久,几年,十几年,抑或是几十年一辈子。

她自己也不会有答案,曾经,她用了四年的时候,想要让自己努力的去恨迟峰,去忘记她,可是她却没能成功,如今,这个期限到底会有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许久,许久,气氛几乎凝滞,久到她们以为纪筱薇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可是她却看向了蒋敏,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一个不是很成功的笑容:“替我准备一张去西藏的机票,我不会再出现。”

西藏,这个曾经她与迟峰想去,却到底没有去成的城市,既然她已经无家可归,无处可依,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即使是死在那个地方,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日更的,但是事情太多了,T T最近要写一份公诉意见书,就是两百多页那个口供的那个,加我围脖的童鞋应该晓得的…不过明天就结束了,所以俺尽量吧,反正圣诞节之前,俺立志肯定完结的。

今天写完了公诉意见书,赶紧更了一点发上来,至于明天的辩论,好吧,我要通宵了

第五十五章

“你们把她送去了西藏,是不是?”

迟峰紧紧握着双拳,看着自己的母亲,连声质问。

“呵,她倒是精明,在我面前说不会回来,回头就告诉了你。”

迟峰的母亲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看着满脸颓废的儿子,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为了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她这个儿子真是吃了迷魂药了,当年要搭上自己的前途,现在竟然不要这个家了。

“妈,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可能和她分开,我和蒋敏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也不会再继续下去。”

迟峰的话刚刚落下,蒋敏身体却是猛地一颤,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时至今日,蒋敏做梦也不会想到迟峰会当着众人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

是啊,他们的婚姻是一场错误,早在一开始,早在她知道迟峰和纪筱薇那段感情时,早在迟峰和她坦白那一切时,她如果不抱着那种侥幸的心理,她如何会像如今这般进退两难。

离婚,哪有那么容易。

迟峰他是不顾一切了,是可以抛弃家族了,但是在蒋家,离了婚,她又有何脸面回去。她没有可以忽视那一切的勇气,也没有那个动力。

可是,她的丈夫,他在说出这番话之际,她又该说什么呢。

进退两难。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如今她却成了最尴尬的人。

她几乎觉得自己要这样死过去了。可是一双温暖的手却突然覆上了她。她僵硬的转动了一下脑袋,却看到自己的婆婆,正扶着她。

对了,她并不是一个人,只要迟峰的母亲一天不答应,那么她就能够永远牢牢地坐着迟夫人的位置。

“迟峰,我真不敢相信,这话是我的儿子说出来的。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不是清醒。蒋敏有哪点对不起你,嫁给你之后,你从来都没有为她尽过一点点的义务,可是,她却一直为做好迟太太努力。那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好了,她又有哪点比得上蒋敏。”

迟峰冷笑了一下,或许曾经,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对蒋敏怀有愧疚,可是现在,对于蒋敏的耐心,可能早在她动手脚之时,消失殆尽。

对于蒋敏,他从来都没有当成一般女人来看待,特别是在他想要真正追回纪筱薇之时,对于蒋敏的关注,更加不会轻易放松。

这次,他承认是自己疏忽了。

可是,却也让他更加明白,只要自己和蒋敏的婚姻存在一天,自己和纪筱薇就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是,我是不清醒,从我一开始愚蠢的认为可以抛弃自己真正爱的人,和她结婚那天起,我就没有清醒过,现在,我想要好好地清醒一下,所以,离婚吧,你要什么,我都无所谓…”

迟峰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看了一眼蒋敏,慢慢的转身离去。

“你…迟峰…”

迟母完全没有想到迟峰会说出这番话,她已经完全,任由看着儿子离去。

她叫不住他,只能够恨恨道:“你会后悔的。”

迟峰不以为然,脸上淡然的笑了一下。

他现在只想去西藏,去那个地方,找回纪筱薇。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的诅咒,却会一语成鉴。

在短短的几天里,他的脚印几乎在西藏所有的地方都留遍了,可是,他却找不到纪筱薇的影子,他几乎以为在视频中看到的场景只不过是家里人为了让他找错方向而故意布下的迷阵。

他几乎要放弃了,可是,在他准备订机票离开的最后一天,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一刻,他浑身发抖,仿佛是被浇了一桶冰水一般,不寒而栗。

电话是当地的警局打来的。

是通知对方来认领死者的物品。

而警方之所以会打到他的手机上,会有他的号码,完全是因为从纪筱薇的手机里找到。

手机是从发生事故的那辆车子里留下的。

就在迟峰来到西藏的第二天,一辆通往拉萨西北郊的客车发生了翻车事故,全车无一生还。纪筱薇就在那辆车上。

事故发生地点在荒僻的道路上,警方接到当地居民报案,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车上的尸体早已经无法辨认,而那辆客车也是当地人自己用来拉客的非正规客车,没有正规的登记。警方只能够通过死者留下来的遗物寻找死者的身份与亲人。

纪筱薇的手机恰恰是其中之一。

在去的路上,迟峰的手脚颤抖的几乎无法把握住方向盘。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可是,当他在那一排排死者遗物的陈列桌上,看到了纪筱薇的那个行李箱时,看到她箱中所有自己买给他的东西时,他脚软的几乎站不住,却又不得不相信。

那个行李箱是当初特别定制的,拉链上还有纪筱薇的英文名字,那条丝巾,是自己特别为她选的,当时导购小姐还介绍说,这条丝巾所属的花纹是扎染出来的,虽然是同一款,但是花纹式样绝对是全世界独一无二。没有第二条雷同,还有那双鞋子,那个坤包…

迟峰的手死死的握着那些东西。他浑身颤抖着,整个人处于崩溃的临界点。

他不要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明明,在不久前,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却和自己天人相隔。

不会,绝对不会。

他还没有和她正式的说对不起,他还没有看着她戴上自己的戒指,他还没有与她弥补上曾经失去过的那个孩子的遗憾,他还来不及去挽回那曾经失去的四年光阴…

不会,他们明明已经快要好了,明明已经快要挽回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嘶吼着,眼眶泛红,他浑身颤抖的不能够自控。

这些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

他猛地扔掉手中的东西,转身抓住陪同的警员的手,语气急切的质问:“人呢,她的人呢!”

没有见到…他不忍说出那个词。他不会相信。

警员已经见过了太多悲切的家属,对于迟峰的质问,只是耐心轻声的解释:“因为警方接到报案的时间比较晚,尸体已经在野外放了很久,当时荒郊野外,野兽还有翻车事故造成的影响,所以在搬回尸体后,我们已经全部火花了。”

“你说什么…”

迟峰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未等警员再说什么。

他一拳打了过去。怒声嘶吼:“谁给你的权利。谁给你的权利火花她…”

“请你冷静一点,站在门外的警员见到情势不对,连忙过来帮他拉住。

“谁给你权利的。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迟峰挣扎着,怒红了眼,他的身体颤抖着。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

“谁允许的…”

迟峰紧紧的咬着牙关,嘶吼声渐渐的轻了下来,却一声比一声悲切,最后他瘫软在地上,像个孩子一般痛哭出声。

都是他的错,倘若一开始他就不要存在好奇心去招惹她,或许现在小薇已经嫁给了一个很普通,却能够对她很好的男人。倘若他能够一直好好的爱她,或许,他们已经子女成群。倘若在他四年后看到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静静的看着他幸福,那么,如今,她也不会像现在一般,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或许不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是“死无全尸”。

都是他的错,他错了太多太多,错了太久太久。

小薇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从来她都是那么的善良温顺,从来,都是她被迫接受着他的意志,真正有错的人是他,该死的人也是他。从来都不是小薇。

他跪倒在地上,他贴着,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用力的捶着,血肉模糊,却又无法替代他心中的痛。

五十六

对于迟家而言,这条消息的到来,让他们迷惘了好久,但是对于他们而言,终归是喜大于悲。纪筱薇的死,意味着他们所一直担心的不安定因素突然一下子就那样消失了。而且,迟峰也没有任何的理由责怪他们,这是天意。

只是,想到儿子在西藏大闹的事情,迟家二老眉头紧皱,真是死了都不得安生。

迟父赶紧吩咐底下的警卫员安排好飞机。迟母也是匆匆收拾东西,看到呆愣的坐在沙发上的蒋敏,迟母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怎么临了倒是变得目楞,不开窍了。

“小敏,你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去西藏,这个时候是迟峰最关键的时候,你好好安慰他,回头忘了那个女人,迟峰的心还不就回到你身上了。”

蒋敏表情依然有些木楞的缓慢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仿佛是空了一块,却又仿佛,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照理说,纪筱薇的死,最应该高兴的人是她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只觉得凄凉与难过。

她并不是那种计较的人。相反,她更注重活在当下,她当然明白,纪筱薇的死,可能更多的是成全了他们两人的爱情,她永远都无法和死人争,可是她真的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迟峰能够留在她身边更好,心,对于她来说,身更为实在。

但是,她却有种疲倦,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她看不到自己的前路。

她无法理清自己的头绪,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可能,她顺着大家的意愿,继续走下去,一条路走到黑。才是她的正道吧。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收拾了东西,跟着迟家二老飞到了西藏。在拉萨的警局,他们终于看到了迟峰。

此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蹲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憔悴男人,会是往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迟峰。

迟家二老也不敢相信。

迟父看着只觉得怒火直冒,可是顾念着今天来的事情,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迟母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迟峰的身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开口道:“小峰,你别这样,纪小姐去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伤心再难过也改变不了。”

迟峰埋于膝盖中的头缓缓抬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父母,心中只觉得不住的泛冷,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们,看着自己的母亲继续道:“小峰,你听妈妈说,你不能够再这样了。你想想我们大家,你想想我和你爸爸,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我和你爸爸已经没有几年可以活了,你总不能够让我们看着迟家断了后吧。还有小敏,她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听妈妈的,好好和小敏过日子吧,别再折腾了。”

“孩子…不会再有了。”

迟峰抬头看着自己的父母,突然笑出了泪,脸上表情苦涩的不行,他的手将头发凌乱的耙了一把,他自嘲着:“不会了,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迟父目光一凝,看着迟峰,连迟母也有几分慎重。

迟峰明白他们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可是他不想解释,小薇走了,他难过,难过的想要所有的人都跟着他难过。

迟峰没有说话的态度,让迟家二老更加相信了心中的猜测,心情不觉沉重了几分。虽然他们还有些高兴纪筱薇的离开,可是想到那个孙子,心底到底是有些在意了。不过,既然失去了,只要儿子还在,会没有孙子吗?

迟母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有些舒缓。

她半蹲在迟峰面前,继续道:“小峰,没有关系,只要你以后振作了,和小敏好好地过日子,你还会有孩子的。”

她的目光看向了蒋敏,拉过蒋敏的手,放进了迟峰的手中。

“小峰,你看…”

迟母的话还没有落,突然情势突变,迟峰将蒋敏一把按在墙上,手紧紧的掐着蒋敏的脖子。

蒋敏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后来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迟峰,并没有挣扎,感觉到脖颈间的力道与疼痛,感觉到呼吸的困难,她只是露出自嘲的笑容,只是悲哀而不敢置信。

“迟峰,你发什么疯,赶紧松手…”

迟母掰着儿子的手,惊慌失措,而迟父与警卫员也赶紧过去帮忙。

只是迟峰的身体却没有动过一分,他的目光恨恨的看着蒋敏,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悲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送她来西藏。为什么!”

最后一句他是冲着蒋敏喊出来的。

蒋敏的眼中落下了泪水,她张了张嘴,却不想解释。只是闭上了眼睛,心中突然有些希望迟峰将自己掐死。

“迟峰,是纪筱薇自己要来西藏的,和小敏没关系,你放了她。”

迟峰冷笑着,看着蒋敏的摸样,手中的力道却渐渐放松,是啊,怪的了谁。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他松开蒋敏的脖颈,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上去嘘寒问暖。

蒋敏却突然站了起来,苦笑出声,她摸着自己的脖子,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突然间呼吸到了空气,她却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纪筱薇走了,她死了,自己就有希望了,可是在刚才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因为纪筱薇的死而改变,她依然是那个被迟峰冷落的迟夫人,这么些年,这么多的日子,她这样的日子也过够了,她为什么还要傻傻的希望,她蒋敏,真的要这么悲哀吗?

“离婚吧…”

蒋敏的声音带着几丝嘶哑,她无力的捂住自己胸口,不顾自己嘶哑的嗓子,怒吼着,发泄着:“离婚吧,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我们离婚!”

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迟峰。她也想拉着迟峰发泄,可是她已经无力再这么做了。

迟峰只是抬起头,看着蒋敏,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似乎也是无所谓了,他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好。”

蒋敏的心渐渐沉了下来,直至落入尘埃。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不再理会身后迟父迟母的叫唤,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可是现在,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离开这些人,这些事。

“接下来的事情怎么样了,纪筱薇真的死了吗?”

年长的心理医师将手中的案卷合起,看着发问的同事,挑了挑眉,开口道:“若是没死,有我们什么事情,迟峰的CASE比较棘手,虽然先前的一年里我已经竭我的力气替他做心理辅导,但是并没有改善他的病症,甚至有好几次,若不是他身边的人发现及时,他现在就去陪那位纪小姐了。”

“啧啧,你还真好意思把这么棘手的案子交给我,自个儿跑美国去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