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依旧沉静,心脏却仿佛被什么人握在手里,连呼吸都不敢肆意。他只能在附近的酒店宾馆一家家大海捞针地找过去,另外吩咐林峰去办一件事:“给我查一下李行长的住址,要想尽办法找到。”林峰一听,保住饭碗还有戏,连忙辗转托人查找,但因为已是半夜,效率非常低。天微微亮的时候,顾梦东还没有找到莫语汐,也没有林峰的消息。唯一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就是他也没有接到来自医院的电话。
天亮了,顾梦东的手机终于再度响起,先是一条短信,来自林峰,上面有一个地址。紧接着是林峰打来的电话:“顾总,用我跟您一起去吗?”“不用,你们忙了一晚上,今天就休息吧。”“那您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嗯。”顾梦东挂上了电话,直奔短信里的地址去。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显然还没睡醒,对顾梦东态度也不好:“老李加班呢,昨晚上没回来。”一听这话,顾梦东的心凉了一大半。他无比懊恼,昨天怎么就把莫语汐一个人丢在那了?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他哪也没去,就坐在楼下的车里等着那位李行长。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煎熬”。大约十点钟的时候,一辆红色马六停到了距离顾梦东不远的地方,副驾驶的门打开,李行长从车上走了下来。顾梦东丢掉手里的烟也下了车,走上前去二话没说就是狠狠的一拳。李行长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击倒在地,待看清是顾梦东时,他捂着脸大骂:“顾梦东,你有病吧!”
顾梦东也不跟他废话:“莫语汐呢?”李行长从昨晚到今天被人打了两次,心里愤愤不平,嘴硬道:“我怎么知道?”顾梦东拎起他的衣领,脸上一点没有要打人的狠劲儿,然而那异常平静的表情和冷漠的眼神反而更让人不寒而栗。顾梦东口气淡淡地问:“你不知道?”李行长觉得这样下去顾梦东这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咬了咬牙抱怨道:“我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找我兴师问罪!”顾梦东微微一怔:“什么意思?”李行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别装了!昨晚你一走就找人带走了莫语汐,那家伙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找上门了!”
见顾梦东似乎还不信,李行长把另一边脸侧过来给他看,果然还有一块瘀青。他又指了指旁边的那辆红色马六:“还有我昨晚是跟……跟我朋友在一起,不信你问她。”
顾梦东这才注意到送李行长回来的车还没走,开车的是一个女人,此时正手忙脚乱地摆弄着手机。顾梦东微微挑眉走了过去,双手支在降下的车窗上,看着里面的人:“他说的是真的吗?”那女人看着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顾梦东垂眼看到她手上的手机,不紧不慢地伸手拿了过来,抬头问她:“要给110打电话啊?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警察。”那女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颤抖着说:“我只是他的情人,没牵扯你们生意上的事。”顾梦东回头看李行长:“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别人锅里的?也不怕消化不良!”李行长见顾梦东已然明了了昨晚的情况,气焰不由得涨了起来:“我告诉你顾梦东,咱们的合作没得谈了。”顾梦东无所谓地冷笑一声,走向自己的车:“悉随尊便。”
李行长犹不解气,对着他的背影吼道:“你给我等着法院传票吧!你和你下属殴打我,我要告你!”顾梦东坐上车仰头看了一眼李行长家的阳台,又看看他:“先摆平令夫人再说吧。”
顾梦东再回到医院时,刘芸之就像他走之前那样安静地躺在病房里面。他问一旁的护工:“我妈醒来过吗?”护工摇了摇头:“医生说,过了昨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观察观察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要不您回去休息一下吧。”任谁都看得出,顾梦东此时很疲惫。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奔波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
可他放不下母亲,也放不下莫语汐。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拨一下莫语汐的号码。他想着,她今早醒来总会看到他打过电话。可是她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推移,顾梦东原本放下的心又渐渐地提了起来。昨晚带走她的人如果不是维科的人那会是谁?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早上,莫语汐昏昏沉沉地醒来,闭着眼睛回想着发生过的事。突然想到什么,她倏地坐起身,待看清周围环境,才长吁了一口气。她记得,这应该是卫明家。看样子,昨晚上应该是有惊无险了。房门被轻轻推开,卫明端了碗醒酒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依旧赤着脚,居家的休闲裤裤脚擦着地板。他走到莫语汐的床前,把碗递给他:“还难受吗?”莫语汐摇摇头。卫明说:“喝吧,阿姨刚熬好的。”莫语汐点点头,像个孩子一样乖乖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汤里,一滴、两滴……浸没在碗底分辨不出。卫明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莫语汐静静地将汤喝完,可她依旧盯着碗底,没有抬头。卫明拿过她手上的碗,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喟叹一声将她的头揽进怀里:“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莫语汐这才哭了出来,在他怀里默默流着泪,肩膀颤抖得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到了下午时,莫语汐的手机终于打通了。顾梦东之前所有的焦虑全都转换成了怨和怒:“为什么关机?!”卫明没想到看上去也算斯文的顾梦东,发起火来还挺可怕的。他把手机拿开一会儿,听到里面动静小了,又支在耳边:“顾总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这信号很好。”顾梦东完全没料到接电话的会是一个男人,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确定自己是打给了莫语汐。他警惕起来:“你是谁?”卫明笑:“放心吧,语汐没事,我是卫明。”顾梦东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原本只是担心,而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生气。“莫语汐呢?让她接电话。”“这个啊……”卫明的语气有些为难,“现在恐怕不太方便。”顾梦东一愣。卫明补充道:“她在洗澡。”“什么?!”卫明笑:“对了,她今天恐怕没办法去公司了,我替她向您请一天假。”说完卫明便挂了电话。
顾梦东阴沉着脸,眼中似要喷火般地看着屏幕上“通话已结束”的字样,正打算再拨过去。护工跑来告诉顾梦东,可以给刘芸之转去普通病房了。顾梦东看了看手机,虽然无奈又不甘,但莫语汐没事就好。
刘芸之醒过来时,看到儿子趴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是她前天见他时穿的。她心里一阵苦涩。她轻轻抬起干枯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睡梦中的顾梦东立刻感知到动静,醒了过来。看到母亲醒了,他笑了笑,伸手握住她悬在半空中的手。刘芸之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表情纠结,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呜呜”的声响,两行混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顾梦东明白母亲的感受,她或许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而此时此刻完全是劫后余生的感触。他又何尝不是。
这天晚上,顾梦东熬到母亲睡着了,才开车回家。
在家里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天又亮了。跟刘芸之的保姆通了个电话,确定母亲那边情况稳定,顾梦东直接赶往公司。一到公司,他直奔莫语汐的办公室。他脚步沉重、神色严峻,目不斜视地从格子间里经过,众人见他纷纷问好,他也只当看不见。
众人一看,猜测老板今天的心情不大好。而眼见着他直奔莫语汐的办公室去,又有几分释然。这种情况他们以前也没少见,莫语汐跟老板不对付,惹老板生气也是常有的事。
莫语汐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顾梦东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莫语汐正倚在大班台边打电话。她穿了件浅色的时装衬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早晨稀薄的日光从她身后射来,为她的周身镶上了一圈半透明的光晕。顾梦东乍一看到这样的她,不由得愣住了。莫语汐看到顾梦东也不意外,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万总,我突然有点事,晚点给您打过去吧。”说着她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绕过大班台,坐回转椅上,看着电脑屏幕,手在键盘上随意敲打了几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顾总找我有事吗?”顾梦东只知道要找她,可真的见到她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顿了顿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莫语汐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勾着嘴角回头看他:“真的是放心了吗?我恐怕让你失望了吧?”顾梦东一怔:“这话什么意思?”莫语汐嗤笑:“昨天难道不是你苦心策划的局吗?你不是打算把我当作你开疆拓土的一颗棋子吗?”顾梦东看着莫语汐满眼的恨意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本来想告诉她昨晚顾母再度入院的事情,但是如今看来他说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顾梦东自嘲地笑了笑:“‘开疆拓土’?这词用得有点大,我没那么大抱负,也没你想的那么在意钱。”
第二十二章
这些年来他的职位一天比一天高,赚的钱也一天比一天多,但是他并不比以前快乐。因为这些令旁人艳羡的东西对他而言只是身外之物,而他真正在意的却在一样样地失去……
顾梦东说:“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说一次——昨天的事我愿意向你道歉。你说的对,我的确很想拿下这单合同,但是即便是十个百个这样的合同,也不至于拿你去换。”
顾梦东一向不主张公司里的女销售用歪门邪道的方式来完成业绩。他对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在他心里,莫语汐始终还是他的女人。别人会怎么做他不清楚,但是他顾梦东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会用自己的女人去换所谓的光明前途。
【42】
刘芸之的病情渐渐稳定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抢救之后,她的状况已大不如前。这天等她睡着之后,顾梦东正要赶回公司,却在走廊里遇到了拎着水果来探病的姚琴。自从上次“请柬事件”后,两人几乎没有打过照面。姚琴看到他,远远地站在原地。顾梦东脚步不停地从她身边走过,并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姚琴叫住他:“梦东,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顾梦东头都不回地答道:“不然呢?”姚琴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了。”顾梦东转过身,眯着眼睛看她,还有以后?姚琴继续说:“我已经跟我爸妈说过了,考虑到阿姨现在的状况,我们的婚事可以等她好一点的时候再说。”这可真是她巨大的让步啊!顾梦东失笑:“直到现在你还想着我们会结婚吗?”姚琴放低声音:“不是都定好了吗?”顾梦东冷笑一声:“姚琴,说实话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觉得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很可笑吗?难道结婚不需要感情吗?”
姚琴低头沉默,顾梦东以为她也在犹豫,可是片刻后她却以冷笑回应他:“感情是什么?时间长了都会趋于平淡。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轰轰烈烈过!”
顾梦东闻言一脸的无可奈何,他真的开始觉得姚琴可怜了,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到她对莫语汐做的那些事,他就觉得厌烦。
他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们之间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从来没有什么婚约,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还有什么未来,我们这样也不是感情平淡,根本是没有感情!这次,你听明白了吗?”
姚琴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她红着眼眶,咬着牙说:215“说到底都是因为莫语汐!”顾梦东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她我们也不可能。”“你要知道阿姨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有些事,顾梦东原本并不打算告诉姚琴,因为告诉她也只会让她痛苦。他虽然不爱她,但也不至于恨她。无奈她一直咄咄逼人,却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顾梦东冷冷地笑了:“如果我妈知道你爸的事,别说让你嫁给我了,掐死你的心恐怕都有。相比较起来,莫语汐才更无辜吧。”姚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爸怎么了?你什么意思?”就在姚琴逼婚逼得最紧的那段日子,顾梦东无意间再次拿出母亲剪下的报纸,又看了一遍上面的报道,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说不通。于是他开始继续当年没有完成的事。以他顾梦东现在的实力,想找个人出来要比五年前容易很多。他暗中查找到了当年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人,让他意外的是,他顺藤摸瓜竟然摸到了姚琴父亲那里。
事情的脉络渐渐清晰,当年陷害父亲、在媒体面前抹黑父亲的就是他们家的好邻居、父亲的好帮手、姚琴的好爸爸姚副厂长。想必他是不服顾父,早想着栽赃陷害,而莫语汐却成了送上门的马前卒,被他煽动,发了那篇成为整个事件导火索的报道。
只是事隔多年,很多证据已经不复存在,即便推断得出那时的情形,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姚琴见顾梦东不说话,痴痴地问:“我做了这么多,你难道就无动于衷吗?”顾梦东已然失去了耐心:“我真希望你什么都不做。”姚琴不肯死心:“那你打算怎么跟阿姨交代?”顾梦东笑:“我都说了,别再拿我妈来要挟我。第一,你没资格。第二,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跟谁结婚或者不跟谁结婚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但她就是不甘心,她想放手一搏,可是事到如今还是无法挽回他。
顾梦东决然的背影让姚琴感到绝望。
医院里消毒药水的气味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么刺鼻。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温柔亲吻她额头的大男孩有朝一日会对她这么无情。是什么改变了他,又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回头看向刘芸之的病房,她还来这里干什么?就算是刘芸之也不能改变顾梦东的决定。她将水果丢在旁边的长椅上颓丧地离开了医院。
顾梦东回到公司时,员工大多在午休。写字楼里静悄悄的,他没有回办公室,直接上了顶楼。
从顶楼电梯里出来,再爬十几级台阶就能上到这栋楼的天台。这是这个区域最高的地方,视野开阔,让人心境也不由得开阔起来。顾梦东每当遇到烦心事时,就会上来喘口气。
他刚刚步上台阶,就听到天台上面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耳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去,远远地看到莫语汐正背对着他讲电话。
她穿着件休闲的蝙蝠袖毛衣,宽宽大大地罩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形瘦弱。三月里的风依旧冷,将她的长发吹成了纠结的姿态,也顺便将她的声音带到了顾梦东的耳朵里。
她似乎在跟什么人吵架,情绪非常激动。顾梦东的脚像是长在了地板上,他没有偷听她隐私的打算,但是却不想立刻离开。他想看看她,就这样看看她。莫语汐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她没想到顾梦东会在她身后。她怔了一瞬,悻悻地挂了电话。顾梦东耸耸肩解释说:“我刚刚上来。”莫语汐涨得通红的脸渐渐恢复如常。顾梦东走上前:“出了什么事吗?”莫语汐不想跟他多说:“没什么,我下去工作了。”她从他身边经过,突然感到手臂上一紧。隔着毛衣,她能感觉到217他手掌的力度,还有他几近冰点的温度。
两人静静站着,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顾梦东一时脑子发热,只想她别这么快离开,他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在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又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让他懂得什么叫后怕,什么叫庆幸,也让他渐渐明了,自己其实并不想要她为当年的事情做出什么补偿,更不需要她的臣服。他最想要的其实只是她平安顺遂。
莫语汐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回头看他:“还有事吗?”
顾梦东看着她,缓缓松开了手。
顾梦东在威尔森有位谈不上感情多好的旧部约他见面。他大致猜得到对方来意——早听说对方不想继续留在威尔森,这次来无非是想了解一下维科的情况。可是顾梦东对他的能力并不十分欣赏,所以只打算搪塞过去了事。
见面约在了一个咖啡厅,顾梦东本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说完正事,就想找机会离开。可是,对方聊着聊着聊到了威尔森的委培研究生项目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他的语气还挺遗憾。
一个栽培了小半年的委培生,因为替人代考被取消了学位和保研资格,而威尔森的规定是应届毕业生至少要双证齐全才能被录用。这样一来公司的前期投入打了水漂,最遗憾的是,这孩子明显是个好苗子,可塑性很强,能力也不错,眼下却折在了这种事上。
顾梦东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问委培生叫什么名字。对方皱眉想了下说,莫非。
顾梦东恍然大悟,难怪莫语汐情绪那么差,原来是为了莫非的事。
可是莫非为什么会干这么傻的事?
顾梦东问:“学校那边还有转圜余地吗?”
“据说他家里人去找过了,学校不肯松口,而且这孩子也消失好几天了。”顾梦东的心也提了起来。
匆匆从咖啡厅里出来,顾梦东没有回医院,而是直接赶回公司,运气好的话莫语汐或许还在。他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再想着怎么帮忙。
顾梦东的车子刚到门前,正好见到莫语汐的小mini驶出了公司大门。顾梦东直接跟了上去。莫语汐车速很快,眼见着她朝着城外开去。城乡接合部的路出了名的难走,周围也没有住户和商家,视野自然也不好。
顾梦东不知道她要去哪,连拨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却见她的车子一偏,大幅度地颠簸了几下缓缓地停靠在了路边。
顾梦东暗叫不好,连忙把车停在她的车后下了车。莫语汐从车上下来,这才注意到跟了自己一路的顾梦东。她问:“你怎么在这?”顾梦东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直接绕到她车前方看了一眼,右前轮爆胎了。再一抬头,看到莫语汐正在拨电话。他问:“干什么?”“找救援。”“别找了,这荒郊野岭的不知道要等多久。”莫语汐有点急了:“那怎么办?”“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莫语汐赌气道:“不用你管。”“那你找救援吧。”莫语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拨通了保险公司的电话。她报上了自219己的位置,保险公司的人说救援车辆大约要两小时才能到她所在的地方。零下四五度的天气,难道要让她在冷风中等两小时吗?莫语汐狠狠骂了一句挂上电话。顾梦东不紧不慢地说:“爆个胎而已,其实换上备胎就可以了。”莫语汐一听,有些迟疑地看向他。顾梦东说:“如果需要帮忙,我乐意之至。”莫语汐咬了咬牙,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莫非比较重要:“那就麻烦你了。”顾梦东脱掉外套,递给莫语汐。找到她车上的备胎和工具,坐在地上替她换胎。空气干冷,顾梦东的手暴露在冷风中片刻就已经僵硬,可惜他没有戴手套的习惯,只能将一块抹布裹在手上。好在换胎程序并不复杂,用了大约不到半小时,轮胎就换好了。莫语汐看到他不住地搓手,悻悻地从车上拿出一包纸巾:“先擦擦吧。”顾梦东笑,道了句谢谢。他擦着手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要去哪了吗?”“去找小非。”“你知道小非在哪?”莫语汐没想到顾梦东会知道莫非的事情,诧异地抬眼看他。顾梦东解释说:“我刚从威尔森的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本来想回公司找你,正好看到你出来,我就跟了过来。”莫语汐叹了口气:“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城外荒郊野岭的,又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吧。”莫语汐并不想欠顾梦东的人情,本来还想着拒绝,却听他说:“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了。”莫语汐怔怔地看着顾梦东上了车,觉得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也的确不安全,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那次在天台,莫语汐和莫非的电话交流很不顺畅,最后闹得都不开心。在那之后,莫语汐就怎么也联系不到莫非了。他同学说他好几天没有回宿舍,她这才紧张起来。她一边担心母亲知道这事也跟着上火,一边又担心莫非出什么事。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上她,她只能一个人大海捞针一样漫无目的地去找。
几个小时前,莫语汐从莫非的一个同学那里得到消息,说是莫非发了条微博,可能是没有注意,开了定位,那条微博上留有他的位置信息。但是很快,这条微博又被莫非删掉了。好在他的同学记录下了那个位置。
莫语汐和顾梦东赶到目的地,发现那是一家私人客栈,莫非的确住过,不过早已离开。
莫语汐沮丧地闭了闭眼,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无助的感觉填满了她整个人。
她哑着嗓子自言自语道:“他究竟去哪了?”
顾梦东看着她,不禁有些心疼,安抚她说:“不用担心,莫非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的。”
“他如果真的懂事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
顾梦东顿了顿说:“或许情况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等见了面你好好问他。”
见面?可是她要到哪里去见他?
两天之后,终于有了莫非的消息。莫语汐第一时间去见了弟弟,可是回到公司后,却没见她情绪好转。看样子两姐弟又闹得不太愉快,顾梦东觉得,如果莫非真的拿不到学位,那就太可惜了。
下班后,顾梦东去了莫非学校,莫非不在宿舍,打电话也没人接。
顾梦东失望地准备离开,忽见路边的绿化带旁有个高瘦的人影一晃而过,找个地方坐了下去。春天还在路上,光秃秃的灌木还没长出新的枝丫。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萧瑟。莫非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垂着头干呕了两声。顾梦东走过去,还未到他面前,就已经能闻到冲人的酒气。莫非缓缓抬起头,看清是顾梦东也不觉得意外,面无表情地把脸扭向一旁。顾梦东笑,懒懒地坐在他身边:“我以为你有多洒脱。”莫非冷笑:“你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什么资格笑我不够洒脱?”“我的确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事办得也太蠢了。”莫非满眼怨愤地看向顾梦东,他讨厌他的刻薄,也恨自己的傻。顾梦东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莫非低下头,半晌才说:“他是我哥们儿,不是学习的料……他再考不过那一科就毕不了业,毕不了业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拿什么供他弟读书?”“所以你讲义气,要陪他一起毕不了业?”莫非没好气地瞪了顾梦东一眼。顾梦东笑:“你现在一定特沮丧,特后悔,感觉人生特没出路吧?”
莫非没说话。他的确就如顾梦东说的那样,答应兄弟代考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想到莫语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想到还被蒙在鼓里的母亲,就觉得自己愧对她们。可是事情已然如此,他总要承担起来。
顾梦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每个人的人生中或许都会经历这样暂时无法承受的阶段。当年眼看着我爸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我就在想,有多少人能经历到这种悲剧?为什么老天爷偏偏选中了我?而且当时我和我母亲关系不好,跟你姐虽然还有感情,但是我们却不得不因为一些事分开……我几乎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
顾梦东没有说下去,当时的他曾以为那就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好些年过去,他却发现自己仍在失去,仍在走着下坡路,而且不知道未来哪里才是最低点。
顾梦东的自白令莫非陡然间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简直可笑。他有些同情地抬眼看向顾梦东,想了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顾梦东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眯眼看他:“你那什么眼神啊?臭小子!”莫非淡淡地笑了笑,问顾梦东:“你和你家人关系不好是因为我姐吗?”顾梦东轻轻叹气:“没有因为谁……别说我了,你为什么对你姐那个态度?”莫非垂下头:“其实我并不怕承担这些,我只是怕她失望。”“她可能没你想得那么顽固,现在这么生气也不是责备你,只是担心你。”莫非点点头:“我会找机会和她说清楚。”顾梦东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早点回去吧,别想太多,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是常有的,或许事情还没你想得那么差。”
几天之后,事情还真的就如顾梦东说的那样有了新的进展。莫非所在院系的院长找莫非谈了一次话。因为那个请莫非代考的同学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加之莫非平日里成绩非常优异,学校愿意网开一面。
莫非虽然高兴,但也不免担心哥们儿,他问院长,那位同学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你都泥菩萨过江了还管别人?”院长冷哼一声,“没有这件事,他也没办法拿到学位,不过考虑到他认错态度良好,你们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家境特殊,所以四月份之前,如果他能把所有科目考过,学校还是可以考虑发毕业证给他。”
莫非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莫非的事情峰回路转,最高兴的人还是莫语汐。晚上正好卫明约她一起吃饭,聊起这件事,卫明也替她高兴,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果莫非的学院院长真的那么惜才何必一开始就做出了处罚莫非的决定呢?这样弄得全院上下都已知晓,最后却推翻了最开始的处罚决定,倒显得他偏私。还不如一开始先压下这件事,与莫非他们谈过再做决定。莫语汐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
卫明想了想说:“看来莫非那院长是真的很喜欢莫非,第一次说要取消学位估计也是被气坏了。”
莫语汐点点头:“嗯,我得好好谢谢这位院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非这次这么幸运的。”
这天正逢刘芸之的主治医生刘医生值夜班,顾梦东见他办公室的门开着,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本想随便聊聊,没想到气氛越来越凝重。
自从母亲第二次抢救以后,他虽然跟刘医生聊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问过母亲还能活多久这样的话。他不敢问,刘医生也一直配合着。然而今天晚上,刘医生的言语中却一直在暗示着什么。
逃避也没有用,他知道这就是来自死神的通缉令。
从刘医生办公室出来,他走到母亲病房门前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护工扶着母亲喝药。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医院。
他孤坐了整晚,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小山一样。他回忆着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的影响,原本都是好的,除了和莫语汐的事情,她的固执和强势第一次伤害到了他。
或许每个男人都有叛逆期,而顾梦东的叛逆期来得比较晚,为了莫语汐,他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爱情就是一场执迷不悟,好在时至今日,对于爱她,和为她所做的坚持,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只是觉得,对母亲,自己终究是少了点耐心。天刚蒙蒙亮,他便开车去了医院。刘芸之正好醒来,精神还不错。见盼了一晚上的儿子终于来了,心情也好了。她说话有些吃力,但还勉强拉着顾梦东絮絮叨叨地聊着:“怎么最近没见琴琴来?”“我每天来看望您还不够吗?”刘芸之像小孩子一样撇了撇嘴:“但我也希望她来。”“人家也有自己的爸妈,哪能天天陪着您?”刘芸之叹气:“都是你,人家一天不是我老顾家的人,一天就没有伺候我这老太婆的义务。”顾梦东悠悠叹了口气,对母亲说:“妈,有些事我真的做不到。”他做不到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也做不到放下心里的那个人。刘芸之也叹了口气,闭上眼:“我就知道,你一直没有忘记她。”
第二十三章
再从饭店出来时,外面刮起了大风。莫语汐在大堂等着卫明去拿车。卫明刚走,莫语汐就看到了一个熟人。景博弈也看到她,跟身边朋友打了个招呼便朝她走来。“一个人?”“不是。”景博弈不在意地点点头,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哦对了,你弟弟那事解决了吧?”莫语汐一怔,他怎么会知道?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见她这么意外,景博弈解释道:“我也是偶然听说的。就是前几天见了梦东一次,他正为这事烦心呢,随口跟我说了一句。”
莫语汐嘀咕了一句:“我弟的事,他烦什么?”
景博弈非常意外的样子:“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莫语汐愣怔。
景博弈突然笑起来,笑得幸灾乐祸:“有些人啊,就是死要面子,偏要做好事不留名。这么说吧,学校处理的这类事情多了去了,没对一个孩子松口过,唯独对莫非和他同学网开一面,你就没想想是为什么?”
其实莫语汐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疑问,但她只忙着高兴了,也没去深究为什么会柳暗花明。如今听景博弈这么一说,看来还真不是卫明推测的那么简单。
景博弈继续说:“莫非不是跟威尔森签了一份委培协议吗?他现在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威尔森,威尔森也把他当自己的员工来培养。因为威尔森第一次签这种委培协议,有一些因素没有考虑进去,比如他会因为代考被取消学位这种情况。莫非无法正常入职,又没有赔偿,这对威尔森来说是个损失。所以威尔森出面,希望学校网开一面,大事化小,降低他们的损失。威尔森的面子学校还是要给的,毕竟还指望着它能多接收点毕业生提高就业率,加之莫非本来就很优秀,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这比你们谁去说都管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威尔森看的是谁的面子?”
顾梦东为威尔森服务八年之久,在威尔森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尤其是威尔森的人事总监是顾梦东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提出这么个小请求,威尔森定然有人愿意帮忙。
莫语汐沉默了片刻,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倒是让他费心了。”
景博弈完全没想到莫语汐会是这种不冷不热的反应,想必李行长那件事真的伤了她的心。他犹豫了一下,对莫语汐说:“语汐啊,我们同学这么多年,你俩的事我比谁都清楚,甚至比你俩自己还清楚。但是这些年的是是非非中你俩究竟谁对谁错我已经分不清了……以前我特别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因为这么多年来梦东始终没有放下你,而你对他也还有感情。我就觉得有情人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有情人不能在一起的多了去了。谁的人生中没有遗憾呢?如果顾梦东他这辈子注定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也是他的命。”
莫语汐垂着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景博弈见状叹了口气:“顾梦东这人我们都清楚,什么事情都爱闷着不说。我知道你为上次应酬的事恨上了他,如果我是姑娘我也恨他!可是当时他必须得离开。”
提到这事,莫语汐心有余悸,景博弈说得对,她对他所剩无几的那一点点感情也被他最后的一盆冷水浇熄了。
她无奈地笑笑:“什么大不了的事必须离开?”
“他母亲病危不算大事吗?他离开时他母亲正在送去抢救的路上!”
莫语汐倏地抬起眼:“他妈妈病危?什么病?”
“胃癌晚期,那天晚上是第二次抢救了,说不准母子俩就再也见不着了。你说他能不着急吗?”
莫语汐深深叹息,只觉得世事无常。她想了想说:“他是因为这个才回国的吧?”
“这是原因之一。”
“还因为什么?”
“因为你。”
莫语汐笑着摇头:“因为我?因为恨我吧?”
“或许是吧。我从来没见过梦东这么不洒脱,可是他不这么认为,还以为自己在演戏……他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入戏。所以啊,感情这东西就是让人愚蠢,商场上足智多谋的顾梦东会在情场上干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顾梦东回国以后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地在莫语汐脑中回227放——他的纠结,他的无奈和他的隐忍不发。
景博弈看着一脸落寞的莫语汐,只是嗟叹感情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谈感情伤神,还不如像他这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宁可伤身,也切莫伤神。
这时候外面白色小跑车鸣了两声笛,莫语汐看了门外一眼,对景博弈说:“我先走了,回头联系。”卫明的车高调张扬,景博弈一眼就认了出来。看着莫语汐上了车,景博弈无奈地笑——眼下的情况还真是对顾梦东不利啊……他突然无比同情这位外人看来叱咤风云的顾总,别人羡慕的东西他并不在意,而他在意的却始终得不到。
景博弈的女伴见莫语汐走了,才仪态万方地走上前来,挽起他胳膊问:“谁啊?”景博弈应付着:“一个老同学。”两人正往饭店外走,景博弈的手机突然振了振。他打开短信一看,笑了,看来那两人也不是全然没戏。莫语汐发出短信没一会儿,景博弈的短信就发了回来,是顾母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莫语汐默默记下,锁了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卫明从后视镜中瞥她一眼:“很累吗?”莫语汐闭着眼,淡淡“嗯”了一声。卫明不再说话,将车载电台的音乐声调小了一些。快到莫语汐家时,卫明叫她的名字:“语汐。”莫语汐睁开眼看他:“怎么了?”卫明的表情非常认真:“你不觉得一直放不下一个人很累吗?”莫语汐闻言笑笑。她很累,累到不愿意再去掩饰,所以懒懒地回应卫明:“是挺累的。”卫明顿了顿说:“如果你真的想放下他,或许我可以帮上忙。”“怎么帮?”
卫明没有回答,专注地开着车。但一向有些不羁的他,此刻却脸红了。
莫语汐陡然明白过来。有人说,要忘掉一个刻骨铭心的旧爱,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或者一个足够好的新欢。可是她和他的感情在岁月的洗礼中不但没有淡去,反而历久弥新。
在许多人看来,卫明或许真是莫语汐不错的后路。
卫明用这样卑微的方式对她表白,她就不能把他的真心随意搁置,即便他不在意,她也不能那样做。
车子停在了莫语汐的公寓楼下。
卫明看着她,似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莫语汐严肃地对他说:“我认为为了忘却过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事实上我试过,证实了这方法不可行。如果我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希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上了这个人,想跟他有一个未来。仅此而已。”
卫明沉默了半晌,耸耸肩:“我同意。”
莫语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一看顾母,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或许是好奇顾梦东的处境,又或许只是对当年的事情放不下。
她提早下了班,在医院门口停好车子,路边正好是花店和水果店。莫语汐走进去,随便挑了捧鲜花和果篮,按照景博弈发给她的地址找了过去。
她找到顾母的病房。病房门是关着的,从门上的窗子可以看到,一个枯瘦的老人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眼睛半闭半睁,像是睡了又像是醒着。
莫语汐对顾母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以前——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盛气凌人,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她那么挑剔那么不可一世。莫语汐因此委屈了这么些年,也想过再遇到顾母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今天这样。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
“你找谁啊?”
莫语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护士。她犹豫了一下,指指病房里说:“我是这家人的朋友,本来是想看看病人,但老人家正好在休息。”“哦,刘阿姨这会儿应该快醒了,因为他儿子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看她。”“那其他时候都在睡吗?”护士叹口气:“最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莫语汐笑着掩饰自己的情绪:“看来来探病还得找准时候。”“哎,最近也没什么人来看她了,以前她儿子的女朋友倒是常来,后来老人病情加重,反倒不来了。”护士撇撇嘴,“什么人嘛,这种女孩不要也好!”莫语汐尴尬地笑笑,猜想那人应该是姚琴。护士说:“要不你再等一会儿?”“算了,我还是改天再来吧,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这些转交一下。”“好吧。”莫语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跑这一趟,如果不来,她会继续恨下去,可是看到这样的顾母,她竟然有些谅解顾梦东了。或许在这场两人你追我赶却永远不能触及到彼此的爱情中,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有的只是有缘无分,两个人却偏偏不信命,生生要把自己的幸福和对方捆绑在一起。
怨谁呢?
“是……语汐吗?”
莫语汐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熟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上下打量着她。莫语汐也觉得这人眼熟,思索了片刻立刻想起来了。“文医生吧?是我。”
【45】
文医生见自己没有认错人,放心地笑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那么漂亮。”莫语汐也笑:“您也是。”文医生拉起莫语汐的手:“你这孩子当初说好要常联系的,后来却没音讯了。”
当年文医生对莫语汐非常照顾,可是莫语汐办完姥姥的丧事从老家回来后却和文医生疏远了。她一直惦念着文医生的好,可是那段时间她失去了太多,不堪重压,情绪几近崩溃,她害怕触景伤情,害怕看到跟那些事情有关的人和事,所以虽然对文医生心存感激,却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她。无论如何,是显得她有些忘恩负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