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的某一刻,苏致若忽然对自己烦躁的原因有了模糊的意识,没错,他就是讨厌看到她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顺着他,对谁都很好,其实只是害怕麻烦,总想着息事宁人,把自己憋在屋里每天装傻的样子。

她不是不会真心的笑,只是她不愿意,如果她愿意,她也可以笑得很漂亮。

第二十五打

如果可以的话,陆小风一点都不想冷战,但战争是双方的,她举白旗还不够,要对方同意才行。就像上次一样,好像是他单方面挑起的战争,还不许她讲和。

可是,苏致若的脑袋里想的是些什么东西,没有人能够搞清楚,但他确实比较反常。每天一个人安静地晨练,洗澡,吃好早饭后再也没有要求过陆小风载他上班,加班是常有的事,有时候陆小风会连续好几天看不到他,而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脸冷漠的表情目不斜视地进入浴室,通常2小时后会出来,然后一句话都不说闷头睡觉。

陆小风对这样的状况很无奈,她尝试着去跟苏致若沟通却全部被他不冷不热地挡了回来,完全一副不想跟她多说的样子,同住屋檐下却彻底被无视了,就连他最喜欢的“损人”、“挑刺”、“毒舌攻击”等丰富生活的娱乐活动都一概没再出现。他们俩的关系出现了陆小风难以理解的不平衡,以往每次只要她放低姿态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这次都不奏效。

陆小风把以上情况跟夏琦汇报,夏琦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带着喜洋洋的语调得出她的结论:“莫非他被我骂醒了?这是好事呀,小风。”

“好事?”

天气逐渐转冷,秋天的凉意已不知不觉被空气里萧瑟的味道取代,陆小风却还是穿着单衣躺在沙发里,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吊顶,上面有一小块即将脱落的墙纸,如同她心中纠结的迷惑感,像是看得清楚,实际上却迟迟无法知晓答案,会掉落还是就这样保持现状?

“当然是好事。你和他本来就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大家和平共处就行,最好不要相互干涉对方的生活,你别忘了他是警察,他的存在对你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当然也可能不是件坏事……总之你们目前的状态是最佳的状态。”

夏琦的声音又把她拉回到现实世界,陆小风的眼神清晰了些:“可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

“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陆小风翻了个身,面朝外,恰好看到苏致若放在茶几上的杂志《汽车族》、《汽车生活》,除了枪、追捕、职业,恐怕车是他生活最重要的部分,比如他那辆宝贝跑车就是他“大老婆”,这些杂志是他的“小老婆”,每一期他都会买,看过后会整整齐齐地理好,茶几上安放的一定是最近的三期,其余的都会收回到房间。还记得有一次她不小心把茶水洒翻在杂志的封面上,他可以因此跟她生气三天,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到她买了本一模一样的他才“宽宏大量”地放过她。

她用手背遮去眼前的灯光,但这样并不能遮去她的疑惑。很奇怪,最近的日子太过安静舒适,不会有人因为脏乱问题连夜对她开炮,也不会有人仗着自己任性的体制把她使唤来使唤去,他们还是会打照面,好像还是两个人的空间,但她仿佛从天昏地暗的两个人的生活陡然跌回到一个人的日子,安然的、懒散的、孤闭的、没有存在感的,不去关心别人,也不在意别人的关心。

她应该很适应这样的生活,可为什么反倒觉得全身不舒服,好像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她竟然不太喜欢这种只有一个人的感觉。

“喂,小风,你还在听吗?你不喜欢什么?”

陆小风把手背从眼睛上拿下来,摸起身边的眼镜戴上:“在,没什么,就是不太喜欢现在的状况,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打电话来是想说那天对你态度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啦,是我不好,不过,我真的只是担心你。”

“没事的,放心,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出去吃饭了,下次再聊。”

陆小风换上外套,随意地把又长长一些的头发绑起来,走出门,既然连续三天闭门都造不出一章,那么她应该出去走走透透气,兴许能找到点灵感。

她记得走过两条街的一家中式快餐店还不错,有她喜欢吃的酱茄子和清蒸大虾,她偶尔会叫那里的外卖,但为了省钱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下个面条煮个饺子解决伙食的。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下班高峰,道路交通不再拥堵得令人窒息,却也让躁动的冷风没有障碍地四处乱飞,马路上时尚的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戴上了各色好看的围巾,脚下的靴子更是一双美过一双,陆小风站在路边一时间忘了自己饿得空空的肚子,只是一味地欣赏着女孩们美丽的笑脸,多彩的打扮,还有那自信的步伐。

大概十五年前,或者十年前,她也和她们一样,朝气青春,自信坚持,喜欢在镜子里看到漂亮的自己,即使后来入了警校,参加了工作,剪短了长发,为了执行任务没法穿高跟鞋,却也依然喜欢追踪时尚的气息,流行的东西一样不愿意落下,拿下“枪神”的名号时,也得到了“十年难得一见,才貌双全的警花”这样的称赞。她也会和她们一样,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没有任何人际关系,即使被现实打压,依然会在同辈中发出金子般最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自然,她更是会和她们一样,喜欢挽着一个人的手,不论工作多忙,也要把两个人的假期调整在一起,然后驾着借来的越野车跑到郊外痛快淋漓地玩到口袋里没有一个硬币了才肯回来,又或者什么都不干,窝在家里,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他在制造垃圾,她追在他身后一个个清扫干净,他把厨房炸成实验室,她无奈地收拾残局,最后他没有耐心地拉着她跑去下馆子。

可是,她的自信,她的坚持,她的无所不能,都在一个夜晚破灭了。

突然,陆小风扶住额头,感到一阵恶心的晕眩,只是路灯的光亮却刺眼得令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她勉强站稳,尽力调整呼吸,甩了甩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想得有点多了。”陆小风摘下眼镜轻轻捏了捏眉心,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不是陆小姐吗?”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小风迅速作出判断,戴上眼镜抬起头,抬头的瞬间,她已经完美地换上有些茫然的表情,然后过了几秒,露出惊讶的样子对着车子里的人说:“叶小姐。”视线顺着看过去,车门外站着的不正是跟她闹别扭的苏致若么,见到她,他似乎也有些诧异,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很快苏大爷便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不太耐烦地看着她。

叶润安微笑着说:“陆小姐这是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原本想说出来吃个饭,但下意识多考虑了一层,陆小风改口道,“见个朋友,就在前面,走走就到。”

“这样,那好。”叶润安转头对苏致若说,“真的不用我送到家吗?”

“不用。”

“那我先走了,再联络。陆小姐,再见。”

叶润安开着她的宝马一会儿就在十字路口右转消失不见,陆小风侧过头看到苏致若还站在那里,很潇洒的白色风衣,他的手臂已经痊愈了,手插在口袋里,只是那么一站就轻易地吸引路人的目光。他的脸沉着,瞳孔的颜色也深了些许,唇线抿着,表示他现在的心情欠佳,于是,陆小风在开口打招呼和直接走掉之间犹豫不决。

“见朋友?”竟然是苏致若先开的口。

由于他们好些日子没有正常对话,所以陆小风惯性地接口道:“是……”见到他突然挑起的眉梢,她迅速反应说,“是吃饭。”

“不是见朋友?”苏致若歪过头,淡淡地打量陆小风的脸,看她是不是在说慌。

“是吃饭。”

“很好嘛,现在学会撒谎了。”漂亮的狐狸眼泄露出点点危险的光芒。

陆小风心想这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如果说是出来吃饭势必暴露她家就在附近,叶小姐很有可能怀疑到什么,为了帮他免除不必要的麻烦她才扯了这个谎。可是,陆小风还没来得及解释,苏致若就留下一个冷笑,朝前走去。

“那个,地毯已经洗干净拿回来了。”

陆小风冲着苏致若的背影说,苏致若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话,反倒是步子踩得更快了。陆小风也转过身继续迈向她的快餐店,不过这后半段路她脑袋里出现的全是苏致若和叶润安的影子,他弯下腰抚着车顶听她讲话,多么美好的画面,香车、美女、帅哥,容不得半点破坏。

再挑剔的人也得承认那真是相配的一对。

陆小风饿得有些胸口发堵,抓起餐盘,指着几个菜就说:“都要。”

苏致若越走越生气,越想越火大,他都快炸毛了,那女人竟然一点眼色都不会看,见朋友,她能有什么朋友,数来数去就是编辑、夏琦还有那个廖可岩。骗他说去吃饭,还面不改色心不跳,陆小风……等一下,苏致若停下来,他震惊地呆在原地,他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女人的事?可恶,明明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天,把她当做空气里的尘埃,不去看,不去想,不去理会,今晚竟然又回到原路。

这种状态他不能回去,慌忙之中苏致若拿起手机拨给魔兽:“喂,把大伙都叫出来,今晚出来聚。”

所谓出来聚,是他们队里的一项传统业余活动,做警察的其实很辛苦,有很多有苦说不出的地方,有力使不上的地方,老百姓也许只看到他们办事不利,办案不佳的地方,却忽略了他们不顾一切,与歹徒拼命的时候。为了缓解压力,下了班后若是没有重要任务候命着,他们便会聚在一起喝两杯。

苏致若在这方面也很挑剔,那种脏乱的酒吧他瞧都不瞧一眼,他喜欢档次品味高一点,优雅一点的会所,所以梁浅深手下的酒吧便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到了,他们队里除了严老大,文楠,其他和他交好的哥们差不多都来了,见到他立刻挥起手招呼。队里负责侦察工作的关钧庭人称眼镜帅哥笑眯眯地勾过苏致若的脖子说:“早说要给你开个聚会扫扫晦气,偏不要,现在又突然把我们都叫了出来。”

“这顿我请还不行吗?”

“当然你请。”关钧庭眼镜一片白色反光,算计地说,“这是你妹开的。”说罢一把将苏致若拉下入座。

因为他们是老顾客,苏致若和梁浅深又是特殊的关系,经理给他们安排了固定的VIP包厢,灯光明暗刚好,包厢里暗红色的半圆弧形软皮沙发,头顶和脚底亮度刚好的灯光,非常出众的格调,能令人的身心立刻放松下来,投入到惬意的闲适当中。

苏致若看看右手边的许石,不太爽地说:“石头老哥,你怎么来了?”

“不要那么无情,大家都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你跟我们又不是一队的。”嘴巴上这么说,但拿起酒杯的时候还是跟许石碰了一下。

许石喝了一口,赞了句“好酒”后,说:“听说你心情不好,我来关心一下。”

原本以为苏致若会大声说:你哪里看出大爷我心情不好?

可出人意料,苏致若非但没有反驳,还默认了下来,他没有大口地灌酒,喝了一点,握着杯子无意识地转动。

许石盯着他的右手,大咧咧地问:“准头差了?”

“切。”苏致若立马斜过眼冷哼道,“你跟谁说话呢,怎么可能。”

“前天刚测试过,完全没问题。”魔兽凑过来竖起大拇指佩服道,“强哥实在是强。”

“奇了,那你还能有什么烦恼。”许石拿目光朝四周扫射一圈,众人纷纷投以“别问我,我不知道”的目光。

“为什么我不能有烦恼?”

“像我们这样的男人,烦恼大多分成三类,一:案子。二:钱包。三:女人。你既没碰上什么头疼的大案子,口袋里的钱包也没少,莫非是女人?”说完许石自己先笑了,不是他说笑,苏致若看上去一脸花花公子相,简直男女通吃,可实际上绝对是警队里骨灰级的纯情好孩子,干净得不得了,别说玩女人了,女人的问题跟他压根不沾边。

不料,苏致若又沉默了,眼神忧郁得能杀人。

“真的……是女人?”许石低声又确认了一遍。

苏致若压下烦躁,面无表情地说:“想笑就笑吧。”

许石张开大嘴能吞下一颗鸵鸟蛋,乖乖,这世道不得了了,妖孽会思春,铁树能开花。

第二十六打

在某方面的取向绝对正常的前提下,苏致若并不喜欢女人。女人是一种很麻烦的动物,喜欢给他找麻烦,更喜欢没事找麻烦,小时候她们喜欢抱着他又亲又摸,他讨厌别人莫名其妙地碰触他的身体,长大点她们喜欢一个劲赞叹他可爱漂亮,他讨厌被说成跟女孩子一样好看,还没等他上高中她们已经开始盘算着订亲事,他讨厌那些人把他当肥肉似的盯着他,再到他进警校当警察之后他妈妈更是阴魂不散地追杀式骚扰他,他讨厌任何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的理想之上,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大概只有他小妹跟他合得来。

自从他搬出祖宅自己住之后遇到的女人少之又少,同事之中大多是雄性动物,偶尔遇到女人不是嫌疑犯就是警花,前者绝无可能,后者他不喜欢搞办公室恋情,唯一一个跟他关系保持得不错的女人就是叶润安,算是跟他们家是世交,他之所以跟她交情不错很大的原因是她不烦,识大体,不会追着他不喜欢的问题不放。他老妈很喜欢这个女孩,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老妈内定她做儿媳妇,可是他工作很忙和叶润安也没有太密切的联系,所以没多大感觉。对于未来的婚姻、家庭什么的,苏致若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他认为这离他还很远,他的事业才开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甚至想象不出他的妻子会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也许很漂亮,也许很能干,但始终只是个模糊的标准。不过后来看到梁浅深嫁的丈夫后苏致若认为所谓的标准都是浮云,女王都能嫁一个普通人为妻,所以说真正遇到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用这些东西去衡量。

正因如此,苏致若在怀疑自己中邪之后认为他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和女人交往不多,所以当他和陆小风相处之后不小心陷入了他不熟悉的怪圈。一定是这样的,苏致若这么想后认为自己跟陆小风走得太近了,于是他试着忽视陆小风的存在,一再告诉自己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她是她,他是他,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喜欢跟谁出去约会也不管他的事,他不会在做饭的时候算上她那一份,也不会帮她把落在浴室里的脏衣服一起洗掉,更不会在意她是不是真心地跟他说话。

他尝试着和叶润安约会了几次,其实不用比较也知道这两个女人完全是两个极端,没有比较的意义,可是就这几次约会每当他看到叶润安打扮得精致又美好的笑脸,听到温柔又得体的语调都会觉得很无聊,不想多说话,只想快点看完电影,快点吃好饭,然后回家睡觉。

叶润安是个好女人,他这么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可惜就是挑不起他的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那女人又晃悠到他面前,还在那编了个慌,他一听就炸毛了,激动得自己都觉得不正常。

“小子,跟哥说看上谁了?”许石勾着苏致若的脖子神神秘秘地笑道。

苏致若回过神,撇了撇嘴,不太自然地说:“谁说我看上了。”

许石捂嘴嘿嘿笑了两声,这小子底气不足,绝对不寻常:“得,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说说看,怎么人家看不上你?”

“我没喜欢她……”苏致若兀地住了口,懊恼地捋了捋头发。

话一出口问题就大发了,许石的猜测被落实了,他吃惊地瞪着苏致若:“真的假的。”

“可这不算是喜欢吧……我不知道算不算……”苏致若有些语无伦次,这个领域不是他熟悉的,不像枪,也不像车,他能够掌控,能够把握,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喜欢哪种枪型,那种车型。

这不一样,他不知道。

第一次看到警界第一大美人,超级自恋神枪手,欠揍榜长期第一名苏大爷茫然的表情,许石分外震惊,作为过来人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好好引导这方面出奇迟钝的小子:“咳咳,这么说吧,你是不是不自主地没事就会想想那个人,看不到人的话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无聊,看到了又会觉得很紧张然后就变得不能好好说话?”

“你追嫂子的时候是这样的?好肉麻。”苏致若皱眉,没想到这个粗神经的家伙还有这一面。

许石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掌:“别岔开话题。”

“咳。”苏致若拿起酒杯挡住脸,“我不知道……”

许石见状憋住笑,继续疏导:“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过来人有经验,这样吧,你把你的状况跟我说说,我来分析分析。”

苏致若这回倒是难得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他还是觉得这种事比较难以启齿,可很明显以他自己的能力已经无法解答这个超出他能力范畴的问题,他一咬牙转过头,白净的脸上憋得有点红,眼神闪烁了几下,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看不惯她,不管我怎么对她,她好像都无所谓,可她反抗了我又觉得不高兴,可问题是她好像对我和对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她是帮我很多,也从来不生气,可如果别人让她这么做她一定也会这么做,我讨厌她那副样子,我看到她就生气,我不想理她,可她老在我面前晃悠,烦得很,你说这会是喜欢吗,不可能……”

对于苏致若如此奇怪矛盾别扭的心理状态许石感慨不已,他听完后心里已经有了一番盘算,大概猜出这个“她”的身份是谁:“小弟,不是哥说你,我挺同情那女人的。”

“什么?”苏致若眼睛瞪得老大。

“遇上你,她真不容易。反抗吧,你不高兴,不反抗吧,你也不高兴,人家对你好,你觉得不够好,人家要是不对你好,你一准跟她发火,再来就是冷战,你看到她你就生气,兴许人家看到你更憋气呢?谁吃得消你那德行。”

苏致若目瞪口呆,狐狸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许石拍拍他僵硬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所以,照我说,你要真喜欢人家就收敛收敛你那脾气,陆小姐现在不跟你计较,不代表人家永远随你性子。”许石记得陆小风其人,苏致若住院时见过,后来打听出就是他目前的房东,却是受欺压的一方。

苏致若大惊,怒道:“我都说不是喜欢,还有,我没说是她。”

许石直接无视苏致若的反抗:“你不喜欢你这么上心做什么,自个跟自个过不去,有病啊。说你没那个什么王子病你还不信,讨厌就是喜欢,你肯定喜欢人家,不然那么在意人家对你是不是特殊的干嘛。”

苏致若被许石一串紧密的言语精神攻击敲打得头有点疼,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只会在那里“我,我”,我个半天也不见下文。

许石叹了口气:“叶润安也不错,不过总觉得有点造作,跟她说话都得细声细气,我是受不了。陆小姐就不太一样了,虽然条件比你差点,可难得人家忍受得了你,娶老婆就是要娶她那样的,你不要欺负人家,喜欢人家就得好好表现,别老跟个小男生似的乱发脾气。”

“我没有!”苏致若狐狸眼立刻升级到兔子眼。

“我还不知道你!”

许石一掌把苏致若的气焰拍下去了,苏致若郁闷地灌酒,腮帮子鼓得满满的。

“是不是喜欢人家你自己再琢磨琢磨,不过我可劝你,是就别犹豫,想当初我追你嫂子差一点就被人捷足先登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你可别错过,有你后悔的。”

猛地,苏致若脑袋里闪过廖可岩绅士稳重的形象,立马额头冒青筋。

“喂,你们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呐,来,干杯。”对面的关钧庭举起酒杯。

“没什么,哈哈,干。”许石一边暗暗偷笑,没想到啊没想到,苏大爷也有沦陷的一天,老天开眼,这戏有的看了。

陆小风吃饱喝足回到家,却意外地没看到人,她打开电脑继续写小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可苏致若还没回来。看他刚才的样子不像是有任务在身,不过有可能是突然接到任务也说不定。果然,一整晚苏致若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晚上,苏大爷总算出现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不过这些日子他的脸色没好看过。

“回来了。”陆小风迎上前,“吃过了吗?还是先洗澡?”

苏致若盯着陆小风一动不动,看到陆小风的笑容开始发僵,她没做错事吧,衣服是干净的,房间也是干净的,这么想想她又淡定了。

可是,陆小风并不知道此时站在她面前看似面无表情的苏大爷内心交战尤为猛烈,浓烟滚滚,炮声轰轰,他几经挣扎,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绷着脸一头冲回了房间。

他拉不下脸,还是拉不下脸。

陆小风心想大概气还没消,看来这妖孽的气够长的。

过了两天,状态还是没怎么变,不过陆小风觉察到苏致若似乎想要找机会跟她开口说话,但始终没能成功,看到他每次都憋得内伤的样子陆小风也不先说破,慢慢等着,这位爷好面子,她还是别开口,万一说错话了保不准立马打回原形。

这天,陆小风要去编辑部交稿,难得大白天的衣着端正地走出家门,穿越了半个城市把稿子安全上交后,她从编辑部大楼里出来,忍不住哆嗦了下。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街道两旁的树叶萧条得看不出绿色的影子,呼啦啦的冷风虽还比不上寒冬时的刺骨,可也有了凛冽的味道。

陆小风穿得少,没带围巾,裹紧了大衣加快脚步走向公交车站,可突然马路上警鸣大响,三辆警车呼啸而过,身边好些人往前头跑去。

陆小风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前面闹人命了,警察都全副武装出动了。

第二十七打

在21世纪的今天,这个城市的犯罪率不高,政府管理有佳,治安不错,除了小偷小摸根除不了,偶尔飙车族闯个祸,运道不好遇上个诈骗犯,平时大家根本不会看到什么青天白日飞车党抢劫,或是有人为情所困找人残忍殉情,所以这次有个变态丧失理智入室杀人寻仇这种电视剧里才会上演的事件着实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陆小风纯粹是看看时间还早,任务完成后她也不急着赶稿,但也有可能是隐藏在血液、骨髓里的那份被封存太久的因子在滚动,她随着人潮来到出事地点想看下热闹。可她一到现场才意识到事态原来已经发展得很严重,黄色的警戒线被拉成一个大圈,好些警察维持秩序不让人们靠近,甚至在周围所有的马路上安插了路障,交警配合着封锁了道路,交通一时变得有些混乱。围观群众所在的位置距离案发现场太远,根本看不清楚那边有什么事发生,只能隐约看到几辆警车停在一栋地中海式楼房前,好些警察站在楼下。这块楼盘是非常金贵的城市花园,住的都是些富甲,警方格外小心地疏散了其他住家,整栋楼里只剩下他们包围的那户人家。

把周围讨论的内容东平西凑,陆小风大概了解了情况,不外乎嫌犯因为生意上被那家主人陷害,家破人亡,家财散尽,还欠着巨额债款,黑暗绝望之时萌发出复仇的心理,看准了对方不在家的情况下绑了他家十岁的儿子和太太,说是要让他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要跟他同归于尽。

基本上这类案件大多是有预谋,有步骤实施的,但眼前这个人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虽然计划好潜入仇家家里,但根本没想过活着进去也活着出来,他也不要钱,没有所谓的交换条件。这种亡命之徒是最可怕的,他在宣泄自己的痛苦之时容易把扭曲的快乐建立在折磨人质的基础之上,等他发泄完了便是你死我亡的时候。

谈判心理专家已经到达现场,正在进行紧密地战略部署,因为不知对方手里此时持有何种武器、几种武器,警方目前不敢冒然进入大楼,只有通过谈判专家先行与嫌犯进行沟通。不过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那个嫌犯根本不听专家在说什么,狂躁暴虐的心理已经把他不正常的精神推向崩溃,随时都有可能酿出悲剧。

这个时候天色已暗,北风呼地一吹把这片区域的气氛吹得更加惊悚,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下降,围观群众中的气氛也逐渐紧张起来,很多人纷纷离开现场,谁知道这个变态手里有没有炸弹,要是一不小心伤及到自己那才叫划不来。但也还有一些民众胆子大,更是对警察怎么办案的过程抱有强烈的好奇,不停地翘首探头打听事态发展到哪一步了。

陆小风挤在人堆里觉得看得差不多了,可刚要抬脚往外走,奈何她眼神太好,也算她这个角度不错,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辨认出已经全副武装的苏致若,虽然这个距离看不出表情,但陆小风能想象得出他现在一定摆着跟平常截然相反的严肃冷然的脸。他身边还站着几个跟他同样打扮的人,一同站在那里听着面前指挥官下达的指令,从背影看去像是严队。看来已经快没有时间了,谈判专家虽然一直在拖延时间,可没想到刚通知火速接来的房主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大大刺激了罪犯,所有人的神经都被抽了起来,气氛紧张到一个爆破点,连同围观的群众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好些人捂着嘴巴,眼睛睁得大大地紧盯着现场那些人影。

依照经验,陆小风认为这时候严队应该是要苏致若他们冲进去伺机制服罪犯,解救人质,如果再不采取有效的行动就来不及了。

陆小风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她抬头望向那个黑漆漆的窗户,不由有些紧张。气氛凝重极了,再看看周围的民众和几个拦在大家前面的警察,个个大气不敢喘,而那幢楼死寂得可怕,好像下一秒就会从里面爆发出悲戚的惨叫。

“小风。”

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陆小风不耐地转过头,竟然看到廖可岩就站在自己身后。

陆小风吃惊地问:“可岩?你怎么在这?”

廖可岩笑了笑:“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

陆小风也掩饰性地笑笑:“我路过,看到这里有案子就来看看。”

“我也是听说这里发生了绑架案,我哥住在这附近我来看看他有没有事。那么我先过去下,你要不等我会,我马上送你回去。”廖可岩看了看远处警车谨慎地说道,“这边太危险了。”

“不用,我没关系,马上就走,你还是去看你哥吧,我们电话联系。”

廖可岩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陆小风看到他匆匆走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前,敲了敲后门的车窗,不一会车窗被摇了下来,陆小风正要回头,却瞥见车里面半张模糊的侧脸。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之后,陆小风怔住,血液急速凝固,神经回路在一瞬间被斩断,外界的冷风像是有了灵魂从指间的毛孔钻入直达温热的心脏,幻化成无数的冰针准备侵入那团血肉。